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82 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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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崔诏已经万般小心,奈何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七七留宿宫中的事情很快就在朝堂上传得沸沸扬扬,甚至那日司马恪纵容马车行至应天殿门前的大不敬之举,也被搬出来,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甘奉是个传统守礼的老顽固,对亡臣遗孀留宿宫中之事十分气愤,再加上这两天司马恪一直晾着他,他早已心生不满,遂于一日下朝后去了九乾殿,毕竟此等难堪之事若是摆在明面上来说,就是在打他司马恪的脸了。
崔诏在九乾殿的书房门口拦住了甘奉:“哟,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甘奉走近,崔诏才同他行了礼:“拜见大将军。”
甘奉不喜客套,直接道明来意:“烦侍中大人通传,我要见公子。”
崔诏自然不敢说其他,招来个宫女吩咐道:“去,跟公子禀告一声,大将军有事求见。”
宫女福了福身子去了,崔诏又挂上客套的笑容问甘奉:“我看大将军怎么气冲冲的?是为了何事来找公子?”
崔诏乃是司马恪近身侍奉的人,他为何而来,他不信崔诏不知道:“侍中大人不必明知故问,老夫为何而来,你清楚的很!”
“瞧大将军这话说的,我不过是个侍奉主子的,哪知道将军们的国家大事?不过老奴还是奉劝大将军一句,这几日公子心情坏急了,您最好还是小心点说话。”
甘奉昂首道:“哼,公子金屋藏娇该是快活的很,又怎么会心情不好?”崔诏知道甘奉是在暗指七七留宿宫中一事,于是赶紧摆了摆手:“大将军,这话不可乱说。”
不待甘奉说话,宫女出来通传:“大将军,公子请您进去。”
甘奉又是一声冷哼,直接撞开了崔诏进了书房,崔诏往后跌了两步,宫女赶紧过来扶住:“崔大人,您没事吧?”
崔诏看着甘奉雄壮的背影,扶正了帽子说了声:“哼,莽夫。”
进了书房,晁典在司马恪身边侍奉,司马恪正端了杯茶,吹开了面上茶叶,对他的到来并不诧异:“甘将军,坐。”
甘奉移开腰间佩剑,伟岸的身躯往那一坐,黑着脸道:“公子,老臣最近听说了件事。”
他搁下茶盏,双手交握往椅背上一靠,悠闲道:“哦?什么事。”
“老臣听说忠寿侯遗孀已在宫中留宿多日了,不知此事是否当真?”
司马恪抬了抬下巴道:“当真。”
“公子!这可于礼不合!撇开她如今是个外臣的身份不说,她还是一个寡妇!一个寡妇留宿宫中,传出去岂不是惹人非议?”
甘奉手里毕竟掌握这燕国大半的兵权,且又是司马献的心腹老臣,对待他司马恪还是很客气的:“霍将军因公务受了伤,宫里御医众多,药材俱全,便留她在宫里疗伤了,这有什么可议论的?”
“她一届武官受伤乃家常便饭,再者说,古往今来受伤的将士多了去了,也不见公子带回宫里养伤!”
司马恪不再同甘奉打官腔,直截了当说道:“霍将军是我在军中的支柱,我可不得好好爱护?若是甘将军肯支持我,我也不必行此一举了。”
甘奉倒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气结:“你!你身为监国,怎能说出此番荒谬言论?”
司马恪托腮看甘奉舌头打结的模样,不禁失笑,对待这种墨守成规的老顽固,就得这样没皮没脸。
“好,就算公子说话在理,你也不该默许她在宫内纵马!”甘奉说到这抱拳对天空拜了一拜接着说:“宫内严禁纵马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啧,不过话说回来了,若是不纵马,那人也是个死的了。”
甘奉不善辩论,蹭的一声站起来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司马恪却仍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崔诏在门外守着,遥遥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他喃喃道:“这不是霍丞相吗?”
看来这个甘奉,还真算不上个莽夫。
甘奉正哑口无言间,崔诏进来通报:“公子,霍丞相求见。”
司马恪一挑眉收了脸上的玩味,正了正身:“传。”
甘奉抱臂冷哼一声,一副我看你这回怎么解释的表情。
霍衍进了书房,仍是朝司马恪行了跪拜礼:“拜见公子。”
司马恪道:“丞相怎么行如此大礼,折煞恪了,快快请起。”
霍衍站了起来,弯着腰道:“老臣贱躯无用,患病多日,不能辅佐公子左右,实在惭愧,行些大礼,不抵什么。”说罢又对甘奉点了点头:“甘将军。”
甘奉赶紧回礼:“丞相,有礼了。”
司马恪道:“丞相也是为了霍将军一事而来?”
霍衍道:“听甘将军说,小女身受重伤,在宫里留宿,所以想来看看。”
司马恪朝甘奉看了两眼,又说道:“怎么,丞相不觉得外臣留宿我宫中,叫人可耻吗?”
霍衍道:“圣恩浩荡,小女能得公子照拂,老臣甚是欣慰,可耻一说…却不知是哪里来的?”
“丞相!你怎么……”本来请霍衍来,是想叫霍衍向司马恪施压的,却不知一向不向司马恪屈膝的霍衍怎么也调转的船头。甘奉脸色难看,不再说话。
司马恪对崔诏道:“崔诏,带丞相去看看霍将军吧。”
“是,公子。丞相,这边请。”崔诏让开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临走前偷瞟了脸色难看的甘奉一眼,心道:莽夫还是莽夫。
甘奉握着剑道:“公子,你罔顾礼法,败坏君臣之纲,如此龌龊之行,还不听谏言,叫臣等心寒。”
司马恪笑道:“只有龌龊之人,才总把事情往龌龊的方面想。”
“好!霍慎一事,暂且不论,郢州□□之事已经矢在弦上,公子为何置若罔闻?那蒙执如此行径,该当腰斩示众!”
司马恪应付甘奉也够了,便捡起封竹简随口道:“此事我已有定夺,明日早朝便可见分晓,大将军请回吧。”
甘奉还不甘心,还未说话,晁典也握了剑铿锵说道:“大将军请回!”
这逐客令下得这么明显,甘奉也不便多留,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转身道:“好!我倒要看看明日你能给个什么说法。”
经过二日调养,七七气色已好转许多,经温蕴的行针施药之后,她已经苏醒多时,霍衍来时,她正在小茴香的服侍之下喝了些清粥。温蕴在一旁拿了一把蒲扇看着药炉,十三月也在,正捡了些药材向温蕴讨教药用。
见到霍衍,三人都起身行礼。
霍衍点头应下,到七七榻边看她。
“爹?您怎么到这来了?”
霍衍带了丝责怪:“我女儿都快没命了,我这当爹的还不能看看?既然醒了,怎么不回府?”
七七道:“这些日子没见着公子,也就没机会同他请示。”
温蕴也在一旁说道 :“丞相,霍将军初醒,虽然伤势已无大碍,但还是得卧床静养,不宜走动,所以才没让她回府。”
霍衍转过身对温蕴道:“有劳温大夫费心了。”
温蕴低头答:“举手之劳。”
“还请诸位暂且回避,老夫与霍将军有些话……”
“是,我们这就出去。”温蕴说了,便领着十三月和小茴香出了门去。
霍衍这才问道:“感觉怎么样?听闻你受了伤,你母亲和我都急坏了。”
“嗨,当将军的,谁没受过伤。”她故作轻松的说。
“那怎么一样,你是女子!”
七七笑着安慰霍衍道:“爹,我没事了,温大夫医术了得,我的伤口已有愈合之势,相信用不了几天,我就又能活蹦乱跳了,到时候,咱爷两还能过过招儿。”
霍衍听了,面色渐渐凝重,坐在榻边,七七察觉到霍衍的变化,于是问道:“怎么了爹?是有什么变故吗?”
霍衍道:“明日朝堂上必有一番风雨,如果你身体无恙,最好还是去露个脸。”
她思考了一阵,问道:“是有人拿我的事做文章了?是谁?”
霍衍:“这么大的把柄露出去,谁拿去做文章不是洋洋洒洒一大篇?”
七七皱眉道:“最近郢州的事,我也听十三月说了一两句,是不是甘奉想借我的事让司马恪妥协?”
霍衍:“那司马恪哪是个会妥协的人?就算他处置了蒙执,也绝不是因为你。”
“甘奉一向守礼,又一直是陛下的心腹,难说他不会拿此事来压制公子。”
“你现在在他手下办事,爹已退出朝堂,能为你做的事也不多,只能表示出站在司马恪一方的态度。”
七七欣慰的笑了声,握住霍衍的手:“谢谢爹。”
“你还记得你被司马泰下狱时,帮助你逃脱的那个小门吏吗?”
“记得,他不是甘奉的儿子吗?现在在羽林军任职。”
霍衍点了点头:“甘奉此人刚正不阿,从不借着自己手中的权利安排族中人为官。但他如今手握重兵,定是想找个心腹在身边,按照他要强的性格,当然不会主动开口。”
七七心思玲珑,一点就透:“女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