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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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在戏弄他,真是,一整夜他都在翻来覆去,旁边床位上的人睡得安稳极了。

    夜里睡得迟起来时太阳已经悬挂高空,透过蓝色玻璃窗的光折进屋子,空气中有尘埃上扬,房间只剩他一人,深呼吸才起来。今天,一定不能给她好脸色看。

    她手里拿着墨绿的裙子,针线在指尖流转,裙摆上已经绣满了的花纹。海面一片碧空,介盼生跑到海岸的木板上,跳下去帮林叔将鱼从船上搬上木板。

    噗的一声,介盼生捂住腿直接掉进水里,林叔连忙将他捞出来,发现是海胆刺进了脚心,扶着坐到木板上,她赶来瞧了下伤口,蹙眉,从沙滩上拿起昨夜篝火为清理的酒瓶。

    “忍着点。”

    举起瓶子对着伤口使劲敲了俩下,介盼生疼的牙齿都在颤抖,你这是在谋杀啊。

    她白了他一眼,不再多话。他一蹦一跳的坐在阿满店子前面,脚上还抹了当地的草药,闲的无聊将拿起书架上放置的杂志,这地方物流实在不通畅,杂志都是前年的。

    拿着在她面前晃了晃,抬头看着封面愣了一秒摇头,他收回手自己看着封面,一朵五色花瓣的花是整个封面的唯一点缀,上方的花瓣半垂下,透着生机的泯灭,在纵横沟壑的沙漠中唯有大漠孤烟直才浅显的形容出感受。这个杂志他知道,连龟岛这样物资不流通的地方都能有几本它的杂志足以见得它在国际上的地位,封面唯有的一个中文字,是摄影师的名字,梨。

    她恍然记起在戈壁滩寻景做为杂志的约稿,他们的主编来了兴致非得跟她一起感受地平线的太阳,车开过荒漠时她看着窗外的一抹绿色下了车,下车观察后发现没看错就是依米花,不过尚未开花。

    她等了半个月才等到花开,他们主编看见五颜六色的依米花很是惊讶,虽然曾经在网上见过这种神奇的花,但没想到能在现实中见到,催促她快点在花全盛时拍照。

    代沽安不急,依米花用一生在地下吸取营养,绽放瑰艳的花朵四五日后枯萎结束一生。等到第四日,花朵开始枯萎她才举起手中的单反。生而璀璨,死为尘埃。

    主编是个老外,听见她蹦出句中文,非得让她解释,她笑等他学习了博大精深的中文便懂了。她不过无心之谈,却意外让他爱上了中国的文化。

    过往是一条无尽的路,她不喜欢回忆,也不希望看见自己过去的作品,无论是别人评价还是自己再次对作品打个分对她而言都不过是多余。

    介盼生盯着她,挑眉,将你手机借我下。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跳跃,当你想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去翻开她的微博,看看她关注些什么人便能揣测她的过往,推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用有怎样的性格。

    眉宇闪过丝失望,她的关注为零,翻开的她的记录,只有偶尔上传的图片,没有一个文字,真是一点信息都没有。食指停止滑动,在朵五色花瓣的图中顿了片刻,继续往下滑,图中有苏绣,蕾丝花边,花卉,也有极限运动,历史文物。很快滑到底,将手机丢给她。

    “你什么时候离开龟岛?”

    “就这俩天吧。”

    去哪。他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问题让她失神,琥珀色的眸子里竟然是困惑。

    刹那消失不见,又恢复成平淡,淡笑,再看吧。

    几年了,六年了。仰头看着天空,呼出一口浊气,天空是一片湛蓝,海边的天总是这颜色,第一眼美得不像话,再看已经成为寻常。接下来几天跟着这里的渔民日出而出,日落而归,在城市里鲜少能有如此规律的作息,夜晚的狂欢的礼,清晨是醉梦的香。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她不会匆忙的离开龟岛,她漫无目的的闲逛来到龟岛的禁忌,她隔着十步的距离观察四周,人总喜欢对未知的事物保持距离又抑制不住自己内心对禁忌的渴望。是处烧焦了的房子,平静的落在小岛的某一处,瞥见屋外有截未烧焦的火炬,很多事,往往由偶然经过的旁观者看得更通透。

    听见哭声,走是个六岁的小女孩正靠着黑色的墙壁缩成一团,小女孩倚在她肩头带着哭腔,他们说我出去就会打我。代沽安手一紧,脑海喧刺她的神经,过往被可以忽略的记忆涌上。

    安沽,安沽,代沽安。

    她回过神来,手中的孩子已经被介盼生抱过去安抚,刚才她失控的样子吓到了孩子。

    孩子,孩子,她想把孩子抱回来。代沽安抿着唇,神奇有点苍白。他带她回旅舍,她拿出药瓶,比上一次看见的更多,大大小小的白色药片倒在纤瘦的手上,安沽将药喝下,平静下来久久不能入睡。

    良久听见她轻悠悠的说,她不喜欢去海滩是因为她肚子上有道疤,那里藏着她的过往。他等她继续说下去,发现她已经睡了。睡了也好,睡了就无须活在干枯的人生里挣扎,在梦的另个维空,没有一丝顾虑,只要在各世中流浪。

    俩人在清晨里离开了龟岛,船上她说,盼生你看,那朵云像只天马。他习惯了她的语气,没有别人的小心翼翼,顺着她的话仰头再低头,世界是天空的底片。在这里他们是无拘无束的自由人,离开了龟岛,他们又变成了他们,生活在五光十色的城市里,自己也染成这种颜色。

    他说要不要去江城,是一座温柔的水乡,不过近几年经济发展很快,也成了除了北上广外经济最繁华的地方之一了。

    她犹豫了片刻说好。

    代沽安这么轻易的点头,让他有些意外与不安,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总觉得她答应得太轻易。

    从机场出来,她选择了坐公交车,将头靠在公交车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喧嚣得紧,在分叉路口又急忙赶往下一个分叉路口,车上的人有着人世间情故百态,他们眼神空洞,涣散,蓦然闭上眼,真希望这辆公交车一会开下去,没有目的地。

    介盼生心底的不安愈来愈强烈,并且事实证明并非是他想多了。她对这里熟悉得有点过分,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代沽安轻车熟路的带他走进一个小区,小区道路中玉兰绽开最大花骨朵儿,石壁上的迎春花翠绿繁密,人造长桥下是清澈得能看见各种奇形怪状石块的水。这片小区以前是江城有名的高档小区。

    立在门前,这是我的家。她说的很轻,像说给别人听又像说给自己听。钥匙插进空中,金属机械的碰撞在楼梯间格外刺耳,尘封的门被打开,还有浓浓的灰尘落下。

    他以太累了,今天要睡在这为由央求住在这。她回头轻轻瞥他时他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楼上右边第一个房间归你。

    久未有人住,房间灰尘很多,代沽安拿着卡片打电话请来人将房间清理干净,卡片是刚刚从门口缝隙里抽出来的。

    俩人去了超市,要买的东西很多,俩人分开行动,有个小孩远远望着高处的零食,一脸严肃的看着够不着的零食怪可爱的。她将高处的零食递给他。孩子惊讶拿着东西刚想道谢就只看见她离开的背影,大大的眼里满是困惑。

    “念安,怎么了。”从货架处跟了上来。

    “爸爸,刚才我看见一个人,好像妈妈。”

    余卓白的手顿住,他鲜少听见儿子提起妈妈俩个字,除了第一次上幼儿园知道别人都有妈妈,他回来问他的妈妈在哪。他平淡的说,妈妈在治病,病好之前医生是不让别人看她的。

    念安是少有的聪慧,从那以后他再没提过妈妈二字。家里是没有关于他妈妈任何信息的,他不知道余念安见过他的妈妈,在一张红色的结婚证上。

    这也是后来他才只晓得,那以后妈妈这俩个字成了家里的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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