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拜师学艺

字数:6107   加入书签

A+A-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木篱笆嘎吱吱地响了起来,好像有人哼着曲儿走近自己,放下什么,又离开了,沈浔恍惚间感觉喘不上气来,慢慢睁开了眼。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茅草屋的屋顶,一根枯黄的草垂下来,被风吹得左右晃动着。随后他就看见了让自己喘不上气来的元凶——一只雪白的猫。

    白猫灵动地转着一双黑耳,纤长的胡须触到了沈浔的脸,他痒得一抽搐,那猫便吓了一跳,使劲在他胸上一蹦,踩得他一声闷哼。

    他捉住猫举了起来:“捉到你了,给我化成人形。”

    白猫不听话地挣扎着,沈浔“嘿嘿”笑着,亲昵地蹭着猫咪的额头,白猫愤怒地叫着以示抗议,沈浔坏笑道:“啊,我知道了,现在化形是没衣服穿的对不对?没关系不冷的,我用怀抱温暖你。”

    白猫就是弦儿,她伸爪一抓没有抓到,冲着门外狠狠地“喵”了一声,沈浔听见人声就撒了手。

    门外的人走了进来,身量修长,眉清目秀,虽然不是俊美,却是舒舒服服的雅致,看年纪也就二十七八岁,眼底却空空的,满载惆怅。

    沈浔脱口道:“大哥你谁?”

    那人坐在凳上,手执小刀削起竹子:“唔,先别急着问我,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沈浔莫名其妙地摸摸脸,道:“你这话说的,我……”一段记忆涌上心头,沈浔浑身一颤,将之前的点点滴滴都记了起来。

    眼中渐渐黯淡,他趴在床上不起来了。

    白猫跃下床铺,跳上那人的肩头,那人回眸和白猫晶亮的眼睛对上,勾了勾嘴角,白猫在他脸上蹭了蹭,蜷缩了下来。

    那人不停地削着竹子,身后的箩筐里摆满了一头尖尖的竹枝:“有些人想死,却总是得到苟活的机会;有些人明明不该死,却总是意外身亡。”

    他用一支削好的竹枝扎向沈浔的屁股:“我救了你,可不是想看你在这自暴自弃。”

    沈浔一个激灵跳起来,捂着屁股道:“扎漏了!”

    那人嗤之以鼻道:“看来恢复得不错。”

    沈浔这才想起他是从澹光台坠落的,按说早该□□碎骨了。他看看自己身上,除了手脚腕还绑着绷带,其他地方并没有大恙,他撇撇嘴道:“多谢了。”

    那人手持竹枝,道:“既然活蹦乱跳的,从今天开始来付你的医药费吧。”

    沈浔叫道:“还要医药费?那你戳死我吧!”他摸摸腰间,又四处寻找,终于在枕边看见了自己的匕首,他递过去,“这个够吗?好歹你削个竹子什么的比较快。”

    那人好像有些生气,竹枝左右黏着沈浔,虽然刺不中,但无论他怎么躲竹枝都如影随形,沈浔双手打了个手势:“停停停,我服了,你说吧,怎么付?”

    那人收起竹枝道:“我缺个徒弟。”

    沈浔从床上跳下来:“我不想当。”

    那人道:“怎么,你还愿意下山?”

    沈浔垂下眼,缓慢地套上鞋子:“不下。”

    那人道:“既然不下,不如干点什么,我想你爹娘也不愿看见你生得如此窝囊。”

    沈浔惊道:“你认识我爹娘?”

    那人重新坐下来,接着之前未完成的工作:“你遭人陷害,还被人抛弃在深山,心里想的就只是避世一辈子?”

    沈浔看着躺在掌心的分水匕,道:“洗不洗刷又有什么意义,我就一个人,死了也就死了,过几年就没有人记得了。”

    那人终于削完了竹子:“谁还不是孑然一身,你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往后日子还长。”他蹲在沈浔面前,拿掉他手中的分水匕,将竹枝放入他的掌心,“什么都没有,不就刚好重新开始吗?”

    沈浔道:“大哥,你为什么一定要帮我?我又不是什么骨骼上佳、千古奇才,我求你放了我吧。”

    门外有人笑出声,沈浔偏头去看,笑声的主人是个和尚,随着那温柔的眉眼露出来,沈浔几乎毫无停顿地想起来这个人:“是你?!”

    僧人收敛笑容,道:“阿弥陀佛,失礼失礼。只是没想到沈陌的儿子这样有意思。”

    那人无奈道:“头疼。”

    僧人坐在沈浔面前,道:“浔儿,贫僧果维。”

    沈浔道:“在梦泽,你说你不认识我。”

    果维道:“只知姓名容貌,却未曾正式说话,自然叫做不认识。”

    “我一直在找弦儿背后的人,没想到你早就同我见过,”沈浔道,“还以为是什么让我难以接受的背景。”

    “你父亲的朋友。”果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看着沈浔的双眼,伸出食指,戳在他的心口,“当年,你父亲甘愿扛起一切,保你母子平安,虽然三娘去世了,你不是依然好好的坐在这里吗?奸人的计谋还没有完全得逞,就算你装作自己已经死了,难保他不会易容成你的样子继续为非作歹,如果你也有想要保护的人,你这样永远都做不到。”

    “解谜自然是如履薄冰,谁都不会走得太顺利。”果维将沈浔的手握好,牢牢攥住那根纤细的竹枝,“不会有人逼迫你去怎样,你坚强也好,你懦弱也罢,因果自维,好自为之。”

    沈浔愣住了。

    他一直都是得过且过地活着,不管周遭人都怎样看他,憎恶他也好,埋怨他也罢,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在乎了,甚至不在乎今生遇到的任何人。

    “我认识了一个朋友,如果他也这么认为……但是他把我抛弃了。”沈浔摩挲着掌心的竹枝,他有一丝希冀,希冀那光滑的竹子上伸出一个倒刺,刺入他的指纹中,让自己清醒一些。

    果维道:“你相信他会这么做吗?”

    沈浔如实答道:“我不知道。”

    果维道:“不要给自己找的借口,一个可以畏缩的借口。”

    明明想知道一切,却又懦弱的躲在后面,父亲背负着被世人唾骂的罪名,甚至连自己都活在这阴影下,而母亲,从来都没有退缩过。

    我这样,究竟有什么资格作为他们的孩子?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竹枝,果维微微一笑,道:“你不是会三娘的闭息探物吗,来试试他配不配做你的师父。”

    他抓住沈浔的腕子,一掌按在了那人的身上,沈浔不自觉地闭息,瞬间就感觉到了强烈的灵力,他松开手,那种感觉依然萦绕在脑海中。

    沈浔沉默了片刻,再抬头面色已凝:“好。”

    “拜师的繁文缛节就免了吧,今日起,不练成不许下山。”沈浔脸上没什么表情,那人摇了摇头继续道,“你几岁开了剑气?”

    沈浔道:“十岁。”

    那人同果维都是一怔:“资质倒是不错。”

    那人搬起地上的竹筐,重重放在桌子上:“每天给我练烂这一箩筐。”

    沈浔瞪大眼睛:“每天?照这样不到三个月这山就得秃了。”

    那人道:“那就接着种。”他扔过一条黑布带,“蒙上眼睛。”

    沈浔道:“啊?”

    那人道:“蒙上你的眼睛,听声音。”

    果维给沈浔蒙上眼睛:“浔儿,你的优势就是闭息,随时随地都可以发动闭息,但是闭息的缺点就是全盲。如果大敌当前,你只能站着不动,岂不是要被人打成筛子。”他推起沈浔,沈浔一个踉跄撞到桌子边,“倘若又能闭息,又能打,岂不是两全其美?”

    果维鼓励他道:“去吧。”

    沈浔摸索着往前走,那人偶尔敲击地面,沈浔就跟着转:“师父,我们现在在哪座山里?”

    那人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他刺出竹剑,沈浔的肩膀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扎,“这才是你该关心的。”

    沈浔“嘶嘶”地吸了两口气,他一甩剑花,专注地听着声音:“再来!”

    那人笑道:“紧张吗?”

    沈浔道:“不啊,其实还挺好玩儿的。”

    那人道:“你随时会被飞来的竹剑刺到,难道不怕吗,万一刺伤眼睛,刺伤经脉呢?”

    “你要这样说那就怕了。”沈浔勉强躲开一刺,竹剑擦着他的身子过去,他感觉到衣服被挑开了口子。

    “说不怕是假的。”那人道,“你要想自己为了什么,为了谁,要努力躲开这一击,因为还有人或事等着你。”

    “知道了。”沈浔乖乖应道。

    那人一抖竹剑丢给了化成人形躲在门内的弦儿:“你现在的水平,让弦儿陪着就够了,我有事同和尚出去,好好练。”

    沈浔听见两个人走远,道:“你不出来吗,衣服还没穿好?”

    弦儿这才举步出来,沈浔一挑竹剑,弦儿甩手一压轻轻搭在了上面:“你那天为什么会坠崖?”

    沈浔道:“不记得了,倒是你,撇下我跑了?”

    弦儿抽手一卷,格开了沈浔的竹剑,反腕一刺划过沈浔的发丝,沈浔收剑伸手一捉,抓住了弦儿的小臂,弦儿道:“睚眦的妖气太重,我的伤不能愈合,只能化形。”

    弦儿的声音比之前稳重了一些,沈浔侧耳道:“你的语气变了。”

    他拉下黑布,眼前的人不再是之前天真清澈的模样,一张粉嫩的鹅蛋脸如水泼芙蓉,微妍清绝。他细细扫过那双杏眼,目光落在她红润的唇上:“为什么会这样?”

    “你在废墟里奄奄一息,我用了一条命给你续上。”弦儿道,“每用一命,我自己的寿命就前进一分,无论心智还是样貌都会变得跟之前不一样。”

    沈浔的眉头微微一动,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你用自己的命……续给我?”

    弦儿低下头:“一时情急而已,用不着在意,反正命多,用一条也不算什么。”

    “你……”

    沈浔憋了好久也没说出下一个字,直到弦儿抬起头,他看着那初绽般的花颜,一阵心痒:“你这样我更把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