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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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日, 叛贼魏焱便被押解进京, 皇帝下旨让平定叛乱的肃王出城接囚, 这日上午,整个皇城万人空巷,都挤到大街上争睹肃王英姿, 顺便看一看传闻中的反贼究竟长成什么模样,街道两旁挤满了百姓, 人头攒动声如鼎沸。

    今日的萧轼一身金甲,更衬得他面若冠玉,冷眸如霜,身配御赐宝剑,座下是通体乌黑的名驹追云,行在仪卫队中,格外引人注目, 所过之处无不引来道旁百姓的欢呼。

    而囚车里形容狼狈的魏焱就惨了,年过半百遭此重创, 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百姓高呼完肃王的英勇神武, 便开始唾弃辱骂他,群情激愤,尽管巡卫队极力阻拦,但还是有人朝囚车扔烂菜叶子臭鸡蛋, 砸得臭气熏天, 跟在囚车后的护卫队都不觉压了压步子。

    天空阴翳得似要挤出水来, 不怕人的乌鸦也赶来凑热闹,三两盘旋在上空“哇——哇——”叫着,予人一种不祥之感。

    队伍行至中街,前头的仪卫径直过了路口,萧轼忽把追云一勒,速度缓下来。身旁的李书喜和罗副将亦跟着把马一勒,一声令下整个队伍便停止前进。

    人声喧哗,说话略小声些便能被湮没,李书喜一夹马肚往萧轼身边靠了靠,尽量提高音量,“殿下,可是有何不妥?”

    萧轼冷锐的目光定在前方,继而来回把矗立在路口两旁的楼宇扫了扫,薄唇一动只淡淡滑落四个字,“前方有异。”

    声音不大却能让前后左右都听得清楚,前后的亲卫立即警觉起来,李书喜顺着他的目光把那两栋高楼一瞧,也觉察出异常,楼层窗内廊上亦是人头攒动,挤满了人,唯有几扇窗明明敞开却一个人影也无。

    李书喜不禁心惊,难道有埋伏?可显然不是劫囚的,若真有人劫囚绝不会等到现在,那只能是……刺杀肃王?

    此念一闪,直把李书喜惊呆,好半晌回过神来,去看萧轼,但见他镇定如常,一脸波澜不惊。李书喜一双眉紧皱,迅速一思忖问道:“殿下,可要派人前去搜捕?”

    萧轼把目光往李书喜脸上一定,唇角微勾,“打草惊蛇不如引蛇出洞,想行刺本王,本王倒要瞧瞧,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一松缰绳,是个要继续前行的样子,李书喜尚在担忧之中,队伍又再次启程。

    玄黄披风下的手臂探到腰间,赤霜剑紧握于左手,做好随时出鞘的准备,萧轼一双鹰隼般冷锐的眸子直视前方,注意力却全在余光中。

    刚踏入朱雀大街,倏地,空中几声锐响,在噪杂的人声中几不可闻,却未能逃过萧轼的耳力,“铮”的一声赤霜出鞘。

    “散开!”

    一声冷喝,寒光乍起,几道剑花已格挡了劈头盖脸飞来的几支暗镖。

    追云警觉,立时退开数步,前头的李霁言瞳迅速调转马头,与后面策马上前的几名亲卫将萧轼护住。而瞬息之间,头顶忽飞出几道黑黢黢的钩索,相互交叉不偏不倚勾住了对面楼宇,数名黑衣人冒头,身手矫健似几只飞燕俯冲下来,又一轮暗镖突袭,却全是冲着马匹去的,骏马吃痛发狂,高声嘶鸣跳窜,几乎要将人都甩下来,周围的马亦受了惊纷纷退让,很快就把中间让出一块空地,把萧轼与座下的追云隔离开来。

    八名黑衣人从天而降,其中四人去阻萧轼的退路和救援,另外四人联手对付萧轼,打的是速战速决的主意。

    “有刺客!护驾!保护王爷!”护卫高声大呼。

    对方把五花八门的兵器一亮,萧轼寒眸一敛,暗道声“不妙”,挥剑左右格挡,击退迎面一刀,抓紧马鞍一记飞腿踹退侧面攻来的黑衣人,眼见着左侧一柄弯刀就要砍下来,被不知谁的长矛一挑,又迅速远离。

    他已感觉到此次的对手很强劲,来者身手不凡不容小觑,对方几乎招招致命,配合默契,丝毫不给他喘气之机。

    好在李书喜和罗副将从旁绊住两个,李霁等人也立即弃马上前救驾,与阻截的黑衣人厮杀起来,而来者实力不弱,很快便有两名亲卫被黑衣人所伤,眼见着竟要落下风,一时不禁心急如焚。

    道旁的百姓惊慌四散,巡卫们也顾不得那些百姓,纷纷上前救驾,而阁楼上还有黑衣人不断滑下,两边的弓箭手搭箭便是一阵狂射,其中有两名黑衣人身中数箭从空中掉落,也有箭矢误伤到流窜的百姓,到处是惊呼哀嚎之声。

    不知是哪里爆喝一声“不准放箭”,却无人理会,又一轮弓箭射击,击毙了几个绳索上的黑衣人,场面十分混乱。

    “殿下!”

    突然不知是谁撕心裂肺喊了一声,引得所有人心神一颤,再去寻殿下的身影,只穿过熙攘的人身刀光剑影看见那一抹玄黄已被逼落马,众人不禁大惊失色。

    脚一落地,萧轼便被那两名黑衣人左右夹击,其中一人手擎双刀直逼他面门,他提剑一挡,另一人便迅速来攻破绽,一个不慎胸前便挨了一锥,那锥子尖锐无比,刺破铠甲没入数寸,疼得萧轼一声闷哼。

    看到这一幕的人皆一声惊呼,李霁与言瞳合力击毙一黑衣人,飞奔过去救驾,“王爷!”

    萧轼单手攫住锥上的铁链,用力一扯把那黑衣人扯了个踉跄,李霁借机一剑挑出,那人闪躲不及,手腕上便翻了块皮肉,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李霁又使出一招绝杀,熟料那人飞身后退,最终只在肩上刮了个血口子。

    这边言瞳助萧轼击退双刀,要再追击,忽闻阁楼上响起几声短促的哨音,那些黑衣人便不再恋战,迅速聚集彼此掩护着撤退,顿时迷烟四散,不知里头加了何物,十分刺鼻辣眼睛,熏得人难以呼吸睁不开眼。

    李霁担心王爷,也不乘胜追击,折回来查看王爷的伤势,但见王爷捂着伤处满手是血,一时惊慌失措,“王爷,您受伤了!”

    萧轼一双眉拧作一团,咬紧牙关极痛苦的样子,只捂着流血不止的胸口,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速传军医!”

    言瞳忙挤过人堆到队伍后找到军医领了过来,那军医一见萧轼伤的位置,一张晒得黝黑的脸都似一瞬间白了,“这这这……快,快支帐篷!”

    众人手忙脚乱就地支了个帐篷,被亲卫一围,谁都不得靠近,大街上仍乱作一团,这时囚车里的魏焱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得仿佛失心疯,都快断了气,最后拿脏兮兮的囚服一抹脸,大骂道:“萧老儿,你也要死儿子啦,哈哈哈哈,你比老子又能好到哪儿去,父子离心骨肉相残,终不过是个孤家寡人,哈哈哈哈……”

    反应过来的护卫抬手就给了他一刀柄,“找死,出言不逊敢诅咒陛下,我看你是活腻了急着去见阎王!”

    魏焱被捅了个趔趄,却还是疯笑,“谁他娘的最后不去见阎王?老子先死,在底下等着他萧老儿,哈哈哈哈……”

    那护卫抽刀便要上前,终被身边的人拦住。

    这边帐篷里,军医正急得满头大汗,“殿下,容卑职先查看一下您的伤势。”说着探手去抬萧轼那只一直捂在心口的血手。

    萧轼亦疼得满头大汗,微微一抬眸,深邃的黑眸闪过一抹寒光,将唇角扯至一个别有深意的弧度。

    言瞳在背后托着他,李霁则心急如焚地为他宽解铠甲,手明显是抖的,孰料与军医手忙脚乱卸下金甲一看,不禁愣在当场。

    “这……”宋军医傻眼,萧轼这才无声笑开,把割伤的左手往他面前一摊,“本王的伤,流血不止,是否凶多吉少?”

    宋军医抬袖抹了把脸上的汗珠,看着面前皮肉翻开的一大道口子,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抖着唇低声道:“卑职这就给殿下止血!”

    萧轼坐起身来,任由军医处理伤口,李霁和言瞳相觑片刻,彼此眼神里都是惊疑不定,又仔细把王爷瞧了又瞧,似乎明白过来些什么。

    外头依然乱哄哄的,门口响起李书喜的声音,无需萧轼示意,李霁忙起身出去了。

    伤口割得有些深,好半日才止住血,宋军医小心翼翼将伤口包扎好,终缓了口气,看了看萧轼面前的血渍,小声问道,“重器所击亦有可能受到内伤,是否需要卑职给殿下查看一下?”

    铠甲已再次穿回,萧轼的思绪却已不在当下,敷衍地回了句“不必了”,忽又回过神来,抬眸看了眼宋军医,“本王的伤势,宋军医知道该如何说吧?”

    宋军医亦算是萧轼的老部下,这种事也非头一次遇到,早在看见铠甲下的那件金丝软甲时已有所领悟,忙诚惶诚恐一揖,“殿下伤势凶险,卑职已然尽力,能否化险为夷,全看天意。”

    萧轼满意地“嗯”了一声,又往言瞳身上一躺,眼一闭,挥了挥手,“先把本王挪回公府去,御医那要怎么说,你路上好好想想。”

    肃王遇刺重伤的消息迅速不胫而走,很快传入了倚楼春,晌午青禾去厨房取午饭,话都没听明白,饭食也顾不得拿,哭着就跑回了凤尾轩,一进门冲里面嚎了句,“姑娘,王爷……王爷遇刺身亡了!”

    里头乌凰正在教碧玉磨墨,闻言指尖突然一抖,手中的青釉莲蓬砚滴“嗒”的一声掉落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