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字数:16361   加入书签

A+A-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四十一)

    一张白纸,静静地放在桌子上,陈志伟对着它仔细地端详着,时而还拿过一只放大镜,细细地辨认起来。

    这是一张小算草的纸,从根部歪斜地撕落的,可以看出是在仓促之间撕下来的。纸上面的痕迹大体还算清晰,大部分的字痕都能够读出来,一部分字痕较淡,但是经过详细辨认和反复推敲后,基本上也能够解读出来。陈志伟把分辨出来的字一个一个地写在另外一张白纸上,暂时没有读出来的字用“□”代替,于是出现了这样的几句话:

    骆先生敬鉴:

    情况一切均好,今实报先生得知。已得悉先生□□,亟盼先生速往医治。唯等待先生痊愈后再来会□。只是惦念家人望转达安好音讯为盼。

    4.22.

    这是什么?是一封短信?是一张便条?或者,另外隐藏着什么暂时还无法解读出来的秘密?那无法辨认出来的几个字又意味着什么?陈志伟把它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早上少宏友把这张白纸送来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早上刚刚出完工,陈志伟正在办公室里拟定工作计划,有人在门外轻轻地敲门,得到允许后,犯人少宏友进来了。这次进来后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打扫卫生,而是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陈志伟。

    “什么情况?”陈志伟问。

    “陈队长,你看这个。”少宏友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白纸递给了他。

    陈志伟接过来打开了,是一张空白的纸,一个字也没有。

    “这是什么?”陈志伟问。

    “昨天晚上后半夜的时候我起夜,因为咱们监舍的灯都是通夜亮着的,我看见洪常波正趴在被窝里写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好像很怕我看见。回来后我就钻进被窝里装作很快就睡着了,我看见洪常波又抹又改地又写了一阵子,然后把草稿撕碎了扔到了窗户外面,把抄好的一页放进了衣兜里。等他睡着以后,我就把他刚刚用完放在枕头底下的这本算草本拿了出来,找到了这一页,因为他用的是咱们教育处统一发的油笔和算草本,写字留下的印都很重,我就肯定上一页就是他写字的那页。我很快把这页撕下来藏好,又把本子塞了回去。”

    陈志伟粗略地看了看,上面确实有很多字痕,大体还算清晰。

    “洪常波呢?”陈志伟问。

    “出工后他说去领图纸,去二监区了。”

    陈志伟点了点头:“嗯,你做得很好,继续监视,注意,千万不要惊动他。”

    “是,我知道!”

    少宏友很快收拾完卫生出去了,陈志伟也很快就把纸上面的字绝大部分都读了出来。

    这似乎是一封简单的短信,但……从各方面情况来看,它又绝不是那么简单。

    现在洪常波是重点监控的犯人,“11.29”案是否牵涉到他还不好说。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更何况是这么一封并不寻常的、在后半夜里偷偷写成的信!一种感觉涌上陈志伟的心头,他感觉到,对它,是坚决不能放过的!

    这封信的内容——是什么意思呢?是在告诉某个人什么事?是在诉说什么?这个骆先生又是谁?这封信又要准备送给谁?字面上的措辞明显有一定的杂凑的痕迹,莫非……没错,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这个重要的情况,一定要立刻报上去!陈志伟把纸收好,关好办公室的门,出车间来到了姜云山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有两个人,郑超民正在向姜云山汇报什么。看到他进来,姜云山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然后问道:“有什么情况吗?洪常波最近表现怎么样?”

    “嘿,监区长,我正为这事来的,您看这个——”他把原页和自己誊好的一页都递了上去。

    “这是什么?”姜云山看了看,“是一张便条?还是一封信?是从哪里来的?”

    陈志伟简短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噢,有这种事?”姜云山瞪大了眼睛,郑超民也拿起一页仔细地看了起来,“这个情况很重要,说不定,它会成为我们破获‘11.29’案的一个重要线索。只是——,这封信是什么意思呢?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呢?这读不出来的几个字又是什么……”

    “要不要把洪常波抓起来问问?”郑超民说,“一审,他不就什么都说了!”

    “不,绝对不能这么做!”姜云山果断地说,“且不说目前从这张纸上看不出什么毛病来,我们没有理由抓人,就算真把这封信的秘密破获出来了,证明它就是破获‘11.29’案的一个重要线索,我们也决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不把整个案件彻底查清楚,不把监内外互相勾结窃取国家机密的整个事件查透,不到最后的最佳的抓捕时机,我们是决不能轻易行动的!这是非常重要的!”

    郑超民点了点头,姜云山仔细地端详着陈志伟解写出来的那页纸,自言自语似地说道:“这很有可能是一封信,用的是事先约定好的暗语或黑语,在告诉某个人什么意思。黑语暗语都有一定的规律性,不过,如果是小范围内随便约定的,那就很难破译出来。这方面的东西,我倒学过一点点,只是多年不用了,早就忘了!字面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用的是漏字密码?或者是纯粹的隐语?这个——老郑,你怎么看的?谈一谈!”

    “我是理工科出身,从来也没搞过刑侦,不敢乱说。不过我谈一谈自己的看法啊,我看,这一定是洪常波在告诉某个人什么意思,或者在约定什么,用的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隐语,所以,是不是先从洪常波的外部关系入手,把这封信要送给谁先查出来,再——”

    姜云山摆了摆手打断了郑超民的话,说道:“那样做,浪费精力太大,时间又长,不一定能保证成功。这封信对我们破获整个案件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我们必须以它为突破口,先把它的秘密查出来,再顺藤摸瓜,查找到它的上线下线!”姜云山在屋里踱了几步,猛然间一拍自己的脑门:“对呀,市公安局七处是专门破获重特大案件的处室,有破译各种隐语暗语的专业部门,现在小陈还是市局‘六.二一’案的专案组成员,我们可以向他们求助啊!小陈,你马上带上这两页纸到七处去,咱们这里毕竟是监狱,是执行刑罚改造罪犯的地方,不是专业的刑事侦查部门,咱们求助于他们,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把这封短信的秘密破译出来!你现在就去!”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陈志伟立刻觉得心里一阵兴奋!他高兴地说道:“好,我马上就走!”

    离开了监区长办公室,陈志伟到车队借了一辆警用摩托,直奔市局七处而来。

    四月末的天气,不寒不热,暖洋洋的空气吹到身上,又飒爽又舒服。

    很快到了七处,陈志伟放好摩托车,上了办公大楼。

    刚一进楼,他就遇到了侯进,他好像是准备要出去的样子。一见到陈志伟他就立刻打招呼:“哟,小帅哥来了?好几个月没来了啊,最近忙什么哪?”

    陈志伟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上衣兜,说:“向你们求助来了!刘科长在吗?”

    “就在办公室呢!”

    陈志伟连忙上了楼,来到了刘钲的办公室里。

    屋里只有刘钲一个人,正在用电脑查阅资料。看到陈志伟进来,刘钲笑了笑招招手,说道:“欢迎啊!哪阵香风把小老弟又吹来了?好几个月没来了啊!”

    “所以才来了嘛,顺道还给你带来个小问题来!”

    “噢,什么问题呀?”

    刘钲又打了几下电脑,然后对着荧屏看了看,站起来说道:“什么问题,拿出来看看!”

    陈志伟把两页纸掏出来交给刘钲,又把它们的来历大致地介绍了一下。

    “噢,这么说这很重要啊,”刘钲自言自语地说,“现在处里很忙,案件很多,侦查员基本上都出去跑外线了,技术部待检的物证书证也特别的多,如果送他们检查破译,还要找主管副局长和处长签字,还不定排到什么时候去,麻烦的很,干脆咱们自己先看看吧!我干了几十年刑侦了,破译这方面的东西也有很多经验,一点也不比技术部差!来,咱们先看看——”

    刘钲把那页纸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又仔细地用手戳了戳,说:“普通的演算用纸,纸里面肯定藏不了什么了,上一页的字肯定是用油笔写的,不然不会在这一页上留下这么深的痕迹。字痕还比较清晰,只有这三、四个字模糊一点,字迹也挺潦草,肯定写的时候也是比较紧张着急的。你说是这名犯人在后半夜里偷偷摸摸写的?”

    “对,犯人叫洪常波,一直是一名重点监控的犯人。”

    “怪不得呢。他写这封短信的用意是什么呢?又在信里面隐藏了什么秘密呢?你们监狱对犯人的信件控制的很严格吧?”

    “相当严格,每封信都要经过严格审阅细致检查仔细登记才能统一邮寄出去,用暗语、隐语、模糊用语是绝对不可以的!”

    “所以可以说这封信绝对不会是准备通过正常渠道来邮寄走的,肯定是要托某个人私自带出来的,这是监狱不允许的吧?”

    “当然,为犯人私自捎买带物品,传递信件便条,都是绝对不允许的,监狱早就有明文规定。不过,由于个人素质不同,暂时还无法做到绝对禁止。”

    “那通过接见室呢?能拿出来吗?”

    “那也不行。现在新接见室已经建成启用了,三级以下犯人都是通过橱窗和家属见面,通过专线电话说话,既有监听又不可能传递出物品。二级以上犯人单间会见,不过每个接见房间都有至少两人以上现场监听监视,来去都要经过细致搜身和电子扫描,还有电子监控摄像设备,也肯定是没有办法传递出物品的。”

    “嗯,那就只能是通过私人渠道往外捎带了。这么说这封信一定是隐藏着什么秘密。我先看看剩下的这几个字,”刘钲把两页纸拿起来互相对比着,一会儿又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一会儿又用放大镜仔细端详,最后他指着那张原页说:“你看这两个没有读出来的字痕,第一个有一个较明显的‘走之旁’,下一个字痕的上半部分右端又有三个顿笔较重的横线,因此,右边这个字应该是‘美’字或‘羔’字或‘恙’字,也有可能是‘姜’字,理论上也有可能是‘羹’字。虽然最明显的‘王’字和‘主’字,以及以它们为主体再加上一些偏旁部首的字在右侧也是三个横线顿笔,但是这些字三个横线都是上下满格的,不会像这样都集中在右上侧,因此可以排除掉。‘羹’字笔画太多,写的时候一定会留下较重的字痕,不符合这个字痕的特点,因此也可以排除掉。再看看剩下的这几个字,‘美’、‘羔’、‘恙’、‘姜’,如果把它们放在原文里,它的下一句话是‘亟盼先生速往医治’,能够和这句话构成有机联系的,只有这个‘恙’字,其它的又不行了。再综合整个原文的特点来看,半生不熟的还夹杂着一些文言的特点,明显有凑词填句的痕迹,因此就进一步证明这个字一定是这个‘恙’字。这个字确定了,那么它的上一个有一个走之旁的字一定是‘近’字,‘近恙’,近来生病了,因此‘亟盼先生速往医治’,这样,这两个字就填补上了。”

    刘科长一番精辟的论述,令陈志伟立时叹服不已,他深深感到在这一方面上刘科长的老道和厉害,以及自己在这一方面上的经验的不足。看来求助于七处就算对了!他逼宫似的不停顿的紧接着又问道:“那另外一个字呢?剩下的那个还没有读出来的字又是什么?”

    刘科长刚要说话,办公室的门开了,段宇涛走了进来。

    “小段,你好!跑外线回来了?”

    “啊,是小陈啊,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阵子了!”

    两个人还算亲切地握了握手,然后都坐在了椅子上。

    “你们忙什么哪?”段宇涛问。

    陈志伟把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什么?洪常波?这个犯人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让我想想啊……噢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好像以前说过,说你们那儿有个犯人,就叫洪常波,和咱们要破获的‘六.二一’案有关系,和这个案件的被害人卞德宏认识有过交往,以及和本案有牵连的、咱们一直要寻找的那个梅庆宽也有过交往,对,就是这么回事!对这件事我一直有印象!”

    对呀!陈志伟也想了起来,他因为“六.二一”案发现的一些新线索审问过洪常波,证明他和这个案件是有一定牵连的,因为“六.二一”案尘封时间太长,他已经快要把这一重要情况给忘记了!幸好段宇涛还记得。这一句话顿时让屋里人兴奋不已,刘科长连忙说道:“对对对,是这么回事,经小段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有这么回事!这么说这封短信的价值又极大地提高了,它不仅有可能成为你们破获‘11.29’案的一个重要线索,甚至完全有可能是打开‘六.二一’案的一把钥匙!来,事不宜迟,咱们继续干!”

    几个人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张白纸上,那唯一还没有读出来的字又会是什么呢?

    段宇涛拿过白纸来仔细看了看,这一处的字痕上是一些非常模糊的点点和勾线,实在是没有办法把它读出来。

    “我看,这个字好像在这张纸条上并不太重要,”刘科长说,“我们完全可以根据上下文的意思填补一个字放在这里。上句话是‘亟盼先生速往医治’,下一句是‘只是惦念家人望转达安好音讯为盼’,这一句是‘唯等待先生痊愈后再来会x’,这个‘x’字就应该是‘见’字或‘面’字,意思是让某个人痊愈后再来监狱看他,当然,这个痊愈不一定非指的是治好某种疾病,可能隐含着其他的意思。再从全文的用词方式和行文特点来看,我更倾向于这个‘面’字,比‘会见’更文雅一些,符合本文文绉绉带有文言化的特点。你们看呢?”

    陈志伟点了点头,说:“我也认为这个字在这封短信里并不重要,字痕比较模糊可能是勾抹造成的,纯属偶然,并不是故意要隐藏什么,因此就算这个字也有可能是其它的字,我们也完全可以暂且把它定为‘面’字,这样这封短信就填补完整了,我们来看看——”

    陈志伟把整封短信又工工整整地誊抄到了另一张白纸上,特意把字写得很大,然后压在了刘科长办公桌的玻璃板下面——

    骆先生敬鉴:

    情况一切均好,今实报先生得知。已得悉先生近恙,亟盼先生速往医治。唯等待先生痊愈后再来会面。只是惦念家人望转达安好音讯为盼。

    4.22.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它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呢?屋里人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一时之间静了下来。

    “洪常波过去的交往圈子里有姓骆的吗?”段宇涛问。

    陈志伟摇了摇头,说:“他的改造档案里只记载着他的直系亲属和一部分近姻亲亲属的姓名,并没有姓骆的。至于过去的交往圈子,目前还没有理由进行整体性调查,因此还不好说。”

    “它隐含的意思不会那么直白暴露的,”刘科长说,“这个骆先生极有可能只是个谐音,或者干脆就是个代号。我们从它这里下手意义不大。我看,这封短信文绉绉的有凑词的痕迹,又很短,只有六句话,因此,极有可能使用的是联字或漏字暗语,也就是说,从通篇文章中按固定的顺序每隔几个字一联,从而组成一句新的话,表达一个全新的意思,我过去参与破获的案件中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联字和漏字的顺序都是他们随意规定的,因此破译起来也有一定的难度。我看这封信也有这个可能,用的可能就是这种方法,而且可能性还不小。”

    这句话得到了段宇涛和陈志伟的一致赞同,他们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张誊写好的白纸上。陈志伟数了数,一共六句话,每句话的字数分别是6,7,7,8,12,15。加上起始语五个字,正好是60个字。是按照什么顺序联成的暗语呢?一时之间让他感觉到有点无从下手。

    把六十个字放在一起,随机的进行排列组合,得到的结果将是无限的,也是不可能用这种方法把它破译出来的。这封信很短,会不会是这句暗语只有六个字,每句话里按固定的顺序抽取一个字呢?这个想法一出,他的心里不禁一动!

    “六个字的暗语,每句话里按固定顺序抽取一个字,”陈志伟非常果断地说,“咱们试试看。”

    经他一说,段宇涛似乎也发现了什么,把脑袋凑过来仔细地看着。

    他们把每句话的第一个字联了起来:“情今已亟唯只”,前四个字放在一起好像还有点意思,但是后面就不行了。再把每句话的第二个字联起来:“况实得盼等是”,显然也不对。第三个字、第四个字……直到把每句话最后一个字都联起来,还是得不出任何意思。段宇涛似乎有点泄气了,坐在旁边抽起烟来。刘科长和陈志伟还在为那张纸条费尽心机,每个人脸上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好了休息会儿吧,”段宇涛说,“劳逸结合才对嘛,费了这么半天脑筋了,休息休息抽颗烟,对大脑也有好处,说不定什么时候灵感突然一下子闪现,一下就找对门破译出来了呢!”

    没有人理会。两个人的目光还是紧紧盯在那张白纸上,屋子里一时又恢复了寂静。

    柔和的春风从开着一条缝的窗户中一阵阵吹进来,带来了淡淡的泥土味。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每个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门开了,林玉进来了。

    一看到屋里的情形,她就明白了个大概,她悄无声息地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没有打扰任何人。

    又过了一会儿,刘科长似乎也累了,坐在旁边打了个哈欠,也抽起烟来。

    很快陈志伟也受到了他们的感染,放开了那张纸条,坐在旁边品尝起了龙井茶水的芳香。

    “小林回来了?”刘科长说,“会议传达了什么精神?”

    “局里关于内勤档案管理的一些新规定,”林玉说,“你们在忙什么呢?”

    “正在解密一张小陈从监狱里带出来的纸条,正好,你帮着给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好点子。有时候女同志的第六感觉是比男同志要敏锐和敏感的。”

    林玉低头对着玻璃板下面的那张纸条看了一阵子,然后抬起头来说:“从字面上是什么也看不出来。我看,是不是应该先从围绕这名犯人的一些情况着手?我看这张纸条,好像是在告诉某个人什么意思,或者,是在传达什么命令,是不是应该先把这名犯人的主要情况查清了,然后再从中查找线索?”

    “这名犯人的情况现在很清楚,”陈志伟说,“他一直是我们重点监控的犯人,他的各方面情况一直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这么犯人有过特殊的离监经历,后来又被依法收回了。他的背景也很复杂,所以我们一直怀疑,这名犯人不是那么简单,他很有可能涉嫌‘11.29’案,前一阶段又查出来他和咱们要破获的‘六.二一’案也有一定的牵连,当然,目前还没有发现最直接有力的证据和线索。所以,他在半夜里偷偷摸摸写成的这封短信,极有可能就是破获整个案件的一把钥匙,我们必须以它为突破口,及时把它破译出来,把它真正的意思查找出来,才能彻底查明他的意图,使整个案件获得突破性的进展!这个,其实是非常紧迫的,非常重要的!”

    屋里的侦查员们静静地听着,都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屋子里又恢复了短暂的寂静。

    “我看,走联字或漏字暗语这条路没有错,”少顷,刘科长斩钉截铁地说道,“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其实就隐藏在这张纸条的字面之上,而并不在它的内部含义里,只是我们还没有查找到它的联字密码顺序。大家不要着急,更不能泄气,破译这种东西关键在于技巧,只要查找到其中的一个点,它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下子都跟着倒下去了,都显露出来了。”

    侦查员们于是又都凑过来围着那张纸条看,但是暂时依旧还是没有能够把它破译出来。

    中午到了,大家都到食堂去吃午饭。

    陈志伟也去了,他手里还有一些以前留下的七处的饭票,他打了两个菜,炒黄豆,花菜炒肉,然后盛了一些米饭,回到了办公室里。

    坐在桌边一边吃饭,他的眼睛还一个劲儿地往那张纸条上瞅。

    很快刘科长也端着饭盒回来了,林玉也回来了。

    “你呀,还是那个脾气,”刘科长一边吃一边说,“比我还急呢,工作干不完饭都吃不好!先吃饭吧,啊?干这种工作呀,有时候是需要灵感的,不是着急的事!”

    “是啊,先吃饭吧!”林玉也轻轻地说道。

    陈志伟从纸条上移开了目光,闷闷地吃着饭。

    “我是在想,这封短信的核心字眼究竟在哪里呢?”少顷,陈志伟说道,“我看,我们首先应该把他的意思大致剖析出来,先把它的核心字眼找出来,这样,离破译它也就不远了!只是目前,我还没有找到!”

    “嗯,非常有道理!”刘科长说,“我们可以姑且认定,这封信是和监狱的‘11.29’案有关系的,那么这封信,是不是在告诉外面的人,我们失窃的国家机密已经到了他的手里?就是说,他已经比较顺利地完成了任务,窃得了我们的国家机密?我看,非常有可能,那么,我们就应该从涉及这方面的一些字眼着手去查,这个问题我也认识到了,但是我们来看看,在纸条上涉及这方面的字眼依旧极少,所以肯定有一定难度。不过我觉得,小陈说的这个方向绝对是正确的。”

    “‘情况一切均好,今实报先生得知’,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林玉说。

    刘科长摇了摇头:“我早说过,它的意思不会隐藏在内部含义里的,就在字面之上。这是我们必须坚持的一个方向!”

    屋子里又恢复了暂时的寂静,几个人都默默地吃着饭。

    过了一会儿,林玉说:“上午我去局里开会,遇到了陶处长。他让我转告你,你写的论文他已经审阅过了,写的很好,很有创意,他准备进一步向省里推荐。”

    “是吗?”刘科长笑了笑,说,“没想到陶处长对这么点小事还这么重视。他怎么说的?”

    “他说,准备进一步向省厅警务处推荐,只是目前,他还要先让秦副局长再看一看,听一听他的意见和指示!”

    一听到这句话,刘科长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直直地盯着林玉说道:“你说什么小林?你再说一遍!”

    林玉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就有点怯怯地又说道:“我说,陶处长说的,准备把你的论文向省里推荐,只是目前还需要听一听秦副局长的意见和指示!”

    “只是目前还要听一听秦副局长的指示!”刘科长把这句话低低地在嘴里重复了一遍,然后立刻把头扭过去对着那张纸条盯着看,很快他指着纸条对林玉和陈志伟说道:“你们看,这句话,‘只是惦念家人望转达安好音讯为盼’,小林的话提醒了我,我认为,这里‘只是’两个字,实际上就是‘指示’的谐音。这张纸条是他在向外面传达指示,或者在等待外面的指示。这两个字,就是这封短信的核心字眼!”

    陈志伟和林玉都惊讶地凑过来看,很快脸上都露出了惊喜:

    “没错,就是它!”

    “终于找到了!原来用的是谐音,怪不得这么难找呢!”

    “咱们继续往下找,仔细看!”

    刘科长的手在纸条上缓缓移动着,而陈志伟的目光却早已盯准了另一个字:亟!

    “这个字应该是一个!”陈志伟说,“这个‘亟’字,我早就有预感,觉得它很不一般,通常这个字用的不多,一般我们形容事情急切,都用着急的‘急’字,而这个略带古体意味的‘亟’字一般是很少用的,有点特殊的意味,放在这里,明显给人一种别有用意的感觉。这个字肯定就是暗语里的一个!”

    “嗯,有道理。亟,指示,那么,它们中间的字就应该是‘等’字、‘待’字、或‘盼’字。这三个字这篇短信里都有,我们姑且把它们都标出来。现在看看后三句话,我们已经把它们破译出来了,‘亟等、待指示’或‘亟盼指示’,它的顺序是:第一句话的第一个字,第二句话的第二个或第三个字,第三句话的前两个字,也有可能用到最后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字,我们用这种方法把前三句话相应的字标出来,大家看——”

    随着刘科长手中的笔在纸上划动,林玉缓缓地随着读了出来——

    “情实报已得恙——”

    “情报已得!”陈志伟脱口而出!

    终于破译了!屋里的人不禁击掌相庆,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悦!

    “好小子,这么个暗语竟然就隐藏得这么深!”刘科长说,“这也是我破获的此类案件中最难破译的一封密信!单单这‘只是’两个字,人们就很难把它与‘指示’联系起来,因为‘只是’这两个字实在是太常见了,也太常用了,人们很难把它往别处考虑,幸亏我们通过逐步分析才查找到了这个核心的字眼,还有小林的话,也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多米诺骨牌终于倒下来了!”

    刘科长把不是暗语里的字去掉,把暗语里的字按顺序圈起来,又用另一张白纸抄了一遍,放在了桌子上——

    “情报已得,亟待只是(指示)!”

    “就是这个暗语!”刘科长说,“它前后的用字顺序和方法是一样的,每三句话隐藏暗语里的一句话四个字,一共八个字,比较巧妙,不过终于还是被我们给破译出来了!”

    门开了,段宇涛走了进来。他的脸上还是很茫然和期待的表情,看了看大家。刘科长指了指桌子上的几张纸,段宇涛惊讶地凑过来看了看,不禁叫出了声来:

    “嗬,这么快就给破译了?还得说是科长啊!原来是这么八个字,还用的是谐音,怪不得这么难破译呢!”

    “果然不出我们所料!”陈志伟若有所思地说,“‘11.29’案果然是洪常波一伙干的,这个‘情报已得’明显就是指我们失窃的国家机密!这样一来这个案子就更加复杂了,这个‘骆先生’是谁?这封信是发给谁的?他在等待谁的指示?他为什么要盗取我们的国家机密?他是奉了谁的指令盗取了我们的机密?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失窃的国家机密现在又在哪里?又准备送往哪里?他们究竟是怎样的背景?不把这些都查清楚,‘11.29’案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告破!”

    “没错!”刘科长说,“还不仅如此,这样一来也使‘六.二一’案更加复杂化了!我早就说过,‘六.二一’案不会那么简单,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件,肯定是一个大案,现在看来,这两个案件肯定是有联系的,现在又靠到了政治性窃密这个背景上!我看,时机已经成熟了,我们是完全可以把‘六.二一’案和‘11.29’案两案合并起来侦查了!”

    “没错,可以并案侦查!”段宇涛也说。

    陈志伟也点了点头,说:“我也赞成并案侦查,回去以后,我还要把这些情况详细地向上级汇报!我看,我们虽然已经知道了‘11.29’案的作案者是洪常波,他和‘六.二一’案又有重大牵连,也决定把两案并案侦查,但是目前,针对洪常波,我们还是不能有任何的动作!我们只是看到了冰山的一角,至于它的全部的真正的面目,他们的整个底细,我们还是一无所知,不把这些都查清楚,不到时机完全成熟,我们决不能轻动洪常波,以防草惊蛇走,为整个案件的破获增加难度,甚至使它腰折!”

    “对!”刘科长说,“目前我们只是掌握了一些最初步的线索,看到了一些最基本的最直观的东西,离真正破案还差得很远,这种情况下每走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反复研讨,反复推敲,切不可轻举妄动。现在看来这个案子的背景是相当复杂的,我推测,洪常波只是一个走卒,他被派入到监狱里实际上就是为了窃取我们的国家机密,至于他幕后的整个背景,我们还是一片茫然。这种情况下就更要求我们做出任何一个动作都要细之又细,反复思量,反复考虑,一旦惊动了洪常波,惊动了他幕后的那些人,他们完全有可能丢卒保车,直至溜之大吉,这样就会使整个案件的破获或者无形中增加了难度,或者搁浅,甚至就此告吹!所以我们必须相当谨慎!”

    陈志伟又说道:“当初我们研讨‘11.29’案的时候,就怀疑到有可能是国外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我们这里,他们收买了洪常波等人,目的就是利用他们窃取我们的国家机密,为他们的**行径增加所谓的借口,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看来,这个分析完全应该是正确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案件的高度就在无形中又极大地上升了,我们的压力也就更大了!针对这个案件,我们别无选择,必须彻底破获!”

    “那,失窃的国家机密怎么办,有没有危险?”林玉说,“会不会就在我们破案的过程当中,洪常波就已经把它送出了监狱,被外面的人取走呢?”

    “目前我们已经采取了极其严密的防范保护措施,”陈志伟说,“自从‘11.29’案案发后,上到省里,下到监狱,全都是高度重视,严密戒备,凡是能够跟外界接触的地方都已经实行了高度严密的防范和控制措施,我们的方法和举措是完全能够防止机密外流的!据我们分析,目前失窃的国家机密肯定还隐藏在监狱的某个角落里,而且现在,我们又掌握了洪常波这个重要的人物,再顺着他这个点向外延伸,顺藤摸瓜,最终做到既确保机密不外流,又使整个案件得以破获。这,是完全有可能实现的!”

    刘科长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既要确保机密的安全,使它不落到境内外**势力的手里,又要使案件得以彻底破获,打尽,难度不小啊,我们的压力很大呀!不过针对我们来说是没有其他任何选择的,必须完全做到这一点,这是时代交给我们的任务,也是历史赋予我们的责任!人民群众都在看着我们,一旦有任何闪失,我们都是无法向人民、向历史交待的!这个使命已经义不容辞地落到了我们的头上,我们是没有任何退路的,只有坚定地向前前进!要想取得最终的胜利,需要监狱和公安机关两家紧密团结,精诚合作,不过针对未来,我们,都还是充满了信心的!”

    刘科长的话停住了,屋子里也暂时静了下来。刘科长在屋子里轻轻踱了几步,随着他一阵缓缓的呼吸,青色的烟雾轻飘飘地从他的唇边慢慢升了上来,在空气中飘散了,屋子里到处是烟草的清香味。

    “真没想到,案子越来越复杂了!”段宇涛说,“不过越复杂的案子,我们干起来越有意思,像这样的大案,搞起来才叫过瘾!一旦最终破获了,嘿,那种感觉,真是没比的!”他向左右看了看。

    没有人再接着说话。下午两点多钟,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屋子里暖呼呼的,温度至少也在二十度以上。段宇涛、陈志伟都把领带拉松了,敞开领口透着气。段宇涛还拿过一本书呼啦呼啦地扇起风来。

    “我得赶回监狱去了!”陈志伟说,“我要把这些情况详细全面地向上级汇报。这么复杂的案情,需要仔细研讨,周密部署,制定出最严谨的侦破方案来。我会随时和这里保持联系。”

    刘科长点了点头,说道:“严密监控好洪常波,一旦有最新的动向和新的情况发生,随时通知我们!”

    陈志伟点了点头,拉好了领带,离开了办公室。来到了楼外面,抬头望去,蓝湛湛的天上,一片云也看不见,一丝风也没有。这么好的天气,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得轻松了。陈志伟骑着摩托车离开了七处大院,行驶到了马路上。这条路他已经走过很多遍了,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他的警用摩托车夹在车流中间,开的并不快。他只是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心情既轻松,又很复杂,他只觉得有一副很沉重的担子,已经在悄无声息中担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2k阅读网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