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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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大雨倾盆, 连下七天七夜。

    官兵出动,披戴蓑衣斗笠大清早疏通雨水。正应了那句话:再好的城防也架不住老天爷给人添乱。

    “大人,雨越下越大, 咱们还是……”

    “是什么?继续干!盛京要被大水淹了, 你担得起罪责还是有九颗脑袋?想活命就闭上嘴!啰嗦什么?继续继续!都别愣着!”

    怨声载道里,众人撸起袖子干的卖力。眼看清理至白虎街, 咸衷抬头擦了擦斗笠尖顺流下来的雨水,刚要弯腰干活,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声响, 惊的他急忙跳开。

    大水冲垮了城墙, 雨水冲刷下, 借着昏暗的光, 咸衷揉揉眼,待看清之后,嗓音控制不住的多了两分尖锐。“大人,大人!墙塌了,墙塌了!”

    “叫唤什么呢?墙塌了, 砸死人没有?没砸死就继续给老子干!他娘的, 这什么鬼天气!”

    骂骂咧咧的长官脾气差到爆。

    咸衷舌尖发麻, 隔着雨幕扯着嗓子大喊:“不是啊大人!墙塌了!掉出来了好多黄金,是黄金啊!”

    黄金?

    所有人不约而同抬起头, 哪来的黄金?

    咸衷指着塌了的城墙, “是从这里面掉出来的!大人, 咱们发财了!”

    身穿藏青官服的大人忙不迭赶过来, 见了被雨水冲倒的高墙后,先骂了一声娘,又听属下在那大吼大叫,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娘脑子被驴踢了啊!这分明是一堵黄金墙!”

    咸衷像被掐住脖子的皮猴,“黄金墙?”

    他郑重的倒退两步,当即出声,“大人,这是赵侍郎家的墙!”

    这人倒霉了,喝凉水都能塞牙缝,清污水清出一堵黄金墙,随随便便就牵扯出朝中三品大员,什么运气?

    感叹过后,那位大人手提扫帚,冷声道:“速去报官,这事,咱们不能掺和。”

    “咦?大人,咱们不就是官嘛?”

    “呸!会不会听人话?老子让你去告诉京兆尹,出大事了!”

    咸衷被劈头盖脸的骂了顿,脑子里进的水终于倒空,回头望了眼淹在雨水里的黄金,撒腿就跑!

    出大事了,保不齐一位三品大员就要倒了!

    大雨冲垮黄金墙,京兆尹得知此事后不敢耽误,顾不上朝廷给放了假,穿好官服火急火燎往皇宫赶。

    官差持刀把守那堵墙,等赵家的人闻声从府里出来时,身穿藏青官袍的护城官,面对正三品的侍郎大人,硬气的挺起腰杆,“大人,这黄金,您不能碰。”

    赵大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诬陷,这定是诬陷!”

    护城官没说话,然那眼神意味分明。

    编,使劲编。

    信你有鬼。

    怎么我家城墙翻不出黄金来?护城官哼了哼,“下官听说,大人欠王家十万两银子,可有此事?”

    赵侍郎色厉内荏:“听风就是雨,这是你和本官说话的态度?”

    “大人恕罪。”护城官抱拳行礼,起身又是那副欠揍的模样。

    很快有官差跑来报信,护城官看了赵大人一眼,大手一挥,“把黄金装起来,进宫面圣!”

    赵节脚下不稳,险些摔倒在雨水里。

    “爹?”赵庆和赵阿彩一左一右搀扶着赵侍郎,赵阿彩皱皱眉,“爹,这到底怎么回事?咱家的墙,怎么会藏着黄金?”

    “会不会有人诬陷咱们?”赵庆一身书生气,“那些人太可恨了,定是要害爹背负污名!”

    若是这样,那还就简单了。

    赵侍郎眼神惊恐的抬头望苍天,没一会又有官差来报,“大人,皇长子有请。”

    崇政殿。

    这是姜煊初次审理案件,父皇将此事交给他,为要看他三年来的长进。

    赵节跪在大理石地面,高呼一声:“见过大皇子!大皇子福寿安康!”

    姜煊不自在的将眼神撇开,看向被堆放整齐的十万两黄金,开门见山:“赵侍郎,请你来解释一下,为何,你家中门墙会藏着十年前进献给朝廷的贡银。十年前,宫廷黄金失窃案,是不是你干的!”

    大雨哗啦啦,沈贞听着明容在耳边复述,起手将烹好的新茶倒进茶杯,“大皇子生性怯懦,正事上却比常人谨慎认真。”

    “小姐,咱们做的事不会被人发现吧?”明容担忧道。

    沈贞讶异道:“咱们做什么?墙是被雨冲垮的,赵家的墙倒了,关我沈家何事?”

    明容后知后觉,“那奴婢就放心了。”

    “明容。”

    “明容在。”

    沈贞垂眸看她,“你最近有些心不在焉,身体不好?”

    明容摇摇头,“实在是担心小姐担心怕了,小姐选择三年后的今日出手,天时地利人和,方方面面都考虑的尽善尽美,但这场仗不好打,奴婢怕……”

    “怕我到最后还是输了?”

    “是……”

    “怕有用吗?何况现在该怕的不是我,是赵家。藏金案一旦往深里查,那些做了亏心事的,哪个不怕?赵家在战场让阿峥腹背受敌,那就也让他们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香茶入喉,沈贞嗓音清澈:“你先下去吧。”

    “姐姐?”凤律出现在书房门口,身后站着小厮阿木。

    “姐姐在想什么?”

    “在想赵家那堵墙为何塞满了黄金。”

    “姐姐也觉得好奇吗?财不露白,正常人几乎不会想到会把黄金藏在人来人往都会经过的那堵墙,要不是大雨将墙冲垮,谁能想到,里面会有十万黄金呢?要不是京兆尹发现及时,谁又晓得,那十万两,是朝廷失窃的贡银?”

    凤律继续分析道:“赵家惨了,以我的推断来看,不仅赵家,这堵黄金墙没准拔出萝卜带出泥,勾连出一片小萝卜,姐姐,我猜的对吗?”

    “对。”沈贞将沏好的茶放在他手里。

    两人绝口不提那日疗伤说过的‘喜欢,’凤律看着她平静淡漠的侧脸,拿不准她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不忍见他受苦,然后功亏一篑。

    越想脑子越乱。

    干脆不再想,反正,他的心意说出口,姐姐不聋、不傻,聪明的整个盛京都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这样的人,若她不肯承认,有一百种法子轻描淡写的拒绝。

    被拒绝一次两次那是情趣,被拒绝个十次八次纯粹是受虐了。

    他凑近沈贞,眼睛眨呀眨,“姐姐,黄金墙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沈贞淡淡道:“你说呢?”

    “天降大雨,赵家遭难,十万黄金,必有渊源。是不是姐姐干的都不要紧,赵家自作自受,我一点不心疼他们。”他笑嘻嘻道:“我心疼姐姐,怕姐姐思虑过重,慧极必伤。”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嗯?”凤律警惕心起,瞬间离她三步开外,“不会还要药浴吧?”

    沈贞笑声悦耳,“你当我那药浴是地里的大白菜,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听到不需要再承受洗经伐髓的痛,少年肩膀放松下来,“姐姐,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何事?”

    “姐姐看了我的身子,难道不需要负责?”

    “负责?”沈贞目光从他修长的身子打量过,“为你治伤你反倒讹上我,阿律,做人,要厚道。”

    “怎么不厚道?姐姐对我负责,我整个人都是姐姐的,姐姐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国公府都能让给姐姐住,你和我,有必要分的那么清吗?”

    “有必要。”

    沈贞一开口,凤律直接僵住,“姐姐说什么?”

    “阿律,我们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必须背负的责任,你百无禁忌,我当你是孩子,不愿计较,但要适可而止。”她神色复杂:“撩拨我有意思么?”

    “当然有……”

    “嗯?”

    “当然……当然不敢撩拨姐姐。”

    “这就对了,下月,等药材备齐,我有九分把握为你治好腿伤,然后,我会去做我应该做的事,你好好当凤家世子,莫要与我往来过密,能做到吗?”

    凤律老实道:“不能。”

    “不能也得能!”沈贞不给他耍赖的机会,语重心长道:“阿律,我又能陪你多久?天地之大,你不妨将目光放长远,三年未出远门,等你腿伤痊愈,带着护卫去游历山河吧。”

    “那姐姐一人在盛京,背着我,到底要做什么?”不等她回答,凤律妥协道:“好,那我就按照姐姐说的,去看看外面的河山。姐姐,我先走了。”

    明容从外面走进来,一脸惊讶,“凤世子就那样走了?小姐又伤他心了?”

    沈贞抱着二喵提笔作画,头也不抬,“我若真应了他,那才是害了他。”

    “那小姐到底喜不喜欢凤世子?咱家还要不要招赘?”

    “再看吧。”

    “啊?”小姐向来有主意,怎么这次……竟然也开始用拖字决了?

    情情爱爱,在大势所趋下,算不得什么。这是沈贞惯来的想法。将少年的影子赶出脑海后,她花了短暂时间恢复冷静。

    撇开报家仇,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找到爹的手札。

    她很想知道,爹爹,给她留了什么话。

    想到记忆里那个温柔伟岸的男人,沈贞唇角扬起一抹笑。她所做的,不会让爹失望。爹在天有灵,也会因她感到自豪。

    一场暴雨,盛京乱得一塌糊涂。

    听闻赵节被宣进宫后,王二拿了借据带上人,再次来到赵家门前。

    左右赵家摊上事了,她仗着有理,暗地怂恿了一帮百姓来看热闹,等场面搭起来,她撸起袖子,破口大骂:“好个丧尽天良的赵家!

    “当初借钱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恨不能管我爹喊祖宗,现在欺负我一介孤女想要赖账!你们赵家阔绰的能用十万黄金筑墙,怎么就没钱还债?

    “少躲在里面装千年王八!还钱!再不还钱我就撞门了!”王二累得叉腰,“我可告诉你们,我王家是皇商,讨来的银子是要进献给皇上,误了期限,你们跑得了吗?”

    骂声穿透门墙,赵家高门大院,里面的人早就乱起来。

    赵节是家里大哥,余下还有两位弟弟,母亲尚在,兄弟三人尚未分家,眼下闹出盗窃黄金的事,别管里面究竟有何内情,一人有罪,全家株连,谁敢上赶着作死呢?

    王二姑娘在门外骂的热出一身汗,家里老二生气得摔了筷子,“分家!一定要分家!事情是老大做的,别想扯到我身上!”

    老三眼珠子转的快,“二哥说得对,必要之时,需得大义灭亲!”

    兄弟两交换眼色,腹里已有主意。

    身在皇宫百口莫辩的赵侍郎,面对皇长子朝他投来的冷光,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大皇子!卑职……卑职冤枉啊!”

    姜煊一掌拍在御案,“好个赵节,事到临头你且不说实话,非要本皇子把你两位弟弟喊来吗?他们指认你私藏黄金祸及家门,你还有何话说!到底有多少同谋,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