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84 新婚
字数:6279 加入书签
与司马恪谈罢,她去了摘霜轩找温蕴,温蕴左右寻她不见,正在着急,见她衣衫微薄从雨中返回,不禁数落了她一顿:“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体内毒素未清!四处走动可能会使毒素攻心!你为何不听?外面下雨你也不知道打伞!你本就凭着两颗人参吊着命,你再着凉了,你要我拿什么救你?”
许久没听见有人这么数落她了,她竟然还有些怀念:“哎呀,我自然是有事才会出去的嘛!温大哥千万别生气!淡定,淡定。”
温蕴白了她一眼道:“随你!你死了我乐得清闲。”
再然后不管温蕴说什么,她都只赔着笑脸连连点头应着,温蕴也没了脾气,不再数落她,刚好熬的药膏也好了,便朝榻上努努嘴,七七会意,宽衣解带朝榻上走去,露出脊背,供温蕴换药。
温蕴忙活着她的后背,她微微侧脸对温蕴说:“今日我就回府了。”
温蕴道:“也好,免得众人闲话,只是你每日都需来我这里换药、服药,还有,你中的毒虽不是什么奇毒,但若要彻底解除,还需一味很难寻的药引,我已请右郎将去寻了,在我配置出解药之前,你都需卧床静养,不可行剧烈运动,也要控制脾气,不要大喜大悲。”
她不知不觉苦笑起来:“你的语气,好像我师父。”
温蕴愣住,手下动作也猛的一顿。
戚蔚是他一生挚友,他走了,温蕴也是好一番伤怀,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于是二人都心下戚戚,沉默不语。
回到相府,七七去找了霍衍,他正在书房里摆弄棋盘,看到她回来了并不吃惊,只是寻常的问候了一声:“回来了?”
她坐去霍衍对面道:“嗯。爹,怎么不见我娘?”
霍衍捻一颗白子在手,指腹轻轻摩挲,眼睛微微眯起,只关注着棋盘答道:“司马恪大婚在即,我让她去备贺礼去了。”
七七问:“公子大婚,你会去吗?”
霍衍思考不多时,道:“他成亲是大事,我官位尚且在身,当然还是要去,陛下应该也会出席。”
七七点了点头,霍衍又说:“你备礼了吗?”
七七茫然:“咱们相府出一份礼还不够?”
霍衍失笑道:“你以为还是小时候?你现在贵为尚书令,当然得再出一份礼。”他拍了拍七七的头,又说:“就知道你个粗心眼会忘,我已托你母亲替你备了一份,到时候你以元帅府的名义送去。”
“爹,怎么突然提起元帅府?”
霍衍突然看向她道:“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爹是想做给戚元帅旧部看的吗?”
霍衍道:“是,也不完全是,留宿宫中风波不小,此举也能让韩昌等人知道你的态度,二来,也给司马恪和你自己提个醒,不要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七七一阵尴尬,低下头去,霍衍道:“你师父生前乃当世豪杰,因此缘故你不也能再嫁,爹对你的婚事也就不操心了,你和司马恪之间,爹也不好多说……”
七七急忙道:“爹,你说什么呢!我和公子只是君臣,并无私情。”
霍衍与她对视半晌,末了转开脸去,岔开了话题:“若说我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就是你汜儿姐姐了,她痴心温蕴,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们相府虽无门第之见,却也不能让我的女儿倒贴不是?眼看她也到了出阁之年,我与你三娘谈过了,年后,便为她寻门亲事。”
想到汜儿姐姐那副柔弱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固执己见的脾气,若爹爹开口,只怕她也就依了,只是可惜了她对温蕴的一番痴情。七七也不免为她感到惋惜。
“你有什么想法?”霍衍问她。
七七:“啊?我?我认识的都是朝中之人,现在天下未定,我的意见是不让汜儿姐姐嫁入官家,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合适人选推荐。”
霍衍点了点头,抛下棋子说:“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好了,这事你也不必掺和了,我会叫你三娘留意的,对了,你伤口怎么样,今日还疼吗?”
七七并未告诉他们她中毒一事,霍衍也就不知道,霍家几代从武,沙场出入惯了,刀剑之伤都是家常便饭,若是个儿子,霍衍定是过问也不会过问,但七七还小,又是个女子,他也就不免多操心一些。
“今日才换了药,已经不疼了。”
霍衍又同她闲聊了一会儿,二人也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十一月初八,这一日,是司马恪大婚的日子,碍着旧俗,怕触霉头,寡妇是不便参与的,她听话在府中躺了一天,隔着好几条街,也能听到二公子府那边吹吹打打热闹极了。
一直到夜了,那边的热闹依旧能传入她的耳朵。她正在榻上看书,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带了份薄礼,出了门去,前门热闹,她不便现身,从后门进去,也没去见司马恪只是偷偷溜到洞房,欲将礼物放在洞房附近。
撇去君臣,她自认为他们也能称得上朋友关系,从她个人角度出发,她觉得还是该以朋友的名义送点什么,礼物并不贵重,她只是随意在相府的库房里挑选了一对夜明珠。
那是她出嫁时,戚蔚给的聘礼,连红绸子都没来得及撤去,留在库房里惹尘。放着也是放着,拿出来物尽其用巴结巴结上司也是好的。
她方一靠近,便听见一声娇喝:“什么人?!”
十三月持剑立在门口,厉声询问。
她从黑暗里走到光影下,低声答了句:“是我。”
十三月见是她,收了防备问道:“霍将军。”
她笑了笑,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这个位置她很熟悉,她从前还是他府上一个小小左骑得时候,常常站在此处为他值夜。
“怎么没去前厅喝酒?”七七问她。十三月说:“非常时刻,我更不能放松警惕,害怕有刺客,所以在此值守。你呢?怎么没去?”
“我一个寡妇,不方便。”
“哦,这样啊。你拿的什么?”十三月指了指她手上的锦盒。
七七顺手就把锦盒递给了她说:“一点薄礼,略表敬意。”
十三月伸手来接,袖口微挑,露出一截绷带和一个小结。这种结她很熟悉,她曾经身上留过很多这样的结,那是温蕴独有的打结手法,十三月察觉了她探究的目光,不禁感到一丝秘密被窥探的慌乱,飞快的缩回了手,将袖口放下挡住。她这般遮遮掩掩反倒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她打趣道:“你和温大夫?”
十三月飞快道:“你昏迷时,他也曾替我疗伤,所以……”
“明白了。”见十三月脸红,七七不禁感觉有点不好意思,遂出言缓解尴尬:“这个,要不,咱喝点?”
十三月摆手:“我有公务在身,不能喝,你伤势未愈更加不能喝。还是算了吧。”
“也是,也是。”
她们两个人其实并没有多少话可以谈,她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是司马恪,但身为下属又岂能随意谈论君主?于是两方无言,沉默多时,直到夜深,喜宴也有渐歇之势,夜风转寒,十三月才提醒她道:“你不用陪着我了,晚上风大,你不能着凉,还是快些回去吧。”
“嗯。”她应下,也准备离去,十三月忽然说:“那味药引,我已经尽全力寻找了,你放心。”
她微微转过脸,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又在夜色掩护下悄然离去。
回府时,发现霍衍已经先她一步回了府,正和一人与凉亭内小酌,她本欲过去请安,但一走近发现那人竟是陛下,她一顿心惊肉跳,赶紧转头回房了。
毕竟她如今是司马恪的人,是她帮着司马恪变相的剥夺了陛下手里的权利,即使陛下不怪罪,她仍是无颜面对他。
她蹑手蹑脚的回了房,关上门一转头,又被榻上那一抹朱红身影吓得倒抽凉气,这一晚上,尽是惊吓了。
司马恪正坐在她的榻上,随手翻看她的枕边书。挑来捡去,尽是兵书星象之学,他竟然也看得津津有味,听见声响抬头对她粲然一笑:“去哪了?”
她贴门站着,一脸惊恐。
司马恪含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公子?!你怎么……”
“嘘——”他食指覆于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他又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道:“过来。”
她不敢有违,轻轻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道:“您怎么来了?陛下和我父亲可都在外面呢!”
司马恪已经是微醺,脸颊上的一抹红晕,为这位平日里盛气凌人的君上,添上一些柔软。他抬手捏着她的指尖挑眉道:“怎么?父王来得,我就来不得?”
“不是…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天、今晚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啊!你不该在洞房里吗?怎么到这来了?公子你是不是喝醉了?臣马上送您回府!”
司马恪忽然大力扯过她的手,引她坐于他的身侧,不待她反抗,一手擒住她的下巴道:“小声点,他们不知道我来了。”
她往后退了退,却仍旧没有躲开司马恪的禁锢,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迫使她看向自己,带着一身酒气缓缓靠近,手指覆上她的红唇,轻轻摩挲:“洞房花烛夜,自然是要与心上人在一起了。”
兴许是她强势惯了十分厌恶男人的调戏,是以不由冷了脸色:“公子,您喝醉了。”
司马恪靠近她道:“生气了?我还没把你怎么样呢。”
她皱了皱眉,伸手挡住他的靠近,司马恪从未如此失态过,他如此轻浮之举,与那个草包世子有什么两样。
她以退为进,打开他的手,自顾解起了自己的衣裳,司马恪不明所以:“你做什么?”
她剜了他一眼,猛地褪下衣裳,说道:“公子深夜过府,举止轻浮,百般调戏,不就是想要臣这幅身子吗?索性臣卑鄙之躯尚是完璧,若能聊以慰藉公子之心,微臣愿意。来吧!”说完慷慨赴义一般的往后一仰。
她褪去了衣裳其实也没什么看头,胸至腹部全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后背甚至渗了星星血迹,她只顾撒泼,完全往了后背伤口,照她这样用力一躺,还不将伤口崩裂?
还好司马恪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她腰,她才没磕在榻上。
他黑着脸一手搂她,一手将她衣服扶上肩,咬牙道:“有本事,伤好了再说这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十一月的夜,已经很冷了,他将她衣服穿上仍觉不足,又拖了一床棉被来将她裹住。
他酒似已经醒了,阴沉着脸色道:“早些歇息,我走了。”
然后起身,自窗户翻了出去,不久,听见衣袂响动,他身影一跃,已翻出了相府。
她走到窗边,猛的磕上窗户:“老子明天就把窗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