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桃花债3

字数:14518   加入书签

A+A-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姜家只分得一亩薄田,生活本不宽裕,如今新添一副碗筷,姜母白日忙碌,晚上在灯下熬着眼刺绣的时间又长了几分。

    是夜,姜鸿温完书,看到隔壁女眷的房舍仍亮着灯火,又是一阵心头火起。

    他娘什么都好,就是太菩萨心肠!

    他憋屈的撇了撇嘴,这事还得让他扮个红脸。

    全身放松的倒到床上,他以手为枕,在床上跷起腿。那个麻烦精,也不知给他娘灌了什么迷魂汤!

    还义女!他算是看明白了,合着他不是亲生的,但凡有冲突,他娘总是站在她那一头!

    呿,他不耐的想,她真以为有娘护着就万事大吉了吗?

    想得倒美!

    他的双手平放于腹,手指灵活的弹奏,眼睛越来越亮。

    只要有他在,她可别想有好日子过!

    被惦记的姜桃半点不知,她偎在姜母身边,正在练习画样。

    实在是她之前吹了牛皮,说她什么都会做,结果一见姜母翻出绣针,她一下子就傻了眼。

    哎,可不是愁吗?

    往昔一个法术就能搞定的事,现在倒好,还得按部就班的学习。

    不是没想过捏个诀完成洒扫刺绣的工作,只是姜母眼睛雪亮,她要是一转眼就把所有活计都完成的轻轻松松,只怕要她的身份会立刻揭穿。

    于是她只好把刺绣从头学起,为此都不知道在手指上戳了多少个洞眼。

    画着画着,她泛起疲意,头也跟着一点一点。

    姜母见她哈欠连天,笑着劝道,“小桃困了?你先睡吧。”

    她揉揉眼睛,自然道,“娘也睡。”

    姜母低头望了眼手上差不多完工的绣样,便将绣件放到盒子里,俯身吹熄了窗台的油灯,“好,一起睡。”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姜母躺到她的身侧,或许真的疲累,转瞬便睡去了。

    听到绵长的呼吸声,姜桃弯了弯唇,在黑夜中睁开了双眸。

    她兴奋的在床上翻起,嘿嘿嘿,她都忍不住要夸自己这小脑瓜了,可不就是聪明绝顶嘛!

    姜鸿不识货,姜母总会接受吧?

    那到头来不还是落到姜鸿头上?

    她美滋滋的往嘴里扔了个果脯,手上一捏诀,一忽儿工夫,一道青烟便飘入了身侧之人的梦境。

    姜母在梦中正在喂着鸡仔,忽而听到有人敲门,她放下饲料打开门,见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人正拈须朝她微笑。

    “老人家,请问何事?”

    “善人,你我前世有一段因果未了,今日我便是来报恩的。如今我已修得半仙,你有什么心愿,只管大胆说予我听。”

    姜母先是微怔,随即眼中带光的福了一礼,“不敢相瞒,倒确有一事相求。”

    “哦?”姜桃一听,拈须的手撸的越发欢快,不错不错,当娘的果然比儿子上道。

    “老人家,多年前乡人传信,我夫君亡命于露山,因没有尸骨,我只建了一个衣冠冢。我一直想去露山看一看,还求老人家帮忙。”

    嗯?

    姜桃张大了嘴巴,在姜母希冀的眼中麻木的抓了一把胡子。

    她僵硬的笑了下,额上的青筋跳了跳,追问道,“只有这个心愿?不要黄金万两,不要万寿无疆?”

    姜母摇了摇头,心中自有思量。

    就算是真的,孤儿寡母忽然巨富,既守不住黄金,也容易被其所累,既然无福消受,还不如靠自己的双手。

    而她要万寿作甚?乐陶陶过完一生便足矣。

    姜桃颓然的垂下双肩,双目随之低垂。

    事情果然没这么简单,这两个人不愧是母子!

    这么难得的机会居然连连被拒,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这两个人都视金钱如粪土啊?!

    她焉了吧唧的变出一把拂尘,在姜母近前一晃,两人移形换影到了露山。

    此时正是深夜,姜母惊奇的四处望了一眼,在不远处看到一块石碑,她照着月亮凑近一看,果然是露山地界。

    “前辈,你可能算出我夫君的尸骨在哪?”姜母心潮起伏,有些急切的站起身,“我想带回他的遗骸。”

    “你丈夫是什么名字,你还记得他生辰八字吗?”

    姜母一一告知,姜桃掐指算了算,眉头皱紧,有些不甚肯定的望向姜母,“如果我说,他非但未死,还官运亨通,你当如何……”

    姜母在床上紧皱起眉,仿佛万般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不可能,不可能!”

    她满头大汗的从梦中苏醒,见姜桃一脸担忧的望着她,她怔忡的意识到,原来只是一场梦而已。

    她用衣袖抹了抹潮湿的额头,亲昵的点了点姜桃的颊,“对不起,是不是娘吓到你了?”

    姜桃开朗的笑出声来,像一个小太阳似的无忧无虑,“娘刚刚做噩梦?”

    姜母见到她的笑脸,心情立刻多云转晴,“对,只是个噩梦。”

    姜桃见姜母下床,她一脸生无可恋的盘起双腿,一只手支在腿上撑起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拍着床板。

    哎,报恩遥遥无期,她的妖生岂不是莫得希望?

    她一骨遛滑下床,刚出门就看见了穿着短打劈柴的姜鸿。

    “哥哥,”她决定向他示好,毕竟她是来报恩的嘛,“我们讲和怎么样?你不准再欺负我,我也不捉弄你了。”

    姜鸿一脸见鬼的表情,他皱起眉,“你发烧了?”

    往常姜桃会飞个白眼给他,今天她罕见还在微笑,“我去找娘。”

    姜鸿一脸深沉的望着她的背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信她才有鬼咧。

    姜桃开开心心的端了粥放到桌上,姜鸿砍好柴进屋,狐疑的闻了闻自己那一份,心里直打鼓。

    喝了一口,他扬起眉毛,不可思议,味道居然很正常!

    三人就着咸菜喝完稀粥,姜母打算把之前的绣品上街卖了,姜桃本要跟着去,姜母却有另外的打算,“下次去吧。”

    姜母晚上发了一梦,便有些心神不宁。

    她和隔壁几个娘子一起搭了牛车,慢悠悠走到城镇,待卖了手中积攒的刺绣,便去找当年给她报信的同乡人。

    乡人至今提起此事还心有余悸,“那天我们遇到山匪,慌不择路的逃命,他失足落下山崖,我当时探头去望,那崖壁高达百丈,那种情况下,哪可能还活着呢?”

    姜母见问不出什么,便失望的告辞了。

    姜母既不在,两个孩子便分担了家务。等七七八八的做完,姜桃伸了个懒腰,回到房中继续画样。

    她软乎乎的手上拿着笔轻描,五官皱成了一团。谁叫事情一点进展也无,她不得不犯愁。

    身后的窗户轻轻打开,姜鸿探出了头。他昨夜就打了主意不让姜桃好过,此时见她毫防备,嘴角一翘,手上用劲,轻轻一甩,手上的东西便安全着陆了!

    他得意的轻声关上窗,捂着嘴蹲低身体。

    姜桃并未发现异动,她坐不太住,摇头晃脑好一会儿,眼角余光才发现一抹绿色。

    咦?定睛一看,“啊!”她立时魂飞天外,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桃树的克星——毛毛虫,正睁着一双小眼睛与她对望。

    门外的姜鸿笑弯了腰,只见门帘一扬,姜桃飞也似的冲了出来,扬着手狂呼,“救命啊啊啊啊!”

    她疯了一样在院子里原地跑了一圈,发现毛毛虫还没有被甩脱,仍在她的肩头慢条斯理的蠕动。

    她这才想起来,姜母不在家里。

    眼泪汪汪的一回头,姜鸿“哎呦”叫着,正笑着抱腹。

    怎么会突然有虫?

    好嘛!就是这可恶的小鬼!

    她一下子知道了答案,像一颗炮弹似的冲过来,跳着脚咬牙,“给我拿掉!”

    姜鸿见她脸上的惊惧不像作假,嘴上讽刺,“这么胆小啊你?”手上倒是利落的抓下虫子,甩到远方。

    眼见危机解除,她立刻松了口气。

    眼角还挂着泪珠,她笑嘻嘻的道谢,“谢谢哥哥!”

    居然没发现?姜鸿狐疑的抱胸,觑了她一眼,“不用谢啊。”

    她强抑住喷薄的怒火,不停在心内劝服,忍耐,忍耐,谁叫他是恩人!

    这样说了几遍后,脸上才恢复笑嘻嘻的神色,“哥哥明天就要去学堂了,等下洗个澡吧。”

    姜鸿仔细观察,见她没有发火,不禁大觉失望,“好啊。”

    他有些奇怪又有些莫名失落,她往常不是挺聪明,怎么这次就没看出来?

    两人煮了热水,合力灌到大浴桶里。

    “水好啦,哥哥你洗吧。”见姜桃掩了门,姜鸿换下短打,将要换上的干净衣物都放到一旁的凳上,浑身精赤的踏入桶中,备感舒服的叹了一声。

    正闭着眼享受,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吃惊的睁眼,却见姜桃一脸笑意的跨进门槛。

    “想不到吧?”

    “你来干什么?”姜鸿瞪着眼睛,脸上浮上薄红,男女七岁不同席,他早有了男女的意识,此时又羞又气,“你,你居然偷看我洗澡?”

    身为一个活了七百年的桃树精,她还真没觉得男女有什么不同。

    “谁要来看你!你早上吓哭我,以为我不会找你算账吗?”她身体前倾,吓得他不由抱胸。

    她实在越想越气,哼,恩人个屁啊,居然敢吓哭她,还想让她忍?想得美!

    “你不要过来!”

    “你说不过来就不过来啊!”她上前几步,他连忙后退,后背抵到了桶壁,脸上也开始发烧,恼道,“你这没脸没皮的家伙!”

    她嘿嘿一笑,弯身一把捞起他的衣服,只留下一块毛巾,接着动作迅速的后退至门槛。

    “喂!”看出她的意图,他连忙扶着桶壁探出一部□□体,吼道,“你敢走?!”

    她晃了晃脑袋,眼珠一转,“向我道歉。”

    “对不起。”他如此飞快的低头,倒让她意想不到。

    她转念一想,嘻嘻笑着举起衣服,“还要求我哦!”

    “你知不知道士可杀不可辱!”他鼓起胸膛怒瞪着她。

    “哦,”她甜笑着迈出门槛,“我看你还是光着出来算了!”

    “姜桃!”他被气得冲昏了头,攸的从桶里站了起来,她呀得一声僵住,那是什么?!

    “呀!”她立刻拿起衣服掩住自己的眼睛,“你干嘛!”

    就算活了七百年,她还是纯洁的桃树精呢,他居然敢污了她的眼睛!

    呸呸呸!他才12岁,她看到又怎么地?

    呿!也不过是多了那二两肉嘛,有什么了不起,她不停的安慰自己,脸一下红一下白。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被看光了,一时大窘,只是骑虎难下,见她这般神态,他自然不能输了气势。

    她才10岁,知道个屁!

    他一边红着脸,一边眯起眸,“你要不立刻放下衣服,我就光着来抓你!”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他哗的从水里抬出一条腿,湿哒哒的踩在地面,她悚然一惊,抛了衣服就逃。

    这下干净的衣服也脏了,“姜桃!”他火大的整个人迈出了浴桶,随意披了件衣衫就冲了出去拿人问罪,屋外转瞬又鸡飞狗跳。

    又是没能成功报恩,反而结怨的一天……

    转眼又是一个休沐日,姜鸿看似笔直的坐在学堂里,心思却早飞到十万八千里了。

    堂上的先生摇头晃脑的说着之乎者也,姜鸿一只手翻着课本,另一只偷偷的准备好带回去的行囊。

    这几天他白日温书,晚上还苦思冥想,又想出好几种捉弄姜桃的办法。

    他控制不住的眉毛一扬,只要一想到她会怎么在他的设计下“中招”,又会如何气汹汹的跳着脚抗议,他就浑身舒坦的不得了。

    等先生布置完作业,慢条斯理的宣布下课,姜鸿一马当先的站起来作了一揖,“先生,那学生先回家了。”

    先生应了声,还开起了玩笑,“这是想家了啊。”

    姜鸿眉眼带笑,脚下疾步,决定趁着他娘还不在的时候先行设下圈套。

    没想到刚出学院的大门,就看见姜母和姜桃的身影。

    姜桃还是第一次跟着姜母逛集市,这边买点零嘴,那边看个杂耍,别提多开心了。

    她兴高采烈的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提一袋补充的果脯,和姜母边走边笑,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怎么不动呢?

    她低头一看,好嘛,她的裙裾居然被人踩住了。

    头上一重,姜鸿在她头上压着手,“小胖子。”

    !她就势将头往他肚上一撞,引来他一声痛呼,她淡定的又咬了一颗糖葫芦,横了他一眼,“要你管!”

    两人正斗着嘴,姜母见他们又闹起来,不禁有些无奈。

    街上忽然一阵热闹,百姓们俱聚起来窃窃,“大官来啦!”

    “似乎是从四品的大官。”

    “听闻是江南水患,宣抚使巡查经过,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官呢?”

    马蹄得得,因事态紧急,一阵人并未乘坐官轿,领头的宣抚使身姿挺拔,仔细一看,更有一副好相貌。

    街上分明熙熙攘攘,姜母抬头一望,手中的物件皆落了下来,耳边似乎听不到一丝声音。

    那是谁?

    她不由往前追了几步,嘴巴又开又合,终是喊了出来,“五郎!姜五郎!我是芸娘啊!五郎……”

    喊声凄凄切切,只是瞬间便淹没在嘈杂的声浪里。

    谁都没有发现,行伍里缀在后面的人回头望了一眼。

    姜鸿见状急忙挤进人潮,“娘,你怎么了?”

    姜桃手中的糖葫芦吃完了,她扔掉竹签,又在袖里抓出一把瓜子磕。

    什么叫悔教夫婿觅封候?

    一旦登上金鸾殿,又哪会看上糟糠妻?

    她早就掐指算过,姜五郎掉下悬崖后终是未死,他被挂在一棵树上,几日后才被上山采药的农人救下。

    只是他全身上下断了不少骨头,休养了近一年才好。

    他随后继续上京赶考,中了榜眼,被榜下捉婿娶了郡主,就此仕途蒸蒸日上。

    所以嘛,人间的感情如此脆弱,什么情深不移死生契阔的,她才不信哩!

    她不过一个小妖精,报恩可以,千万别让她还情债就行!

    姜母心绪大起大伏,又被人推挤,顿觉呼吸不畅,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人潮散去,姜鸿吃力的背起姜母,姜桃跟在旁边,问道,“娘怎么样了?”

    姜鸿心思几转,现在也没有心情和她说笑,“不是很好。”

    姜桃探了下姜母的额,施了个清明诀,姜母悠悠醒了过来。

    她拍拍姜鸿稚嫩的肩膀,“放我下来吧。”

    姜鸿依言放了下来,“娘,你怎么突然就晕了?”

    她定定的望着姜鸿,感慨父子间的相似,“我遇到你爹了。”

    姜鸿揪起了眉,“哈?他不是早死了?”

    姜母怔怔的想起那个梦来,显然,他真的还活着。

    所幸姜母十分坚强,很快收拾好了心情,“许是我看错了,我们回家吧。”

    姜鸿怀疑的望向了城门。

    未过几天,信鸽扑楞着飞往一处朱门院落,一双白皙纤手展开了送来的信纸。

    “郡主,老爷身边的弥生送来了一封信,奴婢以为应该让您亲自过目。”

    华服丽人伸手接过,半晌说了一声,“我可不想有个农妇与我平起平坐。”对方有正经婚书,即使以她郡主之贵,也不能让农妇为妾,若是平妻,她又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何况对方还有一个儿子,即使此时不争不抢,几年后呢?那儿子不会生起什么念头吗?

    她轻描淡写的补了一句,“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下人意会,无声的退了下去。

    信鸽又飞了出去,在安静的夜中,有乌鸦被惊醒,发出一声短暂粗噶的“呜哇”,仿佛召示着不祥。

    是夜,姜桃绣完简单花样,见到姜母早停下手中的针线,正坐着发呆。

    “娘?”她揉了揉眼睛,姜母笑着摸摸她的头,“困了?”

    姜母表现的一切如常,只有偶尔的呆怔证明那天发生的事并不是对她毫无影响。

    受姜母影响,姜鸿回家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敢随意嬉戏打闹。

    姜母勉力一笑,“睡吧。”她俯身吹熄灯火,姜桃望着她的睡脸,发觉往日的知足常乐被疲倦取代。

    她在姜母印堂点了一指,希望对方能睡个好觉。

    屋外埋伏的杀手互相对视一眼,如今一家已齐齐整整,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两人点起火来,往屋顶扔了过去。

    姜桃本在香甜的梦乡遨游,忽然闻到一股烧焦气味,她蹙眉翕动鼻翼,确认后陡然睁大眼睛,气恼的从床上坐起。

    放出灵识,才发现屋外星星点点的燃起了火光。

    谁这么闲在放火?

    她差点气歪鼻子,不知道草木最忌火了嘛?!

    她朝天弹了一指,转瞬便集起乌云,屋外刮起一股狂风,一时屋外的火光更旺,竟又蹿高几寸。

    然而不过须臾,天际便被紫色闪电点亮,随即传来隆隆雷声,豆大的雨滴声势惊人的砸落地面,气势汹汹的砸灭了雄雄火焰。

    她满意的拍拍手,正要继续睡去,却听到外面有人轻手轻脚的摸进来,咦?

    她继续放开灵识,便见到闪亮的刀刃和眼露凶光的黑衣人。

    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嘿,来得正好,她岂不是正可以救他一命,正好报救命之恩?

    正要施法搭救,她们的门扉先有刀刃插|入门缝,正在轻轻移着门栓。

    她手上正要捏诀,窗户忽然被支起,接着额上一痛。

    她火大的睁开眼睛,姜鸿拎着一把菜刀,满脸紧张朝她勾了勾手指。

    她摇醒姜母,指了指门口雪亮的刀,姜母示意让她先爬出窗户,自己则翻到了床下。

    磅礴的雨声掩盖了动作的声音,她跳出窗户,姜鸿递给她一个铁盆。

    一个铁盆?!

    她圆目怒瞪他,他揉了下她的头发,很轻的说了声什么。

    雨势渐歇,他望着铁盆,突然有了主意。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两个黑衣人轻手轻脚近前,举刀往床上砍了几下,便觉不对,手上一翻,却是一床棉被。

    其中一个将视线转向窗户,另一个却想到了床底,正要弯腰查看,却听咣咣咣数声巨响,还有人大喊,“捉贼啦!捉贼啦!”

    附近的农家本就被雷声吵得有些浅眠,一听这话纷纷燃起油灯,骂骂咧咧的起床,“贼在哪呢!?”

    两个黑衣人见势不妙,迅速撤退,只是门口的菜地被慌乱中踩伤不少幼苗。

    见危机解除,姜母才从床底爬了出来,姜桃扑进她的怀里,发现她抖得厉害,显然是吓坏了。

    有几个健壮的热心农夫动作极快的跑过来问,“小贼呢?”

    姜鸿尚还冷静,他扔下手中的铁盆,出去指了指烧坏的屋舍和毁坏的田地,“跑了,估计是没什么值钱的,差点还要烧我们屋呢!幸好下了大雨。”

    应付完热心的村民,姜鸿走进屋里,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看似冷静,他的手也在后怕的颤抖。

    无怨无仇,为什么会有人想杀他们?

    姜母不敢相信似的摇着头,长吸了一口气,“你爹是上次那个从四品的宣抚使……”

    姜鸿早知姜母有异,听到这个也不吃惊,毕竟对他便宜老爹没有感情。

    “今天没除掉我们,他们还会再来的,这里是呆不得了。”他望了望姜桃,“你跟我们无关,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姜桃跳起来反驳,“你怎么知道我留在这里他们不会杀了我出气?”

    他呼吸一窒,转瞬气弱,“好吧,你跟着我们。”

    姜母呐呐的问,“那我们去哪里?”

    “去京城啊!”姜鸿答得飞快,“天子脚下,看他还敢不敢动手!”

    姜桃一拍掌,喜笑颜开,“太好了,我还没去过京城呢!”

    这家伙!姜鸿眼睛一瞥,真是没心没肺,到这关头居然还笑得出来?

    他心头大定,竟随之牵起一笑,随即发现了自己的异常,立即抿直了唇角。

    他按下她的头,“你是傻吗?我们是逃命,你以为去玩啊!”

    她恶狠狠碾了他一脚,见他抱着脚乱跳,心中怨叹。

    她上好的计划啊,于危难之时突然出现,拯救他性命的计划啊!

    如今正式宣告破灭……

    她不禁摩擦起手指,那些派来的杀手都是蠢蛋吗?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他逼退?

    要不是她机智降了一场雨,万一不小心又欠他一命怎么办?

    受此惊吓,他们俱睡不着,连夜便收拾细软。

    她的东西不多,只有零嘴和几件衣服,等收拾好,她往嘴里塞了个酸甜果铺。

    他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我保护你。”

    她晃了晃腿,不要不要,还是她保护他比较好。

    她可受不起再一次救命之恩。

    她开始热切的盼望那些杀手再来。

    毕竟她大显神威,大杀四方的愿望还没实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