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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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前还没和唐松定亲的时候, 鄂云溪和王氏这位舅母虽只见过几次面, 却也隐隐觉得她这位唐家舅母有些自家姐姐那般说一不二的性子, 后来舅母要变作婆婆,鄂云溪虽心慕唐松,却也不免心生忧虑, 好在她生性聪慧,出嫁前又得了唐蔷反复叮嘱, 因此嫁进来后事事小心谨慎, 虽日日服侍王氏, 倒也没出过什么大错, 且又有唐松明里暗里的回护,日子倒也还算舒心。

    之前她听唐松说起修缮旧宅的事,晓得那是个好地段, 只是院子略小, 婆婆不愿意去住。

    那房子的布局图她也见过, 若是修缮完毕,应是个颇为精巧雅致的小宅子,不过若换作是她,宁愿撇下这大房子去住那儿,清清静静的,离衙门还近。

    不过她到底是做小辈的,心里再怎么盼着过自在日子, 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能多说。

    便笑道, “哪儿是我们想去住?住哪儿都一样的。怕是老爷觉得清早上衙不便, 才想着住得近些,我们爷和我说了,随您二位怎么安排,只要许我们孝敬您就尽够了。”

    王氏笑道,“这话若说是你说的,我信,松哥儿那个性子,叫他做事是行的,想听一句半句甜蜜话,我才没那福气。”

    这话叫人怎么答?

    鄂云溪笑着替她换了茶,“太太尝尝这茶?这还是上回妹妹打发人送来的,叫一并放些蜜姜在里头,说既养人味道也好。”

    说起女儿,王氏蹙眉叹了口气,道,“这个冤家,打从落地就没叫我省心过,如今嫁了嫁了,还叫人日日惦记她,皇家的媳妇哪是那么好当的?”她抬眼见儿媳神色怔怔,不知在想什么,不由失笑,“我说这些做什么,回头给你母亲送信,过几日咱们出去走走,去娘娘庙里上柱香。”

    “可是为了妹妹的事?”

    “自然也是为你,你们小孩子年纪轻不晓得,这日子过得快着哪,我只盼着家家都有喜讯才好。”王氏道。

    虽然知道婆婆是个急性子,鄂云溪却也没想到自己嫁进来才两三个月,婆婆就着急起了孙子,她到底是新妇,闻言便不吭声了,王氏瞥了她一眼,笑道,“知道你面皮薄,我不说了。”

    鄂云溪心里一叹,想到丈夫读书勤恳,就像父亲说的那样,将来未必没有登科的一日,且熬几年,到时候娘家帮忙说说话,等唐松赴了外任,她也能跟着躲出去几年,到时候日子就好过了。

    她轻轻打了个哈欠,正要说什么,忽见外头服侍的婆子一脸慌张的进来禀报,“老爷打发了人来报信,说有王府的消息!”

    王府送来的什么消息,竟叫他等不及下衙回来再说?

    王氏心中不安,一下子站起身,“出了什么事?”见那婆子磕磕巴巴说不清楚,急道,“老爷打发了谁回来?叫他进来回话!”

    说罢,竟是不等人来,径直走出了房门,鄂云溪忙上前扶着王氏,“太太仔细脚下。”

    王氏便站在廊下等着,脸色绷得紧紧,踮脚张望着,一句话也不说,攥得鄂云溪手都疼了。

    很快服侍的婆子便引进来个穿青衣的仆役,那人脚步匆忙,纳头便拜,王氏见来人是唐辎的随扈知义,知他一向跟着唐辎跑腿,便催促道,“免礼,快说,是什么事?”

    知义却是正经磕了几下才道,“老爷有话,适才王爷打发了人从宫里递出话来——王妃娘娘大喜。稍后宫里兴许有旨意,请太太和奶奶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应对仓促失了礼数。”

    王氏怔了一怔,立时眉眼间便露出了笑意,“咱们大姑娘——娘娘她……”

    鄂云溪见王氏喜得不知说什么好,忙替她问道,“娘娘如今在哪儿?府里还是宫里?”

    “老爷没说,只让小的传话叫太太奶奶准备起来。另外,今儿晌午前王尚书老大人身上有些不好,像是犯了心疾旧症,告假回家休养去了,老爷说,‘老大人是奔六十的人了,平日里便殚精竭虑、忠心王事,只这阵子忒忙乱了些,太太不必着急,打发人去岳父岳母那里问个安,免得老太夫人担心太太’,老爷还说,衙门里公务要紧,叫小的回来拿两身衣裳和被褥,最近这几日就住在衙门里了,家里的事就托付给大少爷了,请太太奶奶多担待。”

    这一番话鄂云溪听得云里雾里,她看看地上跪着的知义,再看看身旁的王氏,似懂非懂,见王氏蹙眉不语,她隐约有些不安,也不敢多问,过了一会儿,王氏才道,“老爷还有别的话没有?”

    知义摇摇头,“没有了,老爷只嘱咐了这些。”

    王氏摆摆手,甚是没精神的打发人去准备衣裳被褥,略定了定神,这才问道,“老爷怎么突然忙起来了?今儿早晨走的时候也没说要住在衙门里啊。”

    知义道,“小的也说不好,这些日子咱们老爷上头那位时来时不来的,并没有什么大案子,今天也是奇了,只上午便一下子押送来了十几个罪官,还有好几大车铜皮箱子,听说都是‘罪证’,老爷忙得连晌午饭也只囫囵吃了两口,后来还是宫里来了俩小黄门,老爷才抽出空来问了几句,之后就打发小的回来报信了。”

    王氏白了脸,从那十几个罪官一下子联想到自家伯父犯病,忙问,“那我们王家是怎么回事?”

    瞥见主母脸色不对,知义忙低头回道,“小的也不知,这还是老爷告诉小的,小的才知道,老爷让小的和太太说,请太太不要着急。”

    等打发了知义,王氏胡腾一下子就瘫在了椅子上,吓得鄂云溪赶忙扶住她,忙不迭的要叫人来,王氏白着脸,按住儿媳的手,“别声张。”

    婆媳两个一时都没有话,沉默着,屋里寂静的可怕。

    王氏终于勉强振作起来,问鄂云溪,“松哥儿什么时候回来?”

    鄂云溪小心道,“他今天说是要去拜访先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王氏闭目抚着心口,“派个人去看看,他要是不忙,就叫他早些回来——告诉他,他妹妹有喜事了。”

    “是,这就叫人去。”

    “还有……算了,你去歇着吧,李家的留下。”

    李嬷嬷此时心里也是一团乱麻,即便没听懂老爷的传话里有什么深意,可看太太的样子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她原也是从王家跟来的陪嫁,娘老子虽说都不在了,可还有兄弟在王家当差,若王家有什么不好,她兄弟一家……心里不由盘算起自家的积蓄,还是得找机会回王家看看。

    李嬷嬷按耐住心思,待大奶奶退下了,方才问王氏,“太太,老奴愚钝,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不妥?要不要老奴回去看看?”

    王氏闭眼点了点头,“把前儿娘娘给我的茶叶给老太太送去,给大伯父带两支老参,其余的你看着办。你去了,多听少问,看老太太、大伯母,还有我父亲母亲说了什么,脸上是喜是悲,仔细的看,回来告诉我。快去,时辰不早了。”

    李嬷嬷道,“我走了,太太这里谁伺候?太太,还是先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王氏急躁道,“我能有什么事?你快去!”

    鄂云溪被王氏支开,心知必是有什么不想叫她知道的事,但她也明白即便王氏留下她来,她也不能帮到什么,毕竟鄂家在京城的根基还太浅,王尚书在朝中都多少年了?便是叔公他老人家,在王尚书跟前也要礼让三分。

    王尚书年近花甲,有个头疼脑热的不稀奇,但能让为官持重的老爷特意派人来给太太捎话,就应该不是寻常的病症。

    若是王家倒了……

    鄂云溪猛地攥紧了衣袖。

    她思量再三,还是叫人开箱子取了两副补品,叫小丫鬟端了,亲自送去了上房。

    王氏见她去而复返,心里有些不耐烦,鄂云溪不等她责问,便道,“已经打发了人去找大爷回来,太太别担心。”说着,便示意小丫鬟将托盘交给王氏身边服侍的人,“我见太太适才脸色白的很,这两副药补气养血,是我孝敬太太的,我们小辈做不了什么大事,只盼太太珍重自己。”

    王氏的脸色才稍好了些,道,“不是不叫你知道,只是这些外头的事即便说给你听了,你也未必明白,”王氏顿了顿,“你该知道,朝中的王尚书是我娘家大伯父。”

    鄂云溪点点头。

    王氏又道,“他老人家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们做小辈的怎么能不担心?只是这会子他们还没派人来送信,老爷又说的含糊,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实在令人焦心。”

    鄂云溪正在犹疑,就听王氏道,“我已经打发了人回王家去瞧瞧,若只是小病,自然无忧,否则……否则这几日家里的事也就只能麻烦你和松哥儿了。”

    “太太勿忧,老大人必定福寿康宁,万事无忧。”

    王氏勉强笑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她眼睛望向窗外,深深叹了口气,“但愿万事……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