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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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蒙蒙亮,正是十月金秋,早晨露水重,时有虫鸣,骡车缓缓行着,闻人越手里抓了一把陆江的头发,兀自把玩:“老人家,你这个时辰去城里干嘛?”
赶骡车的老伙计笑道:“去给家里的奶娃娃买个拨浪鼓。”
闻人越猥琐一笑:“老人家是给儿子买还是给孙子买啊?”
老伙计假意瞪她一眼,对陆江道:“还不管管你家娘子,闹我一个老头子做甚?”
闻人越把脸埋在陆江背上不住地嘿嘿嘿。
陆江淡淡望她,闻人越身量修长,穿的是农家汉的一套新衣,盘了个端正的妇人发髻,布衣荆钗,半分戾气也无。
他一时也恍惚起来,大魔头真是这般模样吗?
不过一瞬,他就清醒过来,右手背上的伤口还没结疤,手腕稍不留神就会刺痛,她昨天那一鞭是结结实实朝他面上打的。
陆江本以为金州城还远,其实行了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此刻大约辰时,金州城中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陆江不过前天才出徐州城,如今到了繁华的金州城,竟然有一种回归的感觉。
当然,要是身边没有这个大魔头,身上没有那个红点,就再好不过了。
“你如今作何打算?”陆江调整了一下呼吸。
“嗯?我想吃饭。”闻人越伸手挠头:“还想洗个头。”农妇给她绾的发髻太紧,她觉得头皮有点痒。
陆江哽住,见她左挠右挠,也觉得自己身上有些痒了。
“……好了,你不要挠了,我们去住客栈。”陆江恨不得按住她的手。
店小二是个见风使舵的,一看两人,不仅穿着农家的衣服,衣服甚至都不太合身,这男子的外衣明显短了,那女子衣服倒是合身,可她穿的却是男人的衣服。
小二白眼一翻,刚打算赶人,却见男子一张银票拍在他脸上,于是忙笑逐颜开。
“二位客官里边儿请――”眨眼间,小二就妥妥贴贴安排好了两间客房。
有钱能使鬼推磨,陆江没有换洗的衣物,小二便帮忙采办了一身来,好不容易能好好沐个浴了,他也不忘将银鞭与软剑放在眼前。
总算收拾妥帖,换了身素白衫子,陆江又恢复了那个玉树临风的佳公子模样。
原本义父去世后他就几日未眠,方出徐州遭遇劫匪,又被闻人越一顿搅和,脑袋早已嗡嗡作响,他将银鞭和软剑又缠回腿上,此刻正好一觉睡去。
闻人越习武多年,五感早已远超常人,她听见陆江那边没了声响,忙蹑手蹑脚溜进他房内。
只见陆江双腿曲于胸前,睡姿如同婴童。
她将房中翻了个遍,还爬到他床上,把被子都掀开看了,仍是没找到银鞭和软剑。
于是又轻手轻脚摸了摸他身上,摸到他□□好似有物,伸手捏了捏,陆江有所感应,翻了个身。
闻人越眼中疑惑,没找到银鞭,便啧啧两声,又翻窗子回去了。
……
陆江醒来已是华灯初上,小二听到传唤,推荐了不少镇店佳肴。
“隔壁那位姑娘呢?”陆江看着桌上饭菜,竟然胃口不佳。
“那姑娘下午醒了一趟,也叫了好些饭菜,爷有什么吩咐吗?”小二殷勤问到。
陆江挥退了小二,边吃边思索着,虽然名剑大会两个月后才举行,但自己才出行就遇匪,越往江左走,天下侠士越集中,说不定遇事会更多。
关键如今身边还有个闻人越,也不知她会作何打算。
他始终那把她那柄银鞭贴身藏着,但若是她有意杀人取器,他怕是只能坐以待毙了。
想到闻人越,陆江心中越发苦闷,初入江湖就被天下第一女魔头抢了,还真是一般人得不到的奇遇。
他想得出神,没发现身后的窗子被人打开,闻人越猫一样地溜进来了,陆江一回头,就看见她坐在他的塌上,手里捏着厚厚一摞银票。
陆江险些吐血,他沐浴后未收拾亵衣,银票就搁在他贴身亵裤上……
闻人越又往枕下摸,什么都没掏出来。
陆江努力微笑:“闻人姑娘这是干什么?”
“看看你跑了没。”她随手把银票往床上一砸:“陆小子好有钱啊!”
陆江维持表面的平和:“闻人姑娘赠牡丹,陆某哪里敢跑。”
闻人越憨厚一笑:“现在不是还没开嘛。”
陆江仍是笑眯眯:“希望不会开呢。”
闻人越挠挠头,方欲张口,又觉一阵眩晕……
闻人越本想找陆江讨回银鞭,哪知昏症来得毫无征兆,于是昏迷前她只来得及说了句:“噫吁嚱!”
陆江见她晕过去,倒在他亵裤上,突然觉得这天下第一女魔头,颇有些卖蠢的嫌疑。
既然昏在他床上,也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陆江冷笑,面上不复温和,朝闻人越伸出一只手,大拇指落在她人中上……用力一掐。
结果?自然是没醒的。
陆江见她人中被掐出一坨红斑,唇角一勾,又伸手狠狠戳了她的额头。
闻人越本就皮肤白皙,陆江下手不轻,这两下戳下去,她人中、额头上,立刻各浮了一块红斑。
陆江仍不解气,见红斑要消了,又用力按了下去。
于是反复几次,红斑一时也难消下了,他才满意地收了手。
陆江将那些银票收拾了,塞到枕头底下,今晚便先去她房里睡觉。
第二日。
陆江刚从她房中出来,迎面便撞见店小二了,小二望望两间房门,一副了然的模样。
陆江一脸血色,清了清嗓子,淡定地问了小二医馆的位置。
小二给他指了方向,顿了顿拦住他,道:“昨日与你一同来的姑娘,上了许多吃食,她才吃了两口,就吐了。”
陆江这才想起,这两日确实未见她吃任何东西,于是向小二点头称谢。
小二一副看“薄情相公”的表情,说道:“你家娘子如此姿色,你多疼她些也是应该的!尤其是这种时候,更要好好护着!”
陆江:……
陆江接连进了好几家医馆,都无人知晓他心口所中何毒,只说他脉象平稳,并无何异处,可要让他们解释,又无一人说出个所以然来。
陆江听说脉象平稳,心中好歹稍稍安定,但又怕她下的是什么奇毒,这些大夫的医术看不出来,一颗心又提起来,思来想去还是不得安宁。
离开医馆前,他犹豫了一瞬间,又问大夫脾胃不好该如何调理,最后拎了几剂药回去。
陆江回到客栈已是晌午,先去敲了闻人越的房门,见无人应声,又敲了自己的房门。
陆江听到她的声音,推门进去,见她还在睡,只是睡相实在不佳,陆江已经见惯了,这两日她不知道流了多少涎水在他肩头。
陆江坐在床头皱眉:“你怎么这么多瞌睡?”
说罢伸手去捏她的鼻子,堵住她的呼吸,闻人越已经过了昏迷的劲头,此时是真睡,鼻腔被堵,下意识就要张嘴呼吸,只是一张嘴,涎水似又要往下淌。
陆江连忙松手。
闻人越这就醒了,把脸往床褥上蹭了蹭,抬眼一脸迷蒙地望他。
陆江望了望她面上两处红斑,瞥开眼睛:“你为何总是这般贪睡?”
闻人越眨眨眼:“这习武之人失了武器嘛……就如同断了双手双足,手脚都没了,自然要死不活了!”
陆江只当她胡言乱语:“当初你确实在匪人手下救下了我,但你为夺剑,伤我、毒我,你的救命之恩,我就当还了,我武功远不如你,收了你的武器……也是为了自保。”
闻人越撇嘴,什么狗屁救命之恩,巧舌如簧。
陆江话不多说:“不知闻人姑娘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闻人越见他没有物归原主的自觉,哼哼两声才道:“江左。”
陆江低头望她,心底轻叹一口气:“那我们便结伴而行吧。”
闻人越这几日困意来得奇怪,此时也不过刚睡醒,一双眸子分外黑亮,脸上还有两片淡淡红云,一脸童叟无欺的样子,着实有几分娇憨。
陆江顿时觉得有些熬不住,将目光从她脸上别过:“如果你确实要去江左,这一路我便与你同行,等到了江左后,我将银鞭还你,希望你能将我身上的毒给解了。”
闻言,闻人越心思一动:“这主意不错!”
陆江又道:“我们是结伴而行,既然是伙伴,还望姑娘多少能尊重些我……”不要随便抽我,也不要随便摸我。
闻人越欢快点头:“好说好说。”
“那明日便启程吧。”陆江还想问她为何嗜睡,但想想她的事还是少管,大不了让她一路上睡在马车里便是。
陆江回房前还是唤来了小二,让他把药煎了送去闻人越房中。
小二又是一副“小相公终于开窍了”的表情,盯得陆江浑身不自在。
闻人越喝了药反而吐得厉害,一张巴掌脸惨白如纸:“陆小子,你也忒损了点!竟然想出这等法子害我!”
陆江原以为她脾胃不佳,体力不支,没想到她竟然吐得这样厉害,面上也是一青,咬牙道:“闻人姑娘稍等!”
不多时,小二按陆江吩咐,请了金州城里最好的许大夫来,许大夫给闻人越把完脉后连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