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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恬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

    这么长时间以来, 她还没见过江卲这般变态的人,亲手塑造出一个成功的人, 而后见她失控, 便要打碎她。

    江卲吹了吹刀尖, 神色如平日一般的温和儒雅,说话还是那么慢条斯理:“不要想跟我动手, 一是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要惹怒我;二是医院那边,你要是不想他死的太快, 现在就跟我上车。”

    阮恬闻言怔愣一瞬,不过想了两三秒, 也不犹豫, 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她的大脑开始疯狂的旋转, 思考着江卲身上到底有哪一处死穴。

    可是太少了……甚至没有。

    这么长时间以来, 基于原主对他的信任,她没有怀疑过他。

    更不要说,由于贺凛这个醋王一直排斥江卲出现, 所以阮恬已经尽可能的减少和他的接触。

    可接触越少, 能得到的有效信息就越少。

    现在她完全没有办法要挟到江卲, 而江卲却完完全全能以贺凛的安全来威胁她!

    阮恬从未遇到过这种困境, 可她绝不愿意彻底成为江卲掌心的金丝雀,这对她而言是无法容忍的。

    江卲一边在开车, 一边淡淡的看她一眼:“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你能打蒋昭, 却不能打到我。”

    他说这话, 阮恬是相信的。

    此刻的江卲,身上带着一股亡命之徒的气质,根本就不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常人,尤其是他方才提着刀冷笑的样子,阴冷而暴戾,一身反骨,眸子里的光芒显得炽热而强烈。

    阮恬嗯了一声,垂下眸子,不由的握紧手上的包。

    “你的包,给我。”

    江卲看到她的动作,一把将包从她手中夺了过去,一向儒雅的男人此刻却笑的格外冷冽,似是看穿了她一切的心思。

    阮恬轻舒一口气,目光忍不住又看了看自己的包几眼:“我放心,我听你的。”

    对于江卲这种极端到变态的人来说,一昧的服从根本不能让他感觉顺心,他享受那种抓获她小动作试图逃脱的快乐。

    “手环也给我。”

    阮恬嗯了一声,将手上戴着的手环摘了,递给他。

    江卲比她想象中还要小心谨慎一些。

    江卲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如游鱼般在众多车辆中穿梭,可就是这种需要专心开车的时刻,他还不忘分心扫视她一眼,要她脱下手上戴着的运动手环,随手扔到了车外,被车轮碾压的粉碎。

    他算是一手栽培了她,看着她一步步变强,理性、优雅、思维敏捷,专业能力比很多男人还要强悍,性格上更是强势而独立。

    他等这一天好久了,她的羽翼要被他亲手折断。

    他不由的微微一笑,这种控制和支配的快乐,他倒是很久都没感受到了。

    *

    医院。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眼皮微微一动,明明醒了,却偏偏要像个小孩般装睡,等着有人来叫醒他。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眼眸上。贺凛有些倦倦,不愿意睁开眼。

    一寸一寸的日光挪动。

    他没能等到她。

    今天似乎有点不太对,病房里静悄悄的,似乎只有他。

    贺凛睁开眼睛,看到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阳光透过窗帘照到桌上,桌上还放着一束鲜花。

    有人来过,应该是来看望他的。

    可是是谁呢,家里人并不知道他受伤了,其他的同事和朋友现在也不在这附近。

    贺凛想不出来,忍不住摇了摇头,叫了几声媳妇儿,可是都没人搭理他。

    正在鬼哭狼嚎之际,病房的门忽然一下开了,贺凛一怔,看向来人:“大哥?”

    贺城淡淡嗯了一声,他身后跟着的小兵一只手提着一个大汉,分别给两人一脚,踹的两人一哆嗦:“给我进去,蹲着!”

    贺凛:“这是谁?”

    贺城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精神和气色都不错,摇了摇头:“早知道这么两个怂包我就不亲自松手收拾了,留给你解决,看看你的身手这几年来不练是不是退步了。”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话,蹲在墙角的两人不安稳了,偷偷摸摸的站了起来,贺城也不着急,反身就是两脚,直接将这两人踹趴下。

    “大哥!”

    贺凛不懂眼前这情况,有些着急了:“您老人家有话就说成不,这是存心吊我胃口呢?这是医院,是病房,您来我这里上演警匪剧?”

    贺城抬了抬眸子:“你还有脸说?最近在医院里被人偷窥了几天,你自己都没感觉?”

    贺凛:“……哥,我躺在床上都没下地,更不要说出门,我怎么有感觉?”

    “就他们两个,一直鬼鬼祟祟的在病房附近,我们来的时候正好有护士进来房间换点滴瓶,他们两个就想进来。我在走廊上站了一会,确定他们的目标就是你。”

    贺凛静静听着,忽然间有了某种预感似的,拿起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无人接听。

    贺凛的心忽然往下一沉。

    贺城眉心一紧:“你小子,你大哥在跟你说话,你就这个态度?”

    贺凛挂了电话,满脸焦急:“不,大哥,阮恬不在这里好久了,我担心她出事。”

    贺凛又急匆匆给陈晓佳打了电话,陈晓佳刚回到家:“啊,恬姐啊,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当时在剧组里警察同志找我谈情况,我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散了。”

    “那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中午1点多啊,她和江总一起来的!”

    贺凛咬牙切齿:“江、卲!”

    他掀了被子就要下床,林雲刚从公司回来,一进来就看见这祖宗要拔输液管,吓的魂都要散了:“你这是干嘛呢?”

    贺凛摆开他的手:“定位仪呢?我之前叫你买的项链,定位仪是不是在上面?”

    林雲赶忙应了:“在啊,在的!当时不就买好了吗?怎么了?”

    贺凛没心情再跟他解释,心里一直往下沉:“大哥,我有预感,她有危险,我得去找她。”

    林雲急了:“不行!你的伤还没好!”

    贺城也摇了摇头:“就只是你的猜测,你紧张什么?”

    贺凛深吸一口气,仔细想了想:“好……我听你的,我先冷静,这间高级病房里有摄像头,我想看看是不是江卲来过,有没有说过什么。还有,叫向华和他老婆来,他妻子之前听到过陌生男子的谈话,让她听听江卲的声音。”

    林雲看他冷静下来,也不敢再劝,先调出这间病房里的监控,再去联系向华。

    贺凛双手紧握,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目光锁在监控屏幕上,看到屏幕上有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出现,正是江卲。

    江卲说话的时候还微微笑着,神色自在,直到他看见阮恬包里放着的两瓶药时,眼角一跳,那一点戾气慢慢浮现,眼神也变得深沉莫测。

    他将这段视频看到第二遍的时候,向华和他老婆来了。

    向华这半年来过的不再落魄了,先前那部本子为他积累了名气,业内不少导演都在和他约本子,他变白胖了不少,整个人精神还不错。

    他老婆长得也白白胖胖的,一进屋看了视频,才听到江卲说第二句话,脸色就大变:“就是他,他说什么药的那个!”

    贺凛伸手将视频给关了,一双眸子里全是冷意:“是他。大哥,我要去找他。”

    贺城静静的看他一眼,也不管林雲在一旁劝阻,将手上的烟头掐了,目光深沉:“走吧。”

    贺城这次出来,从部队里开了一辆越野车,带了一个小兵,和上次的情况一样,没带什么人。

    这次训练完,已经准备要走了,他就想着来看看他这不成器的三弟。可谁知道,这好事没他的份,坏事倒是都叫他给撞上。

    众人上了车。

    定位仪上那个红点正在快速移动,在从城南往外的一条高速公路上。

    贺凛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个红点,后座上向华已经开始哆嗦:“那个人啊,我媳妇、我媳妇说他好像很凶,说话阴森森的,手底下还有好多人……”

    贺凛头都不回:“闭嘴。”

    他刚才也是傻了,向华这怂包说要跟着一起来看看,他怎么就同意了,现在简直像带个活乌鸦来在他耳边吵吵。

    贺城在给系统内的朋友打电话。

    他身上是带着枪的,可是作为军人,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拿枪出来的。所幸他有不少退伍的战友,一接到电话,都二话没说,纷纷开车出来,准备配合他们堵人。

    屏幕上的那个小红点渐渐移动的慢了,应该是那条高速公路开始封锁出入口和开始清车了。

    与此同时,江卲皱着眉头看着前面已经开始堵塞的车队,眉心浮现深深的竖纹,手掌不耐的在方向盘上一拍,喇叭声大的惊人。

    阮恬不说话,目光却静静的看向车窗外,不会是贺凛醒了来找她了吧?

    江卲却阴恻恻的一笑:“你还指望医院那小子呢?他早就被我的人给带走了,别天真了。要不是我还想跟你们玩玩,他早就死了。”

    他说这话明显是故意的,阮恬明明知道,可心里还是忍不住一紧。

    她转过头,看向车窗外。

    江卲不再说话,反而不要命般的一踩油门,原本在按顺序行驶的车辆被他这种疯劲一下,不得不赶紧避让,摇下车窗辱骂了几句,却被甩了一脸的车尾气。

    一路风驰电掣,几乎像是风一般的,他将那些车都甩在了身后,眼看着就要下高速路口,拐进一条公路。

    可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辆越野车,毫无预兆的拦在了出口。

    江卲先狠踩了一脚油门,眼看着都要撞上了,那车还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他又一脚踩了刹车,只听见一阵刺耳的声音,车轮和地上摩擦的部分爆出一连串的火花来,车子终于停了。

    江卲冷笑一声:“竟然还有敢挡我路的狗?”

    他不下车,只将车窗摇下来,刚想说话,就看见对面那辆越野车门开了,有个高大的男人,背着日光,走了下来。

    江卲脸色一变:“贺城!”

    贺城微微一笑,眉眼沉稳如山,脊背挺直如松,整个人随意的往车前一站,语气更是敷衍:“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江大少。昔日手下败将,现在也敢跟我贺家为敌了?”

    他声音平静,可是心里也不是没有震惊和错愕的,他一直在想江卲是谁,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他往日的竞争对手。

    两人同时入伍,当时是成绩最优秀的两个年轻人。可江卲急着站队,后来成为□□的忠实走狗,可惜他站队过早,政场上的事情风云变幻,他再怎么算计,到头来还是落了一头空。

    要不是江老爷子四处为他打点,那现在他自己还不知道活在哪儿呢。

    江卲见到贺城,原本暴戾的情绪有如沸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牙关紧咬,目光冰冷,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他一直知道贺凛有背景,可谁知道他大哥就是贺城,要是早点知道,他早就该要了他的命。

    他压下心头疯狂燃起的恨意,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回头路也已经被堵住了,已然是退无可退,反而冷静了些。

    他一把匕首抵在阮恬的脖颈上,声音冷冰冰的:“下车。”

    阮恬对他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

    这种男人,口中说的喜欢和爱慕,其实只是出于他的掌控欲,他爱的人从根本上来说是他自己。当有人触及到他的权威时,他的愤怒是无法克制的。

    阮恬下车,江卲也钻到副驾驶位上,跟着出来。

    方才的震惊过去,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温和模样,唇角一点淡淡笑容:“好久不见啊,贺大少。”

    贺城抽着烟,从容不乱的吐出一串烟雾:“放人。”

    江卲一挑眉:“你叫我放我就放?”

    他说完话,又靠到阮恬耳边:“你放心,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你还要陪我一辈子呢,我就是吓吓他们。”

    不错,他是贺城的手下败将,后来要不是父亲一力保着他,他早就死了。

    他憎恶弱者的感觉,所以在商界重新站起来,他不要做弱者,甚至还偏爱强者,再把强者的羽翼折断,就像他昔年,就这么断过一次啊。

    此刻他刀刃对着她,她连眼睫都没颤一下,真不愧是他选中的女人啊。

    江卲声音更加柔和:“你要好好配合我啊,阮阮。”

    在这种氛围下,他温柔的说着这般话,几乎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阮恬淡淡嗯了一声,注意力却并不在他身上,目光往后扫了一圈。

    贺凛不在,她就放心了。

    贺城将烟头扔了,似是有点失去耐心的样子:“放人。江绍,不要逼我直接动手。”

    江卲被他一喊出本名,整个人脸色变得阴沉:“好啊,你过来,我们做个交换。你先把手上的枪给我,然后再给我让路。”

    贺城唇角微抿,笑容中有些淡淡的讽刺:“好啊。”

    江卲的刀刃抵在阮恬的后腰上,低声说:“要听话啊,不听话我真的会杀了你哦。”

    阮恬眼眸垂了垂,像是默认,跟着他一步一步往中间走。

    贺城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一手拿着枪,一手插在兜里,就往中间走。

    两人已经站在了路中间。

    江卲将那把刀松开一段距离,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缓缓移开,指尖已经碰上了贺城递过来的枪柄——

    就在这时!

    阮恬忽然转身,冒着被他一刀刺伤的风险,迅速拿出这一段时间来一直插在腰间防身的水果刀,一刀划破了江卲的右眼!

    一时间,鲜血四溅!

    阮恬最厌恶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先前一路,若非没有一点胜算,她根本不会一直顺从。

    即使是两败俱伤,她也得先给江卲一刀。

    江卲身手比她想象中更好,反应也超乎寻常的快,原本威胁她的刀刃就提在手上,丝毫不手软,右手一挥,便带的她后腰上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瞬间就染红了她半身!

    谁都没想到阮恬会有这么破釜沉舟般的勇气,可是这短短几秒时间也就够了。

    贺凛原本在江卲车后等待机会,见到此情此景眼睛红了,一拳上去就将江卲打倒在地,打的他口吐鲜血,整个人宛如一条死鱼。

    他红了眼,几乎想一刀剁了他的脑袋,可是看着阮恬因流血而苍白的脸颊,他慌了,匆匆抱着她:“我们马上去医院!”

    阮恬眸子里都是怒意:“贺凛,谁允许你来的?你不是在医院躺着?”

    贺凛正慌慌忙忙查看她的伤口,只见伤口不深,他松了一口气,先前跟车来的也有他的医生朋友,拿了绷带暂时包扎了一下,算是先止了血。

    趴在地上的江卲却忽然低低的笑了:“贺凛,你当你她有多喜欢你吗?以前还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是我的人了。”

    对旁人来说,那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对江卲来说,却不是。

    他这人惯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现在快要死了,却干脆坏了个彻底。

    阮恬轻轻笑了一声,看了贺凛一眼。

    贺凛赶紧表达自己没有吃醋:“我不会信他的,真的不会!”

    江卲大笑一声:“自欺欺人罢了。”

    阮恬也冷笑一声:“是谁自欺欺人啊江总,你要知道,凭我有的钱,我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可你不一样,你这辈字,算是就这么结束了。”

    “你的财产,将会被彻底清查。”

    “你的家人,将不知道他们的儿子究竟在哪。”

    “你的公司,以后你放心,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会收购的。”

    江卲忽然抬起头,满脸是血,阴恻恻一笑:“那你也得有命享受!”

    贺城最先反应过来:“趴下!”

    可是已经晚了,原来丧心病狂如江卲,在来的路上就早已准备好了爆炸装备,或许对他而言,死没那么可怕,尤其是拉着死对头们一起死,想想还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啊。

    贺凛一听到他大哥说的话,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一把将阮恬抱在了怀里,阮恬却推开他:“傻子,这次别做肉盾了。”

    贺凛一急,想要握住她的手却没握住,可就在此刻,只听见轰隆一声,江卲的车子炸了,滔天火浪席卷而来,他们两人离江卲最近,几乎是完全被光焰所笼罩。

    阮恬被火浪熏的睁不开眼,却一直感觉到那股灼人的热度,令她惊奇的是,她竟然还一直有感觉。

    紧接着,她的手忽然被紧紧握住,贺凛说话的声音是颤抖的:“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他声嘶力竭,阮恬却破天荒的没有觉得他吵闹,勉强睁开眼睛,就见贺凛站了起来,除了身上的衣服被熏焦了,倒没有怎么受伤。

    贺城已经冲上前来:“有受伤吗?”

    阮恬扶着贺凛的手站了起来,回头一看,只见一辆黑色的小面包车横在爆炸的车和他们之间,几乎将爆炸的火焰挡了大半,车身被炸的稀烂,玻璃全部粉碎,而驾驶位上的人垂着头,似乎也受了重伤。

    阮恬一怔:“向华……”

    120很快就来了,向华被从车里抬了出来。他先前只是伤的重了,还没死,此刻看见阮恬,还笑了笑:“我这辈子……都清清白白做人,四十年来就、就做过那么一件亏心事。阮导,以后我不欠你的了。”

    人活一世,顺遂心意,真真实实的活过,但求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做了坏事的恶人已经被热火烧成了灰烬。他将欠的债还清了,将先前糊涂犯下的罪过还清了,以后他就自在了。

    阮恬忍不住笑了:“是,你自在了。”

    堂堂正正的做人,光明正大的相爱。

    这大概就是平凡人最朴素的梦想吧。

    贺凛握住她的手:“怎么,羡慕人家的自在啦?”

    阮恬弯了眼眸,含笑看着他。

    贺凛哼了一声,一把攥紧她的手:“走走走,去医院,还什么自在不自在的,还要命吗?”

    她是别想自在了,只要他贺凛还有一口气,他可不会放过她走的。

    她要陪着他,一起走到这个世界的终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