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晏晏还是决定去跟凌朽解释清楚。

    在中庭处追上凌朽，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把蕴魂灯搬了出来，凌朽才信了晏晏。青年性情端直，这一信便是毫不保留的信了。

    “原来如此，我误会了道友，方才真是失礼，道友勿怪。”

    凌朽充满正气的眉间露出愧疚，微微俯身，朝晏晏拱手行了个礼。

    晏晏松下一口气，连忙道:“不碍事。”

    正说话时，又听得来往的凌家修士步履匆匆，正将那些被落在阵中的杀手们一一处置。晏晏见隐约听见“华家”二字，便随口问了一句:“不知今夜这些杀手，可是道友家的世敌？”

    凌朽抱剑冷哼了一声，肃声道:“正是！这些人乃赤金城中华家派来的。我凌家与华家素来不对付，前些日子我家在大荒山脉中发现了一座灵山，道友可知？”

    晏晏眼皮一跳，干笑道:“知道。”

    凌朽剑眉微皱，扬声道:“那些华家人，屡屡前去我家的灵山打探，甚至有一次，还窃取了大量灵石！”

    晏晏:……是我。

    “罢了，不提此事。”见晏晏面色古怪，凌朽以为她被自己吓到了，便岔开个话题道:“对了……”

    他微微敛眸，低声道:“我最近听闻绮丽似在追求一个男子，只是不知是谁。道友这几日常在绮丽身侧，若是有什么消息，能否告知我一声？”

    晏晏:……是我剑灵。

    但这绝不能告诉凌朽。

    晏晏扯出个笑道:“没问题，没问题。”

    凌朽目露讶异，又清笑道:“道友真是古道热肠，这恩情我凌朽定当铭记于心，日后报答道友。”

    “报答便不必了……”晏晏望着眼前正气浩然的青年，想起绮丽仙子那一番话，心中微动，问他:“只是我有一事想问你，你为何……爱绮丽仙子？”

    闻言，凌朽面色一顿，眉间浮起怀念之色。他拂袖在石凳上坐下，缓声道:“道友心肠善良，我告诉道友也无妨……”

    “从前，赤金城曾有一道一楼两世家，道友可知？那一道便是妖道，妖道在城中横行肆虐，无恶不作。为护佑城中平民百姓，我奉家主之命，率家中修士前去大荒山脉铲除妖道。怎奈妖道术法阴毒，我不慎中招，彼时大荒山脉中血流成河，妖气冲天。”

    “我满面惹血，容色模糊，奄奄一息时，眼前却浮现一卷红色衣摆，那就是绮丽。”

    那时绮丽红衣似火，眉目冷凝，望着他的目光宛若望着死物。他隐约听她喃喃一声，低笑道——“你是正派子弟，你告诉我……何为正派？”他望着这个冷艳的姑娘，以为自己定是要死了。谁知绮丽却救了他。

    晏晏心中一讶，原来凌朽与绮丽初相遇竟是绮丽去屠妖时。

    谈及此处，凌朽面上稍显低落，叹道:“绮丽救了我，可却不记得我了。我几经探寻，终日郁郁寡欢。后来，我偶然间在城墙处瞧见朝暮楼中的仙子提花游城，才发现绮丽竟也在。”

    “我去朝暮楼中寻绮丽，怕唐突了她，便没将往事说出。可绮丽似乎很不喜欢我，连我送的蕴魂灯也随意扔在角落里……”

    凌朽面色冷凝，又叹了一声。

    晏晏恍然大悟，凌朽并非爱绮丽白衣飘飘，他见过她浴血而来的模样，爱的是绮丽的本性，绮丽也并非不爱他，只是害怕罢了。

    “凌公子，也许绮丽……”

    “少爷！家主唤您回去。”

    凌家的修士匆匆前来禀告，似是凌家有要事将议。凌朽沉眸应了声，便起身拜别晏晏，行礼道:“今日与道友倾诉一番，心中郁气也消了几分。家中有事，暂且失陪，来日再叙。”

    说罢，便拔步匆匆离去了。

    晏晏远望他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感慨不已。

    察觉到了言渊的气息，晏晏仰望空中盘旋的白鸟，笑道:“若是绮丽仙子能和凌公子说清原委，他二人定能在一起的，是不是？”

    言渊隐在半明半暗的花树下，神色亦半明半暗，语气缥缈道:“你和叶离也是？”

    “……”

    晏晏笑得更深了，却沉默不语。

    ……

    赤金城中的一道一楼两世家，如今只剩下了朝暮楼与凌、华两世家。朝暮楼楼主云游四方，暂且不提。而凌家与华家本来是势均力敌的，然而华家有一苍翼老祖，精通阵法，前些日子出城历练去了。

    如今凌家家主凌彻却听闻那苍翼老祖近日修成归来，且学会了万阵城中数道威力无穷的阵法。凌彻召回凌朽，便是要他赴家中的族会，共同商讨关于苍翼老祖的事。

    凌家正堂中，众人神色皆有些凝重。

    “那苍翼老祖生性阴狠，数年前便到处针对我凌家。如今华家异动频频，苍翼老祖修成归来，只怕不好对付。”

    “对了。”凌家的长老提议道:“小姐如今在瑶池仙阁修道，境界也有地灵境大成了，不如将小姐唤回来……”

    凌朽却皱了皱眉，反对道:“妹妹正在闭关，不必惊动妹妹。凌家、华家、朝暮楼同立赤金城，那苍翼老祖若心思狠辣想毁我凌家，定会破坏城中势力的平衡，难道朝暮楼会坐视不管？”

    闻言，凌彻缕了缕胡须，沉吟道:“我儿说得有理，暂且加强城中巡逻，好好盯着华家再说。”

    却说凌家那处在议论苍翼老祖，氛围沉重。而华家这边，却是笙歌乐动，舞女婀娜，靡靡之音彻夜作响。

    “来，为庆老祖宗修得大道，共饮一杯！”

    华家家主华居笑眼眯眯，举杯奉承着正中坐的那位修士。

    那修士便是苍翼老祖了，他着了一身暗紫色玄纹道袍，四五十岁模样，身材精瘦，面容阴沉，一看便不好相与。

    苍翼老祖眯着幽幽双眸，目光穿梭在那群舞女盈盈的腰身上，目露精光。

    华居见他漫不经心的模样，又咳了咳，笑道:“老祖离家多日，可知近来大荒山中有灵山现世？”

    “哦？”苍翼老祖嗓音暗涩地应了一声。比起灵山，他更爱美人。但华居说了，他提起了些兴致道:“那灵山，家中可曾拿下？”

    闻言，华居却哀叹一声，神色悲切道:“老祖不知，那灵山被凌家给独占了！凌家欺我华家无人，不仅独吞灵山，还趁您不在，三番两次挑衅我们……”

    “大胆！”

    苍翼老祖果然被这番话激怒了，摔盏道:“凌家小儿，需狠狠教训一番！”

    他此次去万阵城修习了数种阵法，其中有阴魂煞天阵，噬浪荒海阵等诸多毒辣阵法。修为大涨，阵法了得，苍翼老祖自是不把凌家放在眼中了。

    华居连连附和道:“老祖说得是！此次您回来，不如见凌家一举铲除，日后赤金城中便再无两世家，我华家一家独大，岂不美哉？”

    苍翼老祖阴笑一声，拍袖道:“这是自然……只不过，在除去凌家前，先去朝暮楼一趟。”

    “朝暮楼？！”

    华居听得他话中的色心，心道不好，犹豫道:“听闻朝暮楼的楼主乃仙境大能……”

    “怕甚，那女人如今云游四方，不知哪年哪月才回来。”

    “可朝暮楼中的三途修罗阵威力了得，我华家折了不少修士在那阵中。”

    “呵呵呵呵……”苍翼老祖却大笑几声，目光幽冷道:“这你便不知了，我在万阵城中修习阵法，如今那三途修罗阵，我已寻到了它的弱处……”

    苍翼老祖想到朝暮楼中的美人，嘿笑一声，问道:“如今朝暮楼中，最美的叫甚？”

    “名叫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