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89章 智深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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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进和李忠看马车来得迅捷,便跳身闪躲。
惊马自路中心狂奔而去,忽听得斜侧里一声猛吼,声震如雷,震彻耳鼓,史进和李忠循目一看,半空中一个胖大和尚飞扑下来,紧走两步,双手猛然拖住车尾木橼,嘿然一声,一身灰衣鼓荡而起,双臂后拽,活生生将马车拖住,即便狂马纵蹄,肆意前奔,竟然无法迈出一步了。
史进和李忠双双“嘿呀”一声,料想不到竟会有如此神力和速度的人,惊得面面相觑。果见那马车只在转眼间的功夫便即停站下来,奔走不动,慢慢缓了惊吓。
史进紧走过去,见拖车的乃一僧人,身躯凛凛巨大,双臂粗壮如牛;灰衣扎拽,脊背宽阔。脑袋光光,脖颈厚实。猛然哈哈一声,这和尚转过脸来,只见浓眉大眼,面阔耳大,鼻直口方,项带一顶佛珠,顶烙几个香印,年纪三十四五,身长八尺,腰阔八围,比李忠身躯大得太多。
史进不由得赞出声来:“大师,好本事啊!”那和尚睁目一看,见赞他这人身躯亦且高大,年轻俊拔,呵呵一声,突然双手离车,一把向史进抓来。
史进忽地一闪,双拳捣出,和尚霍然出掌,砰的一声,由掌变捏,险些将史进拳头捏住。史进只觉和尚手掌如同树皮般粗糙硬实,晃身闪过,一腿向和尚扫出。和尚竟不移身,双腿扎稳,猛然一撞,饶是史进用力,那腿硬如磐石。
和尚一拳向史进捶下,史进反手一弹,与之手肘相撞,二人各自用力,互相推搡,口中呼喝。和尚力比千斤,雄浑无比,史进力气不如,双脚一弹,猛然倒翻起来,左手就去抓和尚衣衫,和尚反手回击,也是揪住了史进衣衫,二人纠缠了几招,史进一连转身躲避,却难以避过和尚的手,二人衣衫互开,各自扯将下来。
当街的人一看,年轻汉子身上布满青龙,张牙舞爪;胖大和尚后背刺一鲜花,胸毛黑黢。和尚哈哈一声,目光所及,显然极为欣赏史进刺绣,扔了衣衫回去,笑道:“小哥竟敢夸我,洒家料定你必有身手,洒家最爱比武了,因此权且试一试小哥身手,果然武艺精熟,招式巧妙,了得呀,是一条好汉!”
史进亦扔了僧衣过去,抬手道:“小弟九纹龙史进,华州华阴县人氏,大师法号为何,在何寺住持?如此硬实功夫,真是天下少见,小弟佩服!”
和尚哈哈一声道:“史兄弟,洒家法号‘智深’,姓鲁,人称‘花和尚’,现在五台山文殊院出家。既然投缘,且去酒楼吃几杯如何?”
史进面色一愕,心道这智深和尚自称洒家,不称“贫僧、小僧”的,想必是关西一带来的人,真是有趣,上下打量道:“大师敢是行脚的僧人,不戒酒戒的?如此正好,小弟正要与师父上楼吃酒,这便同去!”说着扯过李忠来相见,说道:“这是小弟的师父打虎将李忠。”
鲁智深摸摸脑袋,吧嗒了一下嘴,意犹未尽道:“实不相瞒,洒家不能吃酒!”史进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以素茶代酒,聊叙几杯!”
鲁智深叫好,双目看向打虎将李忠,李忠抬手道:“大师神力,小子惊骇不已!”鲁智深笑道:“你莫不就是在城东笼子里打虎那个,刚才洒家也站着看了多时,没多少意思。看你身躯凛凛的,缘何卖这等技艺过活?怎么不寻个体面一些的差事养家?”
李忠呵呵道:“小子喜欢的就是这行,大师也是身躯凛凛的,为何就出了家呢?”鲁智深“嘿”的一声,不愿提及往事,点头道:“你是史兄弟的师父,定然功夫好得很了,同俺去吃上几杯!”
三人正要走,只听车内女子“哎哟”一声,鲁智深听得声音,掀帘一看,一个女子探出头来,额角在车上撞破了皮,正冒出血来。
鲁智深诧异问道:“怎么车里是个妇人,半天不吭声?”那女子双目有些朦胧,微声道:“我------我刚才好像撞晕过去了,刚恢复回来!”
史进道:“这位姑娘,你先下来休息,别叫马车又受惊奔了起来。”
那女子果真跳了下车来,只见她十八九岁年纪,泪眼垂挂,蓬松云髻,插着一支青玉簪子,袅娜纤腰,系红罗裙子。素白衣衫笼体,淡黄软袜衬鞋。峨眉紧蹙,汪汪泪眼。低垂着粉面,肌肤赛比玉雪。若非是云病雨愁,定是怀忧积恨。
鲁智深看这妇人如此模样,问道:“你是何家女子,怎么吃这小小一撞,就如此心地不济,泪眼婆娑的?”
这妇人抹眼揩泪,咬牙哽咽不说。
鲁智深蹙眉道:“怎么扭扭妮妮的,是何原因着恼,你的家人何在,怎么无人赶车?”史进和李忠也看这女子好像有事。
突听街上嘈杂,人声吆喝,一众骑者奔来,大声叫道:“就在前面!”“快过去!”“马车停下来了!”
这女子显得害怕异常,惊惑无比起来,向四处乱看,想要找个藏身之地。鲁智深、史进、李忠三人更疑了。
只见一众十数人已经奔到,纷纷下马,当头一个黑衣大汉,长得满脸横肉,双目怒圆,手中带刀,喝声道:“臭娘们,使了什么诡计叫马车胡乱冲撞,想要逃走啊?看你插翅也难飞。”说着便跳身过来要抢这女。
于中一个老汉慌忙来劝:“郑大哥,这马惶急,不是小女的错,可不要为难小女!”这老儿五六十岁,头发有些见白,面上皱纹横生,带些饥色,有些瘦弱。饶是年纪这么大,却对这“郑大哥”语气恳求,不敢得罪,称呼其为“大哥”。
这“郑大哥”喝声道:“老儿滚过去,耽误了主人日期,我郑开天可叫你好看!”说着拽起女子的手就往车上拖,喝道:“快上车,休得拖延!别不知好歹,叫郑某动手。”后面跟上来的人也来拉扯这个女子,连声喝叫。
女子只说:“我不走!你们郑家欺人太甚!------别拉我------”老汉连叫:“使不得,使不得!”
郑开天厉声道:“什么使不得?快走!”说着就要将女子拽上马车。
“住手!”只听一声厉喝,犹如晴天霹雳,骇人心神。郑开天一众人受这一声惊吓,停手回身,见面前是个庞大和尚满面怒容地拦挡住了。
少女“啊”的一声,抬手捂嘴,有些害怕。
鲁智深圆目问道:“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强抢民女吗?”郑开天心头有些畏惧,愤然问:“你是何人,竟敢拦我郑家车马?”
鲁智深手指女子问:“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何不愿意上这车马?你与这郑家是什么关系?”
那女子战战兢兢道:“小女子姓金,与郑家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鲁智深嗔怒面神,喝道,“没关系怎么拉拉扯扯,强迫上车?”
郑开天手指鲁智深道:“秃驴滚开,敢惹我们镇雁门郑家,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啦?这个女子是我家主人新娶小妾,今日来接,你竟然于旁骚扰?”
鲁智深正要发作,史进问这姓金女子道:“这位姑娘,这其中有何曲折,你尽管道出,有我等在,定为你做主。这郑家是不是抢你去做妾?”
鲁智深浓眉抖动,满面惧色,喝道:“说!”这女子看着害怕,只得道个万福,含惧说道:“大师请容奴告禀:奴家姓金,小名翠莲,是东京人氏,因同父母来这雁门县里收拾老宅,不想被此间镇雁门郑铁鹰郑大官人看重了地面,要行强买,却只与少许银子。我家不卖,郑家便使人夜里放火,烧了屋宅。母亲受气不过,在客店里染病身故,父女二人流落在此生受。这郑铁鹰看上了奴家,便乘机强媒硬取,要奴做妾。奴家不从,他写了三千贯文书,虚钱实契,要了奴家身体。一二个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将奴赶打出来,反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他家势大,我和父亲争执不过,当初不曾得他一文,如今哪讨钱来还他?我父亲二人流落在城北潘家酒楼上卖唱,逃走不开,今日又被郑家来人强行带走,说是既然无钱还他,索性还得入了他家,做个贱妾,当牛做马,也要还钱。因此刚才坐在车上,奴家心灰意冷,拔针戳了马臀,想要奔马撞到高墙,奴家就此了结,不想这马撒腿奔来街上,因此遇见大师你!”
郑开天喝了两个字:“胡说!”那老汉走到面前来,答话道:“老汉便是金莲父亲,小女所说,句句属实。”
史进和李忠二人蹙眉不语,鲁智深喝道:“镇雁门郑铁鹰是什么东西,竟敢胡作非为,欺贫骗弱?”
郑开天斥道:“秃驴休要对我郑家无礼!”金老汉答道:“这镇雁门郑铁鹰本事了得,在整个雁门县名气甚广,只在这城外十五里处状元桥头有个大庄院。”
鲁智深听后“呸”了一声,怒目道:“什么镇雁门,干出此等龌龊事情来的必定是个腌臜泼才,金老汉,你和你女儿如若不想去那金家,就不要去了,有洒家替你做主,给予你银两,便回你的老家去。没人敢拦阻你!”
金老汉妇女俱是“啊”的一身,郑开天“仓朗”一声拔刀道:“岂有此理,胡说八道,你这秃驴是哪座庙里来的,是什么东西,也配管这里的事?”
鲁智深勃然大怒,揸开手来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那郑开天还未挥刀就被打得晕头转向,滚在了地上。
那身后十数个帮手抢将过来,被鲁智深挥动双拳,踢动双脚,呼喝连声,噼啪作响,没一小会的功夫俱各打翻在地,只是一记,便叫他人人叫痛,伤筋动骨,爬不起身。史进也双掌搧打,飞起脚来,料理了四五人在地。
金老汉妇女俩吓得手软脚软,目瞪口呆,半晌才叫:“大师和壮士休要动手,此番性命休也!”“使不得呀,使不得!”
郑开天爬将起来,被鲁智深一脚又再踢翻,麻鞋当胸踩住,喝道:“混账东西,如此欺负良善,没有王法了吗?”
郑开天回骂道:“秃驴,必定叫你不得好死!”
鲁智深郁愤,脚下用力,郑开天“哎哟”一声,史进和李忠上前劝住鲁智深道:“大师休要踩死了他,只教训教训他,看他今后还敢不敢胡来。”“似此混账东西不值大师动手!”
鲁智深方提起了脚,金翠莲和金老汉拍着胸脯,满心惧吓,听鲁智深对满地的人喝道:“还不快滚?”
那些人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勉强上了马,牵了车惶恐逃开,郑开天回头道:“秃驴,你今番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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