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甜总觉得倦怠, 做什么事情都没了动力。

    上课也总走神, 神游天外, 在最近的一次模拟考，她的成绩一落千丈，直接掉到了全班二十名开外。

    刘远涛将她叫去办公室询问了一下情况, 也知道她身娇体弱，也没法严厉，只鼓励和开解为主。

    乔甜垂头丧气地从办公室出来, 回到教室的时候，又在走廊上看见了胡馨怡。

    胡馨怡在和一个陌生的男生说话, 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那个男生，嬉皮笑脸的。

    乔甜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胡馨怡注意到她的目光，脸上终于露出笑来，她越过那个男生，跑到她跟前来, 问：“怎么样？刘老雷没批你吧？”

    乔甜说：“没有。”

    胡馨怡拉着她的手, 走进教室, “别担心，就这一次成绩差了没什么，以后注意就好了。”

    乔甜回到座位, 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胡馨怡的好邻居好发小侯永跑来和他们说话, “下下周有校庆诶，你们参不参加？我们班也出个表演节目，一鸣惊人。”

    侯永是文娱委员，黑板报手抄报之类的活动都经他的手。

    胡馨怡问：“你想搞什么节目？”

    侯永想了想，说：“白雪公主。”

    胡馨怡：“…………”

    胡馨怡说：“别了吧，俗。”

    侯永说：“怎么俗了？这是经典，经典就永远不会过时———最主要的是简单，剧本大家都滚瓜烂熟了嘛。”

    胡馨怡无语，“怎么一有表演节目，就都是白雪公主，睡美人之类的，就不能开动你机灵的小脑瓜，再想个新奇的吗？”

    侯永犹豫了一下，“那《不差钱》？”

    胡馨怡：“…………”

    “那还是白雪公主吧。”

    侯永说：“一开始的就是最好的，那就这么决定了。”

    胡馨怡说：“要几个节目？”

    侯永说：“至少得一个吧，有才艺的话，可以报名。”

    胡馨怡说：“看吧。”

    这学校人才济济，个人表演估计也很多，他们班出个白雪公主，实在难出彩，这种时候就需要集体荣誉感出来起作用了。

    胡馨怡和侯永对校庆的表演节目讨论就到此为止，乔甜在一旁听了全程，也有几分事不关己的模样。

    侯永走后，胡馨怡扭头看她，“下下周校庆，可以放半天假，到时候应该挺有意思的。”

    乔甜：“嗯。”

    胡馨怡顿了一下，问：“你到底怎么了？最近心情都很不好的样子。”

    乔甜说：“没事。”

    胡馨怡说：“撒谎。”

    乔甜：“没有。”

    胡馨怡捏了捏她的脸，“看着我的眼睛再回答我，你真的没事吗？”

    乔甜：“……”

    胡馨怡说：“我坐你旁边，我看得最清楚，你现在都在走神，你到底想什么呢？”

    乔甜忽然问：“你为什么总喜欢捏我脸啊？”

    胡馨怡愣了一下，笑了起来，“手感好啊。”

    顿了一下，又说：“只是最近你瘦了好多，脸上都没肉了，捏不起来。”语气还特别遗憾。

    乔甜：“……”

    胡馨怡说：“不管是什么事，都欢迎你和我说，吐槽也好，倾诉也罢，把我当情绪垃圾桶也没关系，你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尽快调整过来吧，没什么困难的克服不了的。”

    乔甜沉默了一下，忽然说：“你最近怎么不找秦野说话了呢？”

    胡馨怡愣了，过了一会儿才说：“忘了。”

    乔甜看向她的眼神明显带着好奇，“那个男生是谁？”

    胡馨怡：“……哪个？”

    乔甜说：“就是找你说话的那个。”

    胡馨怡神色有点不自然，“就是一个傻子而已。”

    乔甜：“哦。”

    傻子啊。

    胡馨怡从书包里摸了糖出来，“吃糖。”

    乔甜问：“喜糖？”

    胡馨怡忍不住笑了起来，“还会开玩笑了？看来问题不大。”

    乔甜也笑了起来，压低声音说：“本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下午体育课，乔甜是有特权，不用去参加那些活动。平常体育课都会被挪用，但也有那么几次，可以出去玩，这时候乔甜不去，就很显眼了。

    即使她从不说自己有什么问题，班上的人都知道她身体有问题，有传言说她有心脏病。

    胡馨怡向她确认，乔甜有点惊讶，“他们说我有心脏病？”

    胡馨怡说：“是啊，他们都那么说。”

    乔甜含糊地说：“也不是心脏病，没那么严重。”

    胡馨怡端详她的脸，“我觉得也不是，听说心脏病患者，嘴唇都是青紫的，你只是没什么血色而已。”

    乔甜无奈地笑。

    学校有个很大的体育馆和操场，学生体育课都在这两个地方上，这节体育课，被安排到了体育馆。

    乔甜虽然不上体育课，但也会在旁边看着，这样也比一个人呆着要好一点。

    她跟着队伍去了体育馆，体育老师拿了钥匙，开了器材室的门，那架势看着是要给他们体测。

    乔甜坐在旁边，抱着膝盖看着他们热热闹闹地拿出垫子，班长分到了记录表，站在旁边指挥他们男女分组。

    体育老师走到她旁边，问她：“你要不要去试试？”

    乔甜咧嘴一笑，“老师我可以量一下身高。”

    体育老师也笑了，“不能试的不用试，可以试的试试看。”

    乔甜应了，从地上爬起来，站到女生那一组。

    第一项是跳远，乔甜没跳。

    第二项仰卧起坐，乔甜也没做。

    第三项身高，乔甜去量了，量出来是159.5，比之前高了1.5，这倒让她很惊喜，脸上的笑容便真实了许多。

    乔甜也就测了一个身高。

    胡馨怡也早早测完，走过来陪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乔甜说好。

    两个人便偷溜出体育馆，往学校食堂走去。

    市二中的学校食堂味道不错，价格也便宜，算得上物美价廉，乔甜在这儿吃惯了，也喜欢上食堂的味道了。

    这时候天气都凉了起来，风也凉，乔甜套了一个圆领粗线毛衣，宽宽松松的，撑得她的肩膀细小，整个人都娇小。

    胡馨怡走在她旁边，微微扭头看她的侧脸。

    乔甜长得的确好看，小鼻子小嘴，眼睛又那样大，水汪汪的，看人的时候能将人完全地印在眼里，笑起来也好看，仿佛冬雪初融，春光乍暖，要是再灿烂一些，还有俩虎牙，又就显得格外可爱。

    她为什么不找秦野了呢？胡馨怡也在心里问自己。

    她喜欢上秦野也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那时候刚开学，有人在校门口发兴趣班的传单，她拿过来一看，是瑜伽兴趣班，她是有兴趣的，看着也入了神，结果下楼梯的时候，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前倒下去。

    秦野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正好在她后面，反应极快，伸手拉了她一把，避免了她滚下楼梯这个惨剧。

    加之他长得又高大，又帅气，完全是她喜欢的模样，于是就喜欢上了他，后面分班，看见他也在这个班，胡馨怡就觉得，这简直就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了。

    这是她对命中注定的一种固执，只是她也是有自尊的，有骄傲的，也能看出来秦野对自己不耐烦，她也明事理，知道自己喜欢他，并不代表他就一定得喜欢她。

    喜欢他和他对她的态度，其实也是两码事。

    是她一厢情愿，她甚至颇自嘲地想，要是在楼梯那会儿拉住她的是个又矮又普通的男生，她大概也不会喜欢他了，谁不看脸呢？

    其实胡馨怡自己都有些坚持不下去了，只是一直没有台阶下，只能一直咬牙坚持，怀着渺茫的希望希望时来运转。

    乔甜和那个人的出现，就成了她放弃的理由。

    为什么不找秦野了呢？胡馨怡心想：没必要了，她放弃了。

    秦野虽好，但她就差吗？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卑微？虽然可以，但真的没必要。聪明的人早就不顾面子的快刀斩乱麻，及时止损了，偏偏她一根筋，还要坚持。

    胡馨怡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笑了起来，对乔甜说：“我请你吃蛋糕。”

    学校不仅有食堂，还有各种精品店小吃面包房。

    胡馨怡给乔甜买了一个蛋糕，乔甜又从精品店买了一个红色的发带送还给她。

    两个人就坐在食堂里吃蛋糕，聊天。

    胡馨怡说到了学校的八卦，“你知道吧？我们学校有同性恋。”

    乔甜有点好奇，“谁啊？”

    胡馨怡说：“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应该是学姐。”

    乔甜：“……”

    乔甜：“是两个女生吗？”

    胡馨怡说：“是啊，有一个特别、特别、特别漂亮。”

    乔甜：“……”

    新世界的大门。

    胡馨怡说：“她们胆子很大，在天台上亲嘴，被人看见了。”

    乔甜：“哦，好奇怪。”

    胡馨怡笑了起来，“奇怪？不奇怪，其实挺多的，大家都藏的很好，只有她们两个被人瞧见了。”

    乔甜舔了舔沾了奶油的嘴角，忽然说：“你不准喜欢我喔。”

    胡馨怡故意说：“为什么？伤心，我还挺喜欢你的。”

    乔甜说：“不准是她们的那种喜欢。”

    胡馨怡故意抱住她的脸，作势要亲她。乔甜也看出来她是在开玩笑，也好玩似的撅起了还没舔干净奶油的软嘟嘟的嘴唇。

    胡馨怡凑过去，mua的一口，亲在了她软嘟嘟的脸蛋上，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乔甜也笑了起来。

    然而这一幕不巧被来食堂买水的秦野看了个正着，他握着矿泉水瓶的手紧绷着，捏得水都喷了出来。

    他收回目光，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瓶水，又看了过去，那两个女孩子，已经嬉笑着，抱到一块儿去了。

    秦野：“…………”

    乔甜和胡馨怡两个人都没瞧见他，乔甜笑完，忽然问胡馨怡，“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没有好男人啊？”

    胡馨怡有点惊讶，沉思了一会儿，“也不能这么说……不能以偏概全。”

    乔甜说：“我说如果，要是一对夫妻中有一个出轨了，你说他们是离婚好，还是继续维持夫妻关系？”

    胡馨怡看着她，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了，她垂下眼睛，说：“我觉得看人吧，有的人是因为爱走到一起，成为夫妻，成为家人，有的人则是将就。要是因为爱情才在一起的话，出轨就是背叛………这样的话，我觉得没必要再继续做夫妻了。如果只是将就，那就只是家人，出轨反倒有原谅的理由。”

    乔甜呆了，胡馨怡说：“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大人的想法和我们不一样，他们考虑的东西太多了，我知道的大部分大人，出现这个问题，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才能自欺欺人，维持表面的圆满。”

    乔甜：“……你说的对。”

    她没敢多说，她一直都不会太过透露自己的事，这种私密的事情自然也是一样的。

    乔甜现在的确在为这个苦恼，她知道爸爸犯了错，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虽然不排除他真的是无辜的，但那样软绵绵的拖延性子也真的够呛了。

    乔甜第一次不喜欢乔海峰那样温和的性子，他大概是比周明娟更想保持这个家庭的平静的，所以一直不承认，一直在否认。

    乔甜也想相信他啊，但是他最近对乔盟有求必应，看起来好心虚，那急于补偿求心里安稳的样子，透露的异样简直太浓重了。

    乔甜本来还抱有是她妈妈想错了爸爸其实是无辜的希望，但那气氛，她爸爸的表现，真的……太让她难受了。

    乔甜心口又是一跳，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胡馨怡看她这个样子，担心地问：“怎么了？”

    乔甜缓了一口气，笑了一下，“没事。”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擦了擦嘴，又看了看还剩下下半个的蛋糕，为难地说：“吃不下去了。”

    胡馨怡说：“可以打包的，我问问老板。”

    她起身过去问老板要包装盒。

    秦野这个时候见缝插针地过来了。

    乔甜看见他，就下意识地往胡馨怡那里看了一眼。

    秦野注意到她的眼神，无言，几秒后才开口：“你现在和胡馨怡关系好成这样了？”

    乔甜：“……一直都挺好呀。”

    秦野说：“你让她亲你？你们干嘛要这么粘糊。”

    乔甜：“……”

    乔甜又看了那边胡馨怡一眼，她还在和排队呢，大概没往他们这边看，“…你干嘛这么在意呢？”

    她说着这个话，忽然也来了些莫名其妙的勇气，又接着说：“你总这样，你是不是暗恋我啊？这么关注我。”

    秦野：“………”

    秦野表情都变了，又强行忍耐下来，压低声音说：“……你说什么？我暗恋你？你说反了吧！”

    乔甜一愣，“反什么？”

    秦野说：“难道不是你暗恋我？天天偷看我，对我笑，还捡我丢的垃圾，你说你不喜欢我你以为我会信？”

    乔甜：“………”

    她好茫然啊，“你说什么啊，我干嘛要偷看你？”

    秦野：“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偷看我。”

    乔甜否认：“我没偷看你，我对谁都笑，那是礼貌性的微笑，还有捡垃圾……我值日啊，我以为和你说清楚了。”

    秦野一副“我不管我不听你不要狡辩”的表情，“不要说了，就是你先喜欢我的！”

    这句话好耐人寻味，什么叫“先”啊…？

    乔甜没琢磨过来，胡馨怡拿着一个空的包装盒过来了，她看见秦野有些惊讶，习惯地想扬起笑，又马上想到自己已经做了决定，不想再倒贴了，于是那刚扬起的弧度又掉了下去，“……我拿来包装盒了。”

    她对乔甜说，乔甜看了秦野一眼，有点紧张，她“哦”了一声，有点手忙脚乱地把蛋糕放进包装盒里，然后小心地捧在了手心。

    胡馨怡拉着乔甜的手，对秦野说：“我们走了。”

    秦野没什么表情，他黑曜石一般晶亮的眼睛此时有些暗沉，他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说：“我也走。”

    说完，就站了起来，走到了乔甜身边。

    胡馨怡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她有些惆怅，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紧紧地抓住了乔甜的手。

    乔甜没感觉到她心里想什么，她也反握着她的手，心里琢磨刚才秦野说的那个话。

    什么叫“先”啊？她语文成绩也不差，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乔甜觉得有点慌，她悄悄扭头看了一眼秦野，哪想秦野也扭头看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了个正着。随即，乔甜就感觉秦野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流露出“看吧，还说没有偷看我，现在不就是在偷看我吗”的扬眉吐气般的表情。

    乔甜：“………”

    秦野似乎有点得意，咧嘴对她龇牙轻轻一笑，极为不符合他平常扮酷的形象。

    有胡馨怡在，他虽然没和她说话，但乔甜总觉得自己好像能看懂他那副表情表达了什么意思。

    乔甜默默地扭过了头，不再去看他。

    秦野也不在意，虽然她嘴硬不承认，但刚才偷偷摸摸偷看的样子可骗不了人。

    他心里又舒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