（四十九）

    轿车在公路上疾驰，尹立山的心却早已经飞回了市委。

    专案组的办公室就设在市委，组长、中央来的副书记师俊同志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办公。通过和师俊同志的深入接触，尹立山确实是由衷的赞叹：师俊同志真无愧于“当代包公”的称号，做风硬朗，一身正气，雷厉风行，擅办大案。但凡贪官见了他属实是吓得连腿都打哆嗦，这个人只是往那里一站，都会给人一种震慑魂魄的感觉。和他在一起确实学到了太多的东西，估计这笔财富是足够自己受用一生的了。

    当初专案组成立初到北河的时候，只从北河地方上选了两名干部进入专案组，就是主抓政法的市委副书记尹立山和公安局长邹历业。现在，一个半月的时间过去了，这个大案已经是显露山水，即将告破。对于专案组这样高的办案效率，对于师俊同志如此超强的指挥能力和丰富的侦办经验，尹立山确实是从心里往外由衷地敬佩。而通过和专案组的同志一起工作，他也深深地感觉到了党中央铲除**的决心和力度，看到了腐恶者必将会被绳之以法的这个注定的可耻下场。

    现在，一大堆重要的票据材料就放在轿车的后备箱里，已经是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不会出现一点差错。为了这一刻，包括尹立山在内的所有的专案组成员殚精竭虑，费尽心机，才终于迎来了这一刻。这是能否彻底破获这起大案的关键，这是整个侦破工作中最为核心的一环。因此，每个人都不敢有半点大意。现在，终于是拿到了最为重要的证据，也没有出现任何的差错和意外，尹立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轻轻地靠在靠背上，一个多月来亲自参与侦破这起案件的一幕一幕又浮现在了眼前。

    侦破工作自然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首先，撬开巴泽光这个“闷葫芦”就极费了一番周折。这个家伙久居官场，长期身居要职，早已形成了极强的反侦查能力。他承认自己道德败坏，包养情妇，生活腐化堕落；也避实就轻地交代了少量自己放纵走私的问题，承认是自己“工作失误”，其它的，就拒不交代了。看来不拿到铁的证据，就无法撬开他的嘴巴。专案组，核查银行账户，并根据业内人士的举报，终于掌握了巴泽光以其妻和内弟名义存下的巨款，共达两千余万元；又拿到了北河金都集团出资供养其包养情妇的确凿证据。这下可打到了巴泽光的痛处，在铁证面前，他不得不交代了数年来放纵并参与金都集团巨额走私、收受巨额贿赂的严重违法乱纪行为，案件终于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第一座堡垒终于被攻克了，仅这一项工作就历时了十八天。

    然而，对手也不是一拳就能被击倒的。金都集团总裁麦咏兴早已闻风而动，“行动”了起来。他甚至放言自己能够把专案组摆平，能够把中央的人“撂倒”，他首先揣着两千余万元去上面活动，四处寻找门路，托关系，在无果的情况下又返回北河，发动一批人在舆论上造声势，为金都集团和巴泽光鸣冤，并试图收买专案组的人，救出巴泽光。与此同时，一些来自省里和地方上的压力和人为破坏也到了，说情者恐吓者威胁者搅闹者纷纷来到，一度对专案组的正常工作形成了极大的干扰，一霎时双方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师俊同志是决不会被任何场面吓住的，专案组的人也个个都是好样的。大家抗住了压力，排除了干扰，一门心思只把这个案件查下去。公安局长邹历业动用了大批警力，甚至出动武警部队来保证专案组的人身安全和正常工作，无理搅闹者纷纷被清除出去，侦破工作在历尽艰难后终于又回到了正轨上。

    要彻底粉碎金都集团极其，仅仅有巴泽光的口供是远远不够的。不拿到铁的证据，麦咏兴等人就决不会认输，也就无法把这个黑恶势力团伙彻底消灭掉。可是，在事发之前，在巴泽光的授意下，北河海关中有关金都集团走私犯罪的单据票证等就已经全部被销毁了，到哪里去寻找证据呢？

    这个问题难不住经验丰富的师俊同志。在案情分析会上，师俊和一些来自海关、工商等部门的老同志们都纷纷指出：在海关的单据没有了，但是，口岸是相关联的，口岸各单位的单据材料还是存在的。事不宜迟，立刻就应该到口岸各个相关部门去寻找证据。于是马上行动，专案组的人分成九个小组，就于今天的上午十点钟同时扑向了口岸的九家单位，开始实施这整个侦破工作中最为核心、最为关键的一步。这个大案已经显露出了端倪，寻找这些最重要的证据，这是整个案件能否彻底告破的根本之所在。

    尹立山在第四小组，组长是来自省纪委的同志，叫铁勇春。他们一行五人在公安机关配合下直奔一家重要的口岸单位。在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和武警战士们面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制造任何的阻挠，于是很顺利地取走了所有的票据、底根、账本等材料，甚至包括正在使用着的电脑硬盘，仅仅四十多分钟后，他们就安全地撤退了。

    现在，这些重要的材料就在轿车的后备箱里，已经完全地掌握在了专案组的手中。马上就要到市委了，另外几个行动小组也该回来了吧？相信这次行动将会是整个侦破工作的一个转折点，专案人员一定会从中找到最重要的证据，进而把这个犯罪团伙及其涉及的**分子彻底打掉。轿车在十字路口处停了一下，然后按了一下汽笛，左转弯，五六分钟后就看到了市委大楼。轿车径直驶到楼下停住，人们下了车。从已经停着的车辆上可以看出，他们这一路还算比较晚的，其他的几路人马都已经赶回来了。

    有人从后备箱里把东西陆续往楼上搬，尹立山随着铁勇春同志来到了位于三楼的会议室里。

    屋里人很多，都在围着长桌坐着。屋里有烟草味，但是并不浓，空调咝咝地喷着凉气，很凉爽。师俊同志正坐在长桌的一头低头写着什么，看到他们进来了，他点点头打了招呼，然后放下了笔。

    “现在大家都回来了，”师俊同志说，“现在看，我们这次行动很成功，也很顺利，几路人马都有很大的收获，我们已经拿到了最重要最直接的证据。现在技侦人员正在对证据材料进行分析鉴定，不出我们所料，麦咏兴团伙的发迹史就是一部大肆走私犯罪、拉拢腐蚀干部、黑社会团伙欺行霸业垄断打压的罪恶史，仅仅据刚刚查获的这些证据显示，光有据可查的粮油钢材等散货的走私就达八十亿元以上，其它的如香烟、汽车、化工原料、电脑配件、电子产品等等的走私额就更大了，总价值估计在两百亿元以上，偷逃的税款不下百亿元，这还仅仅是最保守、最粗略、最初步的估算，这也和我们从其他渠道掌握到的情况，包括业内人士的举报、内线的反映等等得到的数据基本相符，因此可以说，我们现在已经掌握到了最根本最核心最重要最直接的证据，案件进一步获得了重大突破！我的意思是：事不宜迟，我们这次行动对方肯定已经知道了，证据既已在手，我们就应该立刻实施抓捕，严防犯罪嫌疑人闻风而逃。据我们掌握，目前麦咏兴等人依然还在北河，不过随时都有出逃的可能，关于这方面的工作，由邹历业同志负责，请他为大家讲一讲。”

    邹历业说：“我们已经做好了最充分的准备，一百多名干警和两个支队的武警部队官兵已经整装待命，随时准备出发。各个行动小组都由副局长和武警部队支队长、政委负责，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抓捕以首犯麦咏兴为首的金都集团犯罪分子，据可靠消息，以他为首的金都集团骨干人员目前依然还在北河。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提前控制住了机场和公路、铁路出入口，因此，抓捕工作可以说是瓮中捉鳖，胜算很大。我们的方案是：兵分数路，同时扑向金都集团总部、麦咏兴住宅、紫色光环大酒店、麦咏兴海边别墅、圣海山庄其情妇处这五个他最有可能落脚的地方，务必一举成功，抓住麦咏兴等骨干成员。同时，把目前已经掌握到的其他所有的涉案人员也都要一并抓获。在此之前，我们已经陆续逮捕了包括原北河港务局集团总裁柳建芝在内的十数名涉案官员，其他现在已经查明的各部门涉案官员，这次也力争一并归案。这其中前往金都集团总部这一路任务最重，这里是金都集团的老巢，金都集团的骨干分子大都集中在这里，这次行动务必确保迅打尽，并配合工商部门取缔这家公司！这就是我们的行动计划，大家可以随同各个行动小组一同行动，我们会确保大家的安全。”

    屋里静静的，人们都仔细地听着，没有人说话。师俊同志又部署了几句，然后会议当即结束，行动即刻开始，师俊同志率领着专案组的人下去了。

    尹立山也正要往外走，邹历业过来拉了他一下，说：“走吧，我带你去看出好戏！”

    “去抓麦咏兴吧？”尹立山问。

    “抓麦咏兴有师俊同志亲自督战，咱们去铲除公安系统里的**分子。”

    两个人下了楼，上了同一辆轿车，轿车出了市委大院径直向市公安局驶去。

    七八分钟后他们就回到了市公安局。一下车，邹历业就立即下达了命令：所有现在在局里留守的副局长立即到会议室参加紧急会议！

    两个人来到会议室里坐好，尹立山的心里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很快在家里留守的四名副局长都赶到了，邹历业坐在尹立山旁边抽着烟，一霎时气氛很肃杀。

    “有一个紧急情况，需要向大家通报一下，因此召集大家召开一个临时紧急会议，”邹历业掐灭了烟头，抬起头来说道，“我和尹副书记刚刚从市委巴泽光案专案组那里来，由于掌握到了确凿的证据，专案组组长、中央来的副书记师俊同志已经决定，对金都集团以麦咏兴为首的犯罪团伙实施全面抓捕，目前我们的其他八位副局长和局属各支队支队长都已经带领着行动小组出发了，我的意思是，这是侦破这起重大案件的最重要最关键的一步，我们这些人也责无旁贷，务必确保这次行动的全面成功。因此我决定，留守的几位副局长把手头的工作都放一放，都投入到这次行动中来，这是我们目前最重要最核心的工作，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给大家五分钟的准备时间，五分钟后到楼下集合，我们一起出发去战斗现场。”

    副局长们默默地看了看，没有人说话，然后都出去准备了，会议室里只剩下邹历业和尹立山两个人。

    约摸两三分钟后，一阵低沉的嗡嗡声传来——那是邹历业衣兜里已经放到震动档上的手机发出的声音！

    邹历业诡秘地向尹立山一招手，两个人出了会议室，直奔不远处的副局长办公室，邹历业边走边接通了手机——

    “对，是我！……什么？……好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说话的声音故作低沉，明显是在刻意伪装！

    两个人在一个副局长办公室门前停住了脚步，邹历业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里，副局长栾军惊愕地扭过头来朝这边望着，他甚至来不及收起手里的手机！

    邹历业两眼喷火，死死地盯着他，愤怒地说道：“‘我知道了！’……哼！栾军，你这个麦咏兴的铁哥们儿，想不到吧？麦咏兴的这个手机号码早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并且通过特殊手段实施呼叫转移，转到了我的手机上。到现在你还在给他通风报信，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话说？！”

    栾军脸色惨白低下了头，门后立刻闪出来几名警员，闯过来下了他的枪，夺下了他的手机，剥下他的警服，把锃亮的手铐铐在了他的双臂上！

    望着栾军被押走的背影，邹历业颇有感慨地说道：“想不到，金钱把这样一个受过高等教育、有着很好社会地位的领导干部、高级警督也拉下了水。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同时也是一个深刻的教训哪！”

    尹立山说：“这说明，我们的队伍建设还是存在问题的，个别人唯利是图，贪图享受，置党的教育于不顾，置党纪国法于不顾，贪赃枉法，收索贿赂，为黑恶势力充当红色保护伞，对此，我们一定要有清醒的认识，我们反**的任务依然艰巨，我们的队伍建设还必须不断加强啊！”

    “是啊是啊！”

    两个人慨叹了一番，然后下了楼。

    外面，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干警已经准备好了，大家上了车，直奔战斗现场，凄厉的警报声划破了万里晴空！

    当他们赶到金都集团总部的时候，主要战斗已经结束了，大部分骨干分子被当场抓获，工商部门当场查封了这家公司。

    然而，在这里没有发现麦咏兴，警员们把现场里里外外又仔细地搜查了几遍，还是没有！

    邹历业指挥着把抓获的犯罪嫌疑人全部押上警车，然后和尹立山坐车返回了市委。

    其他几路人马陆陆续续也都回来了，大家带回来的是同样一个消息：黑名单上的人基本上悉数抓获，然而，唯独没有麦咏兴！

    会议室里，各路人马都在兴奋地汇报着战果：这一路，抓住了金都集团总经理高汉金；那一路，捕获了金都集团多名副总和主要骨干；这一路，抓获上的人，等等，加上之前已经被陆续逮捕的十数名涉案官员，目前这起特大案件捕获的涉案犯罪嫌疑人已达近百人！

    战果辉煌！

    然而，唯独没有抓到首犯麦咏兴，这不禁让每个人的心里都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案情分析会上，师俊同志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样一个大战役，我们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已经是不存在任何疑问的了，下一步，就是要全力抓捕首犯麦咏兴，同时，对这一案件的深挖工作也绝对不能停止。目前肯定还有涉案的官员没有被挖出来，要向他们讲明政策：坦白自首的、被胁迫走上歧途的，一律予以从轻处理，情节轻微的还可免于起诉；冥顽不化、执迷不悟抱有侥幸心理的一律严惩不殆，继续作祟甚至重新犯罪的杀个二罪归一，务必把这起案件彻查到底，绝不姑息任何一个人，不管他是海关的、港务局的、政府的，还是任何一个部门、任何一个岗位、任何一种身份的人！会上大家还仔细分析了当前的形势以及麦咏兴最有可能藏匿的几个地点，制订了更加周密的行动方案。

    当晚，师俊同志飞回中央去做情况汇报，专案组的工作则依旧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恢恢，疏而不漏。

    当尹立山一身疲惫地赶回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这还仅仅是他一个半月来的第三次回家。

    保姆起来为他做了可口的饭菜。卢华也起来了，心疼地坐在旁边看丈夫吃饭——他黑了，也明显地瘦了。

    “这一阵子可把你累坏了！”卢华的口气里满是怜爱。

    “没什么，”尹立山的语气依旧很平静，“案子基本上要结束了，这才敢回来，要不然，还回不来呢！这一阵子，累是很累，也特别忙，但是工作进展很顺利，心情特别好。”

    “现在外面都轰动开了，麦咏兴那案子……全市老百姓都知道了。”

    “何止全市，全省、甚至中央都震动了！这是我市近年来少有的涉黑涉腐大案，在中央的直接领导下督办的，全国很快都会知道。这也好，让老百姓看看这些**者的可耻下场，震慑一下那些贪官们！”

    “麦咏兴抓到了吗？”

    “目前还没有。”

    “你说，他会不会是跑了，跑到外国去了吧？那么大的集团老总，估计早就把后路安排好了。”

    “这个还不好说，不过他倒是具备随时外逃的能力。另外据侦查，他的很多财产在此之前都已经转移到国外去了，如果真是让他给跑了，抓不到了，那实在是太遗憾太可惜了！”

    “唉，那么大的一家公司，说垮就垮了，真像做梦一样！看来人还得走正路啊，想发家致富还得靠劳动，走歪门邪道行不通啊！”

    “就是！之前在社会上流传的那些传言，比如金都集团是靠走私起家的，拉拢腐蚀了多少多少干部，谁谁谁在为他们充当红色保护伞，等等，现在看起来大部分都是真的！我早就有预言，这家公司有问题，迟早会垮掉，怎么样？到底还是被我言中了！所以我才劝红红尽早离开那里……对了，红红现在怎么样？”

    “她这些天一直身体不好，本来就没上班，一直都在家里休息。现在这件事她也知道了，以后就算彻底和金都公司一刀两断了，再也没关系了！这孩子可能也是受了刺激，白天我进去看她，她还眼泪汪汪的，精神也不好，躺在床上一声也不吭。”

    “心情不好也可以理解，她在那里干了那么些年，怎么说也是有一些感情。我只是担心……唉，但愿她不要和麦咏兴那伙人有什么瓜葛！”

    “哎呀，看你，想哪儿去了？咱自己的孩子，咱自己不知道？她哪里是那样的人嘛！红红就是一个普通员工，靠自己的劳动挣工资挣饭吃，这有什么错？麦咏兴走私犯法拉拢干部还能告诉她？还用请示她？你呀，放心吧！”

    “但愿如此吧！”

    “唉，说来说去，引出这么一大团子乱事来，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当初处理杜辉的时候，有人往市委写的那封举报信？你说，这信到底是谁写的呢？”

    尹立山只是低头吃饭，没抬头，也没说话。

    很快饭吃完了，保姆过来收拾餐桌，又把一杯沏好的茶水放到桌子上。

    “红红现在睡着了吗？”尹立山一边喝茶一边问道。

    “应该睡了吧？我去看看！”

    卢华进了红红的房间，很快又回来了。

    “还没睡呢，衣服都没脱，正躺床上看书呢！”

    “正好，我找她谈一谈！”

    尹立山拿着茶杯来到了女儿的房间里，屋里亮着台灯，红红躺在床上，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

    “爸爸回来了？”

    “啊。”

    红红坐起来靠在床上，尹立山坐在了沙发上。

    “身体怎么样了？好些了吗？”尹立山关切地问道。

    “好多了，还有三针，打完就好了，没事，问题不大。”

    “啊，那就好，那就好！嗯——”尹立山想说什么，却又一时之间不知从哪儿说起，不禁有点语塞了。他咳嗽了一下，屋子里一时很静。

    “爸爸还很忙吗？”倒是红红先开了口。

    “啊，就快忙完了，以后就不能这么忙了。这案子……基本上结束了。”

    “麦总……麦咏兴抓住了吗？”

    “还没有，目前主要案恢恢，疏而不漏，他跑不掉的！”

    “唉！”红红深深叹了口气。

    “这家公司，我早就看出他不正常，有问题，迟早会出事。现在东窗事发，垮台了，纯粹是自找的，用不着为这样的事情唉声叹气，以前我就劝你早点离开那里，现在和它彻底断绝关系了，也好。只是——，你做为这家公司的财务副科长，公关部长，如果手里掌握着麦咏兴走私犯罪、行贿受贿、拉拢腐蚀干部的一些证据和材料，爸爸希望你配合专案组，积极地进行揭发检举，协助公安机关进行举证工作，另外——”

    尹立山的话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爸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红红看了父亲一眼，淡淡地说，“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我和麦咏兴那伙人有什么瓜葛，如果我参与了他们的犯罪行为，如果我和麦咏兴之间有什么不正常的经济往来，也就是说，如果我也犯了法，希望我自己去自首，争取宽大处理？爸爸，我没有，你还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吗？我就是一名普通的员工，靠自己的工作挣饭吃，我又不知道麦咏兴那伙人的底细，不了解他们的犯罪过程，他们高层的决策也从来不用通知我，我也从来没有参与过他们任何一样的犯罪行为，我就是一名普通的员工，靠劳动挣工资，难道这也有错了吗？我没有任何的犯法行为，也没有任何问题，爸爸，你尽管放心吧！如果公安机关找到我，我愿意把手里的底帐全部交上去，积极配合他们。”

    “那就好，那就好，这也是爸爸最想听到的！那，我就放心了！我也相信我的女儿，不会有错，不会有错！”尹立山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甚至略略有了笑容。

    红红揉了揉眼睛，看得出她依旧没有从打击中走出来，心情依旧不好。

    “不用难过，”尹立山说，“离开了这样的公司是好事，没什么好可惜的。这样的公司，钱挣得再多，最终也只能把人带入歧途，跟着他们迟早会出事，现在彻底了断了，也算是让人放心了。以后爸爸再给你联系一家合法经营的好公司，大型的外资或合资企业，做白领，条件好，待遇高，还有出国的机会。你放心吧，爸爸说到做到，一定给你找到一个！”

    “那谢谢爸爸了！”红红低声咕哝了一句，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对了，一飞呢？怎么这么长时间看不到他了？又去外地打比赛了吧？”尹立山转移了话题。

    “他们全队去韩国拉练去了，这一两天也该回来了！”

    “噢，搞体育运动的，靠体能吃饭就是辛苦，当然了，回报也很大嘛，踢好了，名利双收。嗯——，这孩子嘛，还是不错的，你们的新房布置得怎么样了？爸爸这一阶段忙，也没顾得上问你……”

    “快装修完了，剩下的，就是再买一些小型家具了。”

    “啊，那就好，你有了一个归宿，爸爸也就了却了一桩心愿，放心了！其实，做父母的哪有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好，哪有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活得快乐，能干出一番事业，生活得幸福？爸爸当然也是如此！只是，爸爸一直认为，这一切，都应该是在靠自身努力的基础之上的，是在靠自身辛勤劳动的基础上才能拥有的，而决不应该只是一味地躺在父母编织好的蜜巢里，单存地去享受！爸爸可能也是有点过于固执了，过于偏激了，对你们，可能也是要求得过于严格了，但是，其实，爸爸是深深地爱着你们的！过去咱们父女间沟通太少，一张嘴就要吵，现在，爸爸真的很希望好好地和你谈谈，让你们明白，爸爸的心思……”

    红红动了一下，说：“爸，你不用说了，你的意思我懂，我什么都明白，我不会做出对不起这个家的事情来的！以后，我也依然是靠自己的劳动挣饭吃！我不指望别人！”

    尹立山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你能明白爸爸的心思就好，还是那句话，爸爸不能帮上你们别的忙，但是，刚才这件事爸爸一定说到做到，一定给你联系一家最好的公司，让你去做高级白领！好了，天很晚了，你休息吧。”

    “爸爸也早点休息！”

    尹立山离开了女儿的房间，来到了客厅里。厅里没有人，静静的，卢华睡下了，保姆也睡了。

    尹立山静静地坐在竹椅上，细细地梳理着自己的思路。这一个多月来，尤其是在今天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得让人一时难以接受。对于那件案子，尹立山倒没有考虑得太多，那是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的，尽管这场风暴来得实在是太过**猛了，但那毕竟是在自己料想之中的事情，对此他有着充足的思想准备，因此他并不感到任何的意外；他只是隐隐地在为自己庆幸，也暗暗地为自己叫好。他庆幸自己在最关键时刻经受住了考验，没有被铜臭熏倒，没有被黑恶势力所拉拢，也没有被他们所恫吓住，才有了今天以胜利者的姿态一身轻松的高傲地蔑视着那些社会渣滓；他为自己无愧于党的培养而叫好，为自己没有丧失党性而叫好！党啊，亲爱的党，今天，我尹立山总算是向您交上了一份还算满意的答卷！

    尹立山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杯中已经空了，没有水了。他原本想去倒些，想了想又止住了。夜已经很深了，自己也该休息了，还是不要喝太多的茶水了吧，否则会导致过于兴奋而无法入睡的。现在，思路已经理得比较清晰了，那件案子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收尾阶段，抓捕麦咏兴，深挖余案，自己一定会义无反顾当仁不让地投身进去；至于红红那里，相信这件事会给她一个教训，以后自己再找个机会好好和她谈一谈，她会正确认识的，也会转变过来的，迎接她的应该是更加美好幸福的新生活，自己也必将会更加坚定地沿着自己选择的路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为党的事业贡献出自己微薄的力量……想到这里他的心已经是分外地平静了，对于自己的选择他也倍感欣慰。明天，他还要早早地起来，去晨练，然后就投入到火热的工作之中去，至于现在，还是早一点休息吧，把更充足的精力留给明天，留给那充满希望的事业！于是他放好茶杯，轻轻地拉开了卧室的门，轻轻走进了那片熟悉的小天地里。 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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