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闹得挺大, 沸沸扬扬的, 若说后头没人推波助澜顾荣昌是不相信的，他不傻。

    三品大员不是白当的。

    往常他忙, 没心思关注后院儿，可现在他闲下来了，时间多了，很多事情一瞟眼就能看个透彻。

    顾荣昌叫了心腹管事来, 吩咐下去要彻查。

    山上跟山下距离远，来回要个把时辰, 而且山上的事儿没旁人瞧见, 除了方家和萧家，就是陈大夫家。

    以他对陈大夫的了解, 这人不是嘴碎的人，不会将事情张扬出去。

    方家和萧家的人他不清楚, 但是从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上来瞧……不可能是这两家人下山透出去的。

    所以，把消息透出去的只能是方家人。

    顾荣昌怀疑是自己个儿二弟的两个庶女, 这两个庶女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搞不好就是嫉妒他的婉宁，所以才把事儿让下人嚷嚷出去的。

    “大爷, 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 跟老太太说, 我换了衣裳马上过去。”

    顾荣昌到了他母亲住的慈心堂, 瞧见人还挺齐全的, 不但曾氏在, 他的两个妾室也在，二房的女眷和三房刚进门没多久的媳妇也在。

    “母亲，您叫儿子来是有事儿么？”顾荣昌跟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指了位置让他坐下，便道：“自然是有事儿的，跟你说说宁姐儿的事儿。”

    “母亲，宁姐儿她……”曾氏一听老太太开口就急眼了，整个人都慌了，可是没等她说完，顾荣昌就打断了她的话。

    “母亲，早上儿子去瞧宁姐儿，她挣扎着要起来给您请安，儿子没让她来，跟她说老太太仁慈，嘱咐她好好养身子。咱们顾家的闺女娇贵，身子可不敢马虎了。”

    这些话自然是老太太没说过的，但顾荣昌这么一说，也就把她的嘴给堵了，她不能说自己个儿不关心孙女儿身体吧。

    顾荣昌的妾周氏是老太太的表亲，顾荣昌进屋的时候她就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给老太太捏肩捶背，伺候茶水。

    周氏不露痕迹地看了眼曾氏。

    “那宁姐儿好些了么？”老太太问道。

    顾荣昌道：“多谢母亲挂怀，宁姐儿许是吓着了，还不太好。”

    老太太问道：“这事儿你准备如何处置？那头的亲事怎么办？还有方家那头你准备怎么办？”

    顾荣昌：“亲事看那头，他们要退亲就退亲，不退亲就把宁姐儿嫁过去。

    至于方家那头，儿子会处理好的，母亲不必担心。”

    “以我的意思，还是将宁姐儿送姑子庙去，让她好好礼佛。

    我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能有污点，不能因为一个宁姐儿就让下面的姑娘说不到好亲事。

    书香门第，要的是脸面。”

    “老太太，不能啊，我们宁姐儿才十六，怎么能将她送到姑子庙去？那她一辈子就毁了！”曾氏闻言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哭道。“我将宁姐儿送回娘家，请我哥哥帮她寻一门好亲事……”

    “闭嘴！顾家的姑娘没有让曾家养的道理！”老太太拍了桌子怒喝。

    顾荣昌冷笑了一声道：“母亲，这是您的决定还是父亲的决定？”

    老太太不高兴了：“后宅之事难道不该我这个老婆子管？”

    顾荣昌道：“要将顾氏大房嫡出的姑娘送到姑子庙去，这可不是内宅之事，是关系到顾家脸面的事情。

    堂堂书香门第，竟将嫡长女送到姑子庙，家里又不是没有银钱养不起人，这才是真真儿的丢脸面！

    再说了，宁姐儿有什么错？

    母亲，若是您坚持将宁姐儿送到姑子庙去，那儿子不介意将整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也不知晓母亲要送几个人进姑子庙！”

    说完，他锐利的目光就从在场的女眷身上刮过，顾荣昌的气势一拿出来还是十分慑人的，把二房的女眷和三房的新妇吓变了脸色。

    “你……你这个逆子，你是想气死我这个老婆子么？”老太太拍着起伏不定的胸脯怒喝。

    顾荣昌拱手道：“气母亲的不是儿子，是不管不顾将宁姐儿的事儿宣扬得满村都知晓的人！”

    他这么一说，屋里的女眷们更是屏住了呼吸，生怕被他怀疑。

    “你……”老太太抬手指着顾荣昌你不出来。

    “老太太，吴家来人了。”这个时候，有下人来报。

    “快请进来。”老太太瞪了一眼屋顾荣昌，让人将吴县令家的人迎进来。

    吴家来的是两个体面的婆子。

    婆子进门就跟顾荣昌等人见礼，然后跟上坐的老太太道：“……我们太太派我们来给大小姐送些补品来，不知道大小姐可好些了？”

    曾氏忙赔笑道：“劳烦吴夫人记挂，婉宁好多了。”

    “那就好。”婆子笑道。

    “是这样的，我们县令大人十分仰慕顾老爷和顾大爷的才华，也是十分中意跟顾家的亲事，只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家公子再定婉宁小姐就不妥当了。

    您看这样成么？我们太太的意思，觉得婉珍小姐也十分温柔大方，不如这门亲换成婉珍小姐，我们两家依旧能结成亲家。”

    婆子说得十分委婉，语气也好，老太太听了十分满意，只要跟吴家结成姻亲就成，至于嫁那个孙女儿都无所谓。

    “好好好……”老太太连话说了三个好字。

    “不成！这门亲就算了，我顾家的女儿就不高攀吴家的门第了。”顾荣昌冷声打断老太太的话。

    这会儿他脑子里响的都是顾婉宁白着小脸儿说的那句话：“……父亲只等着瞧最后是谁得益，便能知晓谁害的女儿……”

    若是没有婉宁这番话在前，他这会儿怕也会跟着婆子的思维走，觉得换个女儿结亲没问题。

    到时候等他真正回过味儿来，这门亲的人选都已经换完了。

    可现在……

    顾荣昌的脸色铁青：“曾氏，你去将吴家公子的庚帖拿出来，把婉宁和他的庚帖换了……”

    “你这个逆子，你要做什么？”老太太惊得不行，周氏也是变了脸色。

    只有曾氏眼泪汪汪，十分感激地看着顾荣昌，忙不迭地往外走，去拿庚帖。

    “大爷……大爷……老太太不好了。”周氏搀扶着老太太，老太太其实挺想晕在周氏怀里，但她怕影响顾荣昌的名声，若是这样，老头子能休了她。

    不过，柔弱一下子还是可以的。

    顾荣昌眼刀子扫了过去：“你是死人么？不知晓去喊大夫！”

    周氏：……

    “母亲您别气个好歹来，您放心，我们顾家是书香门第，绝对不会做出换人成亲的这种让人戳脊梁骨，堕了风骨的事情！”

    老太太：……

    她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回去跟你们大人说，别欺人太甚！我们顾家虽然被无辜牵连丢了官职，但也不是他吴奇秀可以随意折辱的！”顾荣昌怒气冲冲地警告吴家的两个婆子，然后又转头来十分关心地搀扶起老太太：“娘您别担心，我们虽是虎落平阳，但也轮不到被犬欺！

    父亲和儿子的人脉还是有一些的，定要吴家给我们顾家一个说法！”

    老太太：……

    神她娘的说法，你让顾吴家娶了婉珍不就成了么！

    今时不同往日了，地头蛇能不惹就不惹，能笼络就笼络。

    可惜，庚帖已经被换回来了，两个婆子也被赶走了，就连婆子带来的礼物也被顾荣昌命人给扔出去了。

    人赶走了，顾荣昌就对一屋子女眷道：“老太太要静养，你们都先回去。”

    众人哪里敢不依，纷纷告退。

    “周氏，你来一下。”顾荣昌打发曾氏去照顾顾婉宁，叫走了周氏，周氏不敢吭声，跟着顾荣昌去了正院儿。

    到了正院儿之后，顾荣昌就让人将顾婉珍叫了过来，又吩咐心腹将周氏和顾婉珍身边伺候的人全都绑了起来，又命人去搜她们的屋子，并分开审。

    他把周氏母女两叫到正院之后，又不跟两人说话，也不让两人坐，只自己黑着脸坐着喝茶。

    母女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吭声。

    那头曾氏去了顾婉宁的屋里，跟顾婉宁说了在慈心堂发生的事情：“……以前是我误会你爹了，我以为你爹心里只有周氏那个贱人，以为你爹只心疼顾婉珍，没想到你爹那样干脆的就拒绝了吴家的提议，还把吴家人给赶了出去。

    指不定顾婉珍跟吴知荣早就勾搭上了……哎哟……我可怜的闺女，被那两个良心狗肺的东西给害成这样了！”

    顾婉宁笑着安慰她：“娘……我没事儿的，正好能借此机会看清吴知荣的真面目。否则女儿就是嫁过去也是跳进了火坑。”

    曾氏还是犯愁：“可是这事儿出了，你往后怎么说亲？我可怜的儿啊……”

    “不难，女儿嫁给方栓子就是了。”顾婉宁淡笑着道。

    “也是……不对，你要嫁给谁？”曾氏吓了一跳。

    “婉宁，别胡闹，爹知道委屈你了，你放心，爹定会帮你好好找个读书人，咱们找个贫家秀才，爹把他培养出来……”

    顾荣昌从外头进来，原本没打算进女儿的闺房，可是冷不丁听道顾婉宁说要嫁给方栓子，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顾荣昌的嫡长女，可不能这么委屈地嫁给一个泥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