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君兮君不知1-芩九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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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华山的某个地方聚集了一堆弟子。
江越站在人群之间,企图听到一些消息,肩膀一阵力道,江越被拖出人群,他定眼一看,来人正是少绫,少绫将江越拉出来,冲他一笑,“我知道发生什么了。”
江越皱眉,“什么事?”
“嘿嘿,芩师姐呗,就那个程建师兄,他不是追了芩师姐好长一段时间了嘛,他就快出师了,就想带芩师姐一起走,然后被芩师姐无情拒绝了,两人还打了一顿,据说还有人听到什么‘没钱’啊,‘武当’之类的话,程师兄被打得鼻青脸肿,喏~就在这个地方。”少绫指了指人堆的位置,继续说道,“你说华山那么多女子,他为什么就偏要招惹芩师姐呢。”
“师姐挺好的,是那群人都配不上师姐。”江越回答。
少绫撇撇嘴,“你当然是帮着芩师姐说话,你可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一起练武的,我们就不一样了,那叫一个惨啊!师姐她都十八了,还是嫁不出去,掌门都为她着急。”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多,少说话,多做事知不知道,守门去。”江越挥挥手,少绫自讨无趣,跟山门方向去了。江越回到芩九院中,芩九正在翻阅着一本书,见江越回来招呼道,“你回来啦!掌门布置任务下来了,正想找你一起去呢。”
江越对程建的事情一字不提,点头应道,“好,这次要去哪里。”
芩九合上书本,语气中带着欢快,一字一顿道,“金、陵、城。”
——
金陵城总是熙熙攘攘,最瞩目的便是一名女子,她穿着蓝色的劲装,及腰的深蓝色发带绑着高高的马尾,她用手抚了抚凌乱的斜刘海,往周边的货摊张望着,跟在她身后的少年比她矮了一截,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身着华山校服,他看了一眼芩九,欲言又止。
“师姐,你不是说要下来做任务的吗?我们任务我们都还没做呢……这样游玩不好吧。”
芩九将拿在手中的冰魄剑敲在少年头上,“行啊,那你自个儿去吧,打了程建那回事我被罚了禁闭,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岂能不干一番大事!任务什么的……不急不急~”
江越咂咂嘴,所谓的“大事”,就是他的芩师姐,要下来寻求她的姻缘。
“可是师姐……”江越的话还未说完,芩九便眼睛一亮,冲到了一名神算子跟前,将冰魄剑砸在案上,将老姥吓了一跳,江越心中暗暗心疼,这可是上品仙剑啊,想不到冰魄有朝一日会被如此粗鲁对待。
“不准不要钱?来来来,老妇人,看看我的,我求姻缘。”芩九不是没姻缘,是一直都没有合眼缘的对象,是的,不是没人追,是她看不上。
老姥眉毛上扬一拍书案,啪的一声,“嗨呀!姑娘面相好哇!肯定招桃花!”见她夸张的说着,江越在芩九身后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我们芩师姐可是华山杠把子,追求她的人自然多得很。”
“只是这姻缘……”老姥默了默,突然抬眼打量起芩九,“姑娘,你会遇到两次姻缘,当这些姻缘出现时会有不同的意象,一次,是‘雪鸟落满枝’的景象,一次,是‘江面月食’之景……前者或许可以修成正果,也可能没有结果,但后者,必然会十分艰辛,甚至……会丢掉性命,姑娘好好斟酌吧。”
芩九脸色沉了下来,江越正前一步,“你说什么呢!”,芩九将他制住,“好了,回去!”
大概一月后,江越匆忙冲进芩九院中,“师姐!师姐!武当那边有派人来催债了!”无奈那少年头顶一疼,芩九正站在他身前用冰魄敲了他脑袋,“让你上个月去做师门任务,你不做,你不做,看吧!这下没钱还了!打你!”
“我不做?不是师姐你……”江越说出了一半的话被卡在了喉咙,感受到芩九要杀人的目光,他连忙改口,“对!师姐骂得好!都怪我下山贪玩浪费了时间才没做好师门任务连累了师姐,江越该罚!”
芩九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能拖多久是多久吧,她心想,目光便落到了窗外的雪鸟,华山常年下雪,几乎没有雪停的日子,因此雪鸟喜欢居住在华山。
冷吗?当然冷!华山可是出了名的冷,因此华山弟子在刚进来时都会被一脚踹进冰水里,习惯后便不会畏寒,久而久之,华山有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华山有多冷,男弟子的深v开多深。
两个月后,江越又冲了进来,“师姐!师姐!那个武当晕倒在华山门前了!”
两个月了还不走?芩九捞起冰魄就往外赶。
那是芩九活了十八年见到过最好看的男子,这这这也太好看了吧……
道长世无双。
她蹲下来见到他长相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第一反应居然是武当的,肯定很有钱!
于是她二话不说把这个人抬进了华山。
一只,两只,三只……雪鸟陆续落在了远处的枝头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密密麻麻,取暖似的,雪鸟落满了枝头,可芩九背对着,并没有看见。
“芩……芩师姐,你这是在干嘛呀?”守着华山门口的少绫见状问道,芩九不言,将这个人抬了回去,江越追着芩九,与少绫对望一眼,少绫还未开口,江越皱了皱眉,道:“少绫,此事莫要让掌门知道。”说完,就跟着芩九走了。
“啊?哦……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回事啊……”少绫叉着腰看了三个人一眼,继续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至芩九房间,江越撇了撇嘴,“师姐就这么让他躺在这?”,刚说完,就见芩九又抄起冰魄,吓得少年走远了好几步。
“你还小,不懂。去去去,再给我拿几床被子过来。”
“不去。”
芩九作势拿着冰魄走了过去,“嗯?你去不去?你去不去?”
“去去去,就去!”少年抱头鼠窜,小声嘀咕着,“我都十五了,不小了,还有三年就可以加冠了……”
见芩九没有理他,他垂头去取了被子。
江越正将被子取下来,就遇见了少绫,少绫帮他取了几床被子,因为没有手空闲着,便蹭蹭他的肩,“江越,芩师姐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看上那个武当的了吧?”
“你别乱说,师姐……算了算了,我怎么知道她啊。”
少绫故作沉思状的点了点头,看着江越说,“我看啊,多半是了,你说说,芩师姐这些年有多少师兄追过她啊,最后都还不是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师姐眼光太高了,这次好不容易遇到个又帅又多金的人,准动心,只可惜,是个武当的。”
“师姐一直都挺喜欢武当的吧,行了,把被子给我吧,我给师姐送去,对了,你可千万千万别和掌门说这事。师姐刚解了禁闭,若是被知道带武当弟子进来,肯定会受罚的。”
“知道了,懂的。”
——
房内,芩九仔细瞧着这个道长,心想着江越这孩子去取个被子怎么取了这么久。眨了眨眼,床上那名白衣道长的眸子缓缓睁开,芩九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映着华山细雪的褐色瞳孔。
第一次发现,华山的雪也有好看的一天。
只是,这人是长得好看,可惜人却太古板了一些,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还钱?还能不能好好相处了?
见眼前人将自己用束住了,芩九也没有要挣脱的意思,跟着这么一个帅哥下山,她求之不得!和他站在一起的回头率都高很多,若不是他一副丧妻脸,旁人定是认为这是一对小侠侣了。当然,凭着她的修为,想走是随时可以走的。
一路上打打闹闹的来了金陵,芩九发现他的心思似乎不在自己身上,心里不由得有些闷。
路过鸡鸣寺时,那位道长遇到旧友,芩九这才知道原来他叫段魂画。
芩九人际一向很好,很快就能和大家打成一片,谈笑间,她见他向拱门望去,自己也闭上了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看穿着,应该是云梦的弟子。但她的脸色好像差了点,芩九又看回段魂画,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眼中有着意味不明的神情,他以往都板着一张脸,很少有情绪流露。
最后大家商议去打盗墓贼,这对芩九来说再简单不过了,有了一个可以表现自己的机会,芩九自然不会放过。只是,似乎不小心让他分心了,绿萼冲过去给他治疗,芩九看在眼里,心中有种不明意味。
也是,绿萼才像个女子,哪像自己啊。
其实芩九也受伤了,只是她隐去了伤口,冰魄的招式愈发狠厉,居然创下了最佳纪录,她将剑插回剑鞘……她忽然对自己没那么有信心了。
她与段魂画走在一起时,有人碰见了就会问,“这是你侠侣吗?”,但往往芩九还未回答,段魂画就已经否认了。
明明他和绿萼被误会的时候都是默不作声的。
一路无言,经过鸡鸣寺,芩九远远地就看到绿萼摔伤在那里了,段魂画走在她前面,或是心中小人作祟,她喊住了他,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们来比赛吧,看谁先到鼓楼街。”
临去时,她看了一眼绿萼,心中竟有快意。她一向是个很好胜的人,不论哪个方面。
她也曾趁着喝酒对段魂画表白过心意,但最终无果。
宴会上,她见到两人对望,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喂,你喜欢她吧?”
“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她已经知道答案了……反正,自己的心意也已经表达出来了,尽管,被段魂画误认为是玩笑,醉后胡言乱语。
她的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宴后,他去客栈寻绿萼了,还将自己放了,芩九还很好奇,不抓她回去还钱了吗……当然,后来芩九知道是江越借钱将自己赎出来的,这就是后话了。
她也不知道那天之后,绿萼接受了引梦术,忘却前尘,游诗仙杀进了少林寺,成为江湖诛杀榜榜首……还有一个人,也出了变故,也是芩九命运改变的一个转折点。
江越找到芩九时,芩九已经喝得烂醉如泥,她的酒量一向很好,若不是有什么伤心事,定然不会如此的,江越生拉硬拽,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哎!师姐你放下酒瓶!别丢!别丢!”
咣当!
“师姐好了不闹了,江越送你回去可好?”
“不要!……我,我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江越扶着芩九肩膀,点头道,“是是是!再战三百回合!师姐最厉害了,咱们回去再战行不?”
“哈?!你说什么?”
“我说!回去再打!你看这里人那么多,万一伤到人了怎么办?我们回客栈慢慢切磋!好不好?”
最终,可谓是用了三十六计,江越才把芩九带了回去,因为自己比师姐矮了一截,所以颇为吃力,他将芩九背上了楼,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姿态,砰的一声一脚将门踹开,将她放在床上,累得半死,手都酸了,正要坐下来休息休息喝口水,脖子便一股冰凉,吓得他动都不敢动,那口水含在嘴巴里都没吞进去。
冰魄剑架在了他脖子上,只要芩九一使力,就可以划破一道口子,“大战三百回合!来!”
江越将水咽下,“师姐……你先把冰魄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行不……”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
芩九有些站不稳,沉重的一声,冰魄摔在了地上,下一秒江越就感觉有人靠在了他的背上,原本的话结果到了口边都没说出来,没蹦得三尺高都算好了。
“师师师师师姐!放开!”
江越有点不知所措,虽然自小就和师姐一起习武,但是这么亲密的接触还是第一次。
但下一刻,他原本的情绪就烟消云散了。
“道长……道长……”
“……”
哼!果然武当的就没一个好男人,师兄们说的没错!江越心想,这人将师姐害的如此伤心,可千万别被自己见着了,否则有他好看的。
心有不悦,芩九靠着他喊着别人的名字。
一个不好的念头升起,江越吓了一跳,马上又将那个念头压了下去,默念了一遍清心咒,遂将芩九安置在床榻上,自己坐在窗台上吹风。
江越吹了很久,微微清醒了一些,没错!他对师姐就是亲人般的感情!
想通之后,他跳下窗台,却猛然发现床上的人不见了。
心里的紧张出卖了他,虽说师姐的武艺是不会遭遇不测,但她现在在醉酒啊!想及此处,江越往窗外一跳,跳到了繁华的街道上。
芩九穿的不是华山校服,因此江越有点眼花。
“让一让让一让……抱歉!麻烦让一下。”
他穿梭在人流中,四周张望着。
“让开让开!马失控了!快让开!”
江越闻声看去,一匹脱缰的野马在街上狂奔,一路上掀翻了不少摊子,还撞到了不少人,倏忽,他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马蹄声越来越近,芩九还有些懵,右臂忽然一阵力道,被人拉住一扯,躲过了跑马,但因为少年的力道一时没控制住,两人双双掉下了酹江月。
溅起了一个大大的水花,江越游上来,呛了几口水,发现酹江月的水并不是很深,芩九也因呛水酒醒了一半。
“师姐你没……”
江越还未说完的话被芩九的哭声噎住了。
他是第一次见师姐哭,印象中,师姐一般都很倔,就算在小时候因为自己做错了事,师姐为了他顶了罪名,被枯梅掌门罚在龙渊的冰河里泡了三天,冷得快没了知觉,也没抱怨过一句话,没流过一滴眼泪。
他开始慌乱起来,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女子,只得手无足措地站在那。
呐……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没用。
哭声渐小了,芩九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才闷闷说道,“师弟啊,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明明我的武功是华山弟子中最好的一个,一点也不差,我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可是还是总有人会诋毁我,说我性格不好,性格不好我可以改啊……我都十八岁了,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不喜欢的人都涌了过来,为什么会这样啊……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江越静静听完,深吸一口气,“师姐是最好的。不论哪个方面,你都是我心目中最优秀的师姐!那些弟子分明就是嫉妒你,才会在你后面诽谤你啊,性格什么的我觉得挺好的,不用迎合别人去改变自己的本性,那个臭道士是他自己没眼光,那么好的师姐他都不要,是他亏本!是他活该!”
江越絮絮叨叨地说着,芩九看着他,少年咧嘴笑着,露出两颗虎牙,显得异常可爱。
她也破涕为笑,“对!是他没眼光!”
“若是让我发现了那个武当的,我定饶不了他!”
两人还在水中,芩九摸了摸头发,发现发带脱落不见了,怕是已经被河水冲走了,浑身都湿透了,并不好受。
“师姐赶紧回去换一身干衣服吧,夜里风露大,可莫要得了风寒。”
“嗯。那你也赶紧回去吧。”
江越朝她点了点头,他在芩九面前一向都特别乖。
芩九运功离开后,江越动了动身子,发现脚好像被类似海草的东西缠住了,他眉头一皱,不应该啊……河里怎么会有海草?
他弯腰用手在河水里一捞,便捞起一根长长的深蓝色发带,上面没有任何装饰。
他右手捏着那根发带,想唤芩九拿回去,可嘴巴却不听使唤,最后将发带仔细叠着,放入了左领中。
明天见到师姐再还吧……他心想。
芩九第二天醒来,就收到了江越的来信,他要去云梦拜访叶澜掌门,只是什么时候回来却没有说明,附带着信封的还有一根栗色的发带,仔细一看,发带的末端绣着一轮明月,月亮的半个身子隐在了云纹中。
芩九抖了抖这根发带,图案是挺好看的,但是这颜色,感觉和自己不是很搭。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直男眼光?
她推开房门,习惯性的走去段魂画的房间,却忽然发现那个人已经走了。
也罢。
芩九再见到绿萼时,是在两个月后的少林寺,芩九这次是代表华山拜访天澜大师,刚踏入大雄宝殿,就听见天澜大师撵客的声音。
她瞧了几眼,段魂画居然不在绿萼身边?不应该啊,难道没找到?
这几个月少林和云梦闹翻了,芩九自然有所耳闻,是云梦的一名弟子与少林的一名弟子在一起了,后来天澜大师将那名少林弟子囚禁,那名云梦女子就杀进了少林寺,为此还上了江湖的诛杀榜榜首,不少人在追杀她,名字好像叫做游诗仙。
芩九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吓住了,上次去参加的宴会,还就是游诗仙邀请的,所以,芩九这个诛杀榜专业户没有接游诗仙的诛杀令。
绿萼在天澜大师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最近这风口浪尖的,芩九也终于看不下去,走上前出言相劝。
说到一半,一名少林弟子上前见过天澜大师,“掌门,我已经接下了游诗仙的诛杀令,即刻启程,专门来告知掌门一声。”
天澜大师点了点头,示意他去,芩九看着这位少林弟子,奇怪,他不就是和游诗仙在一起的那个人么?他怎么会接了游诗仙的诛杀令。
当然,这件事情芩九也没有多想。
事后,绿萼向她道谢为自己开脱,芩九甚是疑惑,“段魂画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
绿萼蹙眉,“段魂画是谁?”
“你不认识他?”
“不曾认识。”
芩九默了一会儿,头脑风暴了一下,最后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接受了引梦术?谁让你这么做的?”
“怎么又是引梦术?”
“谁还和你提起过?”
绿萼沉思了一会,缓缓回答,“两个月前,一个华山的弟子,大约十五岁的样子,他和我提起过这件事情,后来我问了同门的师姐们,她们都闭口不言,似乎只有那位小兄弟知道的最多呢。”
“两个月前……?”
“是啊,他似乎还挺了解云梦的引梦术的,还特意去观梦台找来去祖师了解了呢。”
是的,引梦术的事情确实没有云梦弟子告诉绿萼,真的是绿萼从别人口里听来的,听来了引梦术,与段魂画的名字。
芩九闭上了眼,又再次睁开,两个月前,华山弟子,十五岁……
为何,她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江越……但是江越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吧。
可是,两个月前江越就是代表华山去了云梦拜访啊。
想到此处,芩九打算去一趟云梦打探一下。
“你怎么了?没事吧?”绿萼担忧地看着芩九,拿起她的手就要给她把脉,芩九将手抽了回去,“不用了,我没事……”
一个星期后,打探出来的结果,确实和绿萼说的毫无二致,江越确实去了云梦,而且特意去了解了引梦术的事情。
芩九实在想不通江越为何要这样做,难道为了给自己报仇就去破坏了别人的幸福?怎么可以啊。她一路走着,就快要走到华山了,天上下起了雨,这让她心情更加差了,冰魄感受到主人的怒气,灵力贯穿了剑身,发着寒光。
她正走上华山长长的石梯,走到门匾下面躲雨,想着要不要御剑飞行回去。
好巧不巧,她正准备抽出剑,回头就见到江越也跑上来避雨,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江越抬头见到芩九站在门匾下,自己总不能和她并肩站着,就在几层阶梯下站定,他调整了一下情绪,看向她时扬起了笑容。
但是回应他的,却不是他想要的。
冰魄出鞘,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隐隐可见血痕,“说。你为何要让绿萼接受引梦术?”
江越疑惑,“绿萼?我是见过她,可是我从未叫她去接受引梦术啊。”
“不是?”
“不是……我只是和她提起过而已,再说了,那个武当害师姐那么伤心,这下绿萼忘了他,这不是他罪有应得么?”
剑逼近了一些,芩九是真的生气了,“你说什么浑话?!掌门和我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身为华山弟子,要一身正气,惩恶除奸,专管不平之事,懂得成人之美,你呢?你做的都是些什么,到底有没有把我平日的教诲放在心上啊?”
芩九的语气并不友善,少年眼中可见戾气,但很快,这种情绪又被他压了下去,他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站在门外,“师姐,不是我。”
江越并未带伞,他没有带伞的习惯,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少年身上,华山本来就冷,一阵冷风吹过,似乎能将他给吹倒,但是少年毫无所动,垂着眼,冰魄划出的伤口一直在渗血,染红了他的华山校服。
剑光一闪,冰魄已入鞘,芩九转身,粗鲁地拽下了那根栗色的发带,那是江越为她买的。
“师姐!”
青丝散下,江越睁大了眼,发带孤零零地飘在了江越脚下,有些脏了。
江越忙将发带捡起来,芩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走吧,别再让我见到你。我芩九教出来的师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师姐……”他几乎是颤抖着声音叫着她,随后马上跪了下来,一手拉住了她的衣角,“师姐……你信我!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师姐,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好不好…”说着,他脸上浮现了一种难看的笑容,是刻意拼命拉起的嘴角,“我以后一定好好听师姐的话!绝不忤逆师姐!师姐你别丢下我,我……”
“放开!”芩九想抽回衣角,却被人拉得死紧。
最后,“嘶啦”一声,冰魄划开了衣角,突然的失力让江越跌在地上,双手撑着地,脖颈还在流血不止。
他握紧了那根发带,那是一种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奇怪笑容,“呐……师姐,你也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还是为了,为了一个只见了一次面武当男人?我是跟在你身边近十年的师弟啊,你不信我?!”
随后,他的笑容逐渐消失了,望向芩九,三两步冲上了台阶拉住了芩九的右臂,“师姐!我……”
“滚啊!”芩九打断了他,一甩手,少年一个踉跄,在台阶上失足,从华山的最高一层阶梯摔了下去。
从山上到山下,华山有多高,摔得有多疼。
他折了一条手臂,抬眼望去,雨幕挡住了眼前一切景象,早已看不见台阶的人影。
真冷……他要冷得没知觉了。
脑袋晕乎乎的,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一段回忆——
他刚进华山的时候,是华山中最小的弟子,被人瞧不起,欺负的事也不是没有过,那时候往往都有少绫替他撑着,但是在一次被殴打的时候,少绫下山采办了,那些人正寻了个好机会,在拳头快要落下来的时候,是芩九呵住了他们。
当时的芩九是掌罚的,没有弟子见了她不害怕。
芩九教训了他们一顿之后,他们再也没来找过江越麻烦。
“你叫什么名字?”芩九问道。
“江……江越。”
芩九无奈叹气,“江越是吧,下次遇到这种事你就要找我,别藏着掖着的,他们就是看你小,好欺负。”
江越小心翼翼得抬起头看眼前的女孩,“那应该怎样才能和你一样不被欺负啊……”
年少的芩九闻言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倘若你以后能跟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学武的话,那你就不会被欺负了,还能欺负别人呢~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虽说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江越进华山之后和众弟子年龄不符合,玩不过来,也就和大自己一岁的室友少绫待的最多,而芩九,是第一个为他出头的陌生人。
所以后来,他也真的跟在了芩九后面学武,与少绫两个人也分别搬了地方住了。
他还记得芩九第一次带他下金陵的时候,他激动的神情。
“师姐!师姐快看!糖葫芦!”少年脸中满是稚气,一笑就会露出两颗虎牙,从五岁进入华山之后到现在,他是首次下山,太久没来过集市了。
芩九回头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那是师姐第一次带他下华山玩,那时芩九是十五岁,他十二岁。
两人买了很多小玩意,芩九那个时候就已经学会喝酒了。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师弟我问你,你知道醉香楼是干什么的吗?”芩九问,江越摇了摇头。
“哈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那是青楼!嘿嘿,等你以后长大了,师姐就请你去一次,就当……就当成人礼物!说起醉香楼,我啊,在那里认识个妓女,她叫明月,你说恶不恶心?一个妓女,居然叫明月!真是糟蹋了这个词啊~这么好听的名字,可不能这么用!应该,给我可爱的师弟用。师弟……可是一束白月光啊……”
后来芩九说了很多,江越记不清了,但是这个片段,他记得最清楚。
还有那次,他自己不小心做错了事情,芩九替他去领了罚,被泡在龙渊冰河整整三天,江越天天都去探望她,她冷得快没了知觉,声音轻如细纹,“没事,我比你大嘛……你若是泡了三天,肯定受不了的……再说了我是你师姐,你做了错事我有义务的……”
——
江越叛逃了,成了华山叛徒。
这是芩九后来才知道的,但具体原因,不得而知。
自上次决裂之后,芩九就真的没有再见到过江越了,他忽然就成为了华山议论最多的人物。
其实那天江越去找她,就是要说这个原因的,只要芩九说个“不”字,他就不会离开华山。
但是没有。
四年了。
整整四年了,芩九差些都要忘了这么一个人,曾经江越叛逃,芩九和江越关系最近,自然她那几天也没有安生。
原先那几个月,江越在江湖上还有点消息,后来便销声匿迹了。
是死是活,谁都不知道。
芩九是被枯梅掌门急召过来的,最近江湖诛杀榜上出现了一个叫作温月白的人,捉拿他失败的人数已经达到三位数,这可是刷新了游诗仙的江湖诛杀榜,温月白成为了失败人数最多的人,各大门派的高手都跃跃欲试,自然,芩九也不例外。
她倒是想好好会会这个温月白。
将冰魄擦拭完毕后,她拍了拍剑身,“好家伙,走了。”
芩九下山后一直在收集关于温月白的信息,距离他上次犯的案子到如今已有半月,而那桩案子就是他上诛杀榜的原因。
杀了安家五百三十一口人。
不过这个人是凭空出现的,之前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号,还是这桩案子让他名声大噪。
啧啧,这小子可以啊。想到此处,她将记录着信息的小纸条给烧掉了。
温月白这几日都在寻找安家杀漏的人,安家家大业大,一下子杀光还是有点困难的,芩九放出了安家人的虚假消息,温月白就肯定会找过来,因此她这几天都在醉香楼的楼顶蹲着,好将那恶人抓住。
醉香楼先不说是金陵最大的青楼,关键是这里高,又是位于一个好地方,金陵风光一览无遗。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芩九已经在房顶蹲了三天了,楼下有妓女和男人走到围栏处,议论着今晚的月亮。
芩九也干脆躺在了房顶上,盯着那月亮出神。
“啊——!”
楼下忽然传来女人的叫喊声,一个人从楼下掠了出去,芩九瞳孔瞬间变大。
肯定是温月白!她认得温月白的佩剑将离。
芩九提起剑马上运起四段轻功追上,温月白似乎也发现了她,随着一缕紫烟,隐去了身子。
这是暗香派的隐身术。
芩九朝着凤池精舍的方向追过去,却发现并无来人。
暗香的轻功是五大门派中公认为最好的,不仅仅可以隐身,杀人还可以做到快准狠,因此从暗香出来的杀手就没有差的,可以说,这个门派是按天赋收人,不过暗香杀的每一个人都有其必死的理由,温月白这种一锅端的难免说不过去。而暗香之所以叫暗香,不只是因为这里是杀手聚集地,还因为暗香的香料特别好闻,少绫之前代表华山拜访暗香的时候,就拿回过几盒香料回来,惹得华山女弟子疯抢不说,还卖出了不少价钱,成功成为了华山最有钱的弟子。
她四周张望了一下,又跳了两段轻功,到达鸡鸣寺。
许久她才缓过神来,是真的追丢了,芩九有些气馁,这次计划失败了,下次可就没那么容易引他出来了。
她歇了一下,缓缓走到酹江月,酹江月的人一向都不多,芩九见这边有位钓鱼人,于是上前询问,“这位小友,方才可见有一黑影掠过?”
江面倒映出月亮的影子,黑暗一点点侵蚀着月亮,原本唯一照亮这块地方的月光消失了,只有级远处的灯火还有着微弱的光亮,芩九看着江面的景象,心间一窒……
江面月食之景。
目光转移到了那人身上,男子身材修长,帽子被压得很下,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未曾见过。”
声音有点耳熟,芩九前进了几步,男子也转头看向她的方向,将帽子摘了下来,额前是碎碎的斜刘海,及腰的深蓝色发带束着高马尾,眼里似乎有揉碎的星光。
他已经过了变声期,声音样貌都大致有了些变化,但芩九还是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个穿着劲装的男子,是江越,她的师弟。
江越抬眼看向芩九,微微勾起嘴角,“师姐,好久不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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