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字数:5058   加入书签

A+A-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九殿下脱离险情的消息一经传开,一时之间可谓有人欢喜有人忧。

    三皇子萧策一早进宫给皇帝请完安, 便去了宁华宫, 去时正赶上舒贵妃大发雷霆, 听见母妃正在训斥宫女,萧策眉头一皱, 加快了入内的步伐。

    舒贵妃在寝殿里, 萧策不方便进, 便在外殿等候, 至喜向他见过礼忙进去通传了,里头的训斥声随即停止, 未几,但见母妃一脸愠怒地走了出来。

    萧策忙上前请安,“儿臣请母妃金安。”

    舒贵妃见了儿子,眼底怒意更盛,却不是冲他, 冷冷把殿里服侍的人都屏退, 往贵妃椅上一坐,看了看萧策, 不禁眉心一蹙, “你倒是心宽得很,居然还有心思跟那姓史的丫头幽会!”

    萧策暗暗叫苦, 昨日与史家妹妹谈论得正酣, 却听闻老九遇刺, 他心里一咯噔, 细细一问,便知是母妃的手笔,当时的心情无以言表,自老九安然回京,他还劝过母妃打消刺杀的念头,当时母妃分明答应了,岂料昨日竟出了那样的事,为了避嫌,他便没有入宫。

    拿捏好措辞,萧策恭敬地揖了揖,“儿臣知道,母妃事事为儿臣筹谋,可母妃也要先顾着自己的安危。”

    舒贵妃的神色有一瞬的松动,“本宫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为你筹谋难道还为那个孽障筹谋不成?当年本宫拼死生下你,陛下才封了本宫一个妃位,他常年御驾亲征不在宫中,即便来了后宫,恩宠也轮不到我……你看看那姓万的生了一个又一个,个个被陛下捧在手心里疼,陛下又几时疼过我的儿子!”

    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又浮现在眼前,舒贵妃冷哂,“天生的狐媚子,只会勾引陛下,当年她生完老七不足半年竟又怀上老八,可惜那时陛下亲征北上一去便是两年,老八终究是没保住。”说着露出一丝冷笑,“不过她的这点恩宠跟那个女人的比起来,着实算不得什么,当年你父皇凯旋,带了个大肚子的女人回宫,那年你五岁,应该有些印象,你父皇就把她安置在太极殿,同寝同食,虽一直没给名分,可谁又瞧不出,你父皇是想予她最尊贵的位分!你可知,她原是嫁过人的,即便如此,一入宫便能撼动皇后的地位,叫人怎能不忌惮!”

    不知怎的,舒贵妃一时陷入了往事中,竟与儿子讲起了上一辈的恩怨,萧策不知如何接话,只默默听着,却听母妃叹气,“那女人是个清高孤傲的性子,不与后宫的任何人来往,当时有意巴结她的,最后不仅没捞到好处反而被皇后一个一个给收拾了,本宫熬啊熬,好不容易抓到机会……”

    其中那些不为人知的阴谋,这辈子也不会有人知道了,舒贵妃顿了顿,面上略显疲倦,“那女人血崩而亡,若非万妃当时又大着个肚子,陛下怎会让本宫抚养老九!本宫本不欲为了那孽障得罪皇后,可自从他到了这宁华宫,陛下过来的次数越来越多,表面上说是来看本宫,其实就是想探望老九,甚至还晋封我为贵妃,提拔我的母族,而皇后也越来越忌惮,处处对我施以打压,这些年与皇后明争暗斗,陛下总是维护我的,你以为陛下真是偏宠于我?”

    舒贵妃不觉苦涩一笑,“都不过是为了那个孽障!”

    萧策静静听着,忆起往昔,低垂的眸中不觉波涛汹涌,思绪突然一刹,他抬起眸来,“母妃,既然父皇当年能与那个女人反目,那与老九离心也不是不可能的。”

    舒贵妃拭了拭眼角的辛酸泪,看着儿子,“什么意思?”

    萧策眸色深沉,眼尾漏了一丝阴狠,倒与发起狠的舒贵妃如出一辙,“恨一个人,杀了未免太便宜他,若能令其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岂不更大快人心?原先我念他是手足兄弟,总于心不忍,可若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兄弟,为何还要忍手!”

    舒贵妃皱眉看着自己的儿子,过了过这番话,眸光闪烁不定,“你的意思是……”

    薄唇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意,萧策又道:“母妃刚不是说,那女人之前嫁过人,是大着肚子进宫的么,谁又知道她怀的是不是前夫的种!”

    舒贵妃一双眼转了转,若有所思,“以前朝中也有人对此发出质疑,可陛下雷霆大怒,以诬害皇嗣为由,把人杀的杀贬的贬,此事便成了禁忌,无人再敢置喙。”

    “可若是天下百姓来置喙,难道父皇还能把人都杀了?”萧策笑得更开,“一个被质疑过血统的皇子,是没有资格做皇储的。”

    舒贵妃听出些端倪,唇角亦不觉上扬,“你说的倒是,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如今陛下已老,早不复当年,只怕管不住这片天了……”

    又一场阴谋在酝酿当中,总有人试图颠覆乾坤,主宰沉浮。

    而灰蒙蒙的天空,细雨霏霏一连下了好几日,一下子忽又冷了几分,肃王遇刺的余波仍未平息,那些刺客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大理寺和刑部可谓累得人仰马翻,把整个皇城翻了好几遍也没将人抓捕。

    而当事人萧轼,此刻正在与孙籍对弈,孙籍的视线时不时往萧轼面上溜,一子破眼,他把狭长的眼尾一挑,笑道:“王爷的心思似不在这盘棋上啊!”

    萧轼闷在此处已有多日,太久不见乌凰实在想念得紧,眼在棋盘上,脑中却全是她乌黑的发,潋滟的眸,香软的唇,以及白璧似的身子……思绪及时一刹,凝眸发现已是败局,索性把棋子一掷,“跟主簿对弈,果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微臣只当王爷是夸赞了。”打了两个哈哈,孙籍一抚短须,“王爷,可是有何疑难困扰?”

    萧轼眼里是带着笑意的,借机揶揄,“本王在想是否要给主簿赐一桩婚。”

    果然,对面的孙籍笑容一凝,有些窘迫,“咳咳,微臣谢王爷美意……这个,微臣不急……”

    “你是不急,令堂未必也不急。”萧轼笑笑,明知他不懂风月却故意问道,“倘若你十分思念一个女子,却绊住了脚不能去找她,你会如何?”

    孙籍皱了皱眉,煞有介事地认真思索片刻,抬眸一本正经道:“既不能去,那让她过来便是!”

    热茶突然在喉间一哽,是呀,他如何就没想到,萧轼看了眼外面天色,眸中有抑制不住的笑意,“天色不早了,今日你且先回去。”

    这逐客令下得也忒突然,看着一脸愉悦的王爷,孙籍觉得有些莫名,难道是自己又闹了个笑话?可他已经很认真作答了呀!

    他一时琢磨不透,躬身一揖便告退了。

    孙籍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萧轼忙招来言瞳,“你去倚楼春知会姚艳,说本王要接乌凰过府住几日,待天色一暗,你悄悄把她带进来。”

    言瞳愣了愣,一旁的李霁更是大惊,“王爷,您要将乌姑娘接到公府里来?”

    萧轼瞥去一眼,李霁识趣地闭了嘴,他只是担心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如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公府呢,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传入什么人的耳朵里去,但王爷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劝也劝不住,索性不再多嘴惹王爷烦。

    姚艳来凤尾轩说明来意,见一直背对她的乌凰硬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她知道这位姑奶奶惹不起,索性躲得远远的,却哪里躲得过,时不时被人缠着问已经够郁闷,孰料王爷如今重伤,竟还惦念着这丫头,非要接过去不可,岂不是令她为难!

    自从下药事件后,乌凰对姚艳只剩下嫌恶,不守信义的小人,她才不愿与之多废一句话,可姚艳说那个谁要接她过府,无疑是在平静无波的心湖投了颗巨石,波涛难宁。

    “哎呦小姑奶奶,好不容易有机会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你还磨蹭什么呢!”姚艳还有一摊子事要处理,哪有闲情跟她这么耗着,心思急转,直捡戳心窝子的话说,“不是妈妈说你,你咋就如此想不开呢,王爷位高权重,对你又一片痴心,你稍稍灵光一点,兴许王爷请个恩典便能把你赦了,即便只是给王爷做个通房丫头,也好过在这腌臜之地浑噩一生吧。”

    果真句句戳心窝子,她何尝不想立马离开此地,但为何非要靠他不可?一片痴心更是可笑,自己于他而言不过就是股掌之间的一个小玩意儿,为所欲为,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可她偏要反抗,“我是不会去的,妈妈请回吧!”

    这丫头真是软硬不吃,太犟了,姚艳咬咬牙,皮笑肉不笑,“妈妈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妈妈自然也通情达理,你看这样如何,左右你那两个妹妹年纪还小,我去请示王爷,把她们都放到你身边来养着,你们姊妹也好有个照应。”

    明知是利诱,可这样的条件足以让乌凰动摇,指尖都攥得泛白,她心里煎熬,亲人是她的软肋,却总是被人捏的死死的,令她毫无反击的余力。

    “王爷伤重,只不过是想你去伺候两天汤药,王爷心情一好兴许好得快些,于社稷也是功德一件,你就当是为自己积福吧。”

    一句话彻底瓦解她心底最后那点薄弱的防御,乌凰缓缓垂下眸,羽扇似的长睫掩映着那汪潋滟春水,神色难辨,“若我去伺候汤药,恩典便是我应得的,妈妈可别又像上次一样食言,把我当傻子糊弄!”

    姚艳当然知道她所指,眉头不禁皱到一处,叹气解释,“桃花面的事确是我的疏漏,可自作主张的方嬷嬷已经被王爷处置了……”说来一阵胆寒,顿了顿,“如今人都已经死了,姑娘也该解气了才是。”

    乌凰一怔,只觉脊背发凉,方嬷嬷那尖嘴猴腮的模样忽就到了眼前,虽然可恶,但前不久还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便不觉生出一丝悲悯来。

    怅然片刻,乌凰仍是没回头看姚艳一眼,语气却有所缓和,“罢了,梳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