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正准备走向他的采访对象，但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引来了众人侧目。他赶紧手忙脚乱地从西装内袋里拿出手机，接通了放在耳边。

    “克拉克。”那头稚嫩的嗓音问，“晚上回来？”

    “嗯，晚上回农场，记得在家乖乖的。”克拉克低声对手机说，“别到处乱跑，这世界很危险。”

    他在对电话那头的克里斯说话。危险指的是——他们的秘密被发现。

    这个他收养的小男孩现在正被克拉克在堪萨斯州的父母照顾着，原名洛尔·佐德，现在叫做克里斯·肯特。

    克里斯也是个氪星人，克拉克对他总是充满柔情。

    第一是因为克里斯的亲生父亲佐德将军被他杀死了，他很愧疚，但并不后悔。第二是因为克里斯亲眼目睹自己的同位体死在佐德将军手里，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主时空的自己死亡的。

    综上两点，克里斯变得沉默寡言，不是不能理解，他本来看上去就有点腼腆。

    最开始，克里斯甚至不会说英语，当时他选择不开口说话，克拉克还以为他是个小哑巴。

    但克里斯用了两个小时倾听，然后他说出了第一个英语单词：“家。”

    于是，克拉克决定给他一个家。

    只是克里斯依旧不怎么爱说话，克拉克猜测是因为佐德将军的错误教育，所以他并不打算强迫他变得活波起来。

    克拉克有耐心等着他打开心扉。

    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给克里斯找了个很出名的心理医生，希望克里斯早日走出过去的阴影。

    “今天有去看心理医生吗？”克拉克温柔地说，“上次莱克特医生说你给他了一幅画。”

    “嗯。”克里斯说，“我画了一只鸟。”

    但并不是。克里斯凝视着手里的蜡笔画，他画了自己飞在空中，牵着另一个小人的手。他在画的下面写了署名：“洛尔&艾德”。

    汉尼拔医生嘱咐他不要告诉克拉克关于艾德的事情，克里斯觉得他说的没错，因为每次他一提佐德将军，克拉克总是表现的很悲伤。

    克里斯不想克拉克伤心。他是个好氪星人。

    好在他的心理医生对克里斯说的一切都很感兴趣，特别是关于克里斯本人。

    “你喜欢汉尼拔·莱克特医生吗？”

    “喜欢。”他说，“和他聊天很开心。”

    “那就好。我这里还在工作，回家再说。”

    克里斯听话的挂断了电话，现在克拉克要操心他的工作了，他摇了摇头，快步走向他的目标。

    克拉克注视着眼前的青年，莱克斯·卢瑟一头卷发，嘴角挂着亲昵又嘲讽的微笑。

    “你就是来采访我的那个记者吗？”他的声音很轻，奇怪的尾音上翘，好像和克拉克聊天是件特别让人开心的事情，“来自《星球日报》？哦，我当时还想买下这家报社呢。可惜被哥谭的那个家伙抢先了，否则我就是你的老板了。”

    说完话之后，他的目光在克拉克身上转了一圈，视线带着几乎察觉不到的审视和鄙夷。

    “……我很遗憾。”克拉克说，他发现自己完全不能从莱克斯身上找到一点除了傲慢以外有用的讯息。

    ——这是个擅长伪装自己的家伙。

    就算他状若亲昵的和克拉克说话，他也可以敏锐地察觉出莱克斯的傲慢，可后者偏要做出平易近人的样子。

    莱克斯集团的总裁看上去远比他的实际年龄年轻，西装妥帖，五官精致，深蓝的双眼总是刻意地跟别人对视，好像非常尊重和他说话的那个人。

    他就是靠这个隐藏自己的性格，获得超过半数的民众的支持，企图竞选总统的吗？

    大多数人会被他的外表欺骗，但这不包括克拉克，很多人认为克拉克属于那种很容易被人耍的傻小子类型，但实际并非如此，他确定自己很擅长分辨肢体语言。就比如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莱克斯。

    莱克斯对待超人的恶意已经要溢出了，当超人在大都会保护他的城市的时候，他用尽手段想让大都会的人们放弃相信超人，并且在各种媒体上宣扬超人的不可控性。

    克拉克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至于招惹他这样浓烈而毫不遮掩的厌恶。

    他们很少这样面对面，平和的说话了。

    可能也不算平和，因为莱克斯有点看不起小记者克拉克。

    “你是为了什么专题来采访我的？”莱克斯问。

    克拉克反应过来，立刻从西装里抽出笔记本和笔，他的超级听力听到莱克斯发出一声嗤鼻声，看上去对他的做派很看不上眼。

    但当克拉克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莱克斯用他惯用的专注的眼神盯着他，嘴角的笑意并没有消失，好像克拉克听到的声音是幻觉。

    “‘超人’。”克拉克推了推黑框眼镜，飞快地说，“据我所知，超人在大都会很受人拥护。但你一直都对他毫无信任可言，并且觉得超人会威胁到人类，我不太……”

    “嗯，不太明白？”莱克斯打断了他的话，“采访前做过我的调查吗？”

    “有的，卢瑟先生。”克拉克诚实地说，“所以我才会问出这个问题。”

    “那一定是你看的报纸都太没意思了，所以你没有真正看完。”

    “我……”

    “我并不讨厌超人，相反，我对他很感兴趣。”莱克斯说。

    因为他的话，克拉克有点吃惊。

    “超人确实总是出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你叫‘超人！’，好像他就能随时出现拯救你，解决一切麻烦。但事实上，凶杀案还是在发生，这说明超人并没有如大家所想的那样能够拯救所有人。把一个外星人想成私人保镖太过火了，是吧？”

    克拉克试图解释：“可是，超人也有他自己的麻烦，但他已经尽力试着拯救能够拯救的人了。”

    莱克斯又露出那种很轻蔑的微表情，但这次克拉克发现他说话的时候带上了一种微妙的愤愤不平。

    “那我可以问一下他，他到底是靠什么来筛选他认为可以拯救的人，”他咄咄逼人地问，那种伪装出来友善的笑容消失了，就像浪潮退出沙滩，“难道他是主宰命运的上帝？为什么在同时发生的事情，他选择去救另外的人，而不救那些惨死的人？他是靠什么淘汰？”

    克拉克沉默了。

    这的确是个很尖锐的问题，莱克斯的答案比他想的还要让人哑口无言。

    “人类是个有惰性的物种，一旦有人帮助他们，他们就会放弃自己的目标和努力的方式。但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超人的拯救是有选择性的，这就把他陷入很危险的境地。”

    “可是超人起码有在努力帮助别人。”

    莱克斯顿了顿，转开了话题：“你是超人的粉丝？”

    克拉克“啊”了一声，立刻低下头，在莱克斯针扎般的目光下手足无措地解释道：“……不、不是。我只是这样猜测。”

    这次换成莱克斯“哦”了一声。克拉克知道他没有相信他的说辞，因为莱克斯突然笑了。

    “你想要得到一些新报道吗？”

    克拉克点了点头。

    “这是我没有跟别人说过的一件事，你很幸运，把这报道出去吧。”莱克斯抿了一口酒，眼神闪烁了一下，“曾经我也被人拯救过。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被选中的，当我往不像我的那个方向改变的时候，他就会出现，试图帮助我，所以我开始期待他会出现在我生命中巨变的时刻。”

    克拉克觉得他说的这个人的时候和他刚才提到超人的语气重合了。

    他听出了莱克斯语言里的仇恨和希冀，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在他的声音里碰撞着糅杂在一起，孕育着一种古怪极端的东西。

    “但他没有。这样近似于怜悯的帮助有什么用呢？它只会让我变得软弱。”

    “就我看来，你并不软弱，卢瑟先生。”克拉克说，心底有点疑惑。

    “你说的对……因为那些巨变塑就了现在的我。正是我不再期待他的帮助之后，我才能变成现在的我。”

    有那么一瞬间，克拉克以为莱克斯会把高脚杯捏碎，他在他面前暴露出来了更加深沉黑暗的一部分。

    但莱克斯只是再次喝了一口酒，把隐藏在心底的怪物压了下去。

    在克拉克眨眼的时候，他又变回了众人眼中完美的莱克斯·卢瑟，好像之前的情景是幻觉。

    “记得，克拉克，报道出去，这对我很重要。”莱克斯转向入口方向，那里走进来了一个引起喧哗的人，他假笑着说，“他叫做克里斯。我很好奇有没有和我有相同的经历的人，如果他们也有‘克里斯’，欢迎联系我，我很想和他们做朋友。”

    克拉克也转向他视线的方向——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认识他，艾瑞克·兰谢尔，作为变种人“万磁王”被人熟知。他被政府逮捕并判终身监.禁的报道屠版了当时的各大报纸。

    克拉克知道露易丝当时就负责代表《星球日报》采访他，所以克拉克对他有很深的印象，他们曾经对战过，是个强劲的敌人。

    “我去介绍我的新朋友了。”莱克斯眨了一下眼，“相信你们都认识他吧？”

    ……

    艾德已经从通道走了进去，通过刚才的超级视力，他知道这里藏着一些暗道，他准备绕过守卫上到十六层。

    但他没注意到他身后跟着一个叫做杰森·陶德的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