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萍萍的心情真是坏透了。

    昨天上午，她正在报社里修改稿件，忽然接到了北河大学新闻系吴主任的电话，通知她回去开会。她以为有什么好消息，连忙赶回了系里。刚到系里，吴主任就把她找到一边儿，悄悄地告诉她：据说今年去育华大学进修的名额没有了，虽说这个消息还没有得到最终确认，但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让她还是早点做准备，早有打算。原来是这么回事！萍萍很不高兴地离开了。刚开始她还感觉很堵得慌，但想想，很快也就释然了。育华大学是他们这个专业最好的大学，这个不假，但全国的好大学也不止育华大学一个，去不了华大进修，还完全可以去其他大学嘛！况且这个消息的准确度萍萍也一直存有怀疑，现在就有那么一些人，捕风捉影的东西说得可狠了，仿佛跟真的似的，那句话叫什么？谎言说了一千遍就成了真理，虽说他们说的这些未必就真的成了真理，但这些东西说多了，怎么的也是招人烦。其实就业分配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虽不能说是北河的好单位任她挑，但最起码找一个人人羡慕的好位置还是不成问题的，最主要的还是她还不想这么早就走向社会，她做学生还没有做够呢，还想继续在校园里生活几年，好好充实充实自己，把自己再提高一下。其实吴主任的用心她也知道，还不是看她是市委副书记的女儿，故意在她的面前卖卖噱头，献献殷勤，以博得她的好感而已。不过这一次吴主任可是打错了算盘，他说的这些话都是萍萍所不爱听的，好在萍萍也不太计较这些。现在这社会上的人，可不就这样，个顶个的势利眼，对于他们，萍萍可是打心眼里烦透了，腻透了，由他们去吧。自己按照自己设计好的方式去生活，活得快乐，活得开心，这就足够了。

    她返回了报社，中午又是几个人出去聚餐。她们这个小圈子里的人处的都还不错，年纪都差不多，大部分都是没有结婚的独身族，有很多共同语言，在一起也挺开心。萍萍的心情也终于逐渐好了起来。

    下午她回到报社，看了看，没有什么事情，正准备像往常一样返回家里，忽然电话铃响了，拿起来一听，是找她的，再仔细一听，原来是杜弢，想约她出去。她迟疑了一下，心里其实真的不想去，但是碍于以往的情面，最终还是答应了。

    下午两点半，他们在滨河公园门口见了面。杜弢还是老样子，一身西服，文质彬彬的，看到她，脸上露出了很殷勤很诚恳的笑容。萍萍依旧是不热不冷的表情，还算礼貌地打了招呼，两个人进到了公园里。

    一边往里走，萍萍买了点冷饮，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现在是四月末，再过两天就到“五一”长假了，天气已经比较热了。公园里不少时尚的女孩子们都已经穿起了纱衣长裙，冷饮摊前的人也多了起来。

    “你们现在忙吗？”杜弢问。

    “还是老样子，一般都是半天班。”萍萍回答说。

    公园里到处是各种颜色怒放的鲜花，绿绿的草坪，去年新竖立起来的海神娘娘的大型雕像格外引人注目，游乐场里的孩子们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快乐地叫着闹着，过山车从他们的头顶上呼啸着掠过去，带来了巨大的嘈音，以及欢笑声和惊叫声。

    到了南沙河岸边，他们在长廊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凉风从河面上习习地吹过来，很舒服。

    这两年市政府一直着力于各项市政工程建设，滨河公园就是着力建设的项目之一，已经是越建越好了。在河的下游处兴建了大型的拦河橡胶坝，蓄住了大量的河水，形成了一个硕大的人工湖，又在靠近岸边的地方建起了一长排大跨度的音乐喷泉，一到晚上，华灯流彩，水雾飘飘，乐声膧朣，水波汹涌，真的是幻若仙境。天气暖的时候，湖面上游船穿梭，野鸭戏水，锦鳞跳跃，人们的欢声笑语在水面上传出去多远。冬天这里又成为了溜冰踏雪的好去处，人们在冰河雪野上尽享寒冷带来的欢乐。这里确实已经成为了北河市的人们茶余饭后最爱去的地方，成了北河城的一个亮点。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听说，你们学院今年去华大进修的名额没有了，你知道吗？”末了，还是杜弢打破了沉默。

    萍萍点了点头，她真的不知道杜弢的消息何以会如此之灵通，她淡淡地说道：“系里吴主任告诉我了，不过还没有得到最终确认。”

    “那，你打算怎么办？”杜弢问，“是就此毕业分配还是继续留在学院里？”

    “我——”萍萍顿了顿，说道，“还不想毕业，没有了去华大的名额，还可以去其他大学，我做学生还没做够呢，再好好在学校里学习几年，好好提高提高自己，各方面再充实一下，工作的事，以后再说吧。”

    “其实，回归社会又何尝不是一个提高学习的过程呢？”杜弢顿了顿，说道，他的目光投向了远方湖面的游船上，“找一个好的单位，走向社会，在工作中学习提高，会学习到很多在学校里不可能学到的东西，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社会本身就是一所相当不错的大学，它会教会你很多有用的东西，它会告诉你：人，离不开社会，人，一定要务实，人只能生活在适合于自己的层面上，人永远都是生活在现实里的，许多不切实际的东西，其实是相当有害的，要不得的……”

    他这话什么意思？萍萍非常反感地用目光瞄了瞄杜弢，杜弢也发现了，他虽然静静地闭住了嘴，故作深邃的目光也投向了河对岸的远山，但脸上依旧是一副不甘示弱的表情。

    稍顷，大概是萍萍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于直白了，就故作调侃地说道：“怎么，刚参加工作还不到一年就变得这么现实了？”

    “其实，过去我做学生的时候，也是相当浪漫和高远的，”杜弢并没有理会萍萍，接着自顾自地说道，“那时候的我，也一样心怀远大，对一切都看得那么美好，尤其是……对爱情，把它看得极为浪漫，极为神圣，极为清纯，其实现在我明白了，爱情是神圣的，是浪漫的，这个不假，但，它更是现实的。离开了现实基础的爱情，就是虚无缥缈的，难以实现的……”

    萍萍实在是有点厌烦了，甚至——愤怒了！自己本来就因为上午的事情搞得情绪低落，现在刚好点，他又在自己面前发表这样的不着边际的长篇大论，这不是——存心添堵吗？她非常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这一次杜弢终于知趣地闭住了嘴，没有再说友上传 )

    一阵凉风飒飒地吹过来，很舒服，也带来了水面上的划船声和一串串银铃般欢快的笑声。

    “杜辉怎么样了？”萍萍转移了话题，问道，“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他了。”

    “唉，”杜弢叹了口气，仿佛是一刀扎到了他的痛处，他略带愧疚地说道：“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你还不知道？前一阶段被判了有期徒刑八年，已经分到北河四监狱去了，真希望他能好好改造，早点出来。”

    “这一次的人生教训，他会汲取的，”萍萍说，“原来还是岁数小，再加上坏的社会环境的熏陶，他走上了歧路。以后年纪越来越大了，越来越懂事了，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了。”

    “唉，但愿吧！”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日已微向西斜，他们又坐了一会儿，离开了长廊，沿着湖边甬路向前走。

    “要不，你去我们单位吧，”一边走，杜弢一边说道，他的脸上满是真诚的表情，“我这一次来找你，核心的目的就是这个，我是真诚地来邀请你的！我们三o七研究所，是省里直属的科研事业单位，是北河最好的单位之一，各方面的条件都非常优越，你去了我们那里，肯定不会后悔！”

    “哈……”萍萍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在水面上传出多远，“我一个搞新闻出版的文科生，到你们那一个理工研究所能干什么呀？给你们搞报道……”

    “你又来了，”杜弢不太高兴地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能干的太多了，我们那里又不都是搞科研的！有很多岗位适合你干。你想去吗？我爸爸一句话就能解决问题，很方便的，真的！”

    “谢谢你了，不过嘛，我现在哪儿也不想去，我就想在报社再实习几个月，然后去外地进修，我现在还不想这么早就走向社会！”

    杜弢轻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又走了几步，离公园大门口不远了，杜弢停住了脚步，萍萍看了看他，也站住了。

    “其实，像你我这种家庭出身的人，我们的生活道路家里早就给安排好了，由不得我们自己，你说呢？”说这话的时候杜弢脸上的表情怪怪的，让人琢磨不透，“只有生活在家庭为我们划定好的这个圈子里，生活在他们编织好的花环里，我们才会是幸福的；出了这个圈子，我们自己未必会经受得住风雨的洗礼，就未必幸福，你认为呢？反正，我是这么看的。”

    萍萍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说话怎么老是绕圈子，还尽讲些大道理？你说的这些大道理我没考虑过，也不太懂，不过我只知道，人活着不能违背了自己，人活着就图个心顺，只要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不违背社会道德和常理的，就应该去做！人活着就应该活个快乐，自己的志向和意愿，只要它是正确的，就应该去追求！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谢谢你陪了我一下午来散心看风景，有时间带朋友们去我家里玩，再见！”

    萍萍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完全可以想见得出来杜弢那种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的表情。

    回到了家里，晚上，她给陈志伟打了个电话。

    听筒里还是传达室那个老头儿的声音，他答应去楼上找陈志伟，可是老半天也没有回音。好容易回来了，说是没找到，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嘿，今天的事儿就没顺利过！

    好在过了不到半小时，陈志伟就来电话了。

    他说他很忙，刚才去监号里处理问题了。她了解他的为人，对于他的话，萍萍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她约他明天去逛街，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周六，萍萍早早地起来，好好地收拾打扮了一下。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她永远都想有一个青春靓丽的美好形象。

    一身淡黄色的连衣裙，长长的马尾辫解开了，瀑布一般的长发散散地披在后面，头上是一个极为醒目的发卡，脚上是长筒的女式皮靴，这一身打扮，实在是够醒目的了。她觉得自己既像学生，又不乏都市女孩的风采。

    离开家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姐姐的屋门还紧紧地关着，估计还没有起来。最近姐姐一直在忙着结婚的事情，看房子，选家具，选车，也够她忙活的了。他们今年秋天就要结婚了，想一想，真让人羡慕！

    萍萍坐出租车来到了黄河大街金政商厦门口，从车里就看见陈志伟正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等着她。

    陈志伟还是一身得体的西装，既朴素又庄重。

    萍萍下了车，顺着台阶往上走。陈志伟迎过来，抱歉似地向她笑了笑，说：“最近很忙，一直也没时间陪你出来走一走，我——”

    萍萍白了他一眼，说：“哼，你还知道啊？人家别人陪女朋友逛街都是求之不得的，我可好，还得去求你！”

    陈志伟“嘿嘿”地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萍萍也嗔笑了一下，挽住了陈志伟的胳膊，两个人亲密地一起走进了商厦里。

    商厦里人来人往，商品林林总总。他们在一楼的副食品超市里走了两圈，然后坐滚梯来到了二楼。

    二楼是家电商场，各种各样的家电摆得满满登登的。

    “你究竟想买什么呀？”陈志伟问。

    “怎么，着急了？”萍萍不太满意地说道，“啥也不想买，就是想闲逛逛，不行啊？咱们上午逛街，中午去我家里吃饭，下午打牌，晚上你再回去，就这么安排了，有意见没有？”

    陈志伟有点为难地吧嗒了一下嘴巴，但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们在商场里慢慢地走，慢慢地看。确实，这种感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会到了，因为工作的关系，陈志伟确实已经很久没有陪萍萍好好地出来走一走，看一看，好好的放松放松了。

    其实逛商场对于陈志伟来说和其他大多数男人一样，实在是一件苦差事。不过为了萍萍，他宁愿忍耐住自己的性子，耐心地好好陪一陪她，有时候他也确实感觉到，自己欠萍萍的已经实在是很多了。

    在四楼的日用百货区里，他们在一面硕大的镜子前站住了脚步。

    镜子里是两个青春靓丽的人影，秀美，时尚。

    “我想买这个，”萍萍说，“回去安在我卧室的墙上，特别浪漫，特别有温馨感。”

    陈志伟也点了点头，说：“我看也挺好的，很适合你那个房间的氛围，可以买一个。”

    他们到收银台付了款，留下了地址和电话。

    现在的商场都实行送货上门，并负责安装。这个倒是很方便，省去了诸多的麻烦。

    下了楼，他们离开了金政商厦。

    快到中午了，外面温度很高，他们沿着人行路慢慢往前走。

    “我们系里吴主任说，今年去华大进修的名额可能没有了，”萍萍说，“不过对于这个消息，我还不太相信。可是他这话倒是弄得我挺闹心的。”

    “那怎么办？”陈志伟说，“你是就此毕业分配，还是——再等一等机会？”

    “我还不想毕业，做学生还没做够呢。想读书还不方便，去不了华大，还可以去其他大学嘛。总之，书我一定要读下去。其实我们欠缺的知识还很多，应该利用年轻好好地充实充实。”

    “嗯，你这个想法很对，我完全支持你。现在的年轻人，很多都是特别现实的，甚而至于一毕业一下子就钻进钱眼里去了，能有这种想法和认识的人，实在是不多呀！”

    萍萍的心里甜蜜蜜的，充满了幸福的感觉。看看，她和陈志伟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有共同语言嘛，感觉就是好嘛。其实她最为看中的也就是陈志伟的这一点，他坦诚，直率，真实，热切，在任何一个方面都没有任何虚伪的成分，他非常有爱心，他非常的善良，他又非常的自强自立，有涵养。当然，她也爱他的容貌，爱他的认真，甚至是他的倔强，他的桀骜，乃至他的认死理，都深深地吸引着她。在他的身边，她总是有无限的安全感。她总觉得他就是一棵树，一棵很大的树，根基已经深深地扎进了沃土，在狂风暴雨之中为她撑起了一方宁静的天空；他又是一座山，一架无声无息的但又博大宁远的大山，在傲岸和深沉中令她敬仰，给了她无限的温馨和呵护……她，永远会为自己所拥有的而感到骄傲！

    “我姐姐他们要结婚了，你知道吗？”一边走，萍萍一边说道。

    “是吗？这我还真不知道，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定在什么时候啊？到时候得好好祝贺祝贺！”

    “定在今年秋天了，具体日子还没定呢，现在已经开始选房子买家具选车了。”

    “一飞哥呢？也回来忙这事了吧？”

    “他哪有时间哪，现在联赛正打到最激烈最紧张的时候，他随着球队在全国飞来飞去的打比赛呢，筹备婚礼的事，全得靠姐姐一个人，有时候我妈妈也去帮她看一看。”

    “足球联赛刚刚开打，照理说不应该太忙啊……”

    “谁知道呢，可能跟他是队长有关系吧。”

    他们慢慢地往前走，春日的阳光暖暖地照着，非常的舒服。

    又走了一段路，两个人打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回到了尹家。

    回到了这温馨的避风港，回到了这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他们都感到既很轻松，又疲倦。尤其是萍萍，她渴望的是宁静安逸的生活，她需要的是真实的情感，对于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对于那些趋炎附势的人，那些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在她的耳边或讨好似地嘀嘀咕咕，或冒充圣人似的指指点点的人，她可是烦透了，腻透了，也怕透了。在这里，她可以完全的避开他们。

    保姆滕姨把饭菜一样一样地往上端，一边往桌子上摆，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她喜欢看这一对，这是很明显的，尤其对小陈，她非常喜欢这孩子，他手脚特别勤快，每次来都帮她干不少活儿，没有一点架子，特别容易让人亲近。那一对可就不行了，架子大得很，对人说话总是颐指气使的，就算不说话也总是一副深沉高傲的架势，没等人靠近就已经被拒于三千里之外了。

    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爸爸、妈妈、姐姐都不在，大概又是陪姐姐选家具去了吧？陈志伟热情地招呼滕姨一起坐下来吃饭，滕姨摆摆手说，她已经吃过了。

    一边吃饭，陈志伟一边静静地打量着这屋子。最近因为工作太忙，案件的侦破刚刚有了一定的突破，各方面要做的工作太多，他一直也没有抽出时间到尹家来，每次都只是和萍萍简单地在电话里聊几句。好在萍萍很通情达理，很理解他，对这些也并不是特别的在意。当然他也知道，他们的感情并不会受到这些因素的影响，而只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得到深化和积淀。

    屋子里的变化并不大，除了客厅里的长沙发换了一副新式的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异样。尹伯伯卧室的门开着，能清楚地看见徐幸斋老先生的墨宝依旧稳稳地嵌在墙上。屋子里的豪华、气派和新潮还是一如既往，同时又不乏书卷气和古色古香的味道。

    吃完了饭，陈志伟又帮着保姆把桌子收拾好，然后便和萍萍来到她的卧室里，钻进了这纯粹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天地。

    萍萍大概是累了，躺在床上抻起了懒腰。陈志伟坐在沙发上，他的眼前是一长串的幸运星，从天棚上一直垂下来，风一吹便不住地摆动。

    “过一会儿还有人来吗？”陈志伟问。

    “过一会儿冬磊黄冲他们来，陪咱们打打牌，是我约来的。热闹热闹也挺好的，人嘛，不能没有朋友。”

    其实这正是陈志伟非常不乐意做的事情。不过为了萍萍，他宁愿耐着性子去忍受。

    屋子里静了一阵，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少顷，萍萍坐了起来，靠到了床头上，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我算弄明白了，选新闻出版这行实在是选错了，当初报志愿的时候真不该报这个专业。”萍萍有点不高兴地说道。

    “怎么了？”陈志伟说，“这不是挺好的嘛，将来毕业后做一名新闻工作者，很好的一份工作嘛，做记者，报道国家大事，采访高端事件，曝光老百姓最关心的问题，向假冒伪劣的东西宣战，非常神圣嘛！”

    “话是那么说，你以为就那么容易呀？做记者多难哪，假冒伪劣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就让你抓住的，就算报导出来了，还不得提防着点人家打击报复？唉，现在这社会，我算看透了，假冒伪劣的东西泛滥成灾，真是没治了！”

    “话不能这么说嘛，现在假冒伪劣东西坑人害人的事是不少，可正因为如此，才需要你、我，需要大家行动起来对他们进行揭露和打击，是不是？如果都只是空发牢骚，没有任何实际行动，那又有什么意义呢？看问题要看双方面，看社会也是如此，不能单看阴暗面，光明的一面也要看到，要看到前途是美好的嘛！”

    “哼，就你觉悟高！”萍萍有些不满意了，“这些大道理我不懂，反正我只知道，我想去我们这个专业最好的大学深造，这个愿望算实现不了了！”

    “咳，就为这个呀，这有什么关系，我们都这么年轻，以后学习的机会还多着呢。全国好大学又不止育华大学一家，可选择的面很宽嘛，只要认真学习，到哪里都能学到真东西。再说去华大这事也不一定是彻底没希望了嘛，我看这很可能是某些人捕风捉影，妄自猜测，不一定是真的。”

    “唉，希望如此吧。”

    顿了顿，萍萍又问道：“你们专案组忙吗？最近去公安局的时候多吗？”

    “最近监狱事很多，去公安局不多，”陈志伟说，“我们的工作进展很顺利，‘六.二一’案的侦破有了突破性进展，离最终破案已经不远了！”

    “嗯，那就好。可也是，一转眼这案子都两年多了。当初我去专案组采访你们的时候我还没毕业呢，也压根不知道你在哪里。现在我都实习一年多了。”

    “是啊，过的就是快嘛。那时候我是刚刚从警校毕业的新人，现在在单位独身宿舍我也算是半个老人了！哈哈！”

    屋外气温有点下降了。一阵风从半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凉嗖嗖的。幸运星又动起来了，阳台上，一只小风铃在风中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非常好听。刚才还阳光灿烂的天空已经有点暗下来了。萍萍下了床，到阳台上关好窗户，然后又回到了床上，她抱起一只毛绒绒的玩具熊猫玩了起来，刚才脸上不高兴的神情已经不见了。她玩得很专注，又是抚毛又是擦眼睛，好一阵子谁也没有说话。

    “唉！”萍萍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把熊猫玩具扔到了一边。

    “怎么了？”陈志伟问。

    “我想起我爸爸来了。那么个年纪，在单位忙就算了，回到家里还要为姐姐的事忙前忙后的。姐姐可好，一点儿也不领情，还净惹爸爸生气。”

    “为什么呀？”

    “还不是因为她工作的事？爸爸一心想让她离开金都公司，都和她说过多少次了，可姐姐一点儿也听不进去，为这事爸爸一直很生气。前两天他们又提起了这件事，说着说着差点吵起来。”

    “就这么点事，至于吗？我看，尹伯伯考虑的肯定有对的地方，不过红姐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说的是呢，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又是不欢而散，后来姐姐好几天没有搭理爸爸呢！”

    “咳，这红姐，也太小孩子脾气了吧，至于的嘛？尹伯伯也是为了她好嘛，你在中间说什么了吗？”

    “我哪管得了她的事情啊，我爸爸都说不了，更别说我了。我劝了劝我爸爸，别的啥也没说。咱们哪，还是少操那份心，把自己的事情管好就行了。”

    “尹伯伯为什么非坚持让红姐离开金都公司啊？”

    “爸爸说，金都公司不可靠，他们的总裁麦咏兴这个人也不稳妥，怕姐姐跟着他们走上了邪路，将来脱不了干系。反正我爸爸从来都对商人有偏见，他自己更是从来也不和任何商人来往。人到了一定年纪，可能就越来越固执了，越来越老脑筋了。”

    陈志伟没有再说话，默默地想着这件事情。

    他想起了监狱正在侦破的“11.29”案，目前掌握的唯一的涉案人员洪常波，他，原来不就是金都公司的员工吗？难道，这，仅仅只是个巧合？看来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尹伯伯的看法是有道理的，这个金都集团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幕后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黑幕，“11.29”案目前所看到的仍然极有可能只是表象，它的深层次里还复杂得很哪！

    陈志伟离开沙发来到了窗户边，凉风习习地透过窗缝吹到他身上。天上已经叠起了一层层的乌云，整个天空已经变得乌蒙蒙的，快下雨了。楼下，一辆出租车停住了，下来了三个人，陈志伟清楚地看见那正是冬磊和黄冲，还有一个年轻女孩，他并不认识。他们已经来了，就要上楼了，这个屋子马上就将进入烟雾缭绕中，淹没在高呼小叫的打麻将的声音里。对这些陈志伟也并不太在意，虽然他真的并不喜欢这种生活，但也许萍萍说的对，人不能总是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里，多走出圈子，多接触一些各种各样的人，也许真的有一些好处。毕竟人是生活在社会中的，而不是生活在真空里。而且还有萍萍，为了萍萍，他宁愿去忍受，只要萍萍觉的过得快乐，这就已经足够了。

    此时陈志伟的心思其实并不在这里。他抬起头，目光射向了远方。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气温下降了不少，碎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天边已经隐隐地亮起了闪电。也许这样一场暴风雨会把天空中的尘埃和人世间的浑垢都荡涤干净吧，但愿如此，确实，有一方净土真的不容易，人世间的事情是很难说清楚的，不过他知道，只要按照自己认为的正确的方向走下去，那就永远不会有错。为了心中的那份执著，为了那份笃信不虞的信念，他宁愿去跨越任何的艰难险阻，他宁愿去踏遍任何的荆棘坎坷，他相信，最后的胜利一定会属于他，属于和他一样正在执著地为了那份忠诚而奋斗不息的人们！他炯炯有神的双眼似乎已经穿透了乌云，看到了，阴霾后面那片晴朗灿烂的天空；看到了，那方绝对不受污染的神圣的纯净的天地！ 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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