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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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春节越来越近了,监狱里的节日气氛更浓了。除了紧急的生产任务以外,出工也越来越少了。
这天是星期六,全体放假。薛海和鲁子星在值班室里值班,犯人们都在监舍里休息。
上午九点多,第六监舍里,三中队的犯人们不少还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懒洋洋地打着鼾。旁边有一伙打扑克和两伙下象棋的,围着一大圈看热闹的,支招的大呼小叫,阴阳怪气,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草味。靠近门口几个铺位上,七八个犯人正在闲聊。
“唉,又他妈一个多月没人来了,家里人都死绝了?大过年的,我这儿早他妈断顿了,死里也没人管!”坐在里铺的一个犯人翻着尿泡眼,半倚在被子垛上,气哼哼地骂道。
“行了,刁世才,才一个多月你就受不了了?我这儿一年一年的也没一个人来,我咋活了?”另一侧铺位上一个犯人说道,同时把从鼻子眼里抠出来的一团脏乎乎的东西揉了揉,顺手抹在床沿上。
“放屁,狗尿苔,谁他妈像你,家里人都死绝了,光根子一根儿,一个人塞饱了全家饿不着?我是有家有口有老婆的人,能跟你比?”刁世才往被子垛上窜了窜,同时用尿泡眼狠狠翻了一下狗尿苔。
“狗尿苔”大名叫任长吉,大概因为从小就是孤儿吧,营养不良,面色苍白得像张纸,加之天生一张大长脸,剃光的头皮上留着青一块红一块的胎记,于是得来了“狗尿苔”的外号。
“我说你们城里人哪,就是娇气,”任长吉把嘴撇了撇,满脸的瞧不起,“我他妈七岁上爹妈就死绝了,从小捡破烂,睡寒窑,喝泔水,吃剩饭,什么苦没吃过?啥罪没遭过?不也长这么大个?在我们那一片儿,提起我任大头来,没一个不知道的,没一个不佩服的!长大后闯荡江湖,不也立了一号!像你们,从小吃鸡蛋,喝牛奶,要鱼有鱼,要肉有肉,还得讲究个营养搭配,爹妈娇惯宠得很,倒养出了一身臭毛病,一个个娇气的活像个娘们!你们吃的再好,也未必能活过我任大头来,信不信?老子从小吃人家扔了不要的剩饭菜,喝喂猪的泔水,倒练出一身疙瘩肉来,就凭这体格子,在我们那片小混混里,硬是各个都被我给收拾打趴下了,他们偷来东西都得给我上供,老子吃现成的,我就是他妈的土皇上……”
“得了得了,你别他妈瞎吹了,你咋不提你偷东西让人家抓住,揍折了三根肋头,差点没给揍死?你咋不提你半夜三更钻人家屋里偷东西,看人家两口子在炕上睡觉,**偷偷摸人家老娘们儿,把人家整醒了,两口子拎菜刀追你,你小子一着急钻猪圈里去了,弄了一身猪屎?……”另一个犯人说道。
“哈哈哈哈……”犯人们哄堂大笑起来,有几个还一个劲儿地咳嗽。
“哎哟哎哟,六哥哎,你咋哪壶不开提哪壶嘛,我那叫人有失手马有漏蹄,再说我当时不钻猪圈里去,还不得剁吧死我呀?我那也叫急中生智嘛!”
“要说有真本事,还得说咱们洪哥,”这个犯人看了看洪常波,接着说道,“大学毕业,会外国话,在好几千人的大公司里头当翻译,一个月光工资就几千块,上至市长,下至街头大痞,三教九流,没有不认识的,五行八业,没有不好使的,黑白两道,到哪儿都吃得开!那才叫有真本事,干大事业的人呢!”
“嗯,说的对!”好几个犯人随声应和。
“行了行了,六子,你可别捧我了!”洪常波连忙摆着手,“我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啊?也就是跟着人家混饭吃罢了!我们那个公司人是不少,三四千口子,可哪儿显得着咱哪!咱无非是个马前小卒,跑龙套呗!”
六子名叫古绪彪,二十七八岁,左腮帮子上有一道刀疤,看上去有些凶气,一直很忠于桂宝善和洪常波。
“咱们这些人一个通病,都他妈爱吹着唠,显呗自己,”古绪彪看到自己的话很受别人吹捧,很高兴,继续摇头晃脑地说道,“要讲哥们儿当年,真不是吹,刀里来枪里去,好歹也见过世面。我们六七个人,当年一起在南方打工,干来干去嫌来钱太慢,一商量,抢他奶奶的,头一台出租车就抢了三千多,干不到半个月就划拉了好几万。可没几天又来了一伙儿,也是十好几号人,硬说这地盘是他们的,不让我们干了,当下我们两伙就干起来了,那真是片刀乱飞,血光迸溅,我一顿片刀砍倒俩,可对手也不含糊,一刀就在我左脸上划了个透膛,看看,就是这儿……”他炫耀地指了指脸上的刀疤。
“哎哟嗬,六哥,真有你的,我算服了!”刁世才凑过来仔细翻了翻尿泡眼,讨好地说道。
“六子就是不含糊嘛!”又一个公鸭桑。
“那后来呢?”洪常波问。
“后来嘛,后来……后来来了好几十个公安,我们一个也没跑了,全给抓起来了!”
“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声。
“噢——,将死喽,臭棋——!”下棋的一伙也突然爆发出一阵怪叫声和笑骂声。
“他妈的,小点声,老子还没睡醒呢!”桂宝善忽然把头从被窝里伸出来骂了几句,扭过头来看了看,然后翻了个身,又懒洋洋地钻进被窝里去了。
“咣当!”走廊里忽然传来沉重的金属撞击声,监舍铁门打开了。有四个轮子的保温饭筒在水磨石地面上推动的声音,早饭送来了——双休日,监狱伙房只供应两顿饭,时间是上午九点半和下午三点半,但是饭菜质量比平时要好不少。
屋里的犯人们“轰”一下乱了营,躺在被窝里睡懒觉的也都跳了起来,拿出自己的餐具,仿佛一群饥饿的狼,眼巴巴等待着一只即将倒毙的麝牛,屋子里一下静了下来。
三只饭筒在门口出现了,拐了一个弯儿推进了屋里,筒盖掀开了,一个是热气腾腾的大米饭,另两个呢,一股肉香混和着鱼腥味飘了出来。
“蘑菇粉条炖鸡肉,干炸黄花鱼一人两条啊!”生活卫生监区的犯人停稳犯筒,喊了一嗓子出去了。
那边人儿刚一离开,这里犯人们“轰”一下顶了上去,把两只饭筒围成了两个死疙瘩,无数只手伸过去,拿盆的,拿碗的,用勺子舀的,用饭盆直接在里面兜的,叫骂声,乱成了一锅粥。
洪常波起初也往前蹭了几下,但很快,他又觉得很恶心,很无聊!他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自己怎么混到这一步了!
桂宝善一边往里挤一边回过头来冲他喊:“快点啊,要不你就吃不到啦!”
吃不到就吃不到!洪常波索性回身坐到自己的铺位上。反正当年山珍海味也吃足了,这点东西算什么,不吃也罢!他随手拿出一支麻花,“嘎嘣嘎嘣”嚼了起来。
桂宝善出来了,手里端着满满一盆饭和一大盆菜,大米饭上面还放着七八条干炸鱼,乐颠颠地递给洪常波:“足够咱们俩的,赶快吃吧!”
洪常波看了看,掀开褥子,拿出一张报纸铺在铺板上,桂宝善把两只盆放好,抓过毛巾擦了擦沾满大米饭和菜汤的手,接过洪常波递给他的一把钢匙,两个人坐稳当,细嚼慢咽地吃上了。嗯,这小鸡炖蘑菇和干炸鱼的味道确实比平时的茄子、花菜、蒜薹和鸡蛋好吃多了。
饭筒边的人渐渐少了,屋子里只有咕囔咕囔的嚼咽声和唏溜唏溜的喝汤声,一点杂音也听不到。当筒边只剩下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一阵叫骂声混合着绝望的哭喊声冒了出来:
“啊——,操他妈的,一点饭也没有了!鱼不是一人两条吗?咋一条也没有了!操他奶奶的!”
犯人们纷纷抬起头看,哭骂的犯人叫孙丙,不到一米六的身高,瘦小枯干的像只猴子。犯人们纷纷投来了鄙夷和幸灾乐祸的目光,古绪彪还添油加醋地冒了一句:“嗯,这干炸鱼是真香啊!”
孙丙向四周看了看,目光落在了桂宝善冒尖的饭盆和正往嘴里送的干炸鱼上。可能是气急眼了,平时面得挨两脚也不敢放个屁的孙丙冲着桂宝善叫嚷开了:
“桂宝善,你,你咋那多饭,你咋拿那多鱼?我,我给你报告队长去!”
“放屁!**活腻味了?”桂宝善瞪起了两只眼睛,可能是因为刚刚睡醒,眼珠子里还布满了红线,“**自己抢不着,怪谁?赖到老子头上来了!操!”
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孙丙冲过来抓起两条鱼就往自己盆里放:“你给我分点!”
“去你妈的!”桂宝善抬起一只脚把孙丙踹出去老远,孙丙“扑通”一声摔在地上,饭盆、鱼摔出去多远。
“你,**的——!”孙丙也不含糊,从地上爬起来奔向桂宝善,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大米饭、菜汤、鱼、鸡肉扣得床上床下到处都是。
屋里顿时乱了套,起哄的,喝倒彩的,幸灾乐祸弄怪声的,拉架的,混乱中少宏友冲出监舍,按响了走廊墙壁上的报警器,同时摘下了对讲机话筒。
“怎么回事?”话筒里有人问。
“报告政府,六监舍打架了!”
薛海和鲁子星急速赶到监舍,屋子里的扭打还在继续。
“都给我停下,住手!”薛海高声喊喝,但两名犯人仍然撕打在一起。
薛海跳过去,几个动作按住了桂宝善,那边鲁子星也很快制服了孙丙。
“按着他!”薛海命令。少宏友和其他几个犯人跳过来按住桂宝善,另有两名犯人过去架住了孙丙。
“都送严管!”
鲁子星带着几名犯人押解着桂宝善和孙丙出去了,薛海看了看,屋里一片狼藉,床单扔在地上,到处是饭、菜汤、蘑菇、鱼肉。
“怎么回事?”薛海问。
犯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经过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遍。
“今天你们号里谁值日?”薛海高声问道。
“报,报告政府,是我!”任长吉怯生生地回答。
“值日为什么不给大家分饭打菜?为什么不搞好监舍卫生?”
“我,我还没来得及打呢,他们,他们就抢上了……”
“值日的不能很好地履行职责,这件事你要负责任!任长吉,本月扣你3分!”薛海的语气威严得不容置疑。
任长吉抬起头来刚想要辩解什么,碰到了薛海严厉的目光,他又怯怯地把头低下去了。
“监狱早有规定,休息日八点起床,八点半把被子叠好,内务卫生清理完毕,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被子没叠?”薛海拿出纸和笔来,按照床头上的名签把没起床的犯人挨个记了下来。
“这些人每人扣1分,抓紧把内务卫生清理好,再有违反的从严处理!可以下棋、打扑克,严禁带有赌博性质,不准破坏内务卫生!现在马上把卫生收拾好!”
犯人们开始叠被子,扫地,拖地面,擦窗户。薛海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监舍。
卫生很快收拾完了,犯人们又小心地继续吃饭。吃完了饭,下棋的、打扑克的又继续了,依旧是围着一圈看热闹的,大呼小叫,烟草味又渐渐弥散开来。窗台下的暖气片呼呼地往上泛着热气,屋里边闷热干燥得很。
洪常波看了看眼前的空饭盒和桂宝善空空的床铺,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倒不是同情桂宝善,虽说桂宝善和他关系不错,可是从骨子里讲,他还是很瞧不起他的,桂宝善押了小号,和自己倒没有什么关系,他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幸灾乐祸。他倒是很替自己的前途担心,为自己的处境担忧。那个姓陈的小警察不仅警惕性极高,而且把他和桂宝善盯得紧紧的,他们只有白天在车间里从事生产劳动,晚上参加学习参加活动的份,根本没有任何行动自由,看来这样下去完成任务是遥遥无期,甚至是不可能的了!还有这鬼地方,为了分得一口所谓好吃的都要经过一番惨烈的拼争和厮杀,这和自己以前灯红酒绿的生活有着多么大的天壤之别呀!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怨恨起罗纳德和赵一飞来了。如果没有罗纳德胁迫自己加入那个组织,如果没有他们合伙设计的那个自以为高明无比的“h3潜入计划”,如果自己当初不是听信了罗纳德的妖言蛊惑,走上了这条路,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去过这种让人根本无法忍受的生活!每天面对的是杀人犯、抢劫犯、强奸犯、盗窃犯、诈骗犯,听到的是他们的虚词滥语,吹五喝六;每天一身的油腻,看着的是刨床、车床、钢材、铁屑,听的是隆隆的机器轰鸣声,耳朵都快聋了!天天要上课,早上要出操,还要搞各种各样的活动,忏悔教育,前途教育,政治教育,法制教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稍有一点做错,面对的是高墙电网下管教严厉的目光,还有反省号、禁闭室、严管处、矫治处……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在地狱,简直就是在炼狱!!何时何日方是尽头啊!
怎么办?他心里很乱,便决定出去走一走,透透空气,好好理一理思路。其他人都在下棋打牌,他悄悄走出了监舍。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监督岗的犯人坐在楼门口,注视着走廊里的动静。没有正当理由是不能离开监舍楼的,洪常波左右看了看,顺手操起楼道拐角的笤帚和戳子,来到了楼门口。
“你干什么?”监督岗犯人问。
“出去打扫院子里的卫生。”
“今天是你值日吗?”
“今天我们号是任长吉值日,他病了,让我替他出去一下。”
监督岗犯人看了看他,在记事本上登了记,然后放他出去了。
离开了监舍楼污浊浑噩的空气,呼吸着外面清新的凉风,他感到很舒服。他把地上的几块纸屑、果皮扫进戳子里,禁不住又抬起头向天上望去。四面是楼,四角的天空,但天依旧是蓝蓝的,依然是朵朵白云,一架飞机正在极高的云天中翱翔,拖着长长的白线,似一枚钢针,细小悠远,直至看不见了……他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来到了长廊下,放好笤帚和戳子,找了个位置坐下。冷风吹在身上,一会儿便觉得耳朵像被掐住一样地疼。但是他宁愿呆在冷风里,也不愿回到犯人堆里面去。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了!
“嘻嘻,洪哥,怎么了,不舒服?”一个声音传来,洪常波扭头一看,是古绪彪,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坐在了自己身边。
“是六子啊,你怎么出来了?”
“嘻,都知道我有心脏病,我说上医院看病,他们就放我出来了!怎么了,洪哥,看你脸色不好?病了?”
“没有,出来透透气!”
“嗨,洪哥,当着我就不用说见外话了,我早都看出来了,你肯定是心情不好。其实,要我说,我真有点不明白,你这样的人,为啥偏要在这里待着,遭这份洋罪?”
“废话,犯了法判了刑,就得进监狱,这是谁乐意的呀?”
“不是,我是说,你呀,对这个环境,肯定还不太适应。这帮人可不就这样,个个吹五喝六的,有一个说仨,尽捡大个儿的扔,说话哪有个边儿,你是有学问的人,甭跟他们一般见识!”
“没事!”
“嗐,洪哥,其实,要我说……你完全可以出去,离开这鬼地方!以你的实力,肯定没问题,干嘛非要和我们这帮人在一起混,吃劳改这碗饭?”
“出去?咋出去?刚进来一年不到,还有四年多呢,你还敢越狱呀?”
“不是,洪哥,你还是来的时间太短,对这里面的事不明白,我古六子里里外外也待了十多年了,啥没见过?要我说,你完全可以现在就合法地出去!”
“现在就合法地出去?咋出去?”洪常波的眼睛瞪得老大,嘴都合不上了。
“有两条道,”古绪彪扳起了手指头,“第一个:假释,但是这个现在控制的挺严,而且有刑期限制,所以对你还不太适合;第二个,就是保外就医,就是有病了,监狱批准你提前回家治病。你完全可以走这条道嘛!”
“可,可我也没病啊,人家哪能批准嘛!”
“嗨,洪哥,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病这个东西,还不是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谁还能钻你肚子里看去呀?以你的实力,弄一张诊断证明来还不容易?到时候再和上边儿拉好关系,该花的多花点儿,花个十万二十万的,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上边儿一拍板,还不就出去了?据我所知,保外就医也需要刑期限制,需要服刑到最低年限,这个你是不够,但是还有一条儿,就是有特别严重的疾病危及生命的,可以不受这个限制,依我看,你完全可以办成嘛!”
“是吗?”洪常波禁不住眼前一亮,“好小子,真有你的,你咋弄这明白?”
“嗐,这种事,早见识多了,我不是说了嘛,里里外外十多年了,也不能光知道扒拉大米饭干活上课啊,该琢磨的事也得琢磨琢磨!好了洪哥,道儿我算给你出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还真得上医院去一趟,昨天的药我还没领呢,我走了啊!你也早点回去吧,外边儿太冷,当心感冒!”
古绪彪奔着犯人医院的方向去了。
洪常波坐在那里,早已经忘记了寒冷,心里禁不住一阵激动:真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自己为什么就没想到呢?只知道一门心思地坐牢呢?看来自己是必须走保外就医这条路了!现在的形势,完成任务是不能的了,自己早已经是身心俱裂,行将崩溃,是必须要离开这里,到外面好好休养一阵子了。在外面先好好观察一阵形势,待到形势好转后再潜回来也不迟,相信罗纳德赵一飞他们也会同意自己的想法的,否则,一味地强行潜伏下去,不但不可能触摸到核心机密,还会造成种种危险,那样反倒适得其反,又有何必要呢?况且自己在潜入之前罗纳德也早就和自己说过,他的话至今还在耳畔:保护情报员是我永远的原则,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让任何一名情报员去铤而走险,一旦觉得情况变得不适合你继续潜伏,我们就会想办法让你离开。现在,是到了该按照这些话去做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一下子变得很轻松,似乎自由就在眼前,已经唾手可得了!他觉得心里像被人拔掉了一个闷塞子一样,又舒服又顺气。是啊,任何时候,人都应当头脑灵活一些,都应当从客观情况出发,去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离春节已经不远了,赵一飞一定会在最近的时候来探视自己,自己一定要利用这个时机把心里的想法和感受都告诉他,让他转达给罗纳德,告诉他们,这里现在已经变得不适合自己再继续潜伏下去了,自己已异常疲惫,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以保外就医的方式离开这里,到外面去休养一段时间,待到情况变好一些后,自己的身体和心理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到那时候一定会再回来,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完成任务!对,就这么办!
想到这里他心里那种堵闷憋气的感觉已经彻底没有了。他站起来,四下看了看,只有不远处有几块垃圾,他过去把它们扫进戳子里,又倒进了垃圾箱里,然后便回到了监舍。屋里打扑克下棋的依旧在继续,电视机的音量也放得特别地大,犯人们高呼小叫,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此时的他对这些早已是充耳不闻,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熟悉的夏日海滩,那高高的椰子树下,他正和情人手牵着手,高高兴兴地走过来……他坐下来,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把目光投向了电视机,小小的荧光屏里,齐天大圣正施展出浑身解数,挥舞着如意金箍棒,打杀着一个又一个妖魔鬼怪。 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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