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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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人越蹲下来,看见陆江头发上好似有根稻草,于是伸手打算帮他摘下来,又见陆江一幅受伤的表情。

    哎,能不受伤吗,这小子是不是有招抢的体质啊?这才几天,又被抢了。

    闻人越拍哈巴狗一样拍拍他的脑袋,摸到他黑黢黢的头发,又顺手揉了两把:“哈哈哈陆小子,又见面了。”

    陆江见闻人越蹲下来,伴着一阵扑鼻香风,煞是好闻,又感觉一只小手轻抚于顶,极其温柔,鼻子便愈发酸涩起来,只闷声道:“嗯。”

    这是什么反应?

    闻人越见安抚无效,于是佯装发怒,凶起了扮店家的:“怎么回事!你们不管他饭吃吗?!”

    扮店家的吓得一哆嗦,噗通跪下了,苦着脸道:“我们这荒郊野岭开黑店的,抢了人之后,都是直接杀了,这位爷能留着性命,在我们这儿都还是头一遭呢。”

    听了店家这话,陆江脸上一白,只此刻光线昏暗,也没人瞧得出来。

    “反正就是苛待了!”闻人越凶着脸,一鞭子抽在旁边的柴堆上,唬得店家差点屁滚尿流。

    闻人越见陆江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又转过来温声道:“......我把他们都绑了,等会你上去抽他们一顿......诶?对了,给你的鞭子呢?”

    陆江皱眉摇头,道:“东西全被他们搜走了。”

    祁飞燕听见这群强盗把女侠的鞭子都抢走了,气急了,一脚踹在店家身上:“狗东西,还不把东西交出来?”

    店家苦不堪言,这东西并不归他保管,他不过是个小喽啰,只因扮了个店家,谁知现下受罪最多。

    祁飞燕为防他们逃跑,逼着他们都吃了蒙汗药,要知道鞭子的下落,只有再把他们弄醒了,于是气得又揍了一顿店家。

    此刻,柴房就剩闻人越和陆江,她摸到束缚住陆江手脚的绳索,稍一用力就扯断了,看见陆江被勒出印子的手腕,啧啧摇头。

    陆江见闻人越轻轻巧巧就弄断了绳索,心中苦闷更甚,闻人越正在想如何与他解释偷剑之事,就听陆江道。

    “闻人越,你教我武功吧。”

    “你在说什么?”闻人越做出惊讶的表情。

    陆江道:“你想要的不过是我那把剑,我可以给你。”

    “陆小子怎么突然这么大方?”闻人越摸着下巴咂咂嘴。

    “我守不住它。”陆江终于承认:“我也护不住我自己。”

    “我之前便说过,愿意同你去江左,你需要我的宝剑,而我需要你的庇佑,你若能教我武功,这一路我便能更好地护着你。”陆江将这两日心中所想尽数托出。

    闻人越呵呵:“我堂堂闻人越,还需要指望你个废物?我当年连战一百零八人……”

    陆江猜到她会如此说,便道:“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闻人越犹豫一会儿:“我是有病,可是我觉得你也不太行……”

    陆江:……

    “所以你得教我武功。”陆江抬眼望她。

    闻人越极其自负,挥挥手道:“你当我为什么带上阿燕?能追上他那两条腿的,放眼江湖也只有我了。”

    想学我的功夫,你小子跪下来磕一百个响头……我都不带考虑的。

    “闻人姑娘不是天下第一吗?遇事何须要逃?”陆江仍试图争取。

    “呸呸呸,你不用激我,今天救你是我大发慈悲,你还不依不饶了?”闻人越没了耐心,拔腿就要走。

    陆江站起来,望着闻人越大摇大摆的背影,心中苍凉之感挥之不去,这便是义父所说的江湖吗?

    他原本预想,即便是到了江左,也不一定能寻到有关自己身世的线索,却没想到,如今才出行几日,竟已是寸步难行,失了玉佩,也失了义父的遗物,他难道注定要似砧上肉,任人宰割吗?

    陆江收敛神思,提声道:“闻人越,你可知这黑店为何留我一命?”

    闻人越果然停下了脚步,此时她已经出了柴房,将将走到院中,披了一身的雪色月光,长身立玉,身形比男儿还要潇洒。

    陆江语气平淡:“你交于我的那柄软鞭,店中已有人认出了,你去江左的消息,除了我江湖上并无人知晓吧?如今你身体不便,就不怕我泄露你的行踪吗?”

    闻人越身形未动,背对着陆江,面上不知是何表情。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半晌,闻人越突然发声,好似真的恍然大悟了:“吾乃天下第一,自然只能我欺负别人,遇人便跑实在跌份!”

    陆江闻言,稍稍松了口气,方觉内衫已经微微汗湿了。

    “对了对了,你一个人肯定不够他们砍……”闻人越突然福至性灵:“诶?你抗揍吗?”

    陆江不知她的心思,只坚定道:“这一路若再有危险,只要是我能力所及,必然挡在你前面。”

    “可以的可以的,其实你一个人也够了……”闻人越若有所思,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陆江:?

    “以后我会罩你的,”闻人越揉揉额头:“好了,需要你发光发热的时候来了,快,背我回去,我觉得有点晕了。”

    陆江起身蹲在她面前,闻人越十分熟练地趴了上去,喃喃道:“对了,你是怎么找上来的……你不是在我们后面吗……”

    陆江不言不语,因为不过片刻,困意便席卷了闻人越,只余一阵绵软的呼吸喷在他耳边。

    祁飞燕呼喝着店家,提了两桶凉水上去,哗啦一下浇在被药昏的强盗们身上,夜里本十分凉爽,一桶冷水下去,一群人便三三两两醒了。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领着祁飞燕去取了鞭子,原来这尖嘴猴腮的是个懂兵器的,搜陆江的身时,他一见这银鞭便知道是好东西,于是偷偷摸摸藏了,这会儿见闻人越使的也是这样武器,便再不敢藏了。

    闻人越已经呼呼睡去了,祁飞燕也是个没主意的,问陆江:“这些人怎么安排啊?”

    陆江接了寻回来的半截银蛟,握着鞭柄细细打量着,剩下的强盗都被绑在一处,经历了两拨鞭打、一波蒙汗药、一波凉水浇头,差不多去了半条命。

    他挥挥鞭子抽向地上那一群,又是一通呼天抢地。

    “大侠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您……您的银票,都在头儿的亵裤里藏着!”

    “头儿的鞋底里也有银子!”

    “巧姨娘的肚兜里也有!”

    喽啰们倒豆子一般,叽里呱啦胡言乱语。

    陆江不在意这个,只慢条斯理道:“你们为何留我性命?”

    一个喽啰哽咽:“是……是我们头儿说的,让暂且拘着您,只不弄死就行了……”

    陆江又试了试鞭子,只见一条银蛇蹿出,似闪电一般劈在桌上,“啪”的一下,留下一道不浅的鞭痕。

    喽啰们见银光一闪,极有默契地纷纷抱头乱叫,祁飞燕突然觉得,陆江很有几分闻人女侠的派头嘛。

    “哪位是做主的?”陆江问道。

    又是那个喽啰道:“头儿……头儿方才就跑了……”

    “这位少侠不必为难我们,我们这些不过是听命行事的,为何留您性命,其中缘由,除了头儿,只怕你自己更清楚。”

    发声之人声音十分粗糙喑哑,神情倒是比其他人平静许多,只是方才闻人越下手太狠了些,这人面上也被抽了一鞭子,痕迹虽不深,但也是一道血印子。

    再看其他人,面上也是这般,只是鞭痕都是自左向右,乍一看上去十分整齐。

    陆江扶额,觉得她这个女魔头的名号,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闹腾到了半夜,祁飞燕直打哈欠,陆江单独提了那声音粗糙的人去了一间屋子,剩下的人被祁飞燕捆在一处,命两个车夫看着。

    那两个车夫何时遇过这等事情,吓得比那些被捆的强盗还厉害,祁飞燕见他们抖了大半夜,也是一头雾水,于是柔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有他们在前面挡着,女侠总不会打你们的。”

    两个车夫抖得更厉害了。

    那粗糙声音的汉子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且才被狠狠灌了药,现下虽醒了,足下还有些虚浮,陆江让他坐了,自己背手立着。

    “那玉佩可是与江左盟有些关联?”陆江面上冰冷。

    “我所知也不多,只记得当时将你那玉佩交给大哥时,他脸色确实有些惊异。”那汉子哑声道:“我当时问大哥,他只说大约二十年见过,确实与江左盟有着密切联系。”

    陆江心中似浪涛翻涌,背于身后的手也微微发起抖来:“你可知你大哥会去往何处?”

    那汉子道:“你们可是要去江左?”

    陆江颔首,“嗯”了一声。

    “大哥与江左盟前任盟主,多年前曾有过一面之交,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那汉子顿了顿:“我们这一寨虽然占山为王,抢了不少过路人,但素来不伤老弱妇孺,还望少侠在那女英雄面前多多美言。”

    陆江沉吟,心中也无法做出思量,他在这客栈呆了几日,确实未见他们伤人。

    “我做不了她的主。”陆江垂目,微微收紧了握着银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