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君兮君不知2-芩九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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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年间,芩九因为少绫的强烈要求,让芩九再仔细查清楚引梦术的事情,最后还是少绫确定了这件事确实怪不到江越身上,当年是芩九误会了江越,但是那个时候已经迟了,想找也找不到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初去云梦是为了什么。千言万语,此时的芩九什么都说不出来,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无力了,即使如此,她还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江越笑意不减,似乎早就预料到一样,最后还是将轻蔑的神情收了起来,“师姐怎么一见面就说那些不愉快的事呢……都过去了。”
两人走在鼓楼街上,车水马龙,这里永远都热闹着,小贩们的叫卖声不绝,周围的灯光照着路人的脸也是暖暖的,但芩九却感觉这周围的温度都快到了冰点。
一名女子匆忙走过,撞到了芩九的左肩,正不悦时,她却发现左肩处印下了红榜的印章。
这说明,她被挂了红榜,随时都会有人来和她打架。
江越站在芩九身边,手中正玩着摊子上挂着的剑穗,闻声回头,漫不经心道,“师姐可是得罪了人?”
“我能得罪什么人……从来都是我去找别人打架的,近日我也没有接暗香的诛杀令,怎么那名女弟子忽然就给下了红榜?”
听到这段话,江越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往那名暗香女弟子离去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女子不是暗香的弟子,江越有直觉,兰花先生知道自己的事情,若是为了警告自己也不必再她身上下手那么麻烦,而且暗香的弟子也不会用如此手段。
两人跃上屋顶坐着,江越用右手小指摸了摸眉毛,“师姐在找温月白?”
“是啊,我接了他的诛杀令。本来遇见你之前我还在追杀他的,但是追丢了,本来想着没线索了,不过刚才那个人给我下的红榜,不会就是温月白让人干的吧……难道是要警告我?”
江越用手撑着头,“那人不是暗香的弟子。”
“嗯?”
“你现在上了红榜,在人多眼杂的地方不方便,就先回去吧,那个人的事给我来处理就好。”
“你?”
“师姐不相信我?”他眯眼,顿了顿又道,“也是,师姐一直都不相信我。”
这句话让芩九的惭愧又上心头,“我信你。”
江越都这么说了,芩九也只好离了此处。
——
第二日芩九睡醒后,下楼吃午饭就遇到了江越,确切的说,是江越在楼下等她。
芩九问,“昨天那件事情处理好了?”
江越随意将手插在了腰带上,回到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嗯,红榜也撤掉了。”
昨夜睡的太晚了,她今天中午才起身,这个时间的酒楼人有点多,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谈起来。
芩九总觉得,和江越呆在一起的感觉没有以前那么轻松了,总有一股透明的屏障挡在两人中间。
日落时分,两人结伴同行在金陵城闲逛,芩九瞧见了一些小玩意就会顺手买下来回去送给华山的新弟子。
一根糖葫芦出现在了江越眼前,是芩九买东西的时候顺手买来给他的,江越挑眉,过了一会儿才接过,却没有吃。
她不敢问这四年江越经历了一些什么,对他颇为愧疚。
江越分明是一个喜欢咧开嘴笑的少年,鲜衣怒马,但她现在见到的只有礼貌性的微笑,眼里也再无当年神采。
笑容,只是对于尊重师姐的笑容。
两人再次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挺晚了,江越手中的糖葫芦只被咬了几口,客栈的门被风吹上了,两人在这气氛有些微妙。
“师姐似乎很不开心呢。”
芩九抬头看他,他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了,四年前他分明还比自己矮了一截,自己还经常用冰魄敲他的头。
想到以前的事情,芩九只有一声叹息,抿着唇不说话,转身走了,正准备踏上楼梯的时候,江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师姐想回到从前吗?”
没有回应。
空荡荡的酒馆响着他的脚步声,这一下一下的,跟踩在芩九的心里一样,难受得紧。
江越弯下身子靠在她耳畔,“师姐想回到四年前吗?”
“……”芩九沉默了一阵,最后还是说出了那个字,“想。”
男子的一声低笑,惹得芩九打了个颤,他继而说道,“那师姐喜欢我吗?”
芩九闻言一下子转身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你师姐!”
江越也不躲避,直视芩九的双眼,语气冷了好几分,“那么,当初在华山门前,师姐……有把我当师弟看吗?”
声音不大,芩九却听得清清楚楚,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个问题,逃离这个被自己误会伤害过的人。她转身上了台阶,这个背影,江越记得很清楚,和四年前的一模一样。
“芩九。”江越第一次在她面前唤她的全名,他将右手插在了腰带上,抬头看着那个背影,继道,“你非要每次都用这种方式吗?。”
芩九忽然迈不动步子了,她握住了扶手,指节泛白。
“转身。”命令式的语气让她更加不敢回头,过了半晌,她的身子被江越扭了过来,他站在低两阶的台阶上,恰好比她矮了一截。
江越将右手放在了芩九的脖颈后,自己踮起脚凑了上去,一个吻落在了芩九的嘴角,还带着糖葫芦的酸甜味。
芩九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傻站在那里不知道做何动作。
这似乎是个试探,见芩九没有反抗,他一步跨上了郁芩九同等的台阶,左手搂住了她的腰肢,使得两人更加贴近,糖葫芦的酸甜味在两人口腔中弥漫开来。
“就知道……师姐舍不得我。”
——
芩九连自己怎么回到房间的都没有注意,躺在床上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自己守了十八年的初吻就这样没了,对方还是自己的师弟。
啊啊啊啊啊!
江越坐在茶桌上,一页一页翻着手中的书,“师姐不睡吗?很晚了。到时候明天又要中午才起来了。”
“啊……我我我在想温月白的事,睡不着……睡不着。”
芩九觉得怕是今晚都不用睡了。
江越停下翻书的手,“我明日还有事情要做,就不找你了。”
“……嗯?你要去哪?”
江越将书卷合起来,朝她一笑,“是去做一些需要去做的事。师姐早睡,我去给你守夜。”
——
翌日,芩九起床后,桌上已经摆上了早餐,是江越为她准备的。
在金陵这几日,芩九依然没有放弃搜索温月白的线索,最后终于花重金买到了情报,今晚温月白会在乌衣巷出现,为此,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准备出发。
夜黑风高夜,正是杀人好时节,芩九趴在乌衣巷的一个房顶上,掀开一片瓦看着里面的情景,一看就吓了一跳,若是芩九没认错,这个就是安家的长子,安宁。
虽然是叫安宁,这个人的人生却一点都不安宁啊。
安宁十指皆断,身上的伤口因为没有及时的治疗,已经腐烂,看得芩九一阵恶心。
和安宁呆在一起的,还有一名女子,是安宁的妻子,洛落。洛落本来是洛尚书的女儿,后来洛尚书重病,洛家也就开始衰落,安宁四年前考状元中举之后,就娶了洛落,而就在安家灭门之前,两人去了一趟中原拜访原将军,逃过一劫,可是温月白却一路都跟着他,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
洛落拿着药一边抽泣一边为安宁拆绷带,“郎君,你忍着点,我这就给你上药。”
绷带撕开粘着皮肉,洛落将药粉一挥,“忍一忍,很快的……”
有些恶心,芩九握紧了冰魄,见这腿上的伤,应该是浸在被热油导致的,想不到此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不过奇怪的是,安家那五百多口人都是被抹喉咙死掉了,死的很痛快,为何安宁就特别……唉。
想起温月白,芩九不禁想着,这么恶心的一个人,居然叫月白,太玷污这个名字了,和那个叫明月的女子根本没差别。
安宁虽然疼的猛流汗,汗水流到伤口处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他还是咬牙切齿道,“待我东山再起,定要将那温月白碎尸万段!”,上好药后,绷带被重新缠回来,安宁长舒一口气,忽然,洛落紧紧拉着安宁的袖子,“郎君!……你有听到什么吗?”
“听到……什么?”
咚、咚、咚,房间外传来了脚步声,不单单是安氏夫妇,芩九也提高了警惕,冰魄已经出鞘,她盯着那扇关得紧紧的门,布料的摩擦声俞发清晰了。
房间内的蜡烛被安宁吹灭了,这让芩九很难行动,温月白是暗香弟子身手敏捷,自己又看不见,这就会落了上风。
门外的人走到门口,似乎在想里面是不是有人,安宁也期望着他能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不可能。
门被人推开了,蜡烛马上自己燃了起来,那是一名穿着黑袍的男子,衣袖特别大,可以垂到地上,腰间的佩剑将离发着淡淡的红光。男子一部分头发用发冠竖起,剩下一部分头发垂在腰间。
温月白背对着芩九,这让芩九有机会偷袭。
只见他拿起那根自燃的蜡烛,微微倾斜,将蜡滴在了安宁的伤口上。
芩九转过视线,听着里面传出来撕心裂肺的喊声,她并未想到温月白如此年轻,看来会是个对手,冰魄正要出鞘,她准备冲进去,可当看清温月白面容的时候,自己就僵住了,仿佛时间凝固。
……是江越。
这怎么可能……
他周围都是压迫的气场,浑身的戾气,眼里没有一点感情。
“本来就是要死的,何必要逃呢?”温月白脸上浮现了一种不合时宜的笑容,“不过,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快的。”
“饶了我吧!饶了我……”安宁倒在温月白脚下,因为身体的伤不能行动,温月白见状缓缓蹲了下来,用将离的剑柄拍了拍安宁的脸,“饶了你?方才,我还听到你要将我碎尸万段?倘若我放了你,那我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饶了我,别杀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的!钱,官位,权力……”
温月白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他看了一眼洛落,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你的内人,也可以送给我?”
安宁以为温月白要饶了他,连忙答应道,“可以的可以的!不就是个女人吗!你要多少我可以给你多少!”
洛落睁大了眼,狠狠推了一把安宁,“你……安宁你……你怎么可以如此!”
安宁被一推一头撞在了墙上,似乎有点要晕过去的感觉,温月白皱了皱眉,目光转到了洛落身上,“你那么着急做什么,我还没让他死,他就不能死。”
洛落或许也是太害怕了,连忙爬到温月白脚下求饶,温月白依旧蹲在安宁身边,看着洛落的模样,最后向她伸出手,“你起来吧。”
忽然得到赦免的洛落大喜过望,正要接过温月白的手站起来时拉扯到了伤口,结果将温月白的左领扯了下来。
左领处,露出了一条深蓝色的发带。
温月白立马站了起来,将离一转,一颗头颅滚下了地板。
他喘着气,拉回了自己的左领。
芩九头皮一阵发麻,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差点连冰魄都要握不住了。
温月白的视线这才转移到安宁身上,提起将离,一脚将安宁踢了个转身,安宁一转头,就看见洛落的头颅在自己身边。
他绕着安宁走了一圈,将洛落的头颅踢进了床底,不顾安宁的求饶声,“给你个选择的机会,你想先从哪里开始呢?”
安宁颤抖着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温月白还真沉思了一会,“便从眼睛吧。”
“噗呲”,将离刺进了安宁的左眼,眼珠掉在地上,温月白右脚踩着那只眼球,随后微微张口。
安宁见这一场景,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求饶的声音都说不出来。
将离在安宁身上割下一片又一片肉,这是代表惩罚的凌迟之刑。
温月白身上并未染上血迹,安宁的眼耳舌都被将离夺去后,身上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终于受不住折磨死去了。
芩九忍着全身的酸麻,离开了这里。
她回到房间时,身体还是忍不住的发抖,乌衣巷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本是不惧怕鲜血的,但今天她的心理防线才被攻破,她跌在墙角放声哭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被打开了,芩九猛一个抬头,见到江越那张脸时,吓了一跳,头皮一阵发麻,身子忍不住的颤抖。
江越见芩九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一惊,将为她买来的酒放在桌上,三步作两步行至她身边,蹲下身子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他轻抚着芩九的背,笑得温柔,似乎在安慰小孩子一样,“师姐可是受了什么欺负?告诉我那人是谁?”
芩九一想起安氏夫妇的惨状,连忙摇摇头,江越叹息一声,伸手将芩九抱在怀里,他身上没有血腥味……
她欲推开江越,却被江越抱得更紧了,他已经穿回了蓝色的短打,头发也被绑成高马尾,用深蓝色的发带束着,“师姐,我为你买了酒,这是云梦的桃花酿,可好喝了,还不容易醉。”
江越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芩九差点要以为自己看错……其实温月白不是江越,只是她看花了眼呢。
但是那声音,语气,相貌,身材,都无一不证实了温月白就是江越这一事实。
“师姐?师姐?”江越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芩九绝望地看着他,“温月白,是你吧?”
“……”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那是她在乌衣巷看到的表情,江越移开了目光,“我若说不是,师姐也不会信吧?”
“我看到了,乌衣巷。你为什么要骗我?”
安静了一会儿,江越道,“师姐既然知道了,也看到了,何必再问我呢。”
“你这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从前的江越不是这个样子的!”
江越垂下眸子,“那我现在在师姐面前的样子,难道与以前的不一样吗?”
“温月白和江越从来就不是同一个人!你在我面前的样子,太虚假了。”
江越危险地眯起眼睛,用手抚着芩九的头,“师姐怎这么想呢……师姐面前的江越,才是真正的江越啊。”
芩九站起身来将江越猛地推开,冰魄刚出鞘,就被将离打了回去。
将离剑。芩九看着将离,沉默不语。
江越又垂下眸子,那是不属于温月白的表情,她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十五岁的江越,江越艰难地挂上一抹笑,让人看了就想起四年前那一幕,他开口道,“师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别丢下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很喜欢师姐啊。我以后一定好好听师姐的话!绝不忤逆师姐……”
芩九看着他的模样,居然失了神,江越抬起眼,直视着她,轻蔑一笑,一步一步逼近她,“师姐,不会以为我还会想以前那么卑微吧……你这是什么表情?还是说,师姐更喜欢以前的江越?唉,真可惜,他在被师姐推下华山的时候,就不在了,是师姐自己杀了他的。”
芩九正要说些什么,却后颈一疼,倒在了江越怀里,他幽幽说了一句话,“是你让他变成这样的。”
——
芩九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锁进了一个房间里,普通客房般大小,只是她一动,便会响起沉重的锁链声,芩九一下子清醒过来,看着自己的手脚和脖颈都被铁链锁着。
她打量着身边的一切,自己的衣服被换成了宽大的薄衫,头发都散了下来,冰魄……不见了。她想运功,却发现内力被压抑住了,她想上去开门,当然,门也被锁住了,外面还有人看守。
难道是软骨散?芩九试着运功,结果还是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她之前去点香阁找蔡居诚的时候了解到的,蔡师兄也是中了软骨散才无法离开点香阁,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中这种东西。
她现在可终于知道蔡居诚是什么感受了,虽然不上力,但是可以行,芩九跌坐在床上,摸了摸脖子的锁链,一股恐惧感从她心中升起。
“江越!”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房间。她的声音并不大,小了许多。
“我知道你在这,放我出去!”
“江越!”
无人回应。
每到饭点,就会小窗口就会送饭菜进来,而且还热乎着,都是她爱吃的。
江越对芩九的食物口味摸了个透,也只有他才对自己知根知底。
芩九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只感觉度日如年,睡醒又睡,原先几天,自己还会反抗,但发现反抗无效,越到后期,则越发心慌。
她经常做噩梦,梦见乌衣巷,安宁的惨状,与江越成为温月白的事实,但每次惊醒后却发现身在黑漆漆的房间,还有锁链的金属碰撞声。
芩九又做噩梦了。
醒来时,江越就坐在床边看着她,帮她擦着额上的汗,指腹触摸着她的肌肤,芩九一睁眼便对上他的目光,吓了一跳,半撑起身子,警惕地看着他。
还是那身蓝装,他端过一碗糖水,一个一点温度都没有的笑容,“师姐可是做噩梦了?来,这是师姐最爱喝的绿豆糖,喝吗?”他将勺子放在了她唇边,但她转过了头去,不愿见他。
江越继续说着那些小事,“今日又见到糖葫芦了,只可惜没人给我买。”
“别假惺惺的了。”
他也不嫌累,依旧举着勺子,“师姐是我唯一可以谈心的人啊。”
“我不想听,江越他从来不会滥杀无辜,不是你这个恶魔。”
江越将勺子放了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空荡的房间显得尤为清晰,他慢条斯理地搅拌着绿豆糖,“师姐曾在华山推我下台阶,我不都原谅你了么,你怎么就不能原谅我呢……再说了,师姐假装不知道的样子就好了啊,那么江越便还是原来的江越。”
“歪理!”
“师姐讨厌我了么……只要师姐肯原谅我,我就马上放你出去。”
“别指望。”
一片沉寂。
芩九转过头来,发现江越已经和自己贴的很近了。
他附在芩九耳边,“那么,便与我一同堕入噩梦的深渊吧……我的,师姐。”
——
她不是没尝试过方法,只是都被制止了,不论是绝食还是自残,以及任何方式。
芩九知道,江越一定在盯着她。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心也渐渐麻木起来,整日浑浑噩噩,特别是身上的锁链,让自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无聊着,她在房间四处打转,发现了一管华山的萧。
华山自打建立以来就比丐帮还穷,所以弟子们皆有一技之长,卖艺挣钱之类的。不过,芩九长大之后就再也没卖过艺,也就没怎么吹过萧了,这么多年了,现在看到它居然有种亲切感。
“师姐好久都没吹过萧了吧。”江越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这次他没有换蓝装,是温月白的装束,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刚出去外面办事回来。
芩九没了兴致,将萧丢在了桌上,背对着他坐着。
“你好像并不想见到我。”他轻轻将将离放在桌面,朝她走了过去。
芩九假装没有听见。
“你明明知道用什么方法我会将你放出去,可是你就是不愿意去做。”
“……”
江越走到她面前,弯腰看着她,“师姐。可知道这里是何处?”
“……”
“醉香楼。”
芩九眉头一皱,看向江越,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江越也坐在她旁边,拿起桌上那管萧,仔细擦拭,“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师姐,我还记得你说过给我的成年礼物。”
芩九虽然知道自己现在毫无反抗之力,若是他真的霸王硬上弓,大不了咬舌自尽。
“不过我知道师姐现在不想给了,我也不勉强师姐。”
“……”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上次与我走得太近,被我的仇敌盯上了,所以才会被挂了红榜。但这种事情不会只有这一次,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在我处理好安家的事情之前,我要确保你的人身安全。”
芩九举了举手上的铁链,轻笑道,“这就是你保护我的方式?”
“师姐脾气不好,我知道的。要以防你逃跑。”
芩九无言。
——
江越再来到这里时,带了她喜欢的菜,那根深蓝色发带已经被他束在头上。他夹起一块豆腐,送至芩九嘴边。
“又不吃?”他挑眉,“那你想出去吗?”
芩九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波澜。
“事情我处理的差不多了,吃完这顿饭我就送你出去。”
她不知道为何江越突然就愿意把自己放出去了,原因绝对没有红榜的事情那么简单,而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
三个月没走出来了,芩九很不适应,江越就哪也不去,陪在她身边。
他提着绿豆糖去找芩九时,她在发愣。
“师姐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哦~”他注意到芩九的神情,“怎么了?”
“没怎么,有点无聊。”芩九现在才发现,是真的不能再逆着他来了,现在只得假意顺从,再将他送到枯梅掌门那里,让他改邪归正。江越对自己好,她是知道的,但她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对不起。”他忽然这么来了一句。
“嗯,没事了,该知道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真的?”
“真的。”
似乎得到了肯定,江越看起来挺开心的,芩九于是小心问道,“那以后……可不可以不杀人了。”
“……我尽量。”
芩九看着江越,心道其实自己也是真的挺喜欢他的。
“有空给我讲讲那四年的事吧。”,她说。
虽然江越并不想说,但他还是应了下来,“好。”
——
芩九走在街上,这次江越没在她身边。
“芩师姐。”一个少年唤住了她,那少年穿着华山校服续道,“师姐你不见了那么多些时日,掌门一直在找你……你可知你身边的那个男子是谁?”
他说的是江越,芩九心中有数。
华山弟子继续道,“掌门说了,之前您与她商议的事情,她同意了。”
那可就太好了,她想带他回去,主动认罪,可以从轻处罚。
晚上,她把江越拉上了街,芩九的目光忽然被那个卖桂花糖的老姥吸引住了,江越抱臂,“没见过做桂花糖?”
芩九摇头,她似乎有看见了别的新奇玩意儿,跑了过去。
两人来到酹江月,芩九想着该怎么和他说华山的事,这次约他出来就是商量这个事的。
“江越……要不我们回华山自首吧。”她小心翼翼说着,生怕他不开心。
他眯了眯眼,“你知道我回去之后是什么下场。”只有一个字,死。江湖不会留一个恶人在世间,被官府抓去,顶多坐牢,但是被江湖人抓去,就不一定了。
“我和枯梅掌门说了……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再说你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啊……我们去自首,别再杀人了,等你出来,我们就可以平稳安乐地在一起了,不是吗?”
芩九耐心地劝着他,他转过身去,“让我再想想吧。”
“嗯,我在这里等你。”
芩九在酹江月不知道坐了多久,江越回来时,为她带了桂花糖。
她远远地就闻到了江越身上桂花的味道了,只是一份桂花糖而已,居然那么香吗?
江越将桂花糖递给她,“师姐不会离开我的吧”
芩九觉得这个问题要好好回答。
只是还没等到芩九回答的时候,江越就打哈哈唬过去了。
他同意自首了。
——
华山。
芩九将他的手放开,“你现在的身份进华山不方便,我去找掌门说一下,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好。”他看着芩九的身影逐渐消失,手中还有她的余温,手渐渐被握紧,又松开,他打量着华山的城门,很高,这天雪很大,一如他拜入华山那一天。
他腰间的将离发着微光。
抬头,枯梅在城墙上方看着他,他微微一笑,朝枯梅行礼,枯梅冷哼一声,移了目光,“孽障。”
芩九至墙头,给枯梅行礼,正要说话,枯梅却下令,“集合!”
“掌门……?”芩九顿感不妙。
眼见,江越身后涌入了五大门派的弟子,叶澜,萧疏寒,天澜大师,兰花先生都过来了……
“杀了诛杀榜榜首温月白!杀了他!”
“这下子看他还能逃到哪里去!多亏了这位华山女侠啊!”
“是啊是啊……”
……
众人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不是,不是这样的!怎么回事!掌门!我们不是说好……说好让他活下来的吗?!”芩九想上前询问,却被人拦了路。
“笑话!若不用这个法子,如何捉住这个孽障?!此人为我华山丢尽了颜面,我岂能轻易放过!”枯梅不再与芩九纠缠,芩九想要下去,却被弟子拦住了出口,城墙也被拦住,防止她跳下去。
“你们放开我!放开!江越!江越!”芩九嘶声力竭地喊着,江越抬起眼,缓缓抬头,望着芩九。
此刻芩九发现,自己这次又无意中让江越陷入这种境地。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少年一如当年的蓝衣,他在朝她笑。
他分明在对她笑,露出了两颗虎牙,可眼角却流下了眼泪。
“杀了温月白!这人决不能留在江湖!”
……
她真的没想过要江越死。
可是现在呢,江越又会怎么想她?
和他假惺惺在一起只是为了将他送上华山杀掉?
自己成为江湖的大英雄,为了道义亲自对自己的师弟痛下杀手?
不是,不是这样的啊……
对不起……对不起……
五大门派的人蠢蠢欲动。
江越取下了将离,众人吓得退了一步,但让众人更惊奇的是,他去下将离扔在了地上。
风雪愈发大了。
下一秒,江越猛地抽下了束发的深蓝色发带,头发全散了下来,他将发带高高举起,发带被风吹得疯狂舞动。
那是芩九在酹江月丢的发带,他留到了现在。
他喜欢将发带放在左领的心口处,每次用温月白的身份杀人的时候,就会将那根发带换下来。
芩九,他的师姐,他的白月光。
怎么能被血污染呢?
可惜呀,这次之后,就不能再留着这根发带啦……师姐,发带还给你,别让它染上我的血了。
“不!——”
发带被他松手,飘向了空中,芩九忘了当初的画面,只记得那个男子被人团团围住,散去之后只留下一摊血,就连大雪过后,血迹也不剩了,干干净净。
……
“我最喜欢师姐了!”
“我不管,师姐即正义。”
“嗯,我在。”
“那人没看上师姐,那是他眼光有问题!”
——
芩九找过很多方法,想将江越救回来,绿萼说,只要自己的魂魄补全江越遗失的魂魄,才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救回来。
就算如此,芩九也想试试。
将离和发带,都在芩九身边。
她终于离开了华山,在金陵的一处等江越醒来。
或许应该准备些什么,芩九去了趟集市,买了很多东西。
回来时,棺材中躺着的人消失了。
……芩九忽然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
毕竟温月白是什么身份,若不是芩九后来去将尸体偷了回来,那他可是要被挫骨扬灰的。
害怕的是尸体被偷走了,兴奋的是他可能复活了。
芩九皱了皱眉,正准备提起裙角走出房门,身后便传来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师……师姐……”
江越的声音响起,芩九差点要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绿萼说过,如果对方复活了,会缺失一部分的记忆,很巧,江越缺失的是温月白的记忆。
也是,毕竟那些伤心事忘了也好,幸运的是,江越十五岁就喜欢她了,就算失去了温月白的记忆,也无阻碍。
我忘记了好多事情,但我依然记得你,记得我爱过你,现在也依然,像以前一样。
既然不会再有温月白,只有江越,那便……重新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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