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五轮比赛，两个主场三个客场，取得的成绩竟然只是两平三负，仅仅以积二分排在联赛榜的最后一位，这是金都队自参加足球联赛以来最差的一个开局。对此，体育局领导不满意，球迷们不答应，俱乐部老总不高兴。上至主教练丁树军和队长赵一飞，下至每一名普通球员，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接下来的这一轮主场比赛，如果再不能取胜全取三分的话，恐怕今年金都队真的是连保级都要堪忧了。

    球队所乘坐的飞机从客场返回一落地，丁树军就被巨大的“下课”声浪淹没了。球迷们围在机场旁边，纷纷用怒吼和咆哮乃至谩骂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市体育局和俱乐部对此自然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他们让球队从机场的特别通道离开那里，没有和球迷们正面接触。否则，真的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不堪设想的后果来。

    从机场安全返回了驻地后，球队马上被浓厚凝重的氛围笼罩住了，压得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队内立即连夜开会进行整风，俱乐部主席麦咏兴、俱乐部总经理夏继丹、主抓体育的马副市长和市体育局的官员们全部列席了会议。对于球队前一阶段的拙劣表现，每个人都纷纷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对于球队纷纷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对此，主教练丁树军自然是难辞其咎，他代表全队做了深刻的检查，仅他一个人的发言就长达三十分钟。他在深刻检讨并揽下全部责任的同时，也对球队表现不佳的原因进行了深刻剖析，并明确指出：一定要对症下药，对个别出工不出力、积极性不高、责任心不强闹情绪的球员一定要严肃处理，并对有可能涉嫌打假球的球员进行深入调查，一旦发现确凿证据立即予以开除，直至移交司法机关。会上他也信誓旦旦做了表示：这一轮主场比赛，如果再不能全取三分赢得开门红，他将立即自动请辞，以谢天下。针对他的发言各位老总们纷纷作了指示，对他的敬业精神还是予以肯定的，总体上对他也持支持的态度，指示他放下包袱，轻装上阵，率领球队拿下下一场生死大战。其实眼明人也都看得出来，这分明只是些托词而已。一旦下一轮球队再不能获胜，那么等待丁树军的必定只有一个结果：下课。在换帅成风的足球圈内，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丁树军对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对于这一轮的生死之战，他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的。而主席麦咏兴也拿出了他的看家法宝：重金奖励。他明确指出：一旦下一场比赛获胜，奖励球队赢球奖金一百万元；平分文皆无，负则予以处罚，还要对表现不佳者予以重罚。会议一直开到了后半夜一点半钟才算结束。

    第二天上午休息放松，全队在驻地内休整。午饭后，丁树君把赵一飞叫到了办公室里。

    “现在大家心态怎么样？”丁树君问。

    “很好，没有受到开局不利的影响。对于下一场比赛队员们还是充满了信心的。”

    “我们年年为保级而战，没想到今年竟会如此艰难。看来我的日子已经不长了，是到了我该离去的时候了。我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了好几年了，已经在足坛成就了一段传奇，是到了该解甲归田的时候了。”

    “丁指别这么说，大家还是很支持你的。下一场获胜了，球迷们的下课声自然就没了。”

    “不，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下一场比赛不管结果如何，不管是胜是负，我都会提出辞职。我已经感觉很累了，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了。对此，我自然希望用一场胜利来为自己送行。你在球队中的影响力是不言而喻的，希望你能代表我和队员们采取恰当方式沟通一下，对这最后一场比赛，我不想为大家增加额外的压力，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我们必须竭尽全力了。”

    其实赵一飞对此也早就有预感，他知道其实在此之前俱乐部就已经在寻找丁树君的接任者了。于是他说道：“好吧，我会和队员们认真沟通的，丁指导也不要压力太大了吧。”

    “咳，我哪还有什么压力，干这行的还不就这样，今天是人人尊敬的球队教练，明天就是下岗白人，忙三年散三年，闲三年累三年，对此我早就习惯了。我对你还是非常有信心的，希望你不要受我下课这件事影响，继续在球队中起到领袖的作用。另外，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据内部人士私下里透露，新一届的国家队主教练已经圈定了四十多人的集训名单，你已经榜上有名，入选了国家队了，现在你已经是一名国脚了，你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估计这几天通知就能到达，具体的集训日期可能得等到三四轮联赛以后。当然这只是一期集训队，不过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个开始，说明国家队已经对你有了初步的认可，国家队的竞争是很激烈的，要想在国家队立住脚甚至成为主力，还需要不懈的努力呀！不过无论如何这对你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遇，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应该把握住啊！”

    赵一飞听了也很高兴，他说：“谢谢丁指导！我会在国家集训队里好好表现的！”

    “对我来说这最后一轮联赛，我也不想太给队员们增加压力。我决定：放假一天半，明天下午五点钟到俱乐部集合报到。你回去通知大家吧！”

    赵一飞还想说什么，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放假未必是正确的选择，有可能会惹来更多的非议，招来更大的不必要的麻烦。不过他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起身同丁树君告辞，离开了主教练办公室。

    回到球队宿舍传达了放假的消息后，队员们默默地收拾好东西陆续离开了。赵一飞也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然后开着自己新买的别克轿车返回了家里。

    离开了两个多星期，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没有一点变化。他决定先给罗纳德打个电话，晚上去找红红。他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拨通了罗纳德寓所的电话。

    “hello,是赵先生吗？”罗纳德的声音。

    “是我，罗纳德先生，我是一飞呀！”

    “噢，赵先生，你好，你回来了？这一趟外出比赛很顺利吧？”

    “非常顺利。罗纳德先生你好吗？”

    “我很好。最近公司业务很忙啊，有很多业务正需要赵先生帮助处理一下。赵先生，如果你现在有时间的话，能到我这里来一趟吗？”

    赵一飞想了想，说：“好吧，我现在就去。”

    放下电话，赵一飞的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其实他真的很希望罗纳德现在就能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但……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好在也用不了太久，这一切就该有个彻底了断了，忍受着吧！

    赵一飞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到车库里开出了别克轿车。从他的家到罗纳德的寓所并不太远，只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很快他就赶到了位于北河城西南角的这片高档住宅小区，放好了轿车。

    上楼，敲门，是保姆开的门。看到他来了，保姆把他迎进去，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罗纳德正在屋子里等他。两个人握了手，然后赵一飞在长沙发上坐好，一杯果珍热饮正放在他的面前，冒着腾腾的热气，屋子里一时静静的。

    “罗纳德先生最近忙吗？”赵一飞问道。

    “还好，公司业务倒没有什么，只是——”他的话顿住了，机警地向窗外看了看，起身拉严了窗帘，然后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说道：“同盟总部又来命令了，指示我们：务必在一个月之内把最核心的情报送到m国去，决不能有丝毫差错！而且，h3自上次发来密信后又在监狱内传来了最新的信息，他用紧急联络方式联系了我们，说核心机密一直还安全地掌握在他的手里，亟待我们的指令，非常急切！我看——是到了最后的时刻了！该行动了！今天找你来，就是商议一下这件事情。”说这话的时候罗纳德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肌肉一个劲儿地跳动，蓝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个不停。

    赵一飞点着了一支香烟放在嘴里，靠在沙发上没有说话。青烟袅袅地从他的嘴边升上去。

    对于这一切，他既觉得突然又完全在意料之中，不过总体上还是感觉有些来得过于唐突了。这是他既盼望又惧怕的一个时刻，心里面的感觉很复杂，真的是难以说清楚。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地步，那么也只有往前走了。

    “既然总部来了指示，”赵一飞磕了一下烟灰，说道，“那么我们也就只好照办了。只是，恐怕事情不至于那么简单，首先说，h3如何从监狱中出来？我们需要的自然是h3和情报全部安全地撤出来，不能留下任何后患！监狱的安全保卫制度那么严格，每所监狱又都有重兵驻守，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其次，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部安全地撤到m国去，这会牵涉到很多事情，所以……还需要有一个准备的过程吧！”

    “哈哈，亲爱的赵sir，你是不是有些考虑得过多了！”罗纳德笑了起来，但笑得并不十分自然，脸上也堆起了皱纹，“你所说的这些我早已经考虑过了！在我的心里都已经做了安排！首先说，h3一定会离开监狱，虽然我们不能为他帮太多的忙，但是凭他个人的智慧，我相信他会找到成功地离开监狱的办法的！我在中国这么多年了，也偶尔听说过有罪犯从监狱中成功越狱的事情。中国监狱的安保制度虽然严格，但是受各方面因素制约，因此目前还不能够彻底杜绝罪犯脱逃事件的发生，这是我们完全可以利用的一点。我相信h3一定会找到一个稳妥而有效的办法离开监狱的。一旦他从监狱中出来，我们就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中国。我已经全部布置好了，这些你就放心吧。只是——我倒是有些担心赵先生，不会因为留恋故土而影响我们的计划吧！”罗纳德确实是个中国通，说起中国话来甚至难以听出丝毫的异样，有些用词甚至连赵一飞听着都感觉很“中国味”。

    “罗先生想到哪里去了，”赵一飞也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拿起果珍饮料饮了一大口，“什么故土不故土的，我只知道哪里生活得好，哪里更适合我，在哪里生活得更幸福，我就到哪里去。我只是有一点额外的担心，同盟和罗纳德先生不会在我和h3失去使用价值以后把我们一脚踹开吧？！”

    “哈哈哈好，赵先生，你真是有点聪明得过了头了！”罗纳德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然后转过身来，蓝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说道：“我们的交往已经很久了，你和h3加入同盟也已经很长时间了，难道对我们还没有足够的了解吗？上面确实曾经有人建议过在拿到情报之后让你和h3继续长期潜伏在中国，尤其是你，希望能利用你特有的地位和身份继续为同盟更好的进行工作。但是，我对此是坚决反对的，我知道这样做对h3和你都有着巨大的威胁，对于整个同盟在亚洲区的工作都是一个巨大的潜在危险，因此我是坚决反对的！保护情报员永远是我的原则，我不会让他们在已经不适合他们工作的环境中继续待下去！最终同盟采纳了我的建议，一旦绝密情报到手，你，我，h3，我们会立即全部撤到m国去。你和h3在中国的工作是相当出色的，为了培养你们，同盟也是花费了很大的心血的，对于这样优秀的会员，同盟一定会继续委以重任，我相信在未来将有着你们更加广阔的展示自己才华的天地！而从此你们也将彻底改变人生，去过上另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一股青烟从赵一飞的鼻孔里涌出来，在眼前慢慢飘散了，屋子里到处是浓浓的烟草味。经过深思熟虑，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一切是到了该了解的时候了！与其这样在恐惧、焦虑、疲惫、压抑中过日子，还不如索性赌一把，从此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去过上那另外一种生活，去徜徉那自由自在的世界！而况且事已至此，已由不得自己了！但是他又考虑到了其它的一些问题，因此默默地没有做声。

    罗纳德也看出来了，他说：“赵先生，你是不是在考虑红红小姐？这很好办嘛，红红小姐不是一直想和你一起去m国定居吗？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嘛，让她和我们一起到m国去，我想她会非常乐意的！”

    赵一飞说：“我们原本是准备今年秋天结婚，再过一两年再到m国去的。这么急……恐怕她一时难以接受。”

    “哈哈哈，赵先生，你也太有点小家子气了吧？是的，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像赵先生这样如此忠于感情的人我还真的很少见到。但这么一点儿小问题不应该能够难住你聪明的赵先生吧？你放心，你们在这里失去的一切，同盟会加倍地给你们补偿回来！到了m国你才会发现，那里的生活是那样的美好！赵先生，你是到过m国的，也是接受过我们的系统培训的，对我的话你应该能够理解得很透彻！红红小姐的护照我都已经代办好了，我们完全可以以旅游的名义带着她离开这里前往m国，这一切都不用你担心。好了，这些小问题不应该影响到我们的大局，我这次叫赵先生来，就是通知你在近期内务必做好一切准备，我们会随时可能离开这里到m国去。这里已经不是你留恋的地方了，在地球的另一侧，有着属于你的天堂！”

    赵一飞没有说话，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罗纳德又踱了几步，然后慢慢地抬起头来，说道：“我知道，中国古代的农民起义家陈胜说过：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不过此时我倒更欣赏一首诗：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需桑梓地，人间无处不青山！赵先生，我倒觉得这首诗也同样适合你，男儿大丈夫就应志在四方，你方才说的很对，哪里有你的事业，你就到哪里去，埋骨又何必非在桑榆之地呢？人世间处处都有青山美景，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有我们的奋斗，我们就应该义无反顾地投身到广阔的天地之中去！赵先生，你说呢？”

    罗纳德的话引经据典，软中带硬，赵一飞明显感觉到了压力，他只有频频地点头。

    罗纳德坐下来，端起面前的中国茶饮了一阵子，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屋子里又一次陷入了寂静。

    赵一飞放下水杯，起身来到了阳台上。外面，就是他无比熟悉的城市，就是这座城市，有着他的亲人，他的事业，以及他的家。现在，真的就要彻底离开了吗？真的就将和这座居住了多年的城市永别了吗？真的就要和那些热情的、无比忠爱自己的球迷们以及那熟悉的闪光灯、一簇簇的话筒和美丽女郎那迷人的眼神说再见了吗？他的心里不禁轻轻地生起了一丝惆怅。

    “你看这座城市，”不知什么时候罗纳德凑到了他的身后，端着茶杯说道，“它的确很美丽，但是，它，并不是我们永久的家，我们的目标是在更远大的地方！好了，赵先生，你是个聪明的人，这方面的话我不用说的太多，我相信你是会比我更加清楚而明白的。老华莱士已经多次敦促了我，我们不可能再拖了！这一次是我们最后的战斗，跨过去，我们就将迎来无限美丽的彩虹，不用有任何怀疑！让我们为‘胜利’干杯吧！”说着他举起茶杯饮了一口，目光投向了远方。

    赵一飞使劲地掐灭了手里的烟头，把它扔到了窗外，然后转身回到了屋里。

    “你已经给h3下达指令了吗？”赵一飞问。

    “是的，h3凭借他的能力和超人智慧已经开辟了一条安全的监狱内外联系通道，我已经通知他：可以以一切办法，包括越狱，迅速携带情报离开监狱，当然是用只有我们才懂的秘密方式告诉他的，我们的指令会迅速而安全地传达到他的手上，对这个我非常放心。”

    赵一飞靠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睛，好久没有说话。屋子里只能听见罗纳德轻轻的喝茶声。

    少顷，赵一飞睁开眼睛，说道：“那好吧，我同意罗先生的安排，我会随时做好准备。不过我们的计划必须确保绝对安全，在任何一个细节上都不能有丝毫的差错！否则，必将导致失败！中国是一个极其讲究法治与安全的国家，中国的保卫制度是极其严格的，警察是非常难以对付的！我们在任何一个细节上，都必须细之又细，切不可有任何的疏漏！”

    “哈哈，赵先生，你以为我们同盟是那样的不堪一击吗？我们打过各种各样的战役，经历过各种没有硝烟的战争，我们不否认存在失败，但是，更多的还是成功！我们同盟的战士曾经在南美洲动乱的监狱中用直升飞机成功地救出了情报员，我们曾经成功地长期潜入非洲一个国家的总统身边窃取了大量机密！当然，各地区情况不同，这样的办法绝对不可能适用于中国，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我们是有着强大的实力的，我们是有着高超的手段的，我们是一定能够取得成功的，对此，请放心吧！”

    罗纳德不厌其烦的自吹自擂让赵一飞觉得很反感，他说：“这我知道，但是，细心一些总比粗心大意好。那就这么办吧，我等着你们的消息，我会随时做好准备。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还有一些个人的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罗纳德起身同他握手告别，说：“赵先生，请不要忘记了，随时做好准备，我们随时有可能出发。请随时与我保持联系。”

    赵一飞点了点头，然后离开房间下了楼。外面，红艳艳的太阳，春光明媚。他到停车场里开出了自己的别克轿车，慢慢地向小区外面走。楼上，罗纳德还在笑盈盈地向他摆着手，他按了一下车喇叭，轿车开出了小区大门。他打开了音响，一股劲爆的音乐立时涌了出来，震得他的耳鼓嗡嗡地响。他连忙把音量拧小了些，加快了别克轿车的速度。

    可他的心里却对充耳的音乐怎么也听不进去了。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现在，命运已经把自己推到了这个路口上，那么也就只能向前去了。干脆，什么也不要想了，索性放开了手脚赌一次吧！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猛地把脚踩在了轿车的油门上！

    别克轿车倏地开快了！ 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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