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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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秋日的翠霞山,非常地美丽。

    静静的石板路上,很少有人走过。两旁的树木早已被早霜打成了红色,一团团,一簇簇,似晚霞,似焰火,一阵秋风吹过,红叶“刷刷”地飘落。空气中充满了淡淡的幽香,轻轻地吸一口,真的能浸透心肺。站在山坡上望下去,南沙河犹如一抹云烟,静静地环城而过。此种情景真的让人想到了伟大领袖的那首诗: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陈志伟和尹萍萍手拉着手,说说笑笑地往山上走。陈志伟一身休闲的打扮,萍萍也终于脱去了心爱的连衣裙,换上了一身秋装。这使她看上去更显得矫健,窈窕。他们时而追逐着往山上跑,时而停下来远眺,时而靠在一起亲热地说着话,静静的山石林木间,清脆的欢笑声传出去很远。

    终于爬上了半山腰的一座亭子,他们坐下来,靠在一起望着远处的景色。山下就是他们生活的城市,城市可真大,远远地难以望到边际。再远处,就是南沙河了。下午的阳光照到河面上,闪烁着波光粼粼的光斑。河的对岸笼罩在淡淡的烟雾里,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听说,比赛后球迷们还庆祝游行了?”陈志伟问。

    “可不是嘛,中国队打得好,赢球了,球迷们都乐疯了,又放焰火又游行的,当时我们的汽车还在城里转了好几圈才出来的呢,这回国家队出线没问题了!”

    “嗯,确实应该是了!”

    “你去的那个地方,怎么样啊?”

    “大雪山脚下,景色倒是挺好,不过经济发展水平还是比沿海差一些。”

    “那山怎么样啊?特别美吧?”

    “远远地望,确实很美,望不到尽头。我感觉,如果旅游的话,就去自然景观,比去人工建成的人文景观好多了,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我见到的那雪山就是,让人惊叹大自然的壮阔和悠远。”

    “嗯,和我想的一样,所以今天才带你来爬翠霞山嘛!哈哈,怎么样,这里美吗?”

    “太美了!我到北河工作快半年了,还是头一次到这里来,这里真是一个踏青散心的好去处。”

    “这个季节来,看一看红叶,早霜,晚霞,特别美丽;春天的时候来踏青挖野菜,做野炊,别有一番韵味,以前我和同学们就来过。”

    “对了,元旦不远了,过完元旦,我们监区还要举办一年一次的服刑人员迎新春亲情联谊会,就是把服刑人员家属和社会帮教团体请到监狱去,由服刑人员进行汇报演出,与家属和帮教团体联谊,签订帮教责任状,这个活动北河大学每年都要派人参加,你现在其实还是北河大学的学生,欢迎你去参加呀!“

    “好,我一定去!我上大一的时候就去过一次!犯人演的节目特别好,感觉挺感动人的!我们帮教过的那几名犯人后来都获得减刑了,有一个还假释了呢!”

    “是吗?那就更好了!这项活动对我们的工作是非常有帮助的,意义重大的。改造好罪犯本来就是全社会共同的责任!”

    “嗯,我肯定去,到时候一起看演出!”

    “好啊!”

    他们靠在一起,静静地坐着,秋风吹过来,带来了阵阵凉爽。诺大的山上,一个人也看不到。

    陈志伟偷眼看了看,萍萍一身束身的衣服,细细的腰身,别有一种风情。他很想和她亲热一下,但是他又不敢,怕她生气。他们在一起快半年了,连接吻还没有过,有时他也恨自己太懦弱太胆小,要不,来点野蛮的?嘿嘿!估计她也不会生气吧?

    又一阵秋风拂过,带来了阵阵寒意。萍萍大概是觉得有点冷了,紧紧地靠住了陈志伟。陈志伟脱下外衣披在她的身上,拥着她,她顺势倒在了他的怀抱里。他紧紧地抱着她,望着她,轻轻地把头靠上去,她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那个圣洁而幸福的时刻,他甚至听得见她咚咚的心跳——

    哒、哒、哒!石板上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理了理头发,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

    是几名游人顺着山路上来了,说说笑笑的,指点着远处的风景。

    他们也站了起来,手拉着手,出了亭子,向远处眺望——

    太阳已经西缀了,宽阔的平原上,火车在奔驰。南沙河划出几道优美的弧线,伸向了远方。霞光染红了河面,犹如万缕碎锦,点缀着人世间,显露着万种风情。炊烟已经升起来了,城市笼罩在烟雾里,犹如戴着神秘面纱的少女,别有一种神秘的美。刚刚燃起的晚霞染红了西半个天空,染红了山川大地,天地似乎合在了一起,他们仿佛已经置身于梦幻般的童话世界里了!

    ——此种情景,真的是让人流连忘返!

    山坡上,是两个紧紧相依偎的、无比兴奋的身影!

    “这样的犯人,怎么能获得改造积极分子的荣誉称号呢?这是绝对不可以的!”陈志伟毫不让步,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强硬得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屋里的人静静地听着,没有一个人说话,人们的目光齐齐地落到了教导员何振才身上。

    “我也只是建议一下嘛,今天的会议,就是研究改造积极分子的名单的,任何一名犯人都可以获得提名,都有得到提名的权力,我们每个人都有发言的权利,对不对?”

    “提名可以,但是,必须要从实际出发,从获得改造积极分子荣誉称号规定的条件出发,不切合实际的提名是没有意义的,也是行不通的,像桂宝善这样的犯人,一直表现很差,投机改造,蒙蔽政府,欺压他犯,这样的犯人应该是我们打击治理的对象才对,怎么还能够获得荣誉称号呢?至于洪常波,入监时间只有半年多,虽然时间上勉强达到了规定的要求,但是他入监半年来,表现一直很平淡,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特别积极的地方,因此,也是不符合改造积极分子的条件的,所以也是没有资格获得提名的,这就是我的意见!”

    “也不能总用老眼光看人嘛,人都是发展进步的!桂宝善过去是有过一些毛病,关过禁闭,蹲过小号,数次入监,这不假;但是最近一个阶段以来,协助政府做了不少工作,尤其最近几个月,我一直代理三中队中队长,桂宝善为我们做了不少事情,这几个月来,他协助政府,使车间生产产量上升了两个百分点,这就是成绩嘛!至于洪常波,大学毕业,拥有很高的学历,精通生产技术,精通外语,是一个人才,用做车间犯人调度员,物尽其用,也协助政府做了不少工作,为政府出了不少力气,而且据我所知,他在为贫困犯人少宏友捐款活动中表现很突出,一个人就捐了二百元,这都是成绩嘛,有什么不可以获得改造积极分子称号的?我总觉得,我提议的这两名犯人,可以考虑考虑,可以研究一下!”

    “衡量一名犯人,不能单看某一方面,要看他的综合的、总体的表现情况!桂宝善这名犯人,善于投机钻营,阳奉阴违,搞两面派,善于投机改造,蒙蔽政府,弄虚作假,对此我们一直都是有共识的,这样的犯人,绝不能因为他协助我们把车间的产量提高了就认为他已经改造好了,变好了,相反,我们必须识破他假相背后的真面目,剥掉他的画皮,狠狠地予以打击;至于洪常波,入监时间很短,背景又很复杂,对于他的本质和真正面目,我们还没有全面认识,这样的犯人,实质上还处于考察阶段,这个时候予以很大的奖励也是不合时宜的,不妥当的,至于他有学历,会外语,懂技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安排他做犯人绘图小组的组长,发挥他的一技之长,为他安排下了很好的改造道路,而做为车间犯人调度员使用,我看并不合适,况且以前的车间调度员全部是由工人师傅担任,现在换成犯人,于监管稳定不利,于其自身的改造也没有什么好处。他在为少宏友捐款活动中表现确实很突出,但这只是一个方面,不能代表全部,而且我们也对此对其进行了奖分,但是这一点还不能作为其获得奖励的依据。现在监狱的整体改造环境正在越来越规范化,科学化,仅仅以生产的好坏和产量的高低来衡量一名犯人的改造好坏的时代早已经成为历史,我们要考察的是一名犯人在认罪服法、遵规守纪以及劳动学习等等各个方面、各种情况下的综合的表现情况,看的是不是他已经真正地从思想上彻底地认罪服法了,彻底地抛弃了罪恶意识,认识到了自身犯罪的巨大危害性,彻底地走上了新生的道路,只有这些方面都达到了一定的高度,我们才会认为这名犯人已经是真正地取得了较好的改造成绩,真正地在向着好的改造方向发展,对于这样的犯人予以行政和刑事奖励才是正确的,也才能真正起到奖励的鼓励先进、鞭策后进的作用。所以,综合来看,桂宝善也好,洪常波也罢,都是没有资格获得改造积极分子荣誉称号的。我是工作在基层的分监区长,掌握着第一手的实际情况,这就是我的意见!”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能不能获得改造积极分子称号,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大家讨论,监区长拍板!”何振才硬硬地扔出了这句话,他的脸色很难看,非常不满地把身子扭到了一边儿。

    “老何呀,这,我可得说几句了!”一直坐在旁边没有作声的监区长姜云山喷出了一口浓浓的烟雾,说道。屋里已经到处是烟草味,“我们每个人都有发言的权利,任何一名犯人都有获得提名的资格,这个不假;但是,我们是有原则、有政策的。我们的奖励,就是要颁给那些真正有进步的犯人,真正积极改造、真正走新生之路的犯人!而绝不能被那些阳奉阴违的犯人所利用,更不能以犯人和我们工作人员之间的关系的远近作为衡量的标准。刚才小陈的话我非常赞成,单单以劳动成绩来代替整个改造成绩的时代早已经成为历史,我们要观察一名犯人,就是看他是否从本质上真正地抛弃了罪恶,抛弃了犯罪意识,真正地走上了重做新人的道路,而绝不能被其假相所蒙蔽。对于犯人,我们必须深深地洞悉,彻底地把握,在任何时刻,我们都要成为主动者,而绝不能成为落后者和被动者。至于桂宝善和洪常波这两名犯人,综合来看,我同意小陈的意见,他们,目前还不具备获得奖励的资格!”

    “嗨,我,我这都是图的什么呢?”何振才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一片好心,都是为了大家考虑,却落得这么个结果。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洪常波入狱前是金都公司的员工,现在,金都公司已经把关系托到监狱狱政处方处长那里去了,方处长找到我,要我照顾照顾洪常波,适当时候给个奖励,方处长的话,金都公司的面子,我想,咱们大家也不好拒绝,干脆就我一个人担了吧,所以我才......唉,没想到,好心倒弄了一身不是!”

    “噢,有这种事?”姜云山也很惊讶地说道,“社会上托关系走后门那一套,弄到监狱来了?!小陈,你是主抓三中队的中队长,主管洪常波,对此,你咱们看?”

    “不管谁的关系,不管谁说的话,”陈志伟未做任何考虑,还是不依不饶,“我只知道,我们是执法者,就应该严格遵守法律,就应该严格依法办事,依照规章制度和政策办事,我相信这是没有问题的,也是没有毛病的。如果有哪位领导认为我做的过火,太死板,可以把我调离撤换......”

    姜云山点了点头,接过话来说道:“是啊,社会上的不正之风,确实很猖獗,连我们这高墙电网之内也难以幸免!如果我们再随波逐流,搞社会阴暗面的那一套,搞暗箱操作,权钱交易,那,岂不是连犯人都要骂我们?我们岂不成了**分子?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去改造犯人,去执行刑罚,谈何维护法律的尊严?所以,这是绝对不行的!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洪常波桂宝善不能获得改造积极分子的提名,如果上面有人问下来,我去顶着,有了毛病,我担着!”

    姜云山把一只烟头在烟灰缸里有力地撵灭,马上又叼起另一支香烟,点着火抽了起来。屋里面静静的,十多个人,没有一个人说话。何振才嘴角动了动,四下看了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表情极不自然。陈志伟虎着脸,低着头看着自己眼前的记事本,一语不发。气氛一时很肃寂。

    姜云山清了清嗓子,目光掠过了一直没有做声的另三名中队长巫宇军、杨峰和黄凤翔,又看了看管教科的几名干警,说道:“下面,我们集体讨论一下各个中队呈报上来的改造积极分子候选人名单。还是那个程序,我们先讨论,然后在犯群中公示,实行犯人举报制度,一个星期后最终拍板,下面大家畅所欲言啊!按顺序,先从一中队来,报上来五名,第一个,储贝奇,这名犯人我很熟悉,电焊工操作者,学习成绩也非常优秀,一直靠近政府,各方面表现都很好,大家看看,有什么意见没有,都说一说嘛......”

    “我先说说,这名犯人获得改造积极分子荣誉称号,我表示同意!我看,从生产、学习、表现各个方面来说,都符合条件,没有什么问题......”杨峰的大嗓门震得人的耳鼓嗡嗡地响。

    屋里面的气氛逐渐活跃起来了。

    深秋的天气,越来越凉了。

    桂宝善用手试了试水温,正合适,便脱光了衣服,悄悄地钻进了水槽子里。唉,这年头儿,人都是他妈的势利眼,这帮混蛋一看陈队长回来了,自己现在已经不得势了,便都他妈的滚蛋了,连弄点洗澡水都得自己来。以往侍候局儿的,搓澡的,按摩的也都没有了,连洗个澡还得偷偷摸摸不声不响的,生怕弄出点儿声来让陈队长知道。唉,这是他妈的什么日子!

    可也真是没有想到,真是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那个小陈队长看上去一脸的书生气,眉清目秀的,一点派头也没有,居然连何教的面子都给卷了,不仅拿掉了他和洪常波的改造积极分子候选资格,还撤掉了他的中队犯人大领班,让自己从事力工生产,帮床学徒。唉,一下子变成龟孙子喽!现在别说再在车间里说一不二,就是连出个车间大门都得请示登记,唉,完了,这就算彻底完!

    这个小陈队长居然敢这么干,这么硬,这么黑脸,铁面无私,这真是他所没有想到的。照理说,你上司的关系,怎么着也得照顾着点,给点面子,好歹给点儿特殊政策吧?或者我们给你也“上点”,咱们也交个“朋友”?疏不料这个年轻的小警察根本不吃这一套,强硬、执拗、廉洁得出奇,一切按政策办事!唉,往后这日子可不好过喽!

    桂宝善往身上撩着水,一面四下里望着。屋子里静悄悄的,四五个犯人正在打瞌睡。门外车床旁边,六七个犯人一边指着图纸,一边研究着什么。这帮东西!一看风口变了,马上全都好好劳动好好表现去了,再也没人搭理自己了。唉,看来往后只能指着那位洪大翻译了!那个人平时话语不多,从不喜形于色,城府极深,又财大气粗的,靠山硬得很,和何教关系又不一般,将来也许人家会吃的开吧?不过他也看出来了,洪常波明显对自己是瞧不起的,或者说干脆就是利用。算了,现在的自己就别计较那些了吧?而且自己还得拿出看家本事来——溜须拍马屁,把洪大翻译侍候好,要不然,人家一脚踹开自己,也未可知呢!

    车间里,有几台机床响起来了,屋里面的犯人陆续走了出去。几分钟后一声长铃,这是车间劳动的铃声。桂宝善看了看,屋里人都走了,反正没人注意自己,索性就多泡一会儿吧!出去帮床干力工一动就是一身臭汗,他这以前享受的主儿,哪儿受得了啊!

    桂宝善正泡得舒服,忽然一个脑袋从休息室门口探进来,冲着他喊道:“喂,劳动了!”

    是单存,犯人力工劳动小组的组长。呸,这个东西!平时就和自己不对付,暗地里没少坏自己。他妈的,现在看自己不行了,他也来颐指气使了!桂宝善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啊,知道了,马上就去!”

    门口的脑袋不见了。

    桂宝善又往身上撩了几把水,洗了洗脸。天气越来越凉了,能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透澡,越来越不容易了!他一边在心里暗暗地骂着,一边儿缓缓地从水槽子里站了起来,上半身一接触到冷气,他不禁打了个哆嗦,一下子又坐回来了。

    “再多泡一会儿吧,暖和暖和,晚去一会儿,又能怎么地?”他暗暗地想到。

    车间里,机床已经全都开动起来了,满耳朵轰鸣的声音,连地面都在微微地颤抖。

    十几分钟很快过去了。桂宝善正泡得过瘾,一个高高的人影进来了,还是单存,一进屋就骂骂咧咧:“**还有完没完?外边儿人都干活儿了,你还准备泡熟了啊?”

    “我不是说了嘛,马上就去,真他妈的......”桂宝善一边儿嚷着,一边儿连忙从水槽子里站了起来。

    “去你妈的!”单存上去一脚把水槽子踹翻了,水淌得满地都是,桂宝善精赤条条的摔出去老远。

    “哈哈哈!”不知什么时候门口挤进来的犯人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桂宝善躺在地上杀猪一样地喊了起来:“打人了!劳动组长打人了!快来人哪!打人了!”

    有人过去把桂宝善扶了起来,有人用拖布拖着水。正乱的时候,有人说道:“陈队长来了!”犯人们很快扫干了屋里的水,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陈志伟,一脸严肃地盯着刚刚胡乱穿上衣服的桂宝善和脸上还有怒气的单存。

    “怎么回事?”陈志伟问。

    “报告陈队长,他,他打我!”桂宝善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他在劳动时间洗澡,不干活儿!”单存说,“我没打他!”

    “桂宝善,为什么在劳动时间洗澡?”陈志伟语气非常威严,目光把桂宝善斥得小了一半儿,这是现在桂宝善最怕见到的。

    “我,我是中午午休的时候,泡,泡了一会儿......”

    “中队每周都有统一的洗澡时间,平时不许擅自洗澡,你不知道吗?”

    “这,我、我——”桂宝善的头低下去了。

    “你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监区的规定,违犯了《罪犯改造行为规范》的规定,因此决定,对你进行思想和行为矫治一周。马上穿上衣服,和我去矫治室!”

    桂宝善不敢作声,默默地穿上了衣服。

    陈志伟又对单存说道:“你制止他犯的违规行为是对的,但是,行为方式有些不当,有情况发现问题应当及时和政府反映,激化矛盾是不可以的,你知道吗?所以,决定对你予以口头批评教育。”

    “是,谢谢陈队长!”单存也点了点头。

    桂宝善穿好衣服,默默地往前走。车间里,犯人都投来了鄙夷和幸灾乐祸的目光,有的还偷偷地讪笑。桂宝善心里暗暗地哀叹道:完了,一点儿特权也没有了,这算彻底——完!”

    “撤掉你的车间犯人调度员,有什么想法?”陈志伟问。

    “我,我能有什么想法?服从政府!”洪常波说道。

    “嗯!”陈志伟点了点头,“这一切都是出于生产的需要,出于改造的需要,没有任何其他的含义。车间调度员这个位置过于重要,不适宜由犯人担任,这是历来的惯例。我知道你懂技术,会外语,有学历,因此决定让你担任犯人绘图小组的劳动组长,发挥你的特长,这也是给你安排下了很好的改造道路,政府对每一名犯人都是负责任的,希望你改造好!将来经过监区的推荐,教育处的测试选拔,你也有可能担任教育处的犯人教员,这对你来说都是非常有利的!希望你抓住有利的时机,认清改造形势,努力表现,早日取得优秀的改造成绩。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改造中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只有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才会取得最终的成功!不切实际的,不好的想法都是非常有害的,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你明白吗?”

    “是!”洪常波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好,你回去吧,希望你认真体会政府的话,早日走上正确的改造轨道!”

    洪常波默默地转身出去了。

    绘图室在车间西北角,他回到屋里,三四名犯人正在忙碌着。

    洪常波默默地坐在破椅子上,想着心事。看来事情的进展是极其不顺利的,这个小陈队长实在是太有政策性了,也实在是太难斗、太有警惕性了!和何振才完完全全是两种人。丢掉了那个改造积极分子候选资格他倒没太在乎,失去了车间调度员的职位他也没觉得难过,只是他没收了自己教导员办公室钥匙,严令自己以后不准擅自出车间大门,出大门必须请示汇报,不准擅自进入任何一处政府办公室打扫卫生的规定实在是让他震惊、焦虑,甚至是——绝望!这不就是把自己死死地困在了车间里面,没有任何行动自由,没有任何特权了吗?那,自己到这里来还有什么意义?自己的任务还如何去完成?自己的目标计划又如何去实现?哎哟哟,这个姓陈的年轻的小监狱警察,可要了自己的命了!

    现在,外面罗纳德和赵一飞还在催促着他,自己刚刚接触到了一点儿,看到了一抹胜利的曙光,马上又被这个陈警官给浇灭了!怎么办?看来只有暗暗潜伏,做好长期的打算了!铤而走险还远没到时候,那样只能造成全面暴露全面失败的后果,是绝对不行的。反正罗纳德也没给自己定下具体的时间,他也说过以安全为主,现在的自己,也只好这样了!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很悲凉,为自己的处境、为自己的现状悲哀。看来自己只能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实实在在的犯人了!失去了人生自由,铁窗牢狱,甚至是矫治、禁闭!是谁害得自己走到了这一步?是罗纳德?是赵一飞?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五年哪,五年!自己从此就要在这深牢大狱里待上五年了!往日的荣华富贵没有了,往日的快活自在没有了,往日的情人不见了,往日的一切都没有了!后悔吗?恐惧吗?谁知道呢!

    “喂,组长,这几个数据,是不是有标错的,你给看看!”一名犯人冲着他喊道。

    “啊!”他连忙答应一声,站起来,来到了桌子前。

    几张皱巴巴的图纸摆在那里——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他的改造岗位了! 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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