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有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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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苑只觉得有趣,她看着跟在易阳身后的小姑娘,心想,这一年来一直与她朝夕相处的千茗妹妹,似乎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紫苑扯了下嘴角摇摇头,拿出一方丝帕擦了擦手中的刀片,转身走向璞玉楼梳妆间。
看来今天这任务是完成不了了。
“公子,”易阳向沈叶拱手道,“千茗姑娘到了。”
洛知秋第一眼看到沈叶,一时间觉得有些挪不开眼,就像沈叶第一次看到洛知秋一样,多年后知秋再次想起这一幕,总觉得冥冥之中,都是上天的安排。
面前此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墨色长发整齐利落的束起,一身白袍,手持折扇,长身而立,清冷沉稳之气自内而发,腰间祥云锦带中别着一支玉笛,竟与她跳舞时拿的那支还有几分相像。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是知秋见到沈叶之后,能想到的第一句话。
欧阳丹青在一旁见知秋似是愣住了,心想,诶,又是一个被美□□惑住的可怜姑娘,轻咳道:“千茗姑娘,鄙人姓欧阳名丹青,京城画师一名,这位是闲月山庄的沈叶公子。”
知秋经欧阳丹青一提醒回过神来,听到欧阳丹青方才说的,瞬间觉得明了了。
怪不得她觉得易阳眼熟,她见过啊!原来是还在玄造山的时候,那时最后一次历练归山,在林间小道上碰到的,不就是闲月山庄的人嘛,当时雁姝还夸那两个驾车的护卫帅来着,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了。
知秋看向易阳,又仔细的端详了他一遍,点点头。
嗯,还行吧,雁姝看帅哥,总是没错的。
易阳被知秋看的莫名其妙,又不知她为什么点头,于是又好意提醒了她一遍:“千茗姑娘,我们公子等着呢。”
“哦,”知秋将视线从易阳身上挪开,向沈叶施了一礼,说道,“千茗多谢沈公子出手相助,他日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公子尽管开口,千茗一定赴汤蹈火,还公子恩情。”
“姑娘会功夫。”沈叶开口,淡淡的说道。
知秋只觉得这人的声音与他自身散发出的感觉一样的清凉,却让人听得尤其舒服,甚是清爽。她听明白了沈叶这句话并没有让她回答是或不是,而是在陈述她会功夫的事实,一时语塞。
“姑娘因何打听烛龙派?”见她不答,沈叶又问道。
“公子是如何看出我会功夫的?”知秋强行镇定笑着反问沈叶道。
“方才那一舞《月出》,开始时,姑娘乘纱幔自上而下,纱幔此物甚是轻薄,倘若是普通之人,是万万做不到的,”沈叶合上折扇负手道,“还是姑娘有别的什么偏方法,沈叶着实好奇,定当洗耳恭听。”
欧阳丹青听完沈叶这一席话,也满怀兴趣的看着知秋,想看她如何作答。
“公子聪慧,”知秋想是瞒不过去,还不如直接承认,“千茗年幼时曾跟着父亲学过个一招半式,全当防身,不足为奇。”
“姑娘又为何打听烛龙派?”沈叶逼问道。
“对啊,千茗姑娘,烛龙派乃隐世之派,少有人问津,你一个姑娘家是如何得知的,又打听它作甚?”欧阳丹青疑惑道。
“寻人罢了,”知秋觉得欧阳丹青好像了解烛龙派颇多,于是满怀希望的问他道,“欧阳公子好似对烛龙派颇为了解,可知道烛龙派的具体位置?”
“呃,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欧阳丹青连连摆手,眼神瞟向沈叶黠笑道,“姑娘可以问问沈叶,他可能比较了解。”
他就是烛龙派的少主,谁能比他了解的多!欧阳丹青想。
知秋又看向沈叶,结果沈叶沉默片刻面不改色缓缓开口道:“我也不知道。”
知秋微微低头叹了声气,看来这次真的是白来一趟了。
“妹妹,你怎的还在这儿?”知秋闻声抬头,原来是紫苑找来了。
“姑姑都寻了你好久了,咱们该回去了。”紫苑走到知秋身旁,看到沈叶和欧阳丹青等人,状似惊讶般说道:“这几位是…?”
“紫苑姐姐,面前这位是闲月山庄的沈公子,旁边这位是京城画师欧阳公子,”知秋向紫苑解释道,“刚才妹妹遇到了些麻烦,所幸这两位公子出手相助。”
“不不,千茗姑娘说错了,是沈叶帮了你,我着实没帮上什么忙。”欧阳丹青连忙矢口否认,他想起方才沈叶的那句“一舞倾城”,又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沈叶在的时候,不能与这位姑娘走的太近,所以还是推得干净点为好。
“既是这样,紫苑替妹子谢过沈公子了。”紫苑向沈叶欠身道。
“紫苑姑娘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沈叶轻扇手中折扇说道。
紫苑还未直起身,便感到沈叶手中折扇扇来的阵阵凉风,瞬间觉得自己周身寒意四起,不由得看了沈叶一眼,只见沈叶正一动不动的瞧着她,好似已经将她看穿一般,紫苑心中紧了一下,不敢再多待,便赶紧带着知秋离开了。
“沈叶,你为何要帮她?”知秋和紫苑走后,欧阳丹青笑着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沈叶,他还是没忍住问了沈叶。
沈叶没回欧阳丹青的话,看着逐渐走远的两个身影,勾起唇角说道:“易阳,去查查这两个姑娘,看看是什么来路。”
“公子怀疑她们是修罗宫的人?”易阳上前一步问道。
欧阳丹青恍然大悟:“奥,原来你是故意试探人家的?”
“是或不是,去查查不就知道咯。”沈叶合上扇子,笑着转身上了楼。
从璞玉楼归来,已是皓月当空,知秋从马车上下来,伸了伸胳膊,感到全身酸痛,与紫苑一同用过晚膳,她便回到房中打算洗漱休息了。谁知知秋刚刚躺下,就听到有人敲门,只得硬睁开疲惫的眼皮从床上下来去开门。
知秋一打开门,发现原来是红袖姑姑。
“姑姑,您怎么来了?”知秋奇道。
“千茗啊,我刚刚想出了几个步法,想让你试试,”红袖姑姑警惕的左右看了看,继续大声说道,“咱们进去说吧!”
说罢,便与知秋进了屋。
知秋坐在桌旁看着进屋后仍贴着门听了许久的红袖,笑着打趣道:“姑姑,你怎的比我还紧张。”
红袖直起身走到桌旁坐下,又担心的看了门两眼,打了一下知秋脑袋说道:“你这孩子,小心点总是没错的知道吗!”
知秋摸了摸被打的脑袋说道:“是是是,姑姑说得对。”
红袖又示意知秋别说话,起身走到窗边向窗外看了看,觉得外面确实没人偷听才又坐下,与知秋打开了话匣。
“知秋,姑姑今天真是对不住你了,”红袖姑姑面露歉意,“我也不知道那个唐申竟是这般德行,要不然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去找他问。”
“姑姑,您别自责了,您也是为我好,”知秋摇摇头,握住红袖的手说道,“您看我这不是也没事嘛!更何况今天就算没人帮我,我也照样能治得了他,您忘记了,我可是师承玄造派,没人欺负的了我。”
“你呀,就是让人担心,”红袖点了点知秋的额头后又问道,“对了,今日那个沈公子为何会帮你?”
“我也不知道,像他这样的富贵公子,想必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用意吧,”知秋用手支住脑袋想了想,说道,“反正我与他也只有一面之交,之后必定是不会再见了,所以今日之事也不用放在心上。”
“嗯,你这次虽是进了璞玉楼,但还是没打听到烛龙派的消息,可想过今后有何打算?”红袖姑姑给知秋倒了杯水说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知秋接过杯子,“反正肯定总有一天会问到的。”
将红袖姑姑送走,知秋灭了烛火又躺回到床上,经红袖姑姑这一番来,她倒是睡不着了。是啊,若是她找不到烛龙派怎么办?爹走之前一直在强调让她去烛龙派找他们的掌门人,还说他会救她,可是她做了何事?为何需要人救?还有两年前爹的死,全村人的死,到底是何人做的?这些知秋几乎是天天想日日想,都想不明白。
知秋翻开枕头,将枕头下的一块方牌拿出来,放在手中细细看着,这是玄造派的方牌,是每个弟子拜入师门时隐鹤师傅亲授,以证身份。同样,在弟子要离开玄造时,要将这方牌归还给师门,才算真正的拜别。
那天她在长生殿向隐鹤师傅拜别,原本是要将这方牌归还,谁知正巧碰见每隔三年便造访玄造山一次的法空大师。法空大师此人,谁都不知他的真正身份,但人人都看的出来,他的功夫一定是登峰造极,无比厉害。那时知秋正双手捧着牌子,将它递给隐鹤师傅,可在旁边的法空大师掐指一算,说她与玄造的缘还未尽,又让隐鹤将方牌还给了她,说这方牌日后对她会有大用处。
缘还未尽。
是指什么?孟垣吗?
知秋将方牌放回枕头底下,瞬间烦躁的用被子蒙住了头。
洛知秋,你还想他作甚?他可能天天沉浸在温柔乡中,从未想起过你。别想那些没用的,还是睡觉吧!
月色朦胧,一个身着紫衣披着黑斗篷的女子快步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她时不时的四下查探,十分警惕。
此人正是紫苑。
如果不是她留了个心眼,偷听了红袖和那丫头的谈话,她还真的没想到,宫主一直在找的洛知秋竟然就是千茗,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可是,这一年来与她朝夕相处,情同亲生姐妹一般,若真把她交到宫主手里…
紫苑慢慢停下了脚步,想起那姑娘平时天真的笑容。
诶,她果然还是不忍心了,如果她真的到了修罗宫的手里,以宫主的脾性,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紫苑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又转回身向红袖坊走去。
罢了,罢了,暂且先留她一条命,自己的主要任务是杀沈叶,至于洛知秋…她大可以不用多事去管她,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