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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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章

    秦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白色中衣, 外面披了件披风, 披头散发的坐在炭火前, 烧得红旺旺的炭偶尔发出滋滋的响声来, 叫人通体暖和。

    过了会便听到有小声敲门的声音, 秦婳突然醒过神来,她人未动倒是先道:“进来。”

    门被从外面推开, 是楚煜派到她身边的丫鬟含霜, 秦婳毫不安定的心此刻正悬在嗓子眼, 含霜脚步轻盈地踩着月色离她越来越近。

    “主母,主子万事无虞, 特要奴婢前来禀报。”含霜面色十分冷静, 倒是同她的名字十分相宜。

    秦婳额间渗出些汗来, 但是心至少回了肚子里:“如此便好,孩子可还好?”

    含霜微微一顿,才缓缓道:“主子说已经找到法子了,不日便可医治好。”

    “本妃知晓了,你且下去休息吧。”秦婳有些精疲力尽地挥了挥手, 叫含霜退下。

    含霜觑了一眼秦婳的神色, 然后默默退下去。

    “等等, 你盯着些那个叫晨薇的丫鬟。”秦婳慌乱一扫而空, 思维清晰起来, 叫住了即将推门而出的含霜。

    朝露和晨薇两个都是安皇后赐下的丫鬟, 性子倒是截然不同。

    两人同她平日里都没有过多的交流。

    请安的次数亦是寥寥, 只是两个人给她的感觉并不相同,朝露确实是半点没有旁的心思,即便当初除了翠珠和花嬷嬷的事儿,她将朝露手上掌管东院事宜的实权给拨走了,她似乎好像也无半点在意。

    此人要么真是毫不在意,要么便是城府极深以退为进。

    但她这么久都毫无动作,怎么看都不像后者。

    至于晨薇,同朝露一样没有攀附她的心思,并且出现在她院子里的时间也少,只是秦婳却觉得此女有些诡异。

    尤其是按照上一世来说,这朝露就是个胸无城府轻而易举便能被利用的,而晨薇却好像活到了最后,这其中关窍叫她多有疑虑。

    所以秦婳还是想叫人盯着些晨薇。

    □□,安如筠似乎干不来这般放长线钓大鱼的长远图谋。

    但也不可能完全排除。

    含霜没有马上答允而是道:“奴婢早就同时注意了那个叫晨薇和叫朝露的丫鬟了,只等着主母开口询问。”

    秦婳一惊,视线立刻扫向含霜,后者面色坦然。

    含霜唇上突然多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晨薇此人擅心术,擅借刀杀人、挑拨离间,朝露平日里除了太子宣召几乎足不出户,院子的大门常年紧闭,很难探寻到什么,太子为人看似荒诞实则谨慎,正院奴婢不敢靠近太多,太子对这两个丫鬟倒是一视同仁,都很看重,希望这些对主母有些作用。”

    秦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

    自那日宫中异动景明帝病了之后,一连七日都没有上朝,楚邕代理国事了七日,早出晚归,连朝露也只在早上伺候他更衣的时候见过他几次。

    之前提出叫楚邕暂代国事之时,便引来一阵非议,没成想七日以来,倒是有条不紊的,倒叫之前对他多有诟病的老顽固们,刮目相看。

    老皇帝既然同他摊了牌,楚邕自然不打算继续装出一副无心国事,碌碌无为的模样,还不如借此叫那帮老东西闭嘴。

    只是楚邕看着确实劳累了不少,朝露每次都喜欢说他廋了,尤其是亲到他下颌的时候,胡茬有些刺嘴,挠的人痒痒的。

    最可恶的是,他明知才冒出来的小胡茬最是扎人,他还每次都抱着她,将脑袋埋在她赤/裸的脖颈,用下颌蹭她柔软的肌肤,惹得朝露痒的发笑,非要听她求饶不可。

    朝露现在一被他抱住,就先浑身颤栗,鸡皮疙瘩都在冒。

    总算在八日之后,景明帝身子似乎大好了,重新上朝,朝露没有过问景明帝的身体如何,既然景明帝自己都已经同楚邕摊牌了,只要没有横生枝节,那一切都应当可以顺顺当当的进行下去。

    这一日是晨薇服饰楚邕更衣上朝的日子,朝露不需要早起,懒懒地窝在被子里睡饱了懒觉。

    一觉醒来却没发现银朱的踪影,朝露只得自己去膳房拿些早点。

    哪成想这路上倒是迎面碰上了晨薇和她身边伺候的玉蔻。

    朝露精神气好,见了晨薇都乐得寒暄:“姐姐巧呢。”

    自从那日朝露拽着她算是打了一顿之后,晨薇碰见朝露时总是心有余悸。

    即便她笑得灿烂,晨薇还是打心眼儿的不喜欢,只是又不好表现出来,所以她面上像是吃了苍蝇似的,笑得有些难看:“妹妹真早。”

    朝露撇了撇嘴,这个时间应该过了辰时,也就是早上九点,看来上次粗暴的行为还是有些奏效的,晨薇至少看起来乖了些。

    不敢明着和她虚与委蛇,说些带刺的话,这正是朝露喜欢的。

    三个人堵在路上有些怪异,来来往往地丫鬟只能绕过她们走,过了会却有个粉衣小丫鬟直愣愣地小跑着,同缓步而行的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

    玉蔻给朝露虚虚地行了个礼,不知道晨薇姐姐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但不管怎么说她自来就是瞧不上朝露的。

    玉蔻拦住了粉衣的小丫鬟:“何事如此慌张,回头冲撞了贵人你可如何是好?”

    小丫鬟带了些哭腔:“方才在梅园赏梅之时,侧妃娘娘和我家良娣发生了争执,这一不留心也不知道谁推了良娣娘娘,然后便出了好多血!奴婢急着找府医呢!”

    朝露听到这,眉头微皱,忽想起楚邕之前说的,这淳良娣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他的。

    但这流产的事情,势必有得不安宁了。

    朝露面色有些严肃起来。

    晨薇毕竟在府中掌事多年立刻便冷静下来:“眼看年关,恐有意外,昨日便提前放了府医几日年假,我且出府去请大夫。”

    朝露视线瞥向晨薇,这随机应变的能力,但事情既然发生了,她又恰好听到,自然不能置身事外:“我去禀告太子妃娘娘。”

    楚邕连着忙了七日,今日便应了魏嘉宜他们的邀约,此刻大半在侯府。

    有什么事儿也只能等他回来再说,而此刻府中主事的应该交给女主人。

    粉衣小丫鬟却面上更急了:“太子妃娘娘今晨去寺庙祈福了,这会大抵刚到!”

    朝露面色微凝,这样的巧合,实在有些夸张了。

    晨薇已经领着人往府外去了,朝露吩咐粉衣丫鬟:“我去瞧瞧,你将此事告知徐总管,叫他派人去请殿下。”

    这是朝露第一次踏入淳良娣的撷芳院,安如筠倒是坐在正院之中,面上竟然有些急色,院子里处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忙碌之人。

    撷芳院虽及不上秦婳的院子,但可比安如筠的气派多了,进了门便见通一色的摆设都是半新的,样样都是精贵。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身为嫡母的乐安郡主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给她陪嫁这么多上好的物件儿,所以这一切很可能就是楚邕精心布置的。

    朝露心中不免有些吃味。

    呵,可真是用心极了。

    “给侧妃娘娘请安。”朝露规规矩矩地见了礼,来来往往的婆子婢女,有些是一盆盆血水从里面端出来,虽然不是很多,但难免有些渗人。

    这孩子大概是保不住了。

    安如筠本来面色有些慌张不安的,稍微冷静之后环顾四周,发现了和朝露同样的问题,这里比她的院子竟还有精细,安如筠的面色瞬间有些难看。

    朝露进了内室,淳良娣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只有稍微懂些生产的老婆子在旁边伺候着。

    晨薇请大夫还是挺快的,而与此同时楚邕也踏进了院子。

    他大氅加身,脖颈围了一圈深灰的毛,他绷着脸,薄唇抿成一条线,显得更加冷峻挺拔。

    屋里所有的人连忙跪下来行礼,毕竟楚邕的眼神有些可怖,安如筠不安地搓了搓手,准备去拉楚邕。

    楚邕冰冷的视线扫视过去,安如筠整个人一僵,跟触电似的,立马弹开了手:“大夫,给良娣好好瞧瞧。”

    楚邕没有坐下,余光瞥着朝露的位置,安如筠此刻正心慌意乱着,丫鬟婆子又忙着淳良娣的事儿,楚邕视线瞥向内室里的香炉,还有袅袅而升的熏香,楚邕眸光微动,唤了朝露:“在外面等着,碍事。”

    朝露此刻不太适合表现出不高兴,只能乖乖的答允。

    身为丫鬟自然是不能坐着的了,楚邕坐在正中的主位,安如筠有些不安的站起身来,想说什么,楚邕冷冷地语气:“站着扎眼。”

    安如筠面色一僵,坐下来,如坐针毡。

    忙里忙外的总算是渐渐停歇了,大夫背着药箱向楚邕行礼:“殿下,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静养些时日便能恢复如常了。”

    楚邕没有多做为难,挥挥手叫人把大夫送走了。

    楚邕手肘搭在旁边的桌子上,敲击着桌面,面色冷厉。

    “侧妃,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如筠听到楚邕冷漠的嗓音整个人如坠冰窖,面色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