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阳光明媚的夏日永远让人感到温馨和浪漫。虽然白天热的让人难以忍受，但是太阳一落山，凉爽舒适的晚风一吹过来，人们便感觉到了这个季节所特有的驿动的气息，于是便都涌出了家门，奔向了河沿，公园，广场，凉亭，乘凉解闷，荡舟范桨，畅享着这个季节所带来的欢愉和自在。

    今天是周六。吃完了晚饭，很多人便陆陆续续地涌向了市体育场。今天是金都队的主场比赛日，前一阶段，因为金都队的成绩差强人意，金都队的主场甚是惨淡，到现场看球的球迷寥寥无几。在内外压力下，主教练丁树君引咎辞职，新来的主教练叫柴远，刚一接任便使出了铁腕手段果断出手，将好几名原来的主力球员下放到了二队，又从二队选拔了一批新人补充到了一队，并亲自选拔了两名黑人外援加盟，他的改造果然见到了成效：金都队在上一轮客场击败了南方的一支次强队，全取三分，载誉而归。球迷们高兴了，俱乐部领导们笑了，人们都相信这将是金都队的触底反弹，从此这支球队将走上风风光光的康庄大道。球队从客场返回一下飞机便受到了球迷们的夹道欢迎，这一轮主场做战，球场再现当年的火爆已是必然的了。

    陈志伟和尹萍萍、尹红红夹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慢慢地往体育场里面走。因为七处的召唤，陈志伟又去公安局帮忙去了，已经好几个星期了，工作倒也不忙，晚上更没有什么事情，于是便和红红、萍萍姐妹俩一起来看球。因为有着赵一飞的关系，他们看球自然是不用花钱的，而且送给他们的招待球票都是位于主席台附近的特甲票。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球迷们就已经陆续入场了。到处是人头攒动，到处是喇叭、红旗、彩带、气球，人喊车鸣，这样的场面确实已经很久不能见到了。夕阳中的北河体育场也显得异常的壮观、雄浑、绚丽。

    进了场，找好了位置坐下，晚风习习地吹在身上，非常的舒服。天空呈现着赤铁般的锗红色，远远地望去，就连对面的看台也被镶上了一层金边，朦朦胧胧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到处都是人，喇叭声锣鼓声此起彼伏，很多球迷赤膊上阵，锣鼓被敲得山响。很快又掀起了人浪，一层层一排排地压过来荡过去，火爆的气氛深深感染了现场的每一个人。

    萍萍坐在中间，左面是姐姐，右面是志伟。今天姐妹俩都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显得既素雅又秀气，还很清凉。陈志伟也是一身的休闲装，安稳地坐在座椅上。他们一边吃着随身带来的小食品，一边闲谈。

    “我有预感，今天一飞哥肯定能进球。”萍萍说。

    “我感觉也是，”志伟说，“而且金都队肯定能赢球，还不止赢一个，最少是两个。”

    “是吗？”红红笑了，脸上现出了很幸福的神情，眼睛里充满了憧憬和期待。

    天逐渐黑了，球场里专用的照明灯已经打开了，绿茵场被照得雪亮。看台上到处是闪动的荧光棒，这种场面确实很壮观。

    很快两支球队陆续出场做热身活动了，球迷中出现了一阵躁动。远远地，他们看见了赵一飞，他穿着一身黄色的金都队比赛服，确实显得很矫健。陈志伟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和他近距离接触了，他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静静地在场上活动着身体。

    很快两支球队又下去了。几分钟后，当音乐声响起他们再度出场的时候，前面四个人手举着足协的旗帜，然后是三名裁判员，后面队员们站成两排陆续走出来，已经是正式出场了。球迷们立刻欢呼起来，喇叭声锣鼓声响成一片。

    全场起立，奏国歌，选球门，双方握手，随着主裁判的一声长哨，比赛终于正式开始了。球迷们又是一阵呐喊，四处**，锣鼓震天。

    上半时的比赛进行的很平稳，也很沉闷，双方你来我往地组织进攻，但是精彩的场面并不多。赵一飞依旧是金都队的进攻核心，频频地在前场穿插跑动，制造杀机。但是对手显然也是知道他的厉害，设专人对他严加照顾。双方你来我往了几十个回合，互有攻守，终于在主裁判的两声哨响中以o比o结束了上半场的比赛。

    现场气氛依旧火爆。中场休息的时候，球迷协会组织了几名球迷手持红旗绕场一周，惹得球迷们一个劲儿地欢呼叫好。

    “下半场金都队肯定能赢，肯定能进球，”陈志伟说，“我们的气势在那里，明显压制住了对方！”

    “是啊，肯定的！”萍萍也说。

    红红没有说话，心里却很急切，也有一些担心，更多的是渴盼和期待。

    终于下半场比赛开始了，和上半场果然不同，一开场，双方就加快了节奏，大打对攻战。

    开场仅仅五分钟，金都队就获得了一个角球，随着球被开出来，一名球员奋力跃起冲顶，球砸在横梁上弹出界外！引来了球迷们的一片惋惜声。

    又过了十多分钟，对方也获得了一个前场任意球，禁区内一片混战，随着对方球员的一脚捅射，皮球紧贴门柱而出，球迷们又都紧张惊讶地叫出了声来！

    双方你来我往，眼看着下半场的比赛只剩下不到三十分钟了，比分依旧是o比o。有些球迷沉不住气了，更多的则是呐喊助威的更起劲了。

    全场很快又沸腾起来了，**，掌声四起，手臂齐摇，陈志伟和尹萍萍、尹红红也忘情地加入到了这狂热的队伍里，场内的音量高得简直让人的耳朵难以忍受。

    终于在第三十五分钟，离全场比赛结束还有十多分钟的时候，金都队又获得了一个禁区前沿的前场任意球，对方七名球员排成了一堵人墙。赵一飞冷静地站在了球的后面，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队友把球一拨，赵一飞踢出的球越过人墙稳稳地落在了禁区内恰到好处的位置上，一名队友高高跃起一个狮子甩头，球稳稳地从横梁与立柱夹窝——球进了！

    全场瞬间爆发！

    场上的队员们兴奋地压住赵一飞和进球的队员叠罗汉，看台上陈志伟和萍萍、红红都跳了起来！

    比赛继续进行。不甘心失败的对手抱着输多输少都是输的心理大举反攻，金都队门前一片风声鹤唳，频频吃紧。

    对手拼命进攻，在给金都队施加了巨大压力的同时，自己的后防也露出了大片空当。在全场比赛仅仅剩下两分钟的时候，金都队抓住仅有的几次机会实施反击，在前场迅速形成了四打三，随着队友把球传给了赵一飞，他冷静地晃过了对方一名后卫，在守门员出击之前拔脚怒射，球窝，一脚定乾坤！

    球场又一次被点燃了！

    比赛结束，金都队以二比o干净利落地拿下了对手，终于取得了今年联赛主场的第一场胜利！

    赛后，球迷们依旧久久不愿离去，球场四周到处是欢庆的锣鼓和欢歌笑语，焰火也放起来了。

    因为刚刚更换了主教练，球队的管理异常严格，比赛结束后，金都队的球员们也不能回家，而是要随球队回到驻地继续为下一轮联赛做准备。红红和萍萍也只能以家属的身份到球队的休息室匆匆地看望了赵一飞一眼，然后就迅速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依旧很兴奋，以至于都不想回家，于是又坐着出租车去吃西餐。

    爱玩是年轻人的天性，他们今天准备乘着兴劲儿玩个够。

    出租车在一家西餐店门前停下了。这里正播放着悠扬的音乐，不时有人出入，灯火通明。

    付钱，下车，他们进了西餐店，找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

    西餐陆续上来了，他们兴奋地拿着刀叉边吃边谈，意犹未尽。

    “我说对了吧，”志伟说，“赢了个二比o！”

    “我也说对了，一飞哥进球了！哈哈！”萍萍也很得意，对赵一飞的崇拜溢于言表。

    最幸福的还是红红，她笑得嘴都合不上了，满面春风。

    灯光摇曳，悠扬的西方音乐让人倍感舒适与温馨。

    红红吃了一口西餐，说：“刚才一飞和我说了，再过一个多星期他就要去国家集训队报到了！”言语里满是骄傲。

    “好啊，他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陈志伟说。

    “哎姐，他到了国家队，名气就更大了，全国人民都认识他，你可要当心啊，把他守好了，免得他有非分想法。嘻嘻。”

    “一飞哥哪是那种人嘛！”陈志伟有点不太满意地瞪了萍萍一眼，咕哝了一句。

    “哼，男人这东西，可说不准，名气大了，钱多了，没准就靠不住！不花心的男人哪，少！”萍萍说着还故意白了一眼陈志伟。

    陈志伟挤眉弄眼地做着鬼脸，红红“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头上空调丝丝地响着，凉嗖嗖的空气喷出来泻在身上，非常的舒服。

    “这一次国家队集训多长时间？”陈志伟问。

    “一个星期吧。”

    “唉，现在姐姐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哪，真让人羡慕，”萍萍放下刀叉，一边擦手一边说，“一飞哥的表现越来越好，终于入选了国家队，你们的房子、车也都买好了，家具也置办得差不多了，只等秋天就结婚了，姐姐在公司里也是一帆风顺，提了高管，怎么好运气全跑到你那儿去了？我一点儿也轮不上啊！”

    “你们不也挺好的嘛！”

    “好？我到现在还在报社挂着呢，去华大进修的事一点消息也没有，看来真要泡汤了！唉，好什么呀！”

    “那是你心太高了，高不成低不就的，慢慢等着吧，进修的事应该没有问题！”

    “唉，但愿吧！”

    “放心吧，去不成华大进修，我送你去更好的！”陈志伟边调侃边把一块牛排放到萍萍的碟子里。

    “哼，就你坏！”

    “我看，志伟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华大毕竟是你们那个专业最高学府，招收名额有限，你可以考虑一下其他大学嘛，想学习还不容易？”

    “嗯，我只想去华大！”

    “那可没有办法了，慢慢等着吧！”

    夜越来越深了，外面空气的温度不断下降，又有空调的冷风吹在身上，非常舒服。

    吃完了西餐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了。

    “这么晚了，爸爸妈妈早睡着了，”萍萍说，“咱们回去，还得把他们弄醒，我看，干脆，就玩一夜吧，明天早上再回去！”

    “我有些累了，得休息了，”红红说，“我看，志伟也是很乏累了。对了，要不这样吧，咱们去一飞家，他爸爸妈妈都在南方，家里没有人，一百九十多平米的大房子，七八个房间呢，足够咱们住的！”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萍萍和陈志伟的赞同，于是他们打了出租车直奔赵一飞的家。

    后半夜的马路上车很少，出租车跑的很快。十多分钟后出租车就驶进了一个豪华的住宅小区，在一栋高楼前停了下来。夜色中的楼房依然亮着不少灯火，楼下还有人在走动。

    他们坐电梯一直上到了十五层，红红用钥匙打开了楼门，进屋后又打着了电灯。雪亮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这是陈志伟第一次到这里来，房子里的豪华和阔气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简单地洗漱完了，他们都很乏累了，于是姐妹俩住进了一个大房间，陈志伟就住进了赵一飞的房间里。

    陈志伟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也许是人过于兴奋都会如此吧，即便身体已经觉得很累了，神经却依然久久难以松弛下来，这大半天来的情景还是一个劲儿地在脑海里闪现。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依然很活跃，床头灯依旧在亮着，于是索性伸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翻看了起来。

    这是一本关于运动员身体保健方面的书，对此他并不感兴趣，于是又放了回去。他又翻看了几本，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他在书架上扫了一眼，并没有什么自己特别爱看的书，于是他拉开了书架下面的一个小柜，这里面也有不少书，他随手拿出了一本，是，于是翻看了起来：

    第五回乱蟠桃大圣偷丹反天宫诸神捉怪

    话表齐天大圣到底是个妖猴，更不知官衔品从，也不较俸禄高低，但只注名便了。那齐天府下二司仙吏，早晚服侍……

    看了一会儿，也觉得难以投入，大概是因为以前早已经看过了电视剧了吧？于是又放在了一边，伸手又从最下面拽出了厚厚的一本，是精装版的。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看一看侦探，倒不妨是个好消遣。于是他翻了一下，顺手打开来，忽然——

    一页折着的纸片从书里掉了出来，这是什么呢？

    他漫不经心地打开来，随着纸的打开，几行字瞬间映入了他的眼帘——

    骆先生敬鉴：

    情况一切均好，今实报先生得知。已得悉先生近恙，亟盼先生速往医治……

    这是什么？！！

    他的眼睛瞬间凝固在了纸上！他的心脏倏忽间狂跳了起来！！这几行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为什么会在这里呀？为什么呀？！

    犹如朦胧中被一只钢针猛地刺入了椎骨，他霍地坐了起来，惊愕之情无法言表，甚而至于嘴都难以合拢！几十秒钟后他又迅速清醒，镇静了下来，他几乎准确无误地马上认出，这，就是洪常波从监狱里发出的那封漏字密写信的原件！没错，就是它！

    然而，它，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呀？难道……

    陈志伟把纸托在手里细细地观察，没错，这，就是洪常波亲手写出来的字。他学过刑侦技术中识别字体方面的相关知识，对于洪常波的字，他还是非常熟悉的。纸的质地也和他所掌握的那张完全一致，肯定是从同一个本子上撕下来的。这封他们连做梦都想要得到的密写信原件，它，怎么竟然就在这里？！

    他努力使自己彻底镇定了下来，好好理了理思路。仿佛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是的，他已经看到了一个还很模糊的轮廓。但，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有证据，只要有嫌疑，就都应该在被怀疑之列，就是绝对不能够被放过的！这，是他的责任！

    没错，这是一个惊人的发现，这是一个重大的收获，也有可能从此使此案立现重大转机——赵一飞，一定是和此案涉案的！

    陈志伟立刻把密写信放进衣袋里收好，然后在雪亮的灯光下，把书柜以及整个房间都做了彻底的搜查！

    在书柜里他发现了一些照片，其中有几张就是赵一飞和洪常波的合影，有的上面还有一个外国人，他觉得这些东西应该有一定价值，便收了起来放进自己衣兜里。

    又经过仔细的搜查，屋子里再没有发现其它可怀疑的东西，只有屋子一侧立着一只保险柜，他没有办法把它打开，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又仔细复查了一遍，确信都查看到了，连地毯下都做了细致的检查，没有什么遗漏，他便尽量按照原来的样子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确保不让人看出有什么异样来。等他把最后一本书装进书柜里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石英钟已经指向了凌晨三点半。

    他熄灭了电灯，然后合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世间的事真是瞬息万变，在他心中极为神圣甚至是高高在上的大球星赵一飞，竟和这起国家机密失窃案件有重大关联！难道他就是洪常波在外面的接应人？抑或干脆他们就是一个组织的？难道他和渗透到这里的国际**势力有关系？

    但是，现实如此，不容他不信！

    是的，这就是社会，这就是人！有很多你想不到看不到的东西，但却是活生生的事实。社会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呀！

    不管怎么说，明天，他一定要尽快把这个重要情况汇报到专案组。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更大的胜利就在不远的前方！

    终于，过度的乏累使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思绪犹如一缕蛛丝被渐渐扯断，他渐渐进入了梦乡。即便如此，意识深处仍似有着一双警醒的眼睛，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保持警惕，注意身外的这个世界！

    第二天，一直睡到了八点多钟他们才起来。

    洗漱，到外面吃早点，陈志伟由于晚上没有睡好，脸色很难看。

    “怎么了，你，病啦？”萍萍关切地问道。

    “没有啊！”陈志伟说，瞬间他又意识到正好可以顺着这个话题找个借口，于是便说道：“啊，昨天看球喊的太厉害了，嗓子疼，可能是扁桃体炎又犯了，一会儿去一趟诊所，没事！”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你还是陪红姐去逛商场吧，正好我也不爱去商场，你们去吧，我下午回来。”

    “晚上去我家里吃饭！”

    “好的！”

    于是吃完早点后他们分了手，陈志伟打车直奔市公安局七处。

    因为是周日，处里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些值班的干警在。他来到了科里，屋里只有侯进和林玉两个人。

    “哟，帅老弟又来了？”侯进调侃道。

    “哎。小林周日也没休息？刘科长没在呀？”

    “我加个班搞点资料，刘科长晚一会儿就来。”

    “重大的发现！”陈志伟猛地叫道。

    “什么？！”这一句话让屋里的人不禁都是一惊。

    “你们看，这是什么？”陈志伟从衣兜里拿出那封密写信原件递给侯进。

    侯进打开来，大致看了看，然后疑惑地抬起头来问道：“这不是咱们破译的那封密写信吗？不是已经破译了吗——”

    “这，就是洪常波从监狱里发出的那封漏字密写信的原件！”

    “什么？！嗬，好小子，从哪儿弄来的？”侯进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林玉也凑过来细细地看，脸上满是惊讶。

    陈志伟把昨晚的经过讲了一遍，人们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真想不到，案情会在瞬息之间出现这样的变化！”侯进说，“这个情况太重要了，必须马上报告刘科长！”

    正好楼下响起了汽车停住的声音，林玉探头向窗外看了看，说道：“科长来了！”

    刘钲下了吉普车往楼上走，刚到办公室门口，迎接他的是几张既兴奋又神秘兮兮的面孔。

    “哟，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摆的什么龙门阵哪？”

    “科长，您看看这个！”侯进把密写信递给了他。

    刘钲一愣，然后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抬起头来说道：“这个——嗯？难道，莫非，是那封密写信的原件？从哪里弄来的？”

    “嗬，真不愧是科长，一眼就看出来了！”没等陈志伟说话，侯进就把刚才陈志伟讲的情况原原本本又讲了一遍。

    “噢，有这种事？”刘钲也很惊讶，“还发现了其它的东西吗？”

    “还有一些照片，我也带来了！”陈志伟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照片一一摆在了桌子上。

    人们都聚拢过来看，一共是五张照片，有两张是赵一飞和洪常波的合影，有一张是七八个人在一起的合影，还有两张是赵一飞和一个外国人的合影，照片的背景有的是风景优美的游览圣地，有的是普通的地方。

    “这些东西太重要了，完全有可能成为我们侦破此案的关键！”刘钲说，“小陈立下了一大功！现在看来，这个在北河市大红大紫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球星赵一飞，完全有可能和‘11.29案’以及‘六.二一’案有重大的关系！他和洪常波的关系怎么样？”

    “非常密切！洪常波入狱后，赵一飞曾经几次去监狱探望，一度在监狱里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另外洪常波曾经有过半年的离监保外就医经历，当然这是违规操作的结果，是通过非法途径获得的，表面上是一监狱原监狱长付银非法操作造成的，实际上据传也是赵一飞从中运作的，因此，他们的关系绝不一般！”

    “洪常波是金都集团职工，赵一飞是金都足球队的球员，他们建立起不同寻常的关系原也不算什么，不过现在看来，赵一飞肯定是和‘11.29’案涉案了，因此，这个关系就一定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着它更深层次的内容。我看，趁热打铁，搜它一家伙，怎么样？”侯进已经磨刀霍霍了。

    “嗯，时机已经成熟，”刘科长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事关重大，还需要集体开会研究一下。赵一飞现在在哪里？”

    “在金都足球队训练基地封闭集训，马上就要随球队南下去南方打足球联赛了！短时间内他肯定不会回来！”

    “嗯，这么说，短期内他还不会发现情况的变化，我们还有比较充足的时间！这么办，我们兵分几路，小陈马上回监狱，把情况向王政委和姜监区长汇报，请监狱那边专案组的同志立即到这里来开会；侯进负责通知小段来开会，另外马上把这几样东西送技术部做深入检查，看看能不能有更多的发现，我马上去局里汇报情况，同时把对赵一飞住宅的搜查证开来。中午十一点准时在这里开会！”

    侦查员们闻风而动，马上都出发了。

    上午十一点钟，在七处的会议室里，跨市局和一监狱的案情研讨会准时召开了。

    这是“六.二一”案和“11.29”案并案侦查后召开的第一次整个专案组全部参加的会议。监狱方面政委王鼎、狱政处长周杰、监区长姜云山、分监区长陈志伟和另外几个人都来了，市局方面负责重案的副局长栗永强、七处处长孟方权、科长刘钲以及几位侦查员也全部悉数到位。

    屋里青烟袅袅，烟草味直刺人的鼻孔。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严肃而又急切。

    “具体经过我就不用说了，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刘钲说，“下面请技术部的小贾把对物证的检查分析结果给大家讲一下。”

    小贾一边翻着检查报告一边说：“经过运用高科技手段全面深入细致的检查验证，这封密写信和我们所掌握的那张留下字痕的密写信的痕迹完全相符，完全可以证明这封信确实是原件无疑。在它的上面我们发现了八种指纹，除了我们侦查员的指纹外，一共还有四个人的指纹，其中有一个和监狱送来的洪常波的指纹完全一致，因此可以断定这封信就是他写的，不过目前由于我们还没有能够建立起全市人口的系统的指纹库，因此其他的指纹是谁的目前还不能够确定。纸的质地很普通，这种演算纸在一般商场里都可以买到，非常普遍，经检查对比确认和一监狱教育部门统一为服刑人员发放的演算本的纸张的质地完全相同，因此进一步确证这封信就是从监狱传递出来的，这也和原来我们所掌握的情况相符。漏字密码在此之前已经被我们破译了，经过对原件的分析对比也证明我们的破译是完全正确的。以上就是密写信的情况。至于照片，这张八个人的合影，上面的人全部是金都足球队的球员，背景是在泰山；这两张和洪常波的合影，背景是庐山和金都集团总部；这张和这名外国人的合影，背景是哪里目前还不太清楚，不过初步判断应该不是在国内，而是在m国，极有可能就是m国的旅游胜地威尔克特山。另外这个外国人的身份也已经查清楚了，他的英文名字叫ronade·smith，翻译成中文为罗纳德·史密斯，是m国梅恩公司常驻中国代表，梅恩公司与金都集团合作代言人，五十二岁，已经在中国生活五年了。目前所能掌握到的情况就是这些。”

    屋子里是短暂的寂静，偶尔传来喝水的声音。

    “我看，很有必要对赵一飞的住宅进行一次深入细致的搜查，我相信会发现更多的情况，”说话的是姜云山，他把一支烟头在烟灰缸里狠狠地撵灭了，抬起头来说，“整个案子已经出现了决定性的转机，这是显而易见的。这个机会我们是决对不能放过的，这个时候果断出手，进而再把整个案子全部地彻底地破获掉，这个机遇现在就摆在我们的面前！”

    “对赵一飞住宅的搜查是一定要进行的，搜查证已经批下来了，”刘钲说，“只是，针对这个案件的背景，我们还不太清楚。各位都有什么看法？发表一下。”

    王鼎说：“当初‘11.29’案发生的时候，我们就判定，极有可能是国际**势力已经渗透到了这里，窃取了我们所掌握的国家机密，现在看来，这个分析判断完全有可能是正确的。我看，赵一飞和洪常波极有可能都已经被国际**势力所收买和控制，也就是说，他们都是**集团设在中国的内奸，目的就是要窃取我们所掌握的国家机密，进而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我认为，这，就是整个案件的大背景！”

    “我完全同意王政委的分析判断，”说话的是副局长栗永强，他的双眼很有神，似乎充满了信心，“案件的背景肯定就是国际上的**势力，这一定是正确的！但是，更具体一些的情况，譬如：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势力？他们在中国设有什么样的机构？他们还有多少人在这里？他们是如何工作的？他们的总部在哪里？对于这些我们都还不太清楚。我们破获此案决不能满足于仅仅抓住他们一两个人，挽回一定的损失，而是要把整个案件彻底查清楚，把这股**势力彻底打掉，并在国际上狠狠揭露他们的丑恶嘴脸，这，才是我们要做到的！”

    屋里的人都频频点头，气氛也活跃了不少，不像刚才那么严肃了。

    “那么，搜查赵一飞的住宅，会不会惊动这伙人，使他们有所行动，进而于我们的工作不利呢？”有人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也做了深入的研究探讨，”刘钲说，“目前的情况是：洪常波正关押在监狱内，受到秘密而严格的控制，因此对于他目前还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赵一飞目前正在随金都足球队参加全国足球联赛，球队全部实行军事化封闭集训，短期内也不会回家，我们秘密地对他的住宅进行搜查，相信在短时间内也不会被发觉，而一旦我们在搜查中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我认为，我们就必须立即逮捕赵一飞，兵贵神速，不给犯罪分子以喘息的机会，我们要在赵一飞身上打开突破口，最后一举歼灭整个犯罪集团和这股**势力，这，就是我的设想。大家看，怎么样？”

    “我看，行得通！”说话的是七处处长孟方权，从一开始开会他就很少说话，这时猛地抽了一口烟，发起言来，“破案嘛，就必须有动作，畏手畏脚，是破不了案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个背景复杂的大案！打仗也是如此，七分把握，三分冒险，很难有绝对不担风险的，担心这担心那，总归是不行。我们搜查住宅也好，抓捕赵一飞也罢，都必须坚持快速和秘密，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在此基础上，我看，必须下手了！”

    “对，搜查赵一飞住宅，查找证据，查明案情，彻底破获此案！”侦查员们纷纷发表见解。

    “那就决定了，”栗永强副局长说，“由刘科长负责，抽调精干侦查员立即搜查赵一飞住宅，务必做到不留任何死角，一旦发现确凿证据立即密捕赵一飞，再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向纵深发展。有情况及时向局里汇报，这个拖了三年的案子，是到了了结的时候了！”

    “还有一个问题，我补充一下，”说话的是姜云山，“关于这张照片上的这个外国人，叫什么？史密斯，关于他是一个什么样的背景，他和赵一飞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以及他是否涉案，目前我们还不太清楚，因此，我认为也有必要对他进行秘密的控制，一旦发现情况我们可以立即采取行动，我就补充这一点。”

    栗副局长、王政委都点着头，侦查员们也都纷纷表示赞同。

    会议结束了，侦查员们跃跃欲试，都等待着出发的这一刻。

    “立即出发，搜查赵一飞住宅！”刘科长坚决地下达了命令。

    干警们纷纷到楼下集合，然后都坐上警车出发了。

    陈志伟引路，几辆警车直奔他昨晚住过的豪华小区。

    十多分钟后他们就赶到了小区楼下，正等在这里的分局片警把他们领到了楼上。刘科长用万能钥匙打开屋门，一行人快速地进到屋里。

    搜查在快速而且悄无声息地进行着，能听见的只有快门迅速按动的“咔咔”声。林玉搞刑侦照相很专业，任何重要的东西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屋里很热，她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来。

    在陈志伟的引导下，刘科长和侯进围着那只保险柜仔细地研究了起来。保险柜是灰白色的，贴着几张彩色的粘贴，两只湛亮的密码锁，倒是很漂亮。一开始，刘科长一连试了好几把特制的钥匙都没有能够把它打开，侯进挑出一只长长的万能钥匙慢慢插进密码锁的锁孔里，然后轻轻的一圈一圈转动旋钮，密码盘一点一点地滑动，终于在十几分钟后“咔哒”一声脆响，密码锁被解密，保险柜的门被拉开了！

    柜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被取了出来：存单，证件，票据，金银饰品，珠宝，侦查员们仔细地翻查着，寻找着任何一丝的蛛丝马迹。当刘科长再次把手伸进柜里的时候，在最下面一层的一个盒子里，他的手触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而且手感明显异样，似乎是——一只手枪？

    他把它拿了出来，是一个红色毡布包着的小包，打开来，是一层软软的油纸，掀开油纸——一只油亮的六四式手枪赫然地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

    没有任何的说话声，但是每个人都很激动！

    “立即送回处里交技术部做鉴定！”刘科长包好手枪交给了段宇涛。

    搜查继续进行，细心的侦查员们没有遗漏下任何一个角落。天棚，地毯下，床下，各个死角细微点，没有任何遗漏。

    一个多小时后侦查结束，大家坐上车返回了处里。

    刚一进办公楼大门，就听见段宇涛的大嗓门在走廊里喊：“嗬，回来了？好家伙，你们猜怎么着？不查不知道，一干吓一跳！一做痕迹对比和技术鉴定，马上就查明白了，‘六.二一’案中发现的那几颗打死卞德宏的子弹，就是从这把手枪里打出去的，这下子，案子总算是破了！”

    这个消息不啻于一针兴奋剂，干警们一进到办公室后每个人都已经按捺不住了。

    “科长，时机成熟了，立即抓捕赵一飞吧！”

    “是啊，抓捕赵一飞吧！”

    “嗯！”刘科长点点头，“我们马上就出发！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看，小陈，你还是利用你和赵一飞的这一层特殊关系，马上打电话到金都足球俱乐部核实一下，看看他是否还在那里，如果没有什么变化我们马上就去！”

    “好！”陈志伟抓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喂，请问，是金都足球俱乐部吗？……请问，赵一飞先生在吗？……啊，我是他的一个亲戚，找他有一些事情…...什么？去了哪里？……噢噢，好的，谢谢！”

    陈志伟放下话筒，面色略显凝重：“金都足球队由于下一轮比赛轮空，全队已经飞到韩国休整拉练去了，就是乘坐刚刚才起飞的航班飞走的！”

    屋子里立即静了下来，听不到一点声音。

    刘科长在屋里踱了几步，然后抬起头来说：“嗬，这么凑巧？……也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家都耐心地等一等，等他一回来我们立即把他缉拿归案。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控制好那个罗纳德，加紧对他进行调查，也要防止他发现异常，采取行动。全国足球联赛一般是每周打一轮，也就是说，再有十多天金都足球队就一定会回来，到时候我们一定会顺利地抓到他！”

    刘科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目光投向了窗外，或许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的那一刻吧？

    窗外，艳阳高照，一丝风也没有。蝉的鸣叫声一刻不断地传进来，噪得人更觉得酷热难耐。侦查员们凑在一起，高一声低一声地又研究起那个罗纳德来，气氛很热烈。

    刘科长静静地伏在窗台上，目光投向远方，陈志伟走过来站在他的身后，也欣赏起了窗外的景色。

    “真想不到，一个拖了三年多的案子，就快要破获了，”刘科长说，“当初果然没让我说错，这果然是一个大案。虽然这个案子的侦破工作一度搁浅，但是还好，我们没有忽略它，我们终于掌握住了时机，抓住了机遇，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这个案子，确实很让人回味。”

    “我不明白的是，”陈志伟说，“赵一飞为什么会杀死卞德宏呢？他们之间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关于这个问题，恐怕只有抓住赵一飞后，对他进行审问时才能知道答案了。还有他们的整个背景，目前看来也只有从赵一飞身上才能找到突破口，最终彻底揭开整个谜底。”

    “这一阶段在七处帮忙的经历，确实让我受益匪浅，”陈志伟笑了笑，说，“学到了很多东西，不虚此行。将来对我从事监管改造工作也会有很大帮助。”

    “你的工作是非常出色的，你已经是一名出色的侦查员了！”刘科长看了看他，微笑着说，“做我们侦查员的就是这样，必须有敏锐的嗅觉，要善于发现任何一点的蛛丝马迹，要善于捕捉住任何的异常和骚动，更要有高超的智慧和超前的意识，只有这样才能抓住瞬间即逝的机会，抓住最细微最不起眼的细节，在错综复杂的局面下开辟出一条成功的途径来！你，已经非常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

    “这案子的破获，依靠的还是大家，”陈志伟静静地说，“不过我总觉得，我们看到的，其实还只是这个案子的一部分而已，在背后依然还有着更深层次的黑幕，不过……要想再深入地发掘下去，恐怕也只有等到捕获赵一飞了！”

    不知什么时候林玉也走了过来，她看了看刘钲，又看了看陈志伟，说：“破案嘛，也不能太着急了，抓住时机一步一步地来，最后一定会获得成功的！我们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胜利，大家都很高兴，科长，刚才大家已经商量好了，晚上集体开到北京烤鸭店，好好打打牙祭！不知批准否？”

    “批准，当然批准！”刘科长也很兴奋，说：“今天这顿我请了啊，谁也不许争，等案子彻底破了，我找孟处长去，让他出血，集体到月光大酒店庆祝庆祝。今天大家也可以尽情放松，唱唱歌什么的都可以，不过不许多喝酒啊，我们还有很多任务，另外也是有规定的！”说着他笑了笑走开了。

    林玉略略站了一小会儿，也默默地离开了，窗前只剩下了陈志伟一个人。

    酷暑下的城市，似乎连沥青马路都要融化了。白花花的太阳悬在天顶，连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陈志伟的心里却很平静，并没有太多案件获得重大突破性进展后的喜悦。对于自己所做的一切，他还是非常满意的，他对自己也还是极为相信的。他知道自己可能有些时候是过于执拗了，但是他也知道，他的执拗和桀骜，为的只是心中的那份信念……好了，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吧，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案子也只是刚刚有了一点眉目而已。大家都在热切地讨论着，他，应该到他们中间去，他永远会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生活和战斗！于是他又在窗前站了一小会儿，便也转身回到了屋里，来到了那热烈的氛围当中！

    又一阵风吹了进来，桌子上的书被吹动了，沙沙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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