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暗中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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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花园的角落孤零零地栽了一棵不知品种的老树,枝繁叶茂,笔直高立。最好的瞭望台莫过于这里了,树外的人只能看到一片苍苍的树冠,树上的人却可以轻易看到整个蓬莱岛。

    一只黑黢黢的鸟隐藏在黑黢黢的树间,一动不动地沉浸在自己的睡梦中。一个人影轻巧地翻上树干,但是树枝还是被衣风带得抖了抖,那鸟扑腾了两下想要飞走,人影忙发出两声鸟叫,鸟儿歪头听了听便不再动了。

    “猫不吃鸟吗?”

    人影被突如起来的声音吓得不轻,她脚下一错,踩了个空,说话的人伸手一抄,就将来人抄在了怀里:“胆子还真是小。”

    鸟毫不犹豫地飞走了,来人的心脏犹自扑扑跳个不停,她闻声恼火道:“沈……你黑灯瞎火地藏在树上干什么,快放开我。”

    沈浔道:“你主动上树陪我,为什么要放开。况且,你不是说要试一试?”

    “试一试不代表我接受你呀。”

    弦儿往后一踩,树枝又抖了抖发出轻微的断裂声,沈浔冷静地道:“你再动一下,咱俩都得掉下去。不如你再抱紧一点儿,我带你下去。”

    弦儿犹豫着圈住沈浔的颈项,她的双眸在夜色中闪闪烁烁,沈浔眼前有些朦朦胧胧的:“这酒还真是上头,总觉得你眼里有星星。”

    弦儿道:“怕是你的眼里有星星了。”

    沈浔抓了抓头发,凉飕飕的风渗入露出的头皮:“那我眼里都是你。”

    弦儿道:“胡说。”

    沈浔轻声道:“我想亲亲。”

    弦儿皱了皱眉:“你在撒娇吗?”

    沈浔执拗地道:“行吗?”

    弦儿道:“不行!”

    沈浔没有听她的,低头亲了下来,还没怎么着就听见树枝发出可怖的一声响,弦儿手一抖,一根银丝勾上了另外一根树杈,勉强悬在那:“知道什么叫嘴给身子惹祸吗?快给我下去!”

    孤寞的灯火从远处幽幽转过来,沈浔看见灯火掩映下的那张脸,“嘘”了一声道:“你看那个人。”

    弦儿道:“远思?”

    沈浔道:“再看。”

    远思的神态没有那么阴沉,弦儿也不确定了起来:“不是远思。”

    沈浔轻轻跃下树像弦儿招了招手,“远思”一路走到前院忽然熄了灯火,他藏了灯笼纵身上了房。屋里是苏沐白几个人在说话,沈浔拉着弦儿隐匿下来,一起听着。

    “朱易、侯月蘅、罗逊。”

    苏沐白掭满笔墨在纸上写下这三个人的名字,道:“小花娘侯月蘅——卯,鬼刀朱易——申,假面书生罗逊——”

    他悬着笔,泠衣接口道:“公子所说,可是十二恶人?”

    苏沐白在罗逊的名字上方画了个点,道:“正是。如果没有罗逊,我也猜是十二地支。”

    十二地支又称十二恶人,这些人丧尽天良怙恶不悛,本是江湖头号缉拿的人物,由于人数刚好为十二个,才被众人传为十二地支。

    宁拂花道:“这十二个人之间多有交恶,这个曳香楼倒有能耐把这些人聚到一起。”

    泠衣道:“如果他们平日里一直带着面具,有可能谁也看不到谁。”

    宁拂花挑了一只大梨咬了一口道:“那罗逊怎么回事儿,他不是跟侯月蘅逃往大漠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难不成被人胁迫?”

    “说不好。”泠衣道,“我和俟清曾在山谷中遇到一群黑衣人,其中一个不仅带着面具还易了容,这个人对自己的容貌相当谨慎。”

    苏沐白道:“可曾交手?”

    泠衣点头道:“出掌迅速,可以轻易地以掌劈剑。”

    苏沐白下意识地道:“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夏衍冰?”

    屋外的沈浔喃喃道:“又是夏衍冰吗?谢宅发现的手札,也出自夏氏之手……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原来如此。”

    弦儿道:“你想到什么了?”

    沈浔斜目看向她:“想听?”

    弦儿道:“你又要耍花招!”

    沈浔忍俊不禁道:“挺明白的嘛。”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弦儿恼道:“你想得美。反正一会儿大公子也能想到,我听他的,不听你的!”

    “想不到引狼入室的居然是我自己。”苏沐白默念着,忽然沉声道,“他们得到了‘移’咒,传说能迁山倒海,翻天覆地。如果要移动异兽睚眦,必须先站在目的地,也就是澹光台,当天只有夏氏在。”

    宁拂花也豁然道:“所以才会有黑焦尸袭击夏氏,没有这出戏,还进不了澹光台。”

    泠衣道:“尹子叵测也,夏氏利用苏氏的宽善,此行当真一言难尽。”

    苏沐白脸上愈加沉重:“这事情兜兜转转,竟和大会上那些人说的一样。”

    “远思”一跃而下,重新点了灯笼往渡口走去,弦儿怼了怼沈浔道:“他要跑了,怎么办?”

    沈浔道:“我跟着,正巧不想憋着当哑巴了,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去买药材,会在岛外与你们汇合。”

    沈浔站起来,弦儿拉住他:“你自己去太危险了。”

    沈浔把脸给她:“那你亲一下,盖个小戳,我就当护身符了。”

    弦儿甩开他:“我不要,滚滚滚,讨厌。”

    沈浔笑着亲在弦儿额头:“那我给你一个相思符。”

    “喂!”

    弦儿红着脸摸了摸额头,看着沈浔往渡口而去。

    船夫认得这个哑巴,便不多废话送他去了对岸。不知不觉就天蒙蒙发亮,“远思”一头扎进一处集市。

    沿路杂物繁多,竹篮摊铺叫卖连片,人潮涌动好不热闹。沈浔很久都没有见到这么多人,被人潮推着往前走倒也有趣。

    “小哥儿,买镜子吗?”有个老人喊住沈浔,沈浔停不下脚步便无奈地向老人笑笑,摊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铜镜,方的圆的长的扁的各个都很精致,他扫了一眼,笑容瞬间凝结在嘴边。

    无数的镜子里同时投出一个人影,那人穿着深蓝的衣衫,慵懒的面容却偏偏生得俊朗,那样子让人分不出到底是没睡醒还是漠不关心,而且一笑嘴角就露出一个浅淡的酒窝。

    这分明就是自己的脸!

    沈浔脑中一片空白,他猛地回过头,拨着人群往就那边挤去,然而等他终于到了那个地方,眼前除了一面灰墙,什么都没有了。

    那人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沈浔犹如离了群的幼鹿,失魂地望着四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三五个人跌跌撞撞地聚到一起,勾肩搭背地走过来,沈浔迎面怼上一个人,那人喷着酒气吼道:“往边上站,傻了吧唧的干什么呢?”他同伴拉扯他往一处胡同口走去,“王兄别跟傻子废话,这边走。”

    “忘八蛋,啐!”那姓王的扭头吐出一口痰,七扭八歪地走着,“说好了今天不许太晚,你哥哥我明日一早还得去蓬莱岛——干什么来着?”

    另一个人道:“拜谢拜谢。”

    姓王的道:“啊对。”

    蓬莱岛拜谢?

    “我们何尝不是,但是被人家救了命,怪只怪那姓王的,非要出那风头。既然他去了,我们又怎么能落在后头。”

    沈浔忽然想起来这么一句话,那胡子男口中说的“姓王的”莫非就是他?

    这一群人嘻嘻哈哈地拐进一个巷子,沈浔尾随着他们往里面走去。

    走了不多时,浓郁的香粉味扑面而来,还没出巷子就已经听见了妖娆的女人声,随着走眼前渐渐浮现出一座二层的小楼,各式的女子着了薄纱的袄裙,或倚或站,门外楼上丝帕翻撩着,竟是一处青楼。

    他眼前蓝色一闪,那跟他一模一样的人就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往下望着,先前那几个人也进了青楼,他摸了摸身上,失望地垂下手。

    还真是——身无分文呐。

    既然进不去,那就等他出来罢。沈浔想着就守着墙角蹲下了,身旁并排还蹲着个叫花子,那乞丐看见他掏钱掏了个空,又一个劲儿地望着那青楼,便打趣道:“我说小兄弟,你就是要饭也得喝花酒啊?”

    沈浔瞥着他道:“不行吗?”

    叫花子道:“行啊,为啥不行。但是你这白白净净的就算蹲到明年,也没人给扔一个子儿啊。”

    沈浔讪笑道:“等你收够了,抢了你的不就行了。”

    叫花子听了端起碗就跑掉了,沈浔落得清静,就着他那破席子坐了下来。

    如此一等就是两个时辰,转眼天色已暗,沈浔盯得两眼发胀终于看见那姓王的走了出来,紧跟在他身后的就是那穿蓝衣服的人。

    那姓王的摇摇摆摆走到一处暗地,蓝衣服的忽然喊道:“王兄!”

    “诶?谁喊我?”姓王的转过头。

    蓝衣服走过来道:“这可是你的东西?”

    他手里拎着一块玉佩,姓王的两眼醉醺醺地发直:“啊,眼熟。”

    “是吗,呵呵。”蓝衣服将玉佩放在他的手中,道,“那你看这个眼熟吗?”

    他手腕翻转,袖口突地闪出一只匕首,还没等明白过来,那姓王的只觉胸前冰冷彻骨,随后便是奇异的划动感,他缓慢地低下头,眼见着一股炙热的液体一涌而出。

    沈浔满面惊愕,再反应过来那姓王的已经跌倒在地,他刚想扑过去,一个人从背后死死捂住了他的嘴,低声喝道:“别动!”

    来人将他一路拖到远处,沈浔挣开他的手吼道:“为什么不让我抓住他?他顶着我的脸杀人!”

    来人摘下蒙面,冷冷地回道:“你‘杀’的人还少吗?!”

    沈浔重重喘息着,声音略微弱了些:“我能抓住他!”

    “抓住?抓了一个,还能弄出千千万万个。你别忘了下山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师父脸上毫无表情,声音却空冷如冰。

    沈浔渐渐冷静了下来,道:“我记得,可是——”

    “没有可是。”师父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抓了他又能如何,靠你一己之力审问出幕后主使,再去杀了人家?笑话!连我跟了你这么久你都不知道,你怎么能判断出附近没有别人?简直愚不可及!”

    “……那我现在怎么办?”沈浔嗫喏着扣下一块树皮。

    师父道:“跟我走,去崂山。”

    “去崂山?”沈浔追上去,“不回永福寺吗,去崂山做什么?”

    “我暂时回不去永福了,你这么不听话,我只能给你关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