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东阳的眼神亮了，一路上林少坤跟他介绍了这家具场的情况。

    这家具厂是一个外地人开的，雇的是本地的工匠，夏天一般是不开工的，只留一个人看着场子。

    看场子的老杨头正摇头晃脑的听着京剧，有滋有味的喝着小酒。

    厂子的大门突然被敲得山响，他一开门就被人摁到了地上。

    “你们想拿什么随便拿，我当什么都没看见。”老杨头被人摁在地上，忙双手捂着眼睛，外地人一个月才给他三百块钱，他才不会为这三百块钱丢了命。

    莫东阳跟张小齐对了下眼，知道自己按错了人，这老头绝对没有能力对付两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

    “起来吧，我们是警察，不是强盗。”张小齐没好气的说。

    莫东阳挥了挥手，其他人朝那些堆放着的家具走了过去。

    老杨头这才知道，警察是来场子里搜那两个丢失的小女孩的。

    “这院子里没有人来过。我一直在这儿，你们小心点翻，别把家具给弄坏了。”

    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这会儿家具厂门口已经围了一群人。

    “闺女，我可怜的闺女。你们政府把我的闺女们还回来。”一个中年妇女扒开人群，想往家具厂里冲。

    没等莫东阳上前，张小齐过去拦住了哭闹的农妇，“我们这不正在帮您嘛。您回家等消息，别在这胡闹 。”

    哭闹的农妇自然不肯，她朝着张小齐撞了过去，“你们找不到我闺女们，我也不活了。”

    张小齐被弄得狼狈不堪，他求救似的看一下站着不动的莫东阳。

    莫东阳脸色一沉，挑了一下眉头，走过去一把拉开张小齐，对农妇说：“撞啊，你朝墙撞死的才快。”

    “我们在这帮你找人，你来胡搅蛮缠。是我们让两个女孩子一大早去赶集卖菜的吗？你们大人就没有想过会有危险？”

    “你自己的孩子自己不上心，配当母亲吗？”

    莫东阳嘴抿成一条直线，如同一头觅食的狼一样，恶狠狠的看向农妇。

    农妇被吓住了，丈夫这几天出门，她不愿意带五岁的小儿子去集市上吃苦，这才让两个女儿单独去赶集，谁知道就出了这事儿。

    她这会儿只敢哼哼唧唧的哭着，不敢再上去胡闹了，眼睛朝家具厂里面瞄着。

    等到搜寻的警察摇着头出来的时候，农妇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腿哭了起来。

    “去个人把她弄回局里去。”莫东阳冰冷的看了一眼在地上哭泣的农妇。

    世上所有的罪恶都不是偶然的，有人为它提供了能够繁衍的土壤。

    季清和守着店，听得阿香不时过来播报最新消息，莫东阳搜了附近所有的农户，又去搜查了家具店。

    从市里借来的警犬在树林另一侧的河道边失去了线索。

    太阳下山了，天上的云霞还未散场，季清和坐在门口任由热风吹着自己。

    线索全断了！

    莫东阳考虑得挺周到了，可线索还是断了，那一定就是方向不对。

    狭小的空间，失踪的两个女孩，看社戏的路上。

    季清和脑子里乱糟糟的，她闭上眼睛想要重温一下自己曾经做过的梦境。

    黑？完全没有光线。

    静？不，梦境里是有声音的。

    季清和努力的追随着那点儿感觉却仍旧徒劳无功，她睁开眼睛，把感觉集中到一处也想不起那声音是什么。

    有声音，有声音。

    季清和的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播着这三个字。

    阿香打着哈欠从店里走出来，“真无聊，连个聊天的客人都没有。”

    “你陪我去看戏吧，我请夜宵！”季清和突然转过身说。

    阿香冷笑了一声，“这年头除了那群老头老太太谁还看戏？吵死了又听不懂！”

    “两顿宵夜，一顿今晚吃，另一顿你随时可以找我要。”季清和眨巴着眼睛看向阿香。

    阿香扭捏了一下，嘴上说，“吃宵夜会胖。”身体却很诚实的，进了屋关了灯锁上门。

    晚夏初秋，太阳落山不久，风就一点点的失去了热度。

    季清和拽了件牛仔衣裹在外面，阿香要开摩托车直接套了个毛衣。

    “我们沿河道走，慢一点儿但不用绕路。”阿香边说边发动摩托车。

    她去年给家里添了个新摩托，她骑的是家里淘汰下来得旧的。

    “你坐好了，抱着我的腰。”阿香叮嘱季清和。

    河沿上有三五成群的老头老太太骑着三轮车去看社戏。

    阿香把车开得飞快，转眼把那群人给跑到后面了，不过后面有辆摩托又很快超过了她们，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是一个红发女子，手里十分张扬的舞着一条红色的丝巾。

    “我去，怎么碰到这个骚□□，你抱紧我。”阿香回过头对季清和说，然后加足马力往前冲去。

    可惜，她的摩托车是个淘汰货追不上人家。

    阿香一路咒骂，直到戏台子在眼前了也没停下来。

    乡下的社戏都是木头搭成的戏台子，光搭一个戏台子就要搭一下午，所以这社戏一唱就是好几天。

    台子上架着四盏高架灯，把戏台上下照的亮堂堂的。

    戏台前坐的果然都是老年人，他们都是自己带着板凳从附近的村庄赶来的。

    阿香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季清和一问才知道阿香和红发女子曾在跳舞的时候打过一架。

    “你刚才看见那个红杂毛了吧，这家伙嘴边长了个黑痣就说自己是中国的玛丽莲梦露，还给自己起了个洋名叫露露。恶心死了……”

    “你在这看戏，我去戏台那边，一会儿就回来。”季清和这时候没工夫安抚阿香，冲她摆摆手，就往人群里挤。

    阿香忙把摩托车推到路边给锁了，追季清和去了。

    季清和挤了一身汗才挤到戏台子底下，这会儿马上要开戏了，演员们都在后台化妆换衣服，帘幕拉得紧紧的。

    季清和正在想如何上去的时候，阿香从后面拍了她一巴掌，“你干什么呢？你这样乱跑，这么多人，等一下我去哪找你？”

    阿香有些生气，看到那个露露心情就不好了，还有这季清和也真是，万一自己找不到她，这十几里路她不得自己摸黑走回去吗？

    有灯光从帘幕的缝隙里透出来，季清和把手指放在嘴上，对阿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她拉着阿香凑到帘幕的缝隙处，里面人声嘈杂，演员们有临上场吊嗓子的，有对着镜子在脸上涂抹油彩的，还有人在练习踢腿，最后端则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柜。

    季清和正想看得更清楚点，突然她的视野里面出现了一张画着油彩的大脸。

    “尔等何人？”

    季清和强忍住逃跑的冲动，挤出个笑脸说：“大叔，我们想去你们后台看看。”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看耍猴呢！”有尖利的女声响起，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刷的一声拉上了帘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