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甜和秦野关于谁先喜欢谁的争论, 从现实持续到了网上。

    乔甜看着秦野发来的信息, 手指头不自觉地挠了挠桌面, 才慢慢地敲字。

    “你不要说了。”

    秦野说：“你害羞了？”

    乔甜：“………”

    秦野说：“不要害羞，我都知道。”

    乔甜想问他知道什么了，她都什么都还没有说。

    秦野说：“只要你说喜欢我, 我就和你交往。”

    乔甜：“……………”

    乔甜打字慢，但打省略号却能很快，她也懒得说了, 直接发了一长串的省略号上去。

    秦野问她：“你做什么一直发省略号？不说话？”

    乔甜又发了一串感叹号，然后打字说：“我不知道说什么, 我觉得你好自恋啊。”

    这下轮到秦野发感叹号了，“……”

    “我自恋？我哪儿自恋了？”秦野质问她。

    乔甜说：“你哪里都自恋。”

    秦野那头倒没生气，他想了想乔甜的脸，微微一笑，他不觉得他自恋，但乔甜这样说，反倒有一股浓重的撒娇的味道。

    可爱, 想……咳。

    他继续发信息：“就算我自恋, 我还能强迫你偷看我？”

    乔甜：“………”

    偷看这事儿难道就过不去了吗？

    乔甜现在发现, 秦野这个人，真的很自恋啊！难道就因为她看他，她就是在暗恋他吗？

    乔甜有点难理解他的脑回路, 也觉得和他说喜欢不喜欢的事情怪讨厌的, 后面他再发什么, 又没有再理他了。

    秦野见她不理他，也没有继续发信息了。

    他其实也会偶尔怀疑乔甜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但那点怀疑也微不足道，他都没有放在心上，如果不喜欢他，干嘛总是含羞带怯地偷看他，明显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说不喜欢他，谁信？

    至少秦野是不信的，他继续走在自我攻略的道路上，不仅越走越宽，还颇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当然他也没觉得前面会是个死胡同。

    *

    这天双休日，乔甜呆在家里，心无旁骛地看起了电视剧。

    周明娟打扫了卫生，又想起什么，问乔甜：“甜，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说你成绩落下来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乔甜用遥控点了静音，才回答说：“就是考试的时候有点难受，分心了，下次考试不会了。”

    周明娟听了，也放下心来。

    她打扫完，也坐到沙发上，伸手从茶几上拿了个橘子，剥了皮，递给乔甜，“吃橘子。”

    乔甜伸手接了过来，“爸爸呢？”

    周明娟顿了一下，“谁知道。”

    乔甜沉默了一下，“爸爸的假期好像比之前少了许多，总见不到他人。”

    周明娟敷衍地说：“赚钱难嘛。”

    乔甜没有说话。

    维持这样表面的平静有用吗？乔甜不知道，事实上她对这件事感情是很复杂的。

    她觉得自己很自私，一方面她不想爸妈离婚，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果爸爸真的敢在外面有别的孩子，她就觉得无法忍受。

    乔甜自欺欺人的当做不知道了，还是努力像往常一样，其实自从她知道后，她就越来越觉得，弟弟乔盟其实也知道了。

    乔甜一向觉得乔盟比自己聪明、机灵，至少比她更会看人眼色，看气氛。再开朗乐观，也不至于面对那样凝沉的气氛还能若无其事地笑出来吧？

    越想，越觉得乔盟知道了。

    但乔甜也不敢问，她果然还是当做不知道吧，大家都在维持表面的平静，她就不要开口了。

    乔甜这样想着，也不再说话了。

    中午乔盟回来了，他神神秘秘地抱着书包，从外面走进来。

    “姐姐，我给你看个好东西。”乔盟笑眯眯地说。

    乔甜看他书包鼓囊囊的，好奇地问：“吃的？”

    乔盟摇头，小心地看了一眼周明娟，“来房间，我给你看。”

    乔甜跟着他走进了房间，乔盟关上了门，又反锁起来，才拉着乔甜的手，和她一起坐到了床边。

    他打开书包拉链，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乔甜一看，居然是个数码相机，“你这个哪里来的？”

    乔盟说：“借的，这个是最好的相机，大牌子货，叫索尼来的，我特意借了两个镜头。”

    乔甜问：“你借这个干什么啊？”

    乔盟说：“借过来玩啊，姐，我学会怎么照相了，你摆个姿势，我给你拍照。”

    乔甜说：“有手机也用不上这个吧？你干嘛要和别人借这么贵的东西，马上给我还回去。”

    乔盟说：“……都跟我同学说了借一个月了，现在还什么啊，我不还！”

    他光说还不够，还要撅嘴表示不满。

    乔甜：“……”

    也就这种时候，乔盟才会显露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幼稚。

    乔甜妥协了，“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只要不要把它搞坏，按时还回去，我就不说你了。”

    乔盟眼珠子转了转，说：“那你不要和妈妈说。”

    乔甜故意逗他，“那我和爸爸说就行了？”

    乔盟低下头，在乔甜看不见的角度，冷笑了一下，“你和爸爸说，保不准爸爸还要出钱帮我买呢。”

    乔甜心里有点刺痛，感觉乔盟又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想得美，你一个小学生，用得上这东西？怎么可能会给你买。”

    乔盟嘟囔说：“万一爸爸脑子被驴踢了，要给我买呢？”

    乔甜无语，“你说什么？你是在骂人吗？”

    乔盟嘿嘿一笑，麻溜认错，“我错了，不是骂爸爸，我是说万一爸爸脑子一抽，就给我买呢？”

    乔甜说：“不知道。”

    她一听到爸爸这两个字眼，就觉得烦躁。

    乔盟注意到她怏怏的脸色，不由得担忧地问：“姐姐，你怎么了？不高兴？”

    乔甜说：“没有。”

    乔盟：“不，你不高兴，怎么了？难道在担心成绩？”

    乔甜摇了摇头，她伸手拿起来那个相机，问：“怎么用啊这个？”

    乔盟见她转移话题，也不问了，手把手教她学了一下怎么拍照。

    “手机拍摄没那么清楚，相机就好多了，可远景可近景，还特别清晰。”乔盟乐滋滋地说，“我花了好大功夫借来看看的。”

    乔甜学着给乔盟拍了一张，“到时候这个照片是要洗出来的？”

    乔盟说：“是啊，可以洗出来。”

    乔甜很快就失去了兴趣，“还给你，你小心用，不要给人家弄坏了。”

    乔盟不以为然地一摆手，“我知道。”

    乔甜想了想，“不要拍我。”

    乔盟随口问：“为什么？”

    乔甜说：“我不上镜，不要拍我。”

    乔盟仍然低头摆弄着那相机，听她这么说，满不在乎地说：“我会ps，到时候给你p一下不就好了吗？”

    乔甜：“……你什么时候学会的ps？”

    乔盟说：“业务需求，随手就学了。”

    乔甜：“…………”

    有些时候她觉得她这个弟弟真的好神奇，什么都会，学什么都快，感觉不是一个妈生的，他们俩的资质差太多了。

    她这个姐姐了，一下子就被衬托成了废物。

    *

    在十一月中旬是市二中的十年校庆活动，乔甜所在的9班，上交了两个节目，一个是白雪公主童话剧，一个是合唱。

    感觉两个都不太能拿的出手。

    侯永倒是很得意，“我看了，别的班是葛朗台，哈姆雷特，倒是没我们班这么轻松童趣呢。”

    神他妈轻松童趣。

    胡馨怡冷笑说：“我小学见过人家演童话剧，初中没见过，倒是来了高中，又看见了白雪公主。”

    侯永不满地说：“胡馨怡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表演节目还分贵贱吗？身为共青团员，难道不应该时刻贯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吗？”

    胡馨怡：“……”

    侯永口气一转，“10班排葛朗台，太现实了，不符合我们学校喜庆的氛围，他们班的文娱委员，终究不如我出色。”

    胡馨怡：“………”

    服了。

    侯永拍板，“节目表写好了，今晚就交，不过我们的小演员还没选好，晚自习的时候抽点时间来选一下演员。”

    胡馨怡问：“需要多少人？”

    侯永说：“越多越好，越多越有排面，显得我们班齐心协力众志成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旗开得胜万事如意～”

    胡馨怡有点窒息了，“你以为选妃啊，还越多越有排面！”

    侯永这时候简直就是个不听人建议的昏君，他一挥手，“听我的总没错，你可别指手画脚了，按我的来，听我的总没错。”

    “行吧。”胡馨怡冷笑着走了。

    晚自习中间下课，侯永上讲台说了白雪公主选角的事情。

    班上同学显得兴致缺缺，没几个人举手的，侯永又鼓舞了一波，终于有几个女同学举手，叫道：“侯永，我要当白雪公主！”

    胡馨怡私底下和乔甜说：“这都跟幼稚园小朋友手拉手玩过家家似的。”

    乔甜哈哈一笑，“其实这个节目还行吧，看怎么排了。”

    胡馨怡说：“太俗了，没意思。”

    乔甜笑着，“感觉侯永应该能排的有意思，到时候看看。”

    胡馨怡叹了一口气，“我们班什么都好，就是这种事情，根本不积极，运动会都凑不到人头。”

    国庆前的运动会，9班都没拿到什么名次，根本凑不到人参加，硬要叫人参加还会惹人白眼，体育委员也实在不好做。

    乔甜也记得这件事，本来她一贯不会关注运动会的事情，这都与她没什么关系，顶多是做做后勤人员，送送水而已。

    但胡馨怡是体育委员，她人缘在班上实在不好，除了男生，女生组根本没有人参加，唯一关系好的乔甜又不能跑，最后还是班主任做了那个坏人，强行凑满了人头。

    那时候侯永倒是第一个答应参加运动会的。

    胡馨怡想到这里，决定对侯永这破节目保留几分支持。

    这边都有女同学举手说要参加了，侯永还不满足，他说：“抽签吧，抽签选。”

    有个男生问他：“要是我抽中白雪公主怎么办？”

    侯永端详他片刻，沉吟了一下，开口：“我会请影楼化妆师小姐姐给你画夜店最美的贵妇装。”

    男生：“……啊？白雪公主不是夜店款吧？”

    侯永说：“你抽中白雪公主的话，我就改剧本。”

    男生：“改成啥？”

    侯永一本正经地说：“暗黑公主。”

    男生：“………”

    最终还是侯永抱着抽签箱子，哄着人去抽签了。

    侯永走到秦野身边，蠢蠢欲动要哄他参加，只是没想到他还没说话，秦野就先开口了：“我要当王子。”

    侯永一听，一喜，“可以啊老弟，在我心目中，你是最佳的王子人选！”

    秦野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疯狂暗示：“让乔甜做公主。”

    侯永：“………”

    公权私用呢？

    侯永：“好的没问题！”

    不就是个乔甜吗！他和她关系好着呢！

    侯永立马掉头哄乔甜参加，“你这么好看，不上台亮亮相太可惜了叭！”

    胡馨怡插嘴：“你怎么不叫我呢？”

    侯永说：“我这里也有个角色适合你，恶毒皇后你看怎么样？”

    “………”胡馨怡：“滚！”

    侯永笑嘻嘻地说：“不滚。”

    又转头看乔甜，“你参不参加啊？你要是参加，公主之角一定非你莫属。”

    乔甜说：“可是我不会诶。”

    侯永摆手：“这有什么会不会的，照着剧本念就是了嘛！”

    胡馨怡说：“你试试吧，就像你说的没准会很有意思。”

    乔甜被说动了，“……好吧。”

    她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侯永说：“那你就是公主了啊，不要反悔了！”

    只是他们的话被路过的一个男生听见了，他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不是抽签吗？老侯你居然还内幕操作！”

    侯永：“………”

    那男生叫程帅，长的白胖白胖的帅，声音也跟大喇叭似的，整个闹腾的教室因为他这一句，都安静了下来，数十双目光都往侯永这边看过来。

    侯永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其实这节目也没什么人太想参加，按侯永自己的话来讲，他们这一班的男同学和女同学，几乎都缺乏集体荣誉感，自顾自己，难成气候。

    这些人不参加吧，还唯恐天下不乱，搞得老侯难做人。

    程帅：“我听见了，你都没让乔甜抽签，就答应让她做公主，你这不是潜规则嘛！”

    侯永骑虎难下，虎着脸说：“我让她补抽。”

    搞毛啊，这个傻子！

    侯永给乔甜使了个眼色，乔甜没注意，就算注意了，估计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她听话地将手伸到抽签箱子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张纸条。

    侯永伸手抢过来，“我看看，这不是公主吗？稳了——程帅你给我滚蛋，你又不参加，说个几把。”

    程帅还不依不挠起来了，“我看看，让我看看，哪有这么巧。”他说着，一把抓住侯永的拳头，几下掰开，一看，咧嘴一笑，“皇后啊？老侯你眼睛不行啊，斗大的皇后两个字，你他妈还能看成是公主，牛逼了。”

    侯永：“…………”

    mmp，杀千刀的程胖子！

    程帅还将纸条传阅了一遍，力图证明侯永潜规则搞内幕和眼瞎。

    气得侯永两眼一闭，幽幽地将即将要喷薄而出的鲜血咽了下去，“你行。”

    程帅嘿嘿一笑，拂袖而去，不留功与名。

    侯永还得靠抽签的公平性来凑人，因而只能含泪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转头对乔甜说：“……公主莫得，皇后也不错其实。”

    乔甜歪头问：“那不会给我化夜店款贵妇吧？”

    侯永一脸惊讶，“怎么可能！到时候给你化网红爆款妆容，一定能加倍突出你的清丽脱俗与众不同！”

    胡馨怡在旁边笑得乐不可支，“侯永你这小嘴真甜，抹了蜜似的。”

    侯永瞥了她一眼，“你也来抽一个，赶紧的。”

    胡馨怡笑够了，才伸手进去摸了一张，拿出来一看，“猎人？”

    侯永拿过来看了一眼，“是猎人，行吧，再选十五个，够排面。”

    胡馨怡说：“一个童话剧，选18个人？表演台都不够站吧？”

    侯永一挥手，“不是问题！”

    胡馨怡说：“这个不是问题，问题是你能不能凑到人好吗？”

    侯永一挥手，“也不是问题！”

    第二节晚自习上课，侯永和秦野飞纸穿书，说了程帅这个变故，又言辞恳切地请求秦野继续做王子。

    秦野一皱眉，大笔一挥，写了两个字丢了回去。

    侯永打开一看，无语，斗大且力透纸背的“不要”二字，明晃晃地昭示着主人险恶居心。

    侯永弃卒保帅，“大佬，不要说不要啊！我改剧本，乔甜抽中了皇后，你当王子我就给你改剧本您看行吗？！”

    过了一会儿，秦野的回复回来了：“可以。”

    这两个字写的可比前面两个端正多了，别提多么的漂亮，简直可以拿来当字帖了。

    啧啧啧，侯永唏嘘起来，摇了摇头，心里念道：秦野这老狗也是不要脸了。

    他划去了猎人，恶毒皇后和王子这三个名额，剩下的还有十几个角色，他得凑齐给胡馨怡看看。

    这样的排面总比别班要足，更不用说秦野和乔甜也是他们班的颜值当担，绝对拿的出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