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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听闻,心中却是五味成杂,有心将话说开,却又唯恐起到反效果。况今日之试探,也算是卓有成效了。他斟酌了一番,才缓言道:“ 吾可以留下,只是你走之前,记得把封光安置好,免得她若是出了什么事,又怪到吾头上,吾可没有这么多丫鬟可推出来做替死鬼。”
殢无伤听闻,眼神霎时暗了一暗,却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紧紧搂着他。他心知不能相逼太急,便不再多言,只安静靠在殢无伤怀里。半响之后,才淡淡问道:“ 这一次,你在家中待多久平叛之事,进展如何了”
“ 一切视宫中安排而定,吾走之前,自然会知会你。至于平叛之事,你不必操心,好生调养身子便是。”
“ 嗯吾省的了。”他思量一番,又将殢无伤走后之事细细告知:玉宵天香,妖印浮屠,连带的将牵扯其中的人物,也一并介绍给了殢无伤知晓。临了又装作不经意的说道:“ 二夫人之由来,想必你看了她去的信已是清楚了,这里吾便不再赘言了。至于叛军之事,照吾说,要解决此事,应该先从源头着手方为上策。妖孽横行,有心人便借了此事,在其中妖言惑众,若是不除妖孽,叛军只怕是杀之不尽,灭之不绝。”
“ 你能这么说,料想已是有线索了说吧,这次需要吾做什么”
“ 你之墨剑,亦可破尽天地丧气;吾需要你暗中细细查探,以图后续。”
“ 嗯吾答应你便是。”
无衣突然轻轻一笑,日光落在他的眼眸里,似是画出了缠绵的涟漪。那些深深浅浅的紫色迂回缠绕,晕染开来,彼时谁的目光宛若迷城,只在转瞬之间,就俘获了殢无伤的全部视线。
他的神情柔和,他的眼神温暖,他甚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徜徉在殢无伤温暖的怀抱里,忘记了那些无妄的愁绪和柔弱的感伤。
我们都不够强大,既没有强大到可以守望爱,也没有强大到可以忽略爱。
所以,便只能一直爱下去了。
第28章 空巢上
时至中午,绿萼中途进来了一回,见得殢无伤还在,有些欣喜的问道:“ 将军,可在夫人处用饭若是在此用饭,奴婢便先去厨房准备着。”
殢无伤并不多言,只淡淡说道:“ 嗯”绿萼听闻,似是有些为难,便向无衣问道:“ 夫人和将军中午想吃什么菜府中有些上好的桂花酒,算是今年的新酿,还未开封过的,其余瓜果时蔬都是现成的,要是有想吃的,就告知奴婢,奴婢好叫厨房做去。”
无衣忙坐直了身子道:“ 酒自是要的,秋露初凝,新鲜的桂花也不错,来个桂花糯米糖藕好了,上次那个嘉蔬紫芋羹也不错。”他停住了不说,只向殢无伤询问道:“ 无伤,你觉得是松鼠桂鱼好,还是剁椒鱼头好”
“ 松鼠桂鱼罢。”嗯殢无伤不是一向无辣不欢么难道似是想通了其中细节,他莞尔一笑便道:“ 绿萼,刚说的几样皆是要的,其他的随意做来便是,你可记清楚了”
“ 夫人放心罢,奴婢都记下了。”
两个人又静静坐了一会,无衣才开口道:“ 你这次远行一切可好听闻宫中派了武将去替你,不知是何人能担此大任...”话还没说完,却被殢无伤打断:“ 你之问题多余了,与其关心这些琐事,倒不如好生注意身体。”
“ 哈吾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碍事的。”
殢无伤听闻,却是微眯了眼说道:“ 是谁这几天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又是谁三天两头就闹晕倒呢”
他难得的红了脸,只得努力正色说道:“ 吾只是睡昏头了而已,嗯吾在和你说正事,你不想说就算了,何必拿这等闲事敷衍吾”
殢无伤似是笑了笑,微抿了唇道:“ 你之正事,对吾而言,实乃不相干之事。吾所关心的是,你之心疾到底如何了”
“ 吾觉得还好,平时多注意些便是了。各种方子吾皆按时按量吃了,虽无明显起色,但总算是略有好转。”
殢无伤轻轻嗯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过来,紧紧握住了他手。他们的手指在宽大的袍袖下交叠,十指紧扣,密不可分。
他心下一动,抬起头看了殢无伤一眼:彼时谁的眼神冷凝如霜,逆光的面孔上,似乎浮显了一个微笑的轮廓,只看了一眼,就让他丢了魂,失了心。
原来我爱的,是你;并不是你也爱我这种回应。所以无论怎样的你我都爱:面无表情的你,不屑一顾的你,甚至是对我不假辞色的你。
慕着即鹿的你,怜着击珊瑚的你,甚至是爱着封光的你。
不爱我也没关系,只要我爱你,那就行了。
沉默了一会,殢无伤才淡淡说道:“ 此次出行在外,吾想了很多。以前吾眼中只有自由飞舞的白蝶,它偶尔停歇在吾之掌心,复又翩然离去。吾为这刹那间的温柔,而忽略了你眼底一闪即逝的暗影;总以为已将你看的太透,却忘了用心去倾听你之心声了,所幸的是,吾还有很多时间用来挽回。以前算是吾薄待了你,此后吾自将一视同仁;封光之事,吾自会处理,你且放宽心养病便是;若是封光日后冲撞了你,看在吾的面子上,不要理会她便是。你能答应吾么”
说到底还是因为封光,还是害怕他会因为嫉妒伤害封光。殢无伤到底还是太纯粹了,竟然连做戏都不会。若是真不在意,用得着这么三番五次的提么无衣在心中长叹一声:罢了,谁叫他喜欢的就是这么个执着痴情的傻人呢
不过此时,他实在恨极了殢无伤的正大光明,直来直往;像是被一把尖刀粹不及防的捅进心脏,连疼痛都来得那么的鲜明。
淮水东边旧时月,潮打空城寂寞回。他的心像是一座空巢,渐渐发出了寂寞的声音。那些声音迂回盘旋,追赶他推挤他,甚至是鄙夷着他,不约而同的冲刷剥离着他那颗脆弱的心脏。
反复堆叠的声浪里,殢无伤却只用一句话就击垮了那些遮天蔽日的音墙,谁极沉稳的声音在慢慢回荡着:“ 答应吾好么”
他的手指在谁手中微微颤动,以一种极其疼痛的姿态拒绝接近;可是为了这点短暂的温柔和爱抚,却只能微弯了眼,言不由衷说道:“ 好。”
他的手心,这样凉薄,这样空虚;即使此时被握住了,手心里却仍是空无一物的,只有些缠绵刻骨,纵横交错的伤痕。
那些伤痕在他的心中抽枝拔节,肆意生长,转瞬间就填满了他心中那座空洞的巢穴。
那些寂寞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有些愁绪却在他心中慢慢沉淀。
原来我的心竟是一座空巢,再多的爱也填不满。被填补,被挖空;再被填补,再被挖空。觉得内心空无一物之时,却只能用这颗爱过你的心去安慰自己。
我不是放不下爱,只是放不下你,因为你,一直住在我心里,从未离开。
这里我解释一下,老师的侍女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是因为小哥一向都不在老师处吃饭的。所以。大部分的侍女都进来伺候了,姑且认为是看新奇吧。
饭菜做好后便端上来了,绿萼在一旁伺候着,忙着备菜,连带着侍女们也在他们周身环绕不去,一股子脂粉香味熏得他有些头晕,他偏头看了殢无伤一眼,谁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眼神分明透露出不悦。
等绿萼布好菜之后,他才淡淡笑道:“ 你们出去罢,吃个家常便饭,也不兴这么多人招呼着;吾等用好之后,自会叫你们的。”
绿萼笑着嗯了一声,便带着众侍女退下了。他亲自执了粉彩缠枝花鸟酒壶过来,细细给殢无伤斟了一杯,才笑着说道:“ 你尝尝,与往年的味道有何不同”
殢无伤便接了白瓷酒盏来慢慢喝了,默默品了一番才说道:“ 嗯醇厚柔和,余韵悠长;清冽之中别有一股竹香缭绕,初品时甘酸微涩,细品下别有一股辛辣冰爽之感萦绕于心。”
“ 嗯此酒中加了竹露,你若是喜欢,吾便吩咐下人日后都按此法酿来,如何”
殢无伤淡淡嗯了一声,不再答言。他也不再说些什么,两人便开始动著用饭。他正用着,一块鱼肉却凭空出现在碗里,他抬起头,看了殢无伤一眼。
谁眼眸里似是有些赧然,脸上崩的紧紧说道:“ 你身子不好,该吃点营养的,老吃素菜怎么行呢”
他便莞尔一笑,夹起来吃了,被刺卡到之时,也还是笑着。殢无伤活了这么多年,竟然还和初遇时一样,连讨好人都学不会。
谁藏不住心事,也学不会阴谋;谁冷心冷面冷情,好像整个人一直都是冷的;可这样的一个人,若是真把你放在了心里,就一辈子再也忘不了,一辈子再也舍不下。他的心,会永永远远为你一个人而跳动着。
小哥的意思是他喜欢的不是女孩子,所以不需要懂。但是老师误以为当时小哥喜欢即鹿,因为小哥对他老是不理不睬的,算是近爱情怯
他又想起了桃花盛开的那一日,他与即鹿殢无伤一起去月汐塔看桃花,回去时即鹿扯了根花枝递给殢无伤,又取笑道:“ 傻人,今日的桃花开得多好你都不知道折一枝,带回去给喜欢的人,这些你都不懂,将来怎么哄女孩子开心”
殢无伤似是有些怔愣,只接了那花枝揣在怀里,半响才说了一句:“ 吾不需要懂。”即鹿听完,只狠狠跺着脚,喊着:“ 将来谁喜欢你谁倒霉。”就跑远了。
他听见了,便只得出来打圆场道:“ 即鹿一向是这个性子,她没有恶意,你不要往心里去。”殢无伤点了点头,只揣着那支桃花慢慢走着,桃红色花瓣在雪白的指间微微颤动,他的心也跟着颤动得厉害。
后来他还说了些什么呢他好像还说了很多,比如不懂没关系,也有不介意的人;比如不懂也有不懂的好处。他说的口干舌燥,殢无伤便回头望了他一眼,那眼神居然是略带笑意的,他突然就停了口,只得微红了脸跟在殢无伤后面。老师小媳妇模式。请自行想象。
回去之后,却并未看见即鹿,殢无伤便将那枝桃花给了他。他却是不接,只略带恼恨的说道:“ 你要给即鹿就自己给去,吾可不替你转交。”
彼时谁雪白的脸上似是浮着淡淡红晕,只强硬的塞进他手中说道:“ 无妨,给你也是一样的。”说完,便迈着步子去得远了。
那时他站在原地,还说了些什么呢比如我和她怎么会一样呢永远不会一样;比如你给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我谁也不给。也不知当时殢无伤听到没有,估计多半是没听到罢;他心中不悦,却还是进屋找了花瓶来插好。
那枝桃花在他屋里,也开得挺好。可惜好景终是不长的,开了四五天便谢了。
人不轻狂枉少年,年少时总有很多肆无忌惮,说过就忘的话,却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被时光深深的记住了;然后在过了很多年之后,卷土重来,一语成谶。
所以殢无伤永远都不懂,所以他一直都在倒霉,所以他和即鹿永远不会一样,所以这一辈子他始终也放不下。
原来已经爱了那么久了,就算这个人性子冷淡,内心孤僻,不会说话,不会做戏,甚至连哄人也不会,但那又怎么样呢
明明知道他有那么多的缺点,可心里还是这么爱,怎么办呢
原来在最开始的那一秒,有些爱早已注定要到老;而有些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也替代不了。
他笑着夹了一块排骨放在殢无伤碗里,殢无伤便夹起来慢慢吃掉了。日光极恬淡极温柔的,在他们周身划出一圈又一圈的光晕,层层叠叠的满溢开来。
那些小小的微缈的光晕,明明脆弱的不堪一击,却让他觉得爱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东西。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爱才是最难衡量的距离。
有些人终其一生,也难以到达;而有些人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是一句话,就在瞬间抵达了。
第29章 空巢下
用过饭之后,无衣便叫人进来收拾了,殢无伤又默默坐了一会,才从容起身准备离开。无衣知他是去看封光,也不说破,只温婉问道:“ 晚上你还过来么若是过来,吾好叫人早作准备,弄好饭菜。”
殢无伤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借助他说话的神情语气,判断他说这番话背后的真实意图,一会之后,才不甚确定的说道:“ 吾自是过来的。”
无衣微微一顿,继而长叹道:“ 罢了,今儿晚上你就不必过来了,三夫人落了胎,合该好生陪陪她才是。此事虽不是吾指使,吾却是难以安枕;若是事发之前吾能面面俱到,也出不了如此祸事了。”
殢无伤眉头一蹙,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 你真这么想”
他微微点头,略带自嘲说道:“ 嗯不管你信与不信,吾总是希望你好的。你好了,慈光才能好;慈光好了,吾的心才会觉得安定。有些话你不信,吾便不说了;谎言说得太多之后,吾已分不清自身真实想法了。但在你面前,吾最是真实,也许只是因为吾知晓,你识吾最深,无论何种面目都逃不过你之双眼。”
殢无伤听闻,微抿了唇道:“ 此刻你之眼相,竟不懂得做戏了么你之身段,柔软的让吾讶异了。”
“ 哈也只有对你是如此了。”殢无伤轻轻嗯了一声,不置可否的走了出去。待得殢无伤走后,他又略略躺了一会,才叫了绿萼近来问话。问到芳枝的下落时,仍是毫无线索,绿萼只说遣了家丁将殢府周围均找遍了。
嗯芳枝乃是一弱质女流,又是半疯状态,他一时还真想不到她能去往何处。那日发生之事,在他心中始终悬而未决;芳枝说着火火,翌日就真起了火,未免也太过巧合。还是找着了人,细细盘问一番才是。至于云娇之事,他还未曾向殢无伤提起过,现如今封光已是遭了报应,若是此时再提,倒显得他得理不饶人,过于小家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