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90章 五台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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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智深眼看郑开天一伙人没命般逃走,口里怒道:“真该好好教训这些腌臜泼皮一番!”
金翠莲抹眼过来望鲁智深道一万福,言道:“多谢大师替奴家支持公道!”金老汉也过来言谢,讷讷道:“只是------?”
鲁智深焦躁道:“只是什么?”金老汉道:“只是这郑家势力强大,回去知道信儿,定来纠缠,我父子两个还是难脱魔爪。”
鲁智深摆手道:“无碍!”眼望身后一家余计酒楼道:“且进去坐着说话!”说着便与史进、李忠向酒楼走去,金氏父女有些犹豫,鲁智深回头道:“还犹豫什么,一同进去便是。”
金翠莲和其父只好跟着进入酒楼。街头看热闹的人见三人进了酒楼,也就逐渐散去了。
拣一张桌子做了,鲁智深坐上首,史进和李忠紧挨着坐,金老汉和金翠莲坐在下首。
鲁智深唤酒保上酒来,酒保虽见鲁智深是个五台山来的和尚,但见其满面煞气,声威凌人,不敢作对,也就不管不顾,抬了酒坛酒碗过来铺下,筛了几大碗酒,铺下菜蔬果品案酒。
史进和李忠见鲁智深不顾清规戒律,果真要吃酒了,面色欣喜,各自接酒。
鲁智深哈哈一声道:“二位兄弟不知,这酒可是洒家的命根子啊!洒家在山上出家这一年来很少吃酒,偶尔吃上两回把持不住,吃得大醉就要混沌大闹!”
史进和李忠双双举酒,史进道:“小弟也喜吃酒,早早晚晚,都要吃上几杯。”
鲁智深道:“洒家自此要离了五台山前往东京大相国寺挂搭,今日结识二位兄弟,乃真好汉也,岂能不干上两碗?来,干!”
史进豪气道:“今日有幸见识大师身手,以及豪情侠义,小弟敬服,先干为敬!”李忠也道:“如大师一般打抱不平的人,世间已经少有了,李忠也深为佩服!”三人说着哈哈大笑,连连干酒。
鲁智深将酒碗顿在桌上,抹了一把嘴道:“如今这世道混乱,混沌不堪,洒家每每只有吃酒醉了,眼不见为净!”史进和李忠俱各轻叹一声。
金翠莲看面前这和尚好生威猛,豪情万丈,心里本是害怕郑家的人,此时不知为何满心起了老大的安全感。
鲁智深笑道:“二位兄弟不知,洒家年轻时在延州府老种经略相公帐下听用,常与金兵交锋,直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只是洒家性急鲁莽,误犯军纪,中了敌兵埋伏,死了几个兄弟,老种经略相公举荐洒家到了渭州经略府投于小种经略相公帐下做个提辖,一日打死个恶人叫做镇关西的,便逃来五台山出家。今日又遇见个镇雁门,真是气煞了洒家。”
史进颔首道:“原来大师有如此经历,真令小弟敬佩。小弟此次正从延安府而来,想不到大师曾在延安府内经略府中做事,真是投缘。”
鲁智深问:“兄弟去延安府何事?”史进不便说师父王进的事,便道:“小弟有个亲友在那处,刚去拜访了回来!”鲁智深哈哈笑道:“兄弟不要称呼洒家为‘大师’了,只叫洒家做‘大哥’便是。洒家一向在五台山上不守清规,三番醉酒打人,五台山已经容不得洒家了,更称不上什么‘大师’。”
史进叫好道:“似哥哥这般才是真男子,真本色。五台出家只是权宜之计,不知哥哥日后有何打算?”
鲁智深摸摸脑袋道:“洒家正要说此事。洒家今日既然打抱不平,遇这金氏父女二人,救人就须救到底,送人还得送到西。”说着看向金翠莲和其老父道,“洒家不日要去东京,如若你父子二人想要还乡,便可一路同行,无人敢找你们麻烦。”说着也叫金老汉吃酒。
“啊?”金翠莲捧嘴欣喜,说不出的高兴,当即道:“奴家和老父得大师眷顾,真是深恩难谢,无语言表。”金老汉也甚为高兴。
鲁智深接着问史进道:“不知兄弟有何打算?”史进想了想道:“我打东京而来,不想再回,只此闲逛一遭,便回华州去。”
史进看金氏父女遭遇悲惨,便自衣囊中取出十五两银子来推到金老汉面前道:“史进被大师感化,聊以薄银,权作你妇女路上盘缠。”金老汉和金翠莲顿即感动,慌忙下拜,史进搀起。
鲁智深“哦”的一声,果见史进是个直性爽快人,便道:“洒家正有意要向兄弟处借几两银子给这父子两个使用,不想兄弟倒先出手了,洒家甚敬服你!”说着与史进干酒。
鲁智深一碗酒咕嘟咕嘟下肚,看着李忠道:“李兄弟既是史进兄弟的师父,定也有侠义心肠,先借几两银子来与洒家?往后还你。”李忠顺手摸出六七两银子来,说道:“虽然小子江湖卖艺,穷困潦倒,但几两银子值得什么,也要哥哥还?”
鲁智深“嗯”的一声点头收了银子,便对金老汉道:“你父子二人先去客店收拾行李等洒家两日,洒家便来会你,一同上东京去。”
金老汉摇头道:“大师请听老汉说,这郑家必定来人要将老汉父子二人捉拿回去,如若留在这城中,定要遭罪,须得即刻走便是。”鲁智深“噢”的一声道:“洒家竟忘了这个,但洒家须得回山拜别长老才能走,须得耽误两日。如此,即刻与洒家到山上寺院安顿两日,便即动身。”
金老汉感谢道:“如此最好,多谢大师!”
五人出了酒楼来,在街上分手。史进和李忠师徒相逢,先去牵了笼车,找一家客店歇了,于店中把酒叙话,一二日后分别了,史进自往北行,逛了几处山势,自回华阴县。李忠牵着虎车,带着两个伴当,去另外一处州城打虎卖艺去了。
鲁智深带着金老汉、金翠莲父女二人在城中买些吃的东西,用个布袋装了扛在肩上,金老汉身上也背着个行李袋子,一同往五台山上来。
这金氏父女看鲁智深神威凛凛,面目正直,径自心中不疑,反倒依赖起来。
日头早落,天色近黑,到得半山来,鲁智深兀自阔然大步,精神抖擞;而金氏父女身子孱弱,跟不上和尚步伐,一路累得满头冒汗,又不敢说出,鲁智深又不回头看,只道后面二人紧紧跟随,其实后面二人累得不行,父女搀扶,小跑随后。
前面林边闪出一座草屋来,鲁智深指着道:“这间屋子便是洒家日常出寺来时所住,里面锅碗瓢盆不缺,你父子两个暂且住两日,待洒家上山辞过长老,便启程上路。”
金翠莲娇喘吁吁道:“如此,有劳大师了!”鲁智深指着山上道:“从这上去,有座半山亭子,过不远便是寺院山门,满寺近千的和尚,你父子二人休要害怕坏人来扰。”
金老汉点头道:“有大师在此,老汉和小女都感心安。”
三人进了屋子来看,中间有桌凳瓢盆,里面有一间小小卧室,甚是简陋。三人放下行李来,鲁智深道:“洒家一向在山上住不惯,两次吃醉酒大闹寺院,打得满寺的和尚伤痕累累,树敌太多,因此寺里常容不下洒家,要撵走洒家,洒家只好来此草屋暂避几日。前日长老来草屋知会于俺,要洒家去别寺挂单,近日便要去别过长老,就行上路。也怪洒家脾气不小,这和尚是做不好的啦。”
金翠莲壮着胆子笑道:“奴家看大师今日酒楼吃酒的样子,也决计不像个和尚!”金老汉连忙拉扯女儿衣袖,挤眼示意不要胡乱说话。鲁智深哈哈大笑。
金翠莲又问:“不知大师现在就要回寺去呀?”
鲁智深皱皱眉头道:“寺里的和尚看洒家不顺眼,洒家后日才去,这两日就暂留此处。”金翠莲略显心喜道:“恩公今日救我父子两个,奴家感激不尽,既然恩公一同留宿此屋,那奴家即刻生火做饭,大师且待。”
鲁智深一听“做饭”,摸着肚皮道:“洒家的确饿了,那有劳你多煮一些米,有今日买来的菜,多煮些,洒家食量大。洒家不吃荤,只吃素菜,但你父子只管自做了吃。”
金翠莲点了点头,与其父生起火来,淘了米煮了,洗锅炒菜。没多久,做好饭菜,便唤鲁智深来吃,鲁智深同坐桌上,只吃白米饭青菜豆腐。
金翠莲父女两个同他只吃素食,鲁智深皱眉问:“你父子两个又不是出家人,为何与洒家吃成一样?”金翠莲道:“奴家和老父岂敢在大师面前吃荤,一同吃,也显敬意!”鲁智深摇头道:“你父子两个也太多顾忌了。洒家虽然每次犯酒戒荤戒,其实内心还是不安宁的,因此才尽量不吃。”
金翠莲看着鲁智深胡吃海喝、扒饭甚快的样子,果真食量很大,便不断为他添饭,看着他的吃相,不觉心里好笑。
入夜,鲁智深将自己卧房让给金翠莲住,和金老汉两个只在外面打地铺睡。夜里,鲁智深鼾声如雷,将金氏父女吵醒不眠,金翠莲躺在床上,内心不安,只感念大师深恩,心里起伏不定。
次日,金氏父女留住草屋,鲁智深坐在山崖看山,金翠莲远远站着,远望大师背影,只看这五台山色:云遮日转,嵯峨参差,花木清风,飞云瀑布;峭壁苍松,山峦高擎。白日清风暖阳,夜里月影清寒,果然是好座大山。
早晚饭时,金翠莲做好了便唤大师来吃。
一连二三日过去了,这日起早鲁智深过了半山草亭,入了山门来。两个门子见他来了,只把两扇门大大开着,人却走向一边,丝毫不理。鲁智深看这二人嘴上有些乌紫色,原来是他上次醉酒闯山时打伤了的,不觉心里惭愧,叹息一声,直直来到主寺。
这文殊古寺,山门耸于峻岭,佛殿建造高顶。钟楼古音,经阁沉静。老僧与禅客讲经,众僧于香堂围坐。怪石敲响木鱼,宝殿供养金佛。
鲁智深不理旁人,径直来了佛殿方丈处。推开木门,一老僧坐于禅椅上,鲁智深还未翘脚,老僧便即唤道:“智深进来!”
鲁智深心想今日是来与智真长老辞别的,很是不舍。前两次大醉之时,多蒙长老开导教化,又蒙他多番说服寺中诸众,力排众议,收留他在山上。但也怪他自己不长进,多番酒醉,将满寺闹得不成体统,这番说什么也不肯继续留在寺中了。
鲁智深唤声:“师父!”入了门来,在智真长老面前跪下。
智真长老慈眉善目,满面红光,威严中露出和态,上下看了智深几眼,开口道:“智深,你自渭州犯罪投来,虽是除奸,却是官府不容。自与你剃发受戒,去掉名中‘达’字,赐名‘智深’,是要你谨守戒规,修行佛法,不想你尘念太重,杀心满腹,佛法实难消弭,拯救于你。更兼你两次大醉,犯了酒戒荤戒不说,还大闹僧堂,打坏亭子山门,捣毁金刚塑像,佛场混乱,众僧伤损,实属罪业非轻。为师虽有继续开导教诲你的心思,但众僧不服,你决然在此处留不得了。为师看你尘缘未了,需要再入尘世重度修行,或许才能皈依我佛。如今我有个去处,前日与你提到过,便是东京大相国寺由我师弟智清禅师住持,他那里佛法更深,机缘更广,我已写了书信,你拿着这封书,去投他那里,讨个职事僧做,造化非浅。”
鲁智深伏头道:“弟子多谢师父引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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