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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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眠一怔,厉着声音说:“你说什么!”

    雨水打在眼睫上, 眼前一片模糊, 程烨透过光影看向面前这个男人, 笑了笑,重复之前的话,“我笑你看不懂他。”

    “你!”薛眠动了怒, 双目金光毕现, 程烨躲也不躲, 直视着他说:“南边内乱, 蛇族首领自顾不暇,蛇族少主终日忙于战事, 也就您薛二爷还在这与幽山陪着他四处游玩赏乐了。你猜外界会怎么说?”

    “当初蛇族势大, 为了向妖主证明自己没有谋权的决心, 族长将二子薛眠送到尘华殿做质子。如今百千年过去,蛇族日益壮大,斗争却一直没有停过,反叛之心日强。而您作为嫡系子弟, 不回旧土不归家园, 是真的已经不当自己是蛇族的一份子了吗?”

    雨水进了嘴巴, 程烨啐了一口, 冷眼看他继续道:“你跟在他身边多少年了,你当真以为他会因为我一个外人那样跟你说话吗?”

    “程然他, 不过是担心你再留在这里, 以后真的有家都不能回了。”

    程烨说完这句话, 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将头顶陶缸放了下来。

    自来尘华殿,但凡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对或者程然对自己示了一点好,薛眠都会这样折辱他,鞭打会留痕迹,在烈日或者暴雨下顶缸却只会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认清:你是一个外人,不过是他随手捡回来的玩具,你不配站在他身边。

    可如今,就连他这个玩具都比他更懂得程然的心。他觉得有些讽刺。

    腿脚有些乏力,程烨说完这些话径直进了屋,强撑着走到桌边,掀起衣摆看见小腿肚上足有半尺长的一道伤痕。

    那是新伤,皮肉炸裂,迸出里面带着粉色的肉,而那周围,层层叠叠的是一道又一道已经记不清在哪里受的伤,有雷劈的焦灼、也有法器留下的印记。

    屋外院门轻合,那人似乎走了。

    程烨松下一口气,倒了杯茶,早就凉了,他手一扬直接泼于那道伤口上。

    “嘶——”凉意并着痛意一起袭来,桌上常备着药箱,他简单的处理过之后便取了干净的布条准备包扎。门咯吱一声,一阵清香从夜雨中传进,飘入鼻尖,沁人心脾。

    他愣了一下,转过头去看,锦衣公子手持折扇,收了一把红莲雨伞,浅笑着走近,俯身接过他手上布条。那人的手指修长匀称,不经意间划过肌肤,一点一点的痒传进心里,程烨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战栗感,垂眸看那人如墨的发,故作正常地唤一声:“主子。”

    “嗯,”程烨应他,“去哪耍了?弄的这一身伤回来。”

    少年握紧手心,一声不吭。程然也就随他,用了几分灵力助伤口愈合,起身坐到他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程烨赶忙伸手捂住杯口,闷声道:“凉了。”

    “没事。”

    程然笑,他却始终不放,只是捂着杯口盯向他,像只倔强的小兽。僵了半晌程然没辙,撤回手问,“我来你这连口水都不给喝的吗?那还有酒吗?”

    “全都给芫姑了。”芫姑是伺候程然的下人,程烨有的时候找不到他,就会随手将带去的糕点酒壶全部给她。

    程然猜到他会这么说,也不说话,只是凝着一双笑眸看向他。程烨架不住他这样,起身拿过伞走到院中那棵梨花树下,挖出来一坛酒,“原还没到季节,可能有点涩。”

    程然喝过他酿的酒,这孩子心细,总要到入口最好的时候才肯起出来,过了那个时节若是他不在便直接送给下人。但是下人哪敢喝呀,每每等到他回来再送上,语带羡意地说:“这是小少爷特意酿给主子您的,这香味,闻着都醉人呐。”

    醉人的哪是酒,不过是他一份心而已。程然揭开酒封,凛冽的酒香便落入鼻尖,轻嗅一口便是满腹甜香。他笑了笑,化出两只白玉酒杯,斟满。

    程烨张了张嘴准备说自己不喝,可见到他明明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眸中却裹着一层迷雾的样子还是停了下来,一口一口地小口抿着,全当陪他醉一场。

    可是要醉也难,春夜寒凉,程然喝完一坛酒之后又睁着双大眼睛盯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哪有一分像张扬肆意的妖界少主。程烨无奈,连着起出来两坛酒,“就这么多了。”

    “嘿嘿,还是我小童养媳知道心疼我。”程然抱着酒又开始说些不着调的话,门外雨声雷声一直没停,轰隆一声惊雷自天边炸开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条小蛇。

    半掌长,金黄色的幼蛇,顺着木板爬进来,停在程然脚下竖起了头。

    那是薛眠的信蛇。

    小蛇跟程然说了什么,然后他就停在了原处,白玉酒杯倾洒,落了半桌琼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程然特别没心没肺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喃喃着:“走了好,走了也清闲些。”

    程烨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只是看着他将自己灌的烂醉,凝着那人泛上红晕的耳,借着酒劲问了句:“主子,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这句话他只有刚来的时候问过,而后很多年,来来往往尘华殿的人很多,一开始总有人问程然,后来也就都习惯了,但是他还是想问。

    “顺手就救了。”

    程然半阖着眼睛,趴在桌上睡觉,被他吵醒想了想,扔出这句话。

    还是一样的,这人总觉得自己不过是随手做了件小事。

    少年弯了唇,浅声似诱似哄地说:“那您再顺手把我养着吧,行吗?”

    程然暗道一声毛病,再开口的时候却依旧温存,下意识伸手揉了揉他的发,“行行行,我家小娇妻我不养着谁养呢?别给我戴绿帽子就行,我睡一会,别闹了。”

    一声低笑声自耳边传来,睡梦中感觉被人极温柔地抱起放在床上,柔软的唇碰到眼睫和眉尾,再离开的时候一声不重却格外有分量的话传入耳廓,“我会护你一生安宁,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