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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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闻人越倒地,陆江在原地静立了一会儿,确定她是真的暂时不会醒了,才凑上前去,把自己的软剑捡了回来,略一忖度,又把她的银鞭也捡走了。

    右手上,方才被她一鞭子抽开的口子,现下又痒又疼,他用溪水洗了洗满手的血迹,索性又把破烂的袖袍给扯了下来,粗糙地缠住伤口。

    收拾完这些,他执着一剑一鞭,想了想,又撕了两片外衣,将两样武器包住,然后左腿缠剑,右腿缠鞭,藏得严严实实。

    好了,现在赶紧逃吧。

    话虽如此,可是陆江迈不开这个步子。

    自小义父就教他,要知恩图报,昨日害怕匪徒追来,他背着闻人越走了一整天,即便走得小腿都有些抽筋了,他也没想过要丢下她。

    她确实救了他,可她也抢了他的剑,还要抽他的人。

    陆江扭头,见闻人越仍然面朝下趴在地上,觉得有一点点委屈。

    算了,她本就杀人如麻,如今只让他受了点皮外伤,总归是手下留情了。

    陆江叹口气,走上前去把闻人越翻过来,她果然睡得不省人事,额头磕在地上,肿了好大一个包。

    昨天捞出来的包袱里还有一件外袍,他将外袍撕成布条,拧成一股绳,像捆螃蟹似的,把闻人越五花大绑了。

    直至未时左右,闻人越才悠悠转醒,略一动作,便知自己被绑住了,见陆江就在不远处背手而立,她忙咳嗽两声。

    见她一双美目微睁,陆江缓缓踱步过来:“闻人姑娘终于醒了。”

    闻人越干笑:“小兄弟这是做甚?”

    陆江微微一笑:“姑娘可还要再睡会儿?”

    闻人越横眉道:“你对救命恩人就是这个态度吗?”

    陆江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人提起来:“闻人姑娘这一觉睡得舒服,难道将之前的事情都忘了?”

    陆江挥一挥随意包扎的右手:“陆某也是不得已,还望女侠莫怪。”

    闻人越装傻:“这身体发肤呢,受之父母,我看你这五大三粗的,肯定不会包扎,我其实略懂医术,来来来,不如我将功折罪,给你看看伤。”

    陆江知她刚醒,眼中尚且迷离,一双眸子煞是端丽,乍看之下人畜无害。

    可她叫闻人越。

    陆江下定决心不再看她:“我方才看前方似有炊烟,想来不远处就有农家,等到了那儿,我自会让农家来寻你,这是五千两银子,我就放在这里,至于你使的那鞭子,我会交给农家,你等农家来给你松绑吧。”

    “你当我是缺钱的人吗?”闻人越见他来真的:“我如今身无分文,身上又有病,你若将我丢下,那农家又不来寻我,我怕是要饿死在这荒郊野岭了。”

    陆江才不信她会饿死,昨夜若不是她捕鱼,饿死的怕就是他了,想到这里,陆江心中微怔。

    “我若是执意不把剑给你,你是不是就要把我杀了?”陆江又想起她伤人夺剑之事,面上一白。

    “对啊。”闻人越嘿嘿一笑:“你看看你心口,是不是有个拇指大小的红点?两个月后,这红点就会长成一朵牡丹,待花开之时,你可就要七窍流血而死了!”

    陆江慌忙背过身去,扯开衣襟,果然看见心口有枚鲜红的点。

    陆江向来温和待人,这下险些要绷不住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

    闻人越狞笑:“在你腿上睡觉的时候。”

    陆江只觉得额头突突地疼。

    闻人越吞吞吐吐道:“我……这不是怕你丢下我吗?我保证不乱来,乖乖跟你走……”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闻人越当前,性子要收敛。

    陆江深吸一口气,无奈,只得去解她的绳子。

    “啧,你这捆得也太用力了。”闻人越絮絮叨叨。

    陆江只把她的双腿解开,双手仍是绑住,余下的绳子攥在手里,他牵着绳子往前走,闻人越在后边慢悠悠跟着。

    这两人,一个是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女魔头,一个是自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

    此刻,这女魔头满头满脸的灰啊草啊的,额头上顶着硕大一个包,穿了一身污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裳。

    那富家子面上虽然干净,但一身衣袍也是破烂不堪,一只袖袍不知所踪,一只袖袍满是血污,哦,手上好似还缠着绷带呢。

    倦鸟暮归林,浮云晴归山,这般模样的两人一前一后,一并往炊烟升起处走了。

    只走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闻人越又整幺蛾子,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

    闻人越瘫坐在地上,虚弱道:“你背我吧,我真的走不动了。 ”

    陆江无语,他不敢背……

    闻人越道:“我这两日似乎得了怪症,动不动就昏倒,我保证不再夺你的剑,万一我陡然昏倒,真要在这儿喂狼了。”

    陆江望着越来越暗的天色,略一沉吟,还是让她伏在背上,哪知闻人越一上来就挣断了绳子,胳膊缠上陆江的脖子,两只爪子在他身上一阵摸索。

    陆江脸一黑,就要把闻人越甩在地上,闻人越没摸到东西,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

    “你身上还有我下的毒呢,把我丢在这儿,谁给你解毒?”

    陆江倒希望趁机将她丢在荒郊野岭,但想想心口红点,只能忍下:“……你不要摸我。”

    闻人越嘿嘿笑,不再闹腾,伏在陆江肩头扯他的头发,问道:“你是徐州人吗?出城要去哪儿?”

    “我自小在徐州长大,”闻人越身子太过柔软,陆江背着她,不知道手该怎么托才能不碰着她:“此番是要去江左。”

    “去江左干嘛?”

    “寻人。”陆江把手往前伸,手臂夹住她两腿。

    “找谁啊?找我吗?”

    “倒不是。”感觉她身子往下溜,陆江连忙往上一托。

    “难不成是陆振林?”

    陆江无奈:“我并不认识他。”

    “噢。”闻人越问完,脑袋往他脖子上一靠,又呼呼睡起来。

    陆江驮着她行了许久,好不容易看见几处农舍,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原本早已疲惫不堪的身躯,顿时生力一般,大步上前去。

    此刻大约申时,农家人已吃了哺食,见他驮着闻人越,忙道:“你家娘子这是怎么了?可是需要帮忙找个大夫?”

    一路上闻人越也醒过两次,陆江知她是在睡觉,便止住农家人:“内子嗜睡,这会儿又受了惊吓,可否在此处借宿一晚,她睡上一觉便好了。”

    农家好客,连忙收拾了一张床榻,陆江累极,把闻人越往床上一扔,砸出“咚”的一声响。

    闻人越砸吧砸吧嘴,继续呼呼大睡。

    陆江这两日只吃了条烤鱼,已饿极了,农家人好客,连忙生火做饭,虽是粗茶淡饭,但比昨夜的烤鱼强了不知多少倍。

    天色已然尽黑,陆江即便落魄,用食也是斯斯文文的,那农家人见陆江二人浑身狼狈,自然想到:“你们夫妻可是遭了土匪?”

    陆江心想,确实是,连遭两拨,一拨更比一拨凶。

    “是了,我夫妻二人方从徐州出来,就被土匪劫了,才一路逃亡至此。”

    农家人道:“可怜可怜,你家娘子定是受了不少苦。”

    陆江:……

    交谈一番,陆江才晓得,原来这里离徐州城并不算远,再往东边走上十里,又有一座小城,名为金州,农家还道,明天村里有去金州城的骡车,可以将他二人带上。

    农家本就简陋,只有两间屋子,农家人当他二人是夫妻,便道正好有间屋子让他二人休息,农家人起灶烧了几桶热水,还借了他两身衣裳。

    陆江忙道感激不尽。

    陆江与闻人越在一间屋子里,自然不可能沐浴,只用帕子略擦了擦,换上了农家的衣裳,便觉浑身清爽不少。

    闻人越此刻果然正在酣睡,四仰八叉,一张脸腌臜至极,像是在泥里滚过一般。

    陆江心里冷哼,用擦过脚的帕子给她擦了个脸。

    昨夜在溪边,他本就没睡,被闻人越折腾了一番,已是累极,此刻收拾完毕,便趴在炕沿上,不多时就昏昏睡去了。

    次日天未亮,农家人就进来喊陆江,说骡车马上要走了,陆江起身见闻人越不在炕上,顿时有些慌忙。

    农妇捂嘴一笑:“你家娘子早起来了,这会在外边等着呢!”

    陆江一摸腿上,感觉鞭子和软剑都好好地藏着在,心下安定,他出去一看,见闻人越正坐在骡车上,眯着眼与赶骡车的说些什么,一双长腿一荡一荡的。

    她身上也换了件农家人的衣裳,脸庞洗得干干净净,露出极清丽的一张脸,农妇自作主张给她绾了个妇人的头发。

    总算不是脏兮兮的样子了。

    农家人笑着推了一下陆江,道:“你家娘子等你在呢!”

    闻人越见他出来,立马从骡车上跳下来,一蹦一蹦地凑到他跟前,作势要往他背上爬,陆江忙伸手抵住她肩膀,低声让她站好,闻人越没骨头似的靠他身上,扯了他一缕头发在手把玩。

    惹得农妇一阵调侃。

    陆江面有赧色,道了声谢,拉着闻人越上了骡车。

    农妇回身进屋,才发现桌上压了张一百两的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