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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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觉猝不及防, 他猛地站起身,朝门口望去,绪泊远着一袭黑色立领风衣,嘴角带笑地站在门口。

    “泊,泊远……”绪泊远的到来出乎他的意料,周一觉那句“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还没问出口。

    宋钟却突然开口道:“小周师傅, 既然你朋友来了,那我不打扰你们,先上楼了。”

    周一觉看向宋钟, 见他偏头对自己微微笑着,目光里诡异地带了几分柔情。

    登时周一觉心里浮上一抹极轻微的不适。

    “嗯,你好好休息。”周一觉本就是这个意思, 况且绪泊远在这, 他也没有多少心思和宋钟闲聊。

    宋钟朝绪泊远点头示意:“绪先生, 再会。”

    绪泊远却只淡淡瞥他一眼,敷衍地颔首。

    宋钟端着水杯, 上了楼。

    “泊远,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情?”

    绪泊远最近行踪不定,突然来访肯定有要事,周一觉不禁心头发紧,不等绪泊远回答就连连发问, “是不是那口棺材出了事?”

    绪泊远却没有立即回复, 他坐到沙发上, 目光似漫不经心地扫过散落在矮桌上的零食水果。

    坚果皮堆成了几座小山, 空气中弥漫着西瓜以及芒果的清甜。

    显然享用者们之前相谈甚欢。

    绪泊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答反问:“你家里很热闹,今晚聊得很开心?”

    周一觉不太习惯绪泊远用这样近乎质问的语气,他压下心中的担忧,收敛起嘴角的弧度:“泊远,这是我的私事。”

    “私事?”绪泊远拿捏着这个字眼,嘴角弯度加深,漆黑的眼眸里幽深如潭,他定定看了周一觉几秒,视线朝周一觉身后探去。

    宋钟正站在楼梯口,和绪泊远隔空相望。

    只是他一向温顺地眉眼此时却透着几分邪气。

    “怎,怎么了?”周一觉顺着绪泊远的目光看去,诧异道:“小钟,你不是去睡觉了吗?”

    宋钟的表情在一瞬间恢复往状,他举了举手中见底的水杯,柔声道:“小周师傅,晚上吃了太多零食,我有些口渴。”

    “倒杯水,这就去睡。”

    绪泊远却突然出声道,打断俩人的对视:“周一觉,我有没有提醒过你,不要收留来历不明的人,现在这个世道,是人是鬼可不太好分。”

    “什么来历不明的人?”周一觉眉头微蹙,不解地看向绪泊远,总觉得他今天真的是莫名其妙,于是又呛声道:“是人是鬼我还分的清。”

    眼前光线暗了下去。

    周一觉感官知觉变得迟钝,绪泊远已站起身,俯身双手撑在了他的肩侧。

    想到宋钟还立在楼梯口,周一觉生怕被他看出什么,急忙推塔:“你这是干嘛。”

    绪泊远却不依,转而侧头靠近他耳边,嘴角含笑,语气却森森发寒:“是吗?那你说,我是人是鬼?”

    周一觉又想起了绪泊远被鬼上身的那个夜晚,他的气息也是如此阴冷,不禁打了寒战,别开眼:“你当然是人,还是要和我并肩作战领取天师资格证的好兄弟。”

    刻意咬重兄弟二字,周一觉意在提醒自己绪泊远是他兄弟啊喂,他不能再动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绪泊远闻言笑了笑,周一觉感受到绪泊远的气息喷在自己耳边,心间儿发颤,耳垂更可耻的发烫。

    “早在第二次见你,我就告诉过你。”绪泊远仍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目光却投向宋钟,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你哥,如今我再说一遍,你和我非亲非故,不要乱攀兄弟。”

    周一觉心沉下去。

    绪泊远的回答应该正合他意,可怂货矫情如他,听到绪泊远这么回答却倍感失望。

    绪泊远看着宋钟端着水杯沉默上楼。

    他微微直起身,余光瞥到周一觉眼尾低垂,一副快要哭了的委屈模样,忍不住低头在周一觉侧脸亲了一口:“我不想当你兄弟,你也离宋钟远点。”

    脸颊倏地一凉,那触感一触即离。周一觉愣住几秒瞬间反应过来。

    卧槽!!绪泊远这是亲了他!

    亲了……他的脸!

    绪泊远又被色鬼附身了啊!

    周一觉脸仍瞬间爆红。

    他不敢抬头看绪泊远,心里暗骂自己丢人,却在听到绪泊远低声笑后,嘴角也渐渐舒展。

    绪泊远目的达到,直起身和周一觉拉开距离,给他缓冲时间。

    “好了,你该睡觉了。”绪泊远看他目光闪躲,视线落在趴在沙发哼唧哼唧磨爪的胖猫身上,心情愉悦:“乖,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周一觉极力维持自己高冷的人设,却还是忍不住,乖乖点了点头。

    门落锁地声音却又让他清醒过来,他挠着头发,一把抓过抱枕扔向了大门。

    !!!绪泊远每次亲近他,他在外面的人设都要崩一次。

    周一觉暗自决定,他一定要彻底把色鬼从绪泊远身上驱赶出去!

    立刻马上!明天就去!

    绪泊远却没有给周一觉大展身手的机会。

    第二天周一觉抱着自己通宵画的驱鬼符,顶着两只熊猫眼敲响他的门,却没人回应。

    接下来的几天,宋钟没有再追着周一觉问关于那口棺材的事。

    只是周一觉回房路上经过他和陈放的房间时,会偶尔听到陈放提起绪泊远的名字。

    还没等周一觉主动找陈放告诫他让他少说关于绪泊远的事,周一觉又因为接了外地的捉鬼单,订了车票匆匆赶往外市。

    周一觉天师手册已经积累了二十点鬼气值,本以为外市那单也是借着看风水的由头找天师去捉鬼,俩人全副武装上阵,却发现下单人是真·让看风水。

    毫无悬念,周一觉在看风水上比他想象中的要在行许多,只在那人门店里走了几步,便一眼看出是门口巨大的水族箱挡了店主家里的财运。

    就只让店主简单地调换了一下房内摆设,周一觉在车上时接到其电话:“周大师,您真的是神,您刚走,我这饭店里生意就来了!中午到晚上座无空席,真的是太感谢您了。”

    “您言重了,这都是我该做的,还希望应老板多多向朋友推荐一下我们一觉相馆。”周一觉嘴角不自觉弯起,临了他又嘱咐道:“只要应老板您一直秉承‘以诚为本’的经营理念,生意一定会节节攀升。”

    挂掉电话,陈放已经数完了天师手册上的鬼气值,看着那一点点增长的黑色竖条,他的眼睛都要瞎了。

    “现在鬼气值已经有二十三点了!”他想起在应老板门店里侃侃而谈,眉眼间全是爆棚自信的周一觉,敬佩更是油然而生,朝周一觉竖起了大拇指:“师傅,您真的是越来越正经了。”

    陈放虽然脾气有所收敛,但说话还是那么讨人嫌。

    “……”周一觉嘴角一抽:“鬼气以后还会更多。”

    陈放双眼放光:“那我们以后多接单。”

    周一觉却摇头,他并不想天天劳碌,虽然曾在鬼王坟前许过想暴富的愿,但鬼王他老人家似乎太忙,除了威胁他不准想着解除阴亲,余下的日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好像周一觉魂魄被抽离体,悬于露台外的经历真的是梦一样。更遑论帮他实现愿望。

    真正陪着自己一步一步捉鬼的人,除了偶尔扯扯他后腿的陈放,也就只有绪泊远。

    又一次顺利完成订单。

    刚到家,还没歇歇脚,周宜川后脚就跟着进门,神色惶恐:“周一觉,城南出事了!”

    “所以呢,到底是什么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周一觉看也没看他,呈大字状瘫在沙发上,芒果爬上沙发,肥胖的身躯在周一觉肚子上寻了个舒适的位置,两只爪子伸缩着,舒适地踩.奶。

    “你居然还有心思撸.猫?”周宜川凑上前,不敢置信:“你是天师哎,你都不看天师周报吗?轰动州和市的‘城南职专学生离奇昏迷案’你居然不知道?”

    周一觉在脑海里思索一番,隐隐有些印象。

    那日陈放兴冲冲地指着平板上的周报新闻来书房找他:“周一觉,你看看这个,‘凡顺利解决此事者,奖励一百万天师鼓励资金,天师资质提升三级,非天师职业者,将不用经过实习测试,天师管理局直接下发天师从业资格证并且颁发奖励金杯’,直接成为天师哎,我们去吧?”

    周一觉正看球看到兴头上,眼神没分给陈放一分,想也没想就拒绝:“我不去。”

    “为什么啊?这样一举多得的好事多少天师上赶着参加。”陈放不解。

    淡淡瞥他一眼,周一觉视线重回屏幕:“记得上次接姚家村的单子时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陈放苦着脸回想:“有,有什么样的本事接什么样的活儿?”

    “我不太看周报这些,但你翻翻以往期刊,看看是什么样的重大事件奖励才会这么诱人。天师管理局那群人那么抠门,怎么舍得摆出这么丰厚的奖励,无非。”

    “无非什么?”

    “无非这件事已经棘手到连他们都无法解决的严重地步。”

    陈放有点明白了但又好像不明白。

    周一觉叹了口气,直接挑明:“我可以告诉你,不要动参加的念头,恐怕很多天师都是有去无回。”

    陈放大惊,这才作罢。

    没有什么比他和周一觉的小命更重要了。

    见周一觉失神,周宜川又重复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周一觉这才抬头看他,一副与我无关的事外姿态:“知道啊。”

    “知道你居然不去参加?!”

    周一觉反问:“我又不是天师,我为什么要去参加?”

    周宜川闭了闭眼睛,睁开眼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说:“你现在是不是在培养天师手册?”

    “是。”

    “所以了啊,你解决好这事不就可以直接拿到证了吗?”

    周一觉无法理解周宜川的思维。

    人傻钱多又冲动说的就是周宜川,但周一觉不明白周宜川为什么这么想让自己参加。

    想了想,周一觉问:“周源报了名?”

    “没有,他让我报了。”

    “让我猜猜看,”周一觉轻轻嗤笑,斜睨着周宜川:“周源给你说了无数个你解决这个事后的好处,而你被说的无比心动,想也不想就报了名。”

    周宜川被戳中心思,脸上有点不好看,但他还是点头:“是。”

    周一觉换了个姿势,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猫,不急不缓地又说道:“那我再猜一下,你肯定给周源说了我在陈有民家如何捉鬼的事,而他在劝你参加后,极力让你劝我也参加。”

    周宜川一副“见鬼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惊讶表情,呆呆地点头:“是。”

    周一觉真的服了这个大哥。

    他叹了口气,问:“周源为什么不参加?”

    “他要帮我带徒弟。”

    “你徒弟为什么让他来带?”

    陈放也扭头插话:“对啊,我师傅捉鬼全都带着我去,手把手的教我,你这师傅怎么这么不靠谱?”

    周宜川鼻腔里哼了哼:“我给他们发工资就不错了,况且周源给我带省了我不少时间,我玩可以通宵通宵的玩游戏。”

    周一觉轻轻推了一下芒果,芒果被摸的很舒服,不爽地“喵喵”叫了两声,见周一觉态度坚决,不情愿地跳到了地毯上。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周一觉直指门:“你走吧,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去参加,周家一共我们三个孙子,如果我和你都去参加并且有去无回的话,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清楚,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

    怎么又说到受益者了?周宜川虽然不喜欢周一觉,但见他资质非凡,想着帮他一把,怎么这人就不知道领情?

    越想越气,周宜川也不愿多言语,哼了哼,就摔门离开。

    陈放不乐意了,冲着门嘟哝:“你大哥怎么动不动就哼哼的,真是烦人精。”

    “你还说他?”周一觉扑哧笑了:“你刚来我家时也这样,你忘了?”

    “……”

    陈放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原来我那么讨人厌。”

    “也不是。”周一觉安慰他。

    “真的?”陈放双眼放光。

    周一觉却补刀:“其实你不说话的时候,但看你头上的黄色卷毛,还挺可爱的。”

    见陈放不再说话,周一觉定定看着他,语气严肃的开口:“所以陈放,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家的情况,以及,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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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放出生在一个没落天师家族,但因为是家中独子,陈独根早年放弃捉鬼事业,一头扎进了房地产的洪流当中,这些年赚了些钱,家里根本不愁吃穿。

    陈放爷爷恨铁不成钢,不忍传承了几代的天师家族彻底消失,临终前拽着陈独根的手,让他发誓一定要把陈放培养成优秀的陈家接班人。

    还说如果不照办,他死后魂魄不得安宁,爷爷来找陈独根谈话。

    陈独根只能照办。

    陈放十八岁,但刚上学的时候,陈独根给他找了关系,让他一路跳级,现在其实已经大四。

    这些年,陈独根给他找了很多天师来教他除鬼,但不是骗钱就是敷衍。

    陈放说他知道陈独根经常给这些天师塞红包,当陈独根捧着周老太爷的信苦口劝他后,开始密切关注周家的一切事宜,终于在得知周家出了一个鬼气逆天的周一觉后安耐不住,拉着他就拜了师。

    陈放以为周一觉也是个不知被陈放塞了多少钱红包唯利是图的天师。

    但陈独根在拜师后才发现,周家的掌权人叫周宜川,不叫周一觉。

    但没办法,除非一方死,否则师徒关系永久生效。

    陈放再不情愿也只能跟在周一觉身边。

    况且,陈独根威胁他,如果拿不到天师实习证明,那他就别想拿到大学毕业证以及学位证书。

    周一觉听完才明白,是那次周一觉为了让他逃跑,舍身拖住厉鬼,才让陈放彻底对周一觉改观。

    只是陈放从小娇生惯养目中无人,性格这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就这些了。”陈放说完最后一句。

    周一觉脸色稍微有些缓和却迟迟没回应。

    陈放以为他在生气,也不敢多说什么,小心翼翼说了句:“师傅我去煮面,该吃饭了。”就一溜烟躲进了厨房。

    周一觉良久才回过神。

    听着陈放的成长历程,周一觉突然明白对待像陈放以及周宜川这类人,不能要求太高。

    他们从小待在温室里,家长除了偶尔的疾言厉色,都是把最好的东西捧到他们身边。

    周建国对待周宜川,周振城对待周源,以及陈独根对待陈放,都是如此。

    周一觉不是生气,他只是突然想到了他的父亲,那个从他周岁后就再也没露过面的男人,周言池。

    只是周一觉还没有为自己苦逼的童年生活哀悼几分钟,绪泊远就一通电话打过来,语气有些无力:“觉觉,你来我家,我有事找你。”

    周一觉没察觉异样,只是突然想到他曾说过恶鬼抽取活人生魂炼化的事,不禁联想城南职专昏迷的学生是否和那逃脱的恶鬼有关。

    “你等等,我也有事问你,马上到。”

    他抓起外套,钥匙也没拿,换上鞋急匆匆地赶往绪泊远家。

    谁知,刚推开绪泊远家的门,绪泊远冰冷的手就牵起了他的,并且急不可耐地往卧室走。

    周一觉被他身遭阴冷的气息吓到,不禁皱眉:难道……绪泊远又被鬼附身了?

    没等他细想,周一觉就已被推进了暗不见光的卧室。

    随即,一股森冷的气息直直朝他逼近,周一觉瞳孔一缩,整个人已被绪泊远揽入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