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枚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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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离只以二指便擎住了越虚剑剑身,然剑气凛冽,割破他的指腹,流出一道殷红的血痕,缓缓滑落至雪白的剑身上。

    “晏晏……”叶离眉间沉肃地凝望着她,语气低沉:“为师不知程华灵对你做了什么,不知你受了什么委屈,但为师允诺你,日后定会为你出头!只是,你不能在此处杀她,不然,你会被逐出沧海门,永世……”

    “如何?”

    晏晏瞳色幽沉,冷冷问了一句。

    叶离哑然,眉间满是苦涩。良久,才缓缓道:“此一去,沧海门你永世不得回……”

    “不回便不回!”

    晏晏嘶哑着喉咙喊了声,暗恨道:“我与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你们冷血无比,视人命为草芥!只有他跟你们不同……你不知道,三年了,三年,我终于遇到了他,可这一切!都被程华灵给毁了!我要杀了她,今日,此地,杀了她!”

    “晏晏!”

    叶离眼中染上一丝苍凉,哑声道:“难道这世上,只有他值得你留恋?!为师伴你三年!不说其他,难道不算你……”他顿了顿,清远的眉眼染上沧桑:“不算你亲人?”

    若在此地杀了程华灵,沧海门她当真回不得了。然他此生都离不开沧海门,到那时,此去永别,一去不回,二人也许再也无法相见……

    晏晏沉默许久,忽而,语气轻轻道:“亲人?你是我亲人,怎么不帮我?”

    “……”

    闻言,望着她泪光浅浅的双眸,叶离怔然无声,呼吸几乎停滞,再也开不了口。心中却苦涩不已,身后是沧海门的峰主,他必须拦下晏晏,否则落到他们手中,她会死。

    晏晏转动剑柄,退后两步,又要凝练剑气朝程华灵劈去。

    一道风障蓦地出现在眼前,轻而易举地将那道剑气弹开,剑气急促反掠,狠狠劈在毫无防备的晏晏左手上,划出一道血痕。血沿着衣袖滑落,滴溅在玉台上,散成一朵殷红血花。

    叶离的神色难看无比。

    晏晏微颤地抚上衣袖,左手此刻已不能用了。

    是啊,她的剑法是他教的,又如何能敌得过他?孤身一人的她,只修炼了三年的她,要避开沧海门那些峰主们杀死程华灵,简直是痴人说梦……

    痴人说梦。

    晏晏没了动作,只如同没了灵魂的空壳,动也不动地停在原地。程华灵僵硬的看着她。叶离也看着她,沧海门,东洲诸门派的人都在注视着她。

    言渊缓缓走过来,立在她身后。沧海门的峰主们便如临大敌,戒备了起来。晏晏忽然将剑狠狠插入地下,又将芥子镯从手腕上拔下来扔了出去,那镯子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然后落在叶离脚边。

    晏晏俯身伏地,向叶离行了个大礼。长发披散在肩边,遮住了她的神情。她声音暗哑,恨恨地说道:“师父在上,教养我三年有余,我此生不忘师父大恩大德!今日,与你沧海门叶离,一刀两断。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日后再见,便是仇人!”

    叶离瞳中霎地染上惶然,颤抖着捡起了芥子镯,整整几百年,他心境从未如此失控过。他闭上眼睛,却心知事已至此,再无挽回之势。

    风,无声而过,拂在双眸上,清清凉。

    良久,叶离涩声道:“越虚剑已有你的剑灵,就将它带走吧,权当这三年师父留给你的一个念想……”

    晏晏却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墨发遮住了她的容颜,衬得整个人都晦暗异常。她扶着左手一步一步走到林浮身边,看也不看越虚剑一眼,扶着林浮缓缓离去。

    朝华门的人皆躁动起来,林浮是朝华门弟子,自当由他们带走。林镇南却于痛心中想起林浮提及晏晏时那愉悦的笑容,挥手止住了他们,忍痛道:“让她走吧……”

    沧海门的峰主们神色变幻,此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日后定难以衡量。现又是沧海门的敌人,不若就此将她铲除……

    而言渊见晏晏竟独自离去,不对越虚剑怀有一丝眷恋,神色瞬冷,蕴起无边的沉肃。

    沧海门峰主见此,猛地退缩几步。

    那红色月狐瞅瞅晏晏离去的背影,又瞅瞅言渊难看至极的神色,挠了挠爪子,才把越虚剑从地上□□,追上了晏晏。

    言渊无言以对,拂袖跟上。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只有云台上那触目惊心的血痕,在众人眼中挥之不去。

    ……

    残阳西下,余晖似血。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落日凄然地从古树缝隙中洒落,倾泻在乱木枯枝上,更衬得孤寂无边,冷然无声。

    小幻境中受的伤很重,晏晏不知自己带着死去的林浮走了多久,恍然间,大限将至,身形摇摇欲坠。她动作轻缓地将林浮放在古树下,自己也扶着树干慢慢坐下。不远处,红色月狐抱着越虚剑为难地瞧着她。

    晏晏垂眸望向林浮,比起活着的时候,此刻的他安静极了,他不会再朝她笑,不会再一言一语地对她许下承诺……

    她忽而俯身,轻轻抚了抚他冰冷的侧容,嗓音嘶哑:“你醒醒,跟我说说话……”

    无人应答她,只有残阳如血。

    晏晏凄然笑了一声,倚靠在古树旁,抬眸望向苍穹。这片铺满红晖的天空,同她三年前见过的那片多像啊。只是那时,她心中怀满对死亡的畏惧,觉得在这世上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然在久别重逢的今日,她却想死。

    已经……足够了。

    晏晏阖眸,高举手刃,就要朝命门处劈去。

    微冷的手掌却蓦地握住了她,停顿住了她的动作。

    “放开我……”

    晏晏眼皮也不抬,暗哑道:“这世上,已经没有我可以留恋的东西了……”

    言渊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语气凉沉:“孤为你的剑灵,与你生死相随,你若死去,孤亦不存于世……”

    “所以呢……”晏晏蓦地抬眸,仰首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你要我为了你,在这个天玄界里活着?为了你这个……与我没多大关系的剑灵,绝望而挣扎地做一具行尸走肉吗……我会恨你的,这份沉重,你负担得起吗?”

    她平静叙来,眼角却滑落清泪。

    言渊神色凝顿,从玄袖中探出手,轻轻拭了拭她的眼泪,沉声道:“孤不求你为孤而活,只是想告知你一声,你的朋友,或许还有得救。”

    “……你说什么?!”

    “你可听过,大天造化术?”

    言渊微叹一声,玄袖自空中拂过,一卷泛着古老金光的书卷瞬间铺展开来。“大天造化术,可逆天命,活死人。以蕴魂灯、阵灵石、麒麟血、莲之华、菩提心等为引,续命还魂,再得造化,故为此名。”

    那古卷上的字迹古朴而威严,泛着熠熠金光,映亮了这幽幽林间。红色月狐惊叹一声,怔怔地瞧着这远古法术。

    晏晏眼眸慢慢聚起光华,良久,才恍然问:“这术法,当真能还魂续命?”

    言渊墨发微动,缓声道:“只有五成的几率。且这些珍宝稀世难寻,你若想放弃,我也怪不得你。”

    “我不放弃……”

    晏晏摇了摇头,握住言渊的衣袖,目光恳切:“哪怕只有一成的几率,我也不放弃。”

    言渊缓了缓神色,从空中划出一副冰晶长具,以灵气托起林浮,将他缓缓封在冰晶中,道:“此冰晶能存住他的血肉,日后便让他待在此处吧。”

    冰晶中,林浮的面容安和而宁静,晏晏伏在旁边望了许久,俯身抵在冰晶上,低声道:“我一定会和你重逢的……你等我。”

    待无言后,言渊才将冰晶收入他的空间之中。

    晏晏忽然问他:“这大天造化术能活死人,你拥有此术,是不是也有想救的人?”

    言渊微顿,良久,才敛眸道:“是,只是孤失败了。”

    晏晏沉默下来,没再开口。

    “此事暂且不提,凡人。”言渊扫向晏晏,话锋一转,淡淡道:“沧海门弟子算计你,你不想报仇?”

    晏晏顿了顿,才嘲讽地笑了笑,却又扯动伤痕,入骨的痛意四下蔓延,险些摧毁她的意志。她呵了一口气,神色颓废道:“沧海门下十二峰主,皆在天灵境上,我孤身一人,谈何报仇?”

    言渊久久不作答,深眸敛起,分不清喜怒。

    晏晏:“……”

    她倚靠在树旁,心中恍然,仰首望向言渊,。夕阳余晖自他身后渡下,他眉间冷峻,眼眸如渊,凝着天神般高高在上的气势。

    “你……”

    言渊淡淡道:“孤是远古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