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全国足球联赛已经结束快两个月了。在今年的联赛里，北河金都队在主教练丁树君的指挥下，在队长赵一飞的带领下，取得了位于联赛中游的一个成绩。对于这个成绩，北河的球迷们还是认同的，金都集团内部也是基本满意的，毕竟凭着北河金都队的实力，还不可能超越一流强队去夺取联赛冠军。赵一飞在联赛里依然表现上乘，攻入了八粒进球，虽然不算太多，但他在球队的领袖作用和灵魂地位依然无人能够取代，并且据说他的表现还一度引起了国家队教练组的注意，虽然他仍然没有能够入选国家队，但某位国家队助理教练也托人给他带来了两句话：放眼未来，继续努力！这说明他只要保持住现有的状态和良好的上升势头，入选国家队已经是迟早的事。“o二世界杯开打之前入选国家队，参加韩日世界杯！”这是赵一飞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也是主教练丁树君对他提出的新的期望。

    冬歇期到了。没有了任何比赛任务的金都队又开始了漫长的假期。球队解散了，征战了一个赛季的球员们满怀欣喜地各奔东西了。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他们还要再度集中，参加一年一度的春训和体能测试，然后开始新一轮的征战。足球，现在已是人们最为瞩目的体育运动项目，成为人们心目中不可或缺的一道大餐。

    赵一飞已经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月，期间他只是利用周六周日开车和尹红红出去转了转。毕竟现在是冬季，外面天寒地冻的，旅游并不方便。况且红红是集团员工，没有长假，赵一飞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办，也无法长时间地离开。今天，他就已经和人约好了见面，要办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赵一飞看了看表，九点四十五分，离约定的时间只差十五分钟了，该走了。他下了楼，到车库开出自己的红旗轿车，离开小区来到了大街上。

    轿车开得并不快，夹在长长的车流中缓缓地前行着。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再有几天就是春节了。大街两侧到处是长挂横幅，在寒风中簌簌地抖动着，树上到处是彩灯，一串串一片片，不时还有爆竹爆响，年味已经是相当地足了。

    十几分钟后，轿车在一个二十多层高的大楼前停住。赵一飞停好轿车，下了车。他抬头看了看，高高的楼顶上几个烫金大字——新天地大酒店。没错，就是这里，他来到楼门前，立刻有服务生过来开门，极有礼貌地把他让进去，一股暖意融融的空气扑面涌了上来。

    赵一飞坐着电梯来到了十三层，1388房间，那里是已经预定好了的。这个时候，高总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吧？他来到1388房门前，轻轻地按下门铃——

    门开了，奶白色的灯光下站着两个人，一个他很熟悉，正是金都集团总经理高汉金；另一个人，五十多岁的年纪，高高的身材，胖胖的身体，整齐的西服，略微发黑的脸孔，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一飞呀，你可来晚了，一会儿罚酒三杯！”高汉金笑着说道，“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位，北河第一监狱监狱长、北机公司董事长付银秋付总；这位，北河足球队队长赵一飞，著名球星，我们集团的形象代言人。”

    两个人极其亲热地握手，互相说着恭维的话。服务小姐关好门，三个人来到一张大大的餐桌旁坐下，这里已经摆好了一桌高档酒席，悠扬轻快的音乐也放起来了。

    服务小姐给每个人都满了一杯葡萄酒，高汉金举起酒杯，说道：“一飞呀，我和付总是多年的老相识了，你和我一说，我马上就给付总挂了电话，付总二话没说当时就答应了。付总可是一个忙人哪，能够屈尊前来，让我们非常地感动。来，让我们为了付总的到来，干一杯！”

    “是啊，真是非常感谢付总，付总，我们敬您一杯！”

    “客气客气，能够认识赵队长，我倒觉得是三生有幸！来，让我们为了今日的幸会，为了友谊长存，干杯！”

    “干杯！”

    碰杯声，葡萄酒一饮而尽。

    酒马上又满上了。三个人吃着菜，服务小姐在后面服侍着。音乐渐渐进入了高氵朝，气氛相当地融洽。

    “早就听高总提起过赵队长，早就有意结识，今日得偿夙愿，付某不胜荣幸啊！”付银秋夹起一块鱼翅，说道。

    “付总，您太客气了吧？一飞不过是一个搞体育的，靠踢球出了点小名，哪敢蒙受大家如此厚爱？您是长辈，又和高总是好朋友，您还是叫我一飞吧！”

    “是啊老付啊，我看我们大家都用不着这么客气，一飞又不是外人。人生在世，讲的就是交情，图的就是义气，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所以我才乐得为大家作嫁衣裳，互相认识认识，互相有个照应。你还是叫他一飞吧！”

    “好好好。一飞呀，像你这样闻名全国的大球星，实在是人皆仰之，我从来没有交识过体育圈里的人，这是第一次。我确实是非常高兴啊！”

    “谢谢付总的抬爱，其实我也只是个平凡人而已。在外人看来，我们名利双收，其实社会上比我们本事大的，比我们赚的多得多的有的是，我们只是处于公众的目光之下，受人关注的更多一些而已。况且名气这个东西本身就是把双刃剑，做公众人物其实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情，稍有不慎……唉，这里面的苦处无法言表，有时候我们还羡慕普通老百姓呢！”

    “嗯，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呀！”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满桌子的山珍海味，鲍鱼，龙虾，燕窝，鱼翅，江豚肉，熊掌，几个人边吃边谈。这样一桌高档名贵酒菜，价格至少在数万元以上。

    付银秋高高举起酒杯，说道：“一飞呀，高总，今天能够和二位在此痛饮，实在是付某的荣幸。我只说一句，为了友情，为了义气，为了这几个字，我付某可以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来，干杯！”

    “干杯！”

    葡萄酒又一次一饮而尽。每个人都很尽兴。

    “老付啊，你还记得当年不？”高汉金明显喝到了兴头上，兴致勃勃地说道，“当年我刚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刚刚出来创业，有一股子闯劲，年轻气盛，那时候……”

    “那时候你的胆量就不小！”付银秋接过话来说道，“那时候还是计划经济呢，谁敢辞掉辛辛苦苦拼来的公职啊，你就敢，早早地就下海了，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经理，越干越大，现在看来，你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

    “嗨，也是逼的，没办法嘛，靠单位工资那几个钱，勉勉强强养家糊口而已，当时看不少人都下海了，干发了，一咬牙，也跟着去了。当时也是年轻啊，现在想想，也怪后怕的！好在还有那么点头脑，又有好人领路，总算混出点儿人样来……”

    “高总的成功，过去的辉煌经历，我早就听人说过。”赵一飞恭维道。

    “嗨，哪有什么辉煌经历呀，也就是在风口浪尖上混日子而已，三起三落的，难的很。尤其前几年，我辛辛苦苦经营了十五年的公司破产倒闭，那时候我真是跌到了人生的谷底，跳海的心都有！幸亏家人看得紧，要不然，恐怕今天真就不能和几位一起喝酒了！”

    “人生起起伏伏，有高氵朝就有低谷，困难时候谁都遇到过，这很正常嘛！”

    “就是啊！高总，这个时候你更应该挺住，风雨后面总有彩虹啊！”

    “话是那么说，道理也是那个道理，但是那么大的打击，恐怕换了谁都难以承受。好在危难时刻麦总出手相救，力邀我到金都集团来，又让我出任总经理，我才又有了东山再起施展才华的机会，终于有了今天，活过来了！所以对于麦总，我就是知恩图报，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是金子嘛，早晚都会发光，麦总也是慧眼识珠，他用你，就算是用对了。你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也报答了麦总嘛！”

    “就是啊！”

    “谢谢二位夸奖，高某只是尽自己所能干好工作，干好事业，不辱上级信任而已。反正金都集团有了今天，我也算是对麦总能有个交代了，顺道也把自己带出了人生的低谷。人生就是如此嘛，不经历几次拼搏，哪会有那么容易就成功的！”

    “就是！”

    “我看，金都集团不仅会有今天，而且在麦总高总的带领下，明天一定会更好！来，为了金都的明天，干一杯！”

    “干杯！”

    气氛越来越活跃，越来越热烈了。

    “我虽然没有下海，但是在这条路上，也算是取得了成功，”付银秋也明显喝出了兴致，吐着酒气，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从一名普通干警干起，用了十八年的时间，坐到了北河第一监狱监狱长的位置上！当然，成功绝对不是偶然的，这里面有几样东西是必不可少的：头脑，关系，金钱，付出，努力，这几样都要做到恰到好处，才有可能成功。官场就是如此。反正我不论别人，我自己确实就是这样。为了成功我付出了太多太多，当然，成功后也得到了无数倍的回报。现在我大权独揽，不是我付银秋夸口，在北河，在监狱系统，没有我付银秋管不了的，没有我付银秋办不成的事！是，监狱是执法机关，但我曾经公开就说过这样的话：什么是法？我就是法！我始终相信权就是法，你们信不信？”

    “信信信，对于付总的能力和韬略，我们是从来不怀疑的！老付啊，我看你有点喝多了吧？你这——”

    “一点都没多！”付银秋放下酒杯，又提高了声音，他已经露出了醉态，说道，“我今天只是当着好朋友，当着铁哥们，抖一抖心里话而已！你们以为我在说大话吗？没有，官场就是如此！现在我是监狱长，权力在我手里，就是我说了算，这没有办法！不论是行政执法方面，还是企业经营生产方面，亦或是政工管理方面，都得听我付某人的，有敢跟我对着干的，他还想不想在北河一监狱干？况且他也没有那个胆量，没有人敢说一句顶风的话！在一监狱，我就是太上皇！现在我是优秀监狱长，省先进司法工作者，‘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当然了，这些都是虚荣，不过官场就是如此嘛！所以，哪位朋友，哪位哥们儿在这方面有事找我，一句话，我肯定让大家满意，我付某人讲的就是对得起哥们儿，讲的就是义字，就是互相帮助嘛！”

    “哎哟，老付啊，你不说，我还正想跟你说呢，”高汉金也提高了声音说道。对于付银秋的酒后大肆吹嘘，他的内心里甚是反感，但是表面上还是要随声附和，“现在呀，一飞就有那么一点小事儿想麻烦你，一飞呀，刚才你也都听见了，老付这个人可是义气的很哪！大家都是好朋友，关系没的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是吗？”付银秋看了看赵一飞，说道，“一飞呀，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在北河，在司法和监狱系统，还没有我付银秋办不成的事呢，就是在省里，局里领导也会给我很大的面子。有话你就直说吧！”

    “那，先谢谢付总了！”赵一飞略有点局促地顿了一下，说道。“嗯，是这么回事，我有个好朋友，也是原来金都公司的一名员工，叫——洪常波，现在就在一监狱服刑——”

    “原来是我们公司的一名翻译，年轻人，一时失足，偷了公司三万元钱，判了五年，挺可惜的！”高汉金插话道。

    “是，这个人我知道，”付银秋说道，“以前高总和我提起过，我也和方长兴，就是我们那儿的狱政处长，和他交代过，让他好好关照这个人。他怎么了？”

    “他倒是没怎么，不过，马上要过年了，前几天我去监狱探望他，他现在的情况很差，情绪低落，身体也非常不好。他和我说，现在是身心俱疲，非常地累，想——办个保外就医，出来休息休息，养一养身体，养养精神。这件事我和我们公司的高层领导，以及洪常波的家人都沟通了，大家都同意，并委托我代为办理此事，所以，我就通过高总麻烦到付总您这里来了！您看——”

    “噢，是这么点小事啊，”付银秋嘴边的酒气直钻人的鼻孔，乜斜着眼睛，满脸的不屑一顾，说道，“放心吧，包在我的身上，保证没有任何问题！一个月内就让他离开监狱回家！这种事情还需要市中心医院的证明，并通过市检察院考核审查，不过这两方面由我去给他拿下摆平。我不是说了嘛，在一监狱，我就是法，法就是我，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么点小事都不给办，我还算什么对得起哥们儿，讲什么义气！好了放心吧，包在我的身上，老高啊，一飞，让他的家属准备好，一个月内去监狱门口接人吧！”

    “太谢谢付总了，您真是太爽快了！”

    “老付啊，我交下你，就算是交对喽！”高汉金也非常满意地说道。

    “不要说这么点小事，就是搞开发项目投招标，企业经营管理横向联合这些方面的大事都得经我手，都得按我说的办！对了老高，我正想找机会和你研究研究呢，我们监狱企业要扩大生产，增加规模和项目，离不开金都集团这样的大企业大财团的支持啊，怎么样，什么时候咱们也搞个合作开发，横向联合，互惠互利呀？”

    “这个嘛，没有问题！等到时机成熟，我和麦总谈一谈，自然会找到你的！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说到这里高汉金向赵一飞递了个眼色。

    “好，那我可就等着听信儿了啊！”

    赵一飞拉开随身的皮包，从里面拿出厚厚两捆钱，放在桌子上，说道：“付总啊，怎么说这件事也需要您费很大的心思，还需要通过检察院等部门，也有一定的风险，这二十万元您拿着，就算是一飞的一点儿心意吧！”

    “不用不用，”付银秋连忙往回推，“咱们这关系，哪还用得着这个？快收回去！”

    “不行，付总您一定要拿着！”

    “老付啊，你就收下吧！”高汉金说道，“你不收，他的心里倒更难过。一飞的一片心意，我看，你就不必客气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付银秋把钱塞进自己的皮包里，说道：“一飞呀，你真是太客气了，用不着的！大家都是朋友嘛，互相给个照应，互相给个帮助，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后监狱有事，只管一个电话就行了，啊？实在用不着这么客气。对了，我有个小外甥，现在正念书呢，一心想踢足球，想当像你这样的球星，有机会我让他去找你，你给好好指导指导，将来你给联系联系，推荐到足校去，争取成为个职业球员，怎么样？”

    “好，没问题，只要我不去比赛，我随时欢迎他来，您就让他来找我吧！”

    “好好！”

    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菜也吃不动了。服务小姐又给每个人倒上了最后一杯酒。高汉金端起酒杯，说道：“一飞呀，今天是你做东，老付是我请来的，我们二人作陪。这最后一杯酒，你来收杯吧！”

    “应该，应该！”付银秋说道。他也端起了酒杯。

    “好，那，就祝二位老总身体健康，事业有成，愿我们的友谊万年长存，来，干杯！”赵一飞高高举起酒杯。

    “干杯！”

    碰杯声，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

    三个人说笑着离开包房，下了楼。赵一飞到吧台刷了卡，三个人走出了新天地大酒店。

    “要不，咱们再去洗一洗，唱一唱，耍一耍，揉一揉？”高汉金说道,“不知付总有没有雅兴啊？”

    “今天就不必了，下午我还得回去主持个会议，以后时间有的是，一个电话就行，随时可以去嘛！今天就这样，啊？一飞呀，谢谢你的盛情，以后咱们多多交往，你就知道我付某人是什么样的人了！好了，我走了，再见再见！”

    “再见！再见！”

    付银秋钻进自己的小轿车，小轿车缓缓地调了个头，响了一下汽笛，开走了。

    “老付还是当年的脾气，虽然有点爱吹嘘，但是，关键时刻为朋友两肋插刀，很是义气！”高汉金略略笑了笑，说道，“一飞呀，我也回去了，有时间你通知洪常波的家属，准备去接人吧！人生在世就是如此，多个朋友多条路，各个行业，黑白两道，不一定谁会用得上谁，多个好兄弟铁哥们儿肯定就是有好处！现在我也有点乏累了，回去休息休息，下午去公司看看，你也早点回去吧，以后有事情尽管找我！”

    “谢谢高总，您也没少跟着费心思！”

    “哎哎！”

    高汉金也上了自己的小轿车，摆摆手，走了。

    赵一飞开着自己的红旗轿车，一边往回走一边暗自思量：看来给洪常波办理保外就医这件事情非常顺利，一点问题也没有了，下午就可以给已经回到m国的罗纳德打个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了。前几天刚刚从监狱探视洪常波回来的时候，洪常波提出出来休息休息，当时自己做不了主，立刻请示了罗纳德，没想到这个洋老头儿听了自己的话后，很爽快就答应了。看来这个洋老头儿还有点人情味，知道这里面的难处。估计洪常波也是在里面吃了苦头，吃不消了，至于完成任务更是遥遥无期，所以才提出了这样的请求。这也好，出来休养一下，观察一下形势，待时机成熟然后再说吧。想到这里他用力踩了踩油门，轿车加快了速度，在马路上快速行进着。前方一连串烟花爆竹在空中炸开了，在车窗上映出了非常好看的色彩。 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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