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81 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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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集市内横冲直撞,掀翻地摊无数,惹来一片骂声,十三月不会在意,她的声音伴着呼啸的风声传进车厢:“霍将军怎么样了?”
司马恪答:“还没死。”
十三月便没再说话,全心驾车,耗时整整一个时辰终于在另一个县城内找到一家医馆,里面的大夫只看了她一眼,便摆手说不治,开门做生意,治个头疼脑热他们倒是很乐意,但你要给他个快咽气的,他得问候你八辈祖宗,这不是有意坏他医馆的名声吗?
大夫表达了他的意思,十三月不同他废话,把刀往脖子上一架,大夫才求饶着说试一试。
诊脉之下,发现其伤势比面上看着更遭,但碍于十三月淫威还是开了方子:“女侠!我已经把我店里最好的药都给用上了,求您饶命!饶命!”
十三月手下用力,在大夫的脖子上割开个口子道:“我们不要最好的,只要对症的!少拿些花架子来唬我!”
“唉唉唉!”大夫鬼叫了一阵,颤着腿跪下道:“女侠饶命!小的医术浅薄,已经用上了毕生所学,相信…相信能够拖延些时日,你们赶紧趁这时间,给这姑娘寻个好大夫吧!”他也不敢撒谎,兴许是怕人死了十三月回来寻仇吧。
十三月看了看司马恪,司马恪冷声道:“抓够五天的量。”
“诶诶!”大夫连连答应,趁此机会赶紧从十三月的剑下逃了出去,司马恪将她抱回马车,嘱咐十三月道:“你即刻传信给高九,让他接替迎亲使一职,速回建安。你我也星夜兼程往回赶。”
于是三人便不分昼夜的赶路,路过个什么大点的地方,都会停下来带她去看看大夫,改一改药方,但起效却不甚明显。
十月初二,司马恪显身建安,有了他的特许,一向不许纵马的王宫内,他们的马车一直疾驰到应天殿门口,被闻讯赶来的楚易给拦下了。
楚易提着衣摆,快步跑着追上怀抱七七正欲进殿的司马恪。
“公子公子!!”
听得有人唤他,司马恪顿足观望。
楚易上前气喘吁吁,却仍没有忘了行礼:“公子,您可回来了!臣有事禀告!”
司马恪皱眉道:“等会再说。”
说罢转身欲走,楚易赶紧拉住他袖子道:“十万火急的事!公子!”
他略有不耐烦问道:“什么事?”
楚易压低声音道:“是郢州出事了。”
司马恪眉头更紧,十三月十分机灵的接下他手中的七七,司马恪也不再坚持对她道:“带她去找温蕴。”
“属下领命。”
说罢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应天殿,楚易在路上便向他说明了情况:“公子,您不在这些日子,郢州来的折子都快堆成山了!”
“郢州不是有蒙执吗?”
楚易道:“就是这个蒙执!他到了郢州山高皇帝远,不仅巧立名目向各个地方官收受贿赂,还不给人办事!甚至残杀百姓为乐,□□掳掠,无恶不作!地方官看他是您的人,也不敢作声,谁知蒙执得寸进尺,得罪到甘文的头上,那甘文可是甘奉将军的小侄,这些天甘奉将军差点把朝堂给掀了,他位高权重,微臣拿他着实无法啊!您又不在,甘奉将军差点闹到应天殿去。”
司马恪不语,楚易又道:“这还不算什么,难办的是,蒙执在郢州激起了民愤,现在百姓揭竿而起发生了暴动。”
“我知道了。”司马恪说了这样一句,两人又快步行至九乾殿,司马恪便埋首于堆积成山的奏折之间,将这些天的情况都知道了大概,对此事愤怒之余,也有了对策。
“公子,这事微臣认为还是捉了蒙执平息民愤才是,也好给甘老将军一个交待。”楚易在一旁说。
他未曾抬头,捏了捏鼻梁,说道:“蒙执是自然要拿的,可光拿他也还不够。这甘奉也该敲打敲打了。”
“那公子何时下旨?”
司马恪扔下手中最后一卷竹简,抬眼一看天色,发现已经夜了,连日赶路加上一回来就诸多繁事,他已疲惫不堪道:“不急,晾他两日再说,天色也晚了,今日你先回去吧。”
他走这几日,楚易奉命监朝,这些事他虽能应付,但到底是个烫手山芋,如今司马恪回来了,他有了主心骨也就安心多了,他知道对于司马恪来说世上就没有难事,遂不再多问,道了声告退,便退下了。
楚易出了书房,崔诏才进了屋来,给司马恪端来一些膳食:“公子回得急,膳房也没多准备,还请公子将就将就。”
他是吃过苦的人,对吃这一方面,并不讲究,对于崔诏端来是什么,他也不关心,吃了两口又对崔诏道:“应天殿那边,怎么样了?”
崔诏道:“温大夫已经接手了,他医术超群,把握甚高,公子您就放心吧。对了,老奴已经把霍将军安排在摘霜轩了。”
摘霜轩是个偏僻的地方,人迹鲜至,有心人的眼睛也少往那处看去,放在摘霜轩也是他的意思,只是他未曾说出口,这就是他用惯了崔诏的原因,崔诏办事机灵,对他的心思也能把握住一二。
他饮下一口热粥说:“嗯。谁在照顾?”
“啊,老奴多了个心眼儿,没用宫里人,是从二公子府提了个人进来,就是往日照顾公子起居的那个小丫鬟。”
司马恪想了一阵,对这个照顾过自己起居的小丫鬟没有什么印象。
“这事你办得不错。”
崔诏受宠若惊,他是打小看着司马恪长大的,他的性子一直是冷的,很少会夸赞身边人,崔诏虽然心里窃喜,却还是恭顺的笑着,替他布菜:“老奴跟在公子身边久了,自然也学了点机灵劲儿,承蒙公子夸奖。”
再说回温蕴这边,他细细诊脉之后,对十三月交待了两声,便出了门去,直去了一个时辰才回来。
十三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毕竟七七若是在她手上咽了气,司马恪不知道要怎么惩戒她,一看到温蕴回来立刻上去揪着他领子质问:“你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温蕴面色不改,拿着手里的东西到药碾边上去碾药回答她道:“去讨了两颗人参。”
十三月:“宫里人参多得跟萝卜似的,你要个萝卜要这么久?”
温蕴抬眼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又低下头去,细致的挽起袖口。
十三月眉头松懈,忽然想到他如今在宫里并无职位,是个很尴尬的存在,御药房的人都是一帮趋炎附势的小人,习惯了见风使舵,对司马献身边的人肯定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他这次去要人参要的这么急,一定又受了好一番作弄才要到的吧?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踱步到他面前:“咳,那个,刚才不好意思。”
温蕴并没说话,只有手下的药碾嘎嘎作响。
“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霍将军是中毒的,吃什么人参?人参又不是解毒的。”
温蕴语气温和,说道:“你不懂不要乱说,她如今身子虚弱,受不起针,只有先用人参吊上两日,才可疗毒。”
“嗯嗯,有道理有道理。”
温蕴轻笑一声,认真研药。不一会他又走向药炉,十三月呆着无聊,伸了个懒腰提神对他说:“温大夫,你先忙着,我走一趟御药房,给那些个小人拔拔筋,连霍将军的病情也敢耽搁,真是胆大包天。”
她说完又欲出门,温蕴想阻止,慌乱之下拉住她的手肘,十三月脸色一变,哎哟叫了一声。
“哎哟,你这人用这么大劲儿干嘛?我去给你撑腰,你、你不识好歹!”
温蕴赶紧松了手,道:“抱歉,在下并非有意,只是公子将霍将军安排在此等偏僻之所,定是想避人耳目,你这样一闹,岂不让公子做一番白用功?”
十三月按他说的话仔细一想,发现他说的也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温蕴将药上了炉,转头发现十三月靠在柱子边发呆,便走过去拉起她的手。
“你做什么!”她挣了一挣,温蕴并未放手,却是将她袖口一掀,她肿得发亮的小臂便暴露在二人眼前。
温蕴垂眸,单手拧了方热帕子敷在她小臂上。
“烫烫烫!”温蕴不理,十三月也没再把手往回缩:“你、你怎么知道我……”
温蕴道:“方才在下并为用力。”
十三月在心里小吃一惊,联想到他方才阻止她大闹御药房,便觉得面前此人真是洞察力惊人。
“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的。”
温蕴低头浅笑说道:“在下并不聪明,只是干这一行久了,有些大夫的直觉罢了。”
十三月指着他打趣道:“谦虚!跟我这谦虚是不是?”
温蕴丢了她的手,又去院里取了些草药回来碾碎,敷在她小臂之上,用绷带仔细缠好,在袖口处系了个结。他身上的草木之气隐隐浮动,指尖的温度蜻蜓点水般在她手背停留。十三月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自己一直过的是刀头舔血的生活,身边的人不是杀手就是暗杀对象,而温蕴好像是她从未见过那种人,那种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那种活下阳光下的体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