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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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姐姐,怎么了?”见她脸色不好, 凤律担忧道。
沈贞靠着极大自制力镇定下来, “我去去就来,你不要跟着。”
扭头, 原路返回。
按照她的推测,荷包八成是丢在延春殿了, 此时只盼望大皇子未走远, 否则想再进去就难了。
姜煊看着熟悉的人影由远及近走来,迅速将荷包收好,面上一派冷静, 见了沈贞,惊讶道:“沈大姑娘怎么还没走?”
“见过大皇子。”
“无需客气。”姜煊观她神色淡然,不像有急事的样子,笑道:“莫非沈大姑娘丢了什么东西,需不需要我一起帮忙?”
延春殿宫门落锁,沈贞抬眸望去, 只见一扇漆黑大门严丝闭合, 阻绝了人的目光, 也阻绝了人间春色的到来。
“不是什么要紧事,丢了一只荷包, 淡青色, 绣着兰花纹, 大皇子可曾见到?”
姜煊摇摇头, “未曾。”
“果真没见到?”
“没见到。”
沈贞看起来有些失望, 姜煊狠下心骗她,一开始私藏,此时再拿出,岂不自打嘴巴?他揉揉耳朵,周身气势不显,说起话来温温吞吞,不似监国皇子,更像从书本里走出的弱质书生。
“沈大姑娘,实在不行的话,我为你打开延春殿门?兴许,荷包落在那了。”
“不必。”沈贞做好最坏的打算,“多谢大皇子,既寻不见,我就先走了,左右是个荷包,上面没有女儿家的标记,纵是被人无意捡起,也算不得什么。”
姜煊微笑,“沈大姑娘说的是,我送送你?”
“不用了,大皇子,沈贞告退。”
见她离开,姜煊站在那,耳朵一阵发烫。
他说谎了,私自昧下了姑娘家的贴身之物。可图上所画的手札,他是真的见过。就在刚才,他想起来了。他在母妃的遗物里见过!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行色匆匆的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莫非……沈大姑娘就是母妃临终交托的那个人吗?那本手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令母妃至死不忘?
他越走越快,贴在怀里的小荷包,宛如炭火,撩起一阵热。
“找到了吗?”凤律问。
沈贞罕见的有些沮丧,“没有。”
“姐姐,不要担心。”凤律将一枚漂亮炫目的暖玉放到她掌心,“一切都会好起来,丢了的东西,没准哪天趁你不注意就会回来。
“我幼时养了只母猫,可爱极了,原以为丢了,谁成想它不过是贪玩被水里的鱼迷了眼,等它饿了,就会回家。动物是这样,人是这样,姐姐丢了的东西,迟早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回到你手里。”
他贴心道:“我拿这枚暖玉来安慰姐姐,姐姐笑的出来吗?”
被他打岔,沈贞心情好了很多。她不是自怨自艾之人,并不会伤春悲秋,相反,她生性豁达,哪怕一时想不开,亦绝不会为难自己。丢了荷包算不得大事,里面的手札图哪怕被人捡到,八成也辩不明那是何物。
那本手札爹爹随身携带,知道手札的人极少,不说旁人,便是那本手札,也是她日日见爹爹躲进书房伏案记录,才开始上心。
爹神神秘秘的样子,让她笃定里面写了什么新奇事,罢了,改日入宫问问岩大师吧。
岩大师既然知道那本手札的存在,兴许,也会知道它的下落。
沈贞心绪很快抚平,朝凤律一笑,“没事了,咱们走吧。”
出了宫门,金黄的光芒倾洒大地。以黄昏作为背景,坐在木椅上的少年偷偷握住沈贞的衣袖,她侧头望了眼,并未说什么。
凤律心就因她那一眼,莫名的火热起来。
一路来到朱雀长街,彼时,平民百姓一日的忙碌正到尾声,就听砰的一声响,一道人影从路边飞过来,“他奶奶的!会不会做人?今天老子就教你做人!”
“那是谁?”凤律问。
打架斗殴,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杵在一旁看热闹的朱大娘,见问话的是个俊秀清雅的公子哥,赶紧道:“那是左廷韫,左家人!”
盛京只有一户人家姓左,当朝左丞相家。
凤律轻笑,“左家我知道,左丞相我也知道,左廷韫是谁,我却不知。”
朱大娘乐的和他多说两句,“左廷韫是丞相家打了八竿子的旁支,厉害着呢,最喜欢偷鸡摸狗,遛鸟斗鸡,十成十的纨绔子弟。”
打人的左廷韫听有人说起他,大笑:“是极!我才是盛京最大的纨绔,他谢长秋算什么?臭虫一只,也敢踩我头上?谢臭虫,服不服?快给爷爷磕两个响头!”
鼻青脸肿的谢长秋被他踩在脚下,呕的直吐血,“你他娘的,左王八,你今儿个打了小爷,信不信明天死在半路上?”
“嘿?还敢顶嘴?你吓死了我的‘大红袍’,我还打不得你了?让你嘴硬!踩你踩你踩死你!”
好事的朱大娘算从头到尾目睹了这场斗殴,同众人解释道:“大红袍,是左家少爷养的大公鸡,厉害着呢,今儿出门遇见了谢家少爷,嘿嘿,结果没说两句话,谢家少爷放了个响屁,那只公鸡没一会儿就猝死了。
“左少爷说他的公鸡是被某人一个屁崩死的,谢少爷恼羞成怒一脚踩在鸡身上,当场见了血,这不,两人就打起来了,也没人敢拦。”
凤律定睛看去,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只流血的死公鸡。
“姐姐,咱们走吧。”这等事,免得再污了耳朵脏了眼睛。
“嗯。”沈贞白衣飘飘,刚挪开两步,左廷韫一脚将谢长秋踹飞,好巧不巧朝着她在的方向。
差点砸到人,人群惊了一声。
左廷韫踢开受伤的谢长秋,来到沈贞面前,“你长的怪好看的,跟我走吧!”
“那是沈大姑娘?”
“是啊!那就是沈大姑娘!”
惦记着沈家恩情的百姓一眼识出沈贞身份,左廷韫听在耳里,情绪激昂,“原来你就是沈家长女,听说你家要招赘婿,你看我怎样?”
“什么怎么样?她也是你能觊觎的?”
凤律从怀里取出一把折扇,唰的打开,端的是风度翩翩,他笑看沈贞,“姐姐,你不是说过,爱人,要先爱己吗?姐姐昨夜说我活的太压抑,是,如今我也觉得了。”
折扇轻合,少年锋芒毕露,“阿木,此人对姐姐不敬,给我往死里打!”
阿木被少爷话里杀气惊着,反应过来撸起袖子,抬腿就是一脚,“少爷瞧好吧!”
凤律笑的开怀,又有些不好意思,“姐姐,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别看我看起来绵软温和,骨子里,其实,我挺喜欢简简单单的解决问题。不瞒姐姐,若说纨绔,放眼盛京,谁能比得过我?”
他柔声道:“为了姐姐,我要认真了。”
认真的当个纨绔,认真的护住你。
扇柄敲在掌心,凤律音色冷厉:“不打的他跪地求饶,不准停!”
左廷韫被阿木一脚掀翻,没回过神又被揍了一拳,打的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围观众人都被这神转折惊的张大嘴,温温软软的少年郎,挺横啊。
凤律手持折扇挑起左廷韫下颌,身子微微前倾,“你是谁,也敢动我的人,活腻了!”
他丝毫不在意这副狠厉的模样被沈贞看到,这就是他最真实的内心。
轮子重新转动起来,沈贞推着他走出人群,从喧嚣到寂静,凤律忐忑道:“姐姐,我这样做,可以吗?我真的很想揍他。”
“可以。你要先做回真正的凤律,才会有爱人的资本。”沈贞笑了笑,风吹动她的发丝,“原来,阿律生气是这个样子,像只伸开爪牙的大猫。”
凤律被她说的心里暖暖的,“纵是大猫,在姐姐身边,我也会收起锋利的爪子,老老实实当只小猫。像这样……”
他心血来潮的张开口,喵了一声,声音婉转动听,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脆干净。叫完之后窘迫的脸皮发烫,“是不是,很幼稚?”
“的确。”
“啊?”凤律慌了,连忙去捂沈贞的嘴,虎着脸道:“不准笑!”
沈贞反而笑的更开怀,便是一起吃晚饭时,少年的脸依旧丧丧的,甚至连二喵都因此失宠,搞不懂旧主为何见了它就瞪它。
凤律夹菜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养猫养久了,真的会被传染。抬眼看沈贞,沈贞捕捉到他的眼神,宠溺道:“吃菜。”
被姐姐投喂后的少年,好似得到人生最好的奖励,将先前的囧事遗忘。
第二日,清晨。
国公府有客登门,来人是左府管家,特意带左廷韫向世子请罪。
凤律温和的接见了两人,并表示,若他再犯,照揍不误。经此一事,凤世子变了这句话,从左家人的嘴里一传十,十传百。等人真的问起,到底哪里变了,那些人就会嘟嘟囔囔来一句:变得更霸道了。
从前的少年,轻易不和人红脸,更不会仗着有太后撑腰肆无忌惮。
而今露面,先是挫败襄阳王锐气,再是打了左家旁支子弟,态度越发嚣张,凌厉的,如一把正待出鞘的剑。
得知此事的凤太后,在寿康宫露出释然的笑,“阿律这孩子,终于长大了。”
太后老怀欣慰,身为凤家人,那是比龙子凤孙还要矜贵的存在,打一个左家旁支说什么?他越嚣张,越要倚靠她这位姑姑,往后,栽培出来,又是一员大将。
“煊儿最近在忙什么?”
云纱道:“大皇子昨日受了皇上旨意,带沈大姑娘去了趟延春殿。”
“结果如何?”
“沈大姑娘与那位并不相识,大皇子请她将人带回府,被她拒绝了。且沈大姑娘说,那位的病,她治不了。”
凤太后缓缓闭上眼,“哀家知道了。”
秀延宫,大皇子住处。
从母妃遗物里翻出一本手札,姜煊紧张的手不停哆嗦,和纸图案来回对照,一般无二!
他跪坐在榻上,心道,母妃临终前让我相助沈大姑娘,这是何意?这本手札,是谁的?是母妃的吗?
姜煊稳定心神,鼓足勇气掀开手札扉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