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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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有了这种想法之后, 安清感觉自己的胆气有了十足的上涨, 毕竟都敢挑战这个时代老天爷的亲儿子了, 她还不够胆子肥吗。

    人都是会冲动的,只是这次,从茶楼一直到戏团的住所,她都没有为那个想法而有丝毫的后悔, 甚至还觉得自己的心境得到了明显的平稳,像是终于做出了某种决定,告别了某一阶段的生活状态。

    “先生这是去哪儿了?上街带上我可以提东西的。”刚一进门,霍临就迎了上来, 看起来有点委屈,毕竟安清带了孙启昌却没带他,更多的还是松一口气,他还真以为先生这走了就不回来了。

    “上街溜达一圈罢了,跟那么多人做什么。”安清随口安抚了霍临两句, 本来转头想回房间好好谋划一下这两日的行程, 突然想起了什么, 拍了拍霍临的肩膀,“上午你说的那个人生目标,继续努力,我看好你!”

    如果霍临能够成功的话, 苏熠的皇位就没了啊, 那她就少了一个最大的后顾之忧。

    但想想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于是安清又补了一句:“当然, 你成功了自己上就可以了,我不喜欢黄色。”

    却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有没有听到后面那句,听到安清支持他的新人生目标,激动的整张脸都涨红了,一脸兴奋加难以置信的点头再点头,“我会努力的!”

    孙启昌在后边挑了挑眉,为什么总在他已经放弃复国的时候一再的挑拨他啊!

    虽然陛下看起来还是没有想要光复安氏王朝的意思,但现在完全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时候,此时振臂一挥……

    不,还是不够,光是所谓的天命之子名号还非常虚无缥缈,影响力可以很巨大,但也可以很小,端看人心浮动的时候君主们怎么处理,等于是把主动权交到了别人手上。

    安清,或者说是前朝余党最大的弱势就是没有根据地,所踏上的每一块土地都不是自己的,于是每次被追杀的时候都显得对方无比正义,这曾经是孙启昌非常在意的一点,心里膈应到不行。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就像是无根的浮萍,即使人员众多财力也雄厚,甚至不乏各界高手在身边,在某些对抗上依旧落了下乘。

    至少没有国民的支持,没有土地的庇护性,就做不到什么振臂一挥响应者众,对立国的民众们又不是傻了,非要放着安定的生活不过,去支持什么天选之子。

    所以,如果真要准备走那条路,首先要做的其实是有一个自己的地盘,这个地盘如果能大一点,以城池来计数的话会更好,楚国……就是一个好选择。

    深呼吸两口气勉强压下蠢蠢欲动的内心,他还没忘记自己在决定接近陛下的时候立过什么誓言,也没忘记为了更逼真而自己折磨自己的那大半年,整天吃不饱还要让身体出现一些新的伤口,每天都足够刻苦铭心。

    孙启昌觉得那对于自己来说是很有必要的“修行”,时时刻刻都在告诉他自己的衷心该往哪儿放,所有不顾主子意愿做出的选择都是一种背叛。

    只是看陛下离开了院子,本来也打算走的孙启昌却意外的和霍临对上了眼。

    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不小的年龄差距的,不说是父子,叔侄也能说得过去,只因着孙启昌装傻装了一路,乍一看过去心理年龄就和霍临差不多,至少表象呈现出来的场面,两个人的关系还不错。

    孙启昌本打算笑笑就过去,权当打过招呼了,可脑海中突然的灵光一闪让他觉得霍临的身影骤然高大突出起来。

    “怎……怎么了?”霍临后退了一步,面前这人的眼神突然之间太过于诡异了,盯得他压力很大。

    然而孙启昌也学着安清的模样拍了拍霍临的肩膀,“我也看好你,努力!”

    霍临愣愣的点了点头,他其实很想说肩膀被拍的有点疼,只还没等他开口,孙启昌就一副要分享秘密给他的样子,凑近了之后小声问:“你想不想让你的人生目标达成的更顺利?”

    “怎么个顺利法?”

    见霍临好奇,孙启昌的笑容更大了,“走,我们屋里谈。”

    因着状况实在是太好,孙启昌觉得这样浪费掉完全可惜,但陛下至少目前为至没有要复起的意思,于是他就动了把眼前的优势“存起来”的意思。

    形势总是瞬息万变的,所谓的存起来是推个人出来先把目前的优势建立起来,如若以后陛下想复国了,再把那个人身上因着时势造就的优势和光环扒下来给陛下,如若到最后陛下都不愿意再走回头路,那也没什么,有个上位者当后盾,以后的生活也能好很多。

    至少能够完全光明起来,不必东躲西藏。

    当然他也有点察觉出来了,现在的局面似乎是有谁在背后操控,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关键是在计划之前他就得确认合作者的态度,要是想借他手下的势力登顶,最后再一把踹开他……呵,他孙启昌除了在陛下手上吃过一次这样的亏,还从来没有人可以不付出代价的。

    也接触这么久了,怎么想都觉得霍临是一个绝好的人选,在完全不知道陛下身份的情况下,都能说出奉陛下为皇这样的话,光这一点他就非常满意了,这说明到最后如果真的需要的话,霍临让位置的过程会比较顺畅。

    当然,拿无上的权势去考验一个人往往可以撑住的总是比较少,但与其在他手下中选,孙启昌莫名还是更偏心霍临,兴许是不愿意在外面给自己原先的手下三扣九拜吧,那种落差感不仅冲击着他,也会加倍的动摇手下的衷心,再说霍临看着也不像是爱慕虚荣、贪恋钱财之人。

    要说起来的话,霍临也有点理想论,坚持认为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孙启昌一直觉得他是还没被生活捅个对穿。

    但想想霍临以前那么艰苦的生活又没话说,毕竟人家确实是靠自己的努力过得好了,尽管那还要多亏本不属于霍临生活圈中的陛下。

    在把未来理想化这一点上霍临和陛下几乎是半斤八两的,两个人都执着的认为自己所做的努力在将来都会有回报,孙启昌对此不置可否,但这种人其实是比较纯粹的,把感情和自己的心理感受看得比较重,好好解释的话,他觉得霍临应该很乐意配合。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等他把整个粗略的计划和霍临说完,听得眼睛发亮的某人已经完全是兴奋状态,并在听到最后可能要把自己得到的势力全部交给安清时也没什么不愿和犹疑的动作。

    但又讨论了几句之后,霍临坐在矮几对面有些疑惑,“既然先生如今并不想登临大统,孙兄怎的突然会有此想法?”

    其实霍临还想问他怎么会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去做这个计划,而且这人不是失去记忆了吗?!怎么还会记得以前的手下?!

    想到这一点之后他突然有一种自己被欺骗了的感觉,一脸怨念的看着孙启昌。

    “我原是少爷家的家仆,当初本家遭到了重大的打击……”孙启昌装着一副往事悲痛的模样,倒是弄的霍临有些不好意思。

    “之后逃亡之中少爷与我们走散了,且因着那件事……就算得到了行踪,少爷也连我们都不愿意见了,兴许是一看到就要想起,我不得已装作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才得以接近,老弟可得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在下实在是不放心少爷独自一个人在外行走。”

    虽然还算是相信霍临,但陛下的真实身份孙启昌绝对不可能说出来,他相信陛下也不会希望他随便把这种危险信息往外捅,除非霍临被他捧上去之后依旧能在未来思路上和他达成共识,那么做为一条线上的蚂蚱,他才会考虑分享一些更为隐秘的事情。

    “而之所以有此想法,完全是少爷至今还在被追杀着,如若没有自己的避难之处,着实是让人寝食难安,但我家少爷又并不追逐名利富贵,如今又有心伤,恐怕是难以站在众人之前统领大局的。”

    霍临实在没办法凭借这儿微弱的话语提示猜到孙启昌所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但看对方悲痛的模样也无法再问出相关的问题,再听后面的解释,瞬间觉得自己的角色好像很重要的样子!

    不过是一次谈话而已,安清就从那种什么都算得到的形象变成了一个有负面心理的小可怜,需要倍加呵护的那种,刺激得本来就想给安清证明自己的霍临差点嗷嗷叫着往上冲。

    安清还不知道这么一茬,在自己的房间先是用了午膳,然后坐着想关于苏府的事儿。

    在原剧情中,苏熠先是设计拿到了楚国边城的实际控制权,但怎么拿到的书中没有详细说明,因为他只是写了份计划让手下去执行,然后人到达壤东,让手下装神.棍预测了祥王近两天的状况,因为异常准确,其手下被奉为座上宾。

    紧接着就在祥王面前给他父亲苏暮上眼药了,因着接连的预言准确,一向霸道又有些混不吝的祥王真的按照了苏熠的想法把苏暮抓进了牢房,罪名是贪污受贿,因为苏暮本来就不干净,这一步达成的很顺利。

    略过苏暮在牢房里遭受极致的虐待和沈姨娘被苏熠找人“轮”的部分,接着他一时之间也没有把苏家灭门,而是看着整个苏府因为两个主人的遭遇而鸡飞狗跳,转头去怂恿祥王爷办一场驱邪赐福的祈祷会。

    本来这个祈祷会是要办在王府里的,但苏熠特意让人在壤东城里传他那手下多么多么神奇,特别是拥有延长寿命的方法,最后成功吸引了楚国君主的注意,把这场祈祷会挪去了宫里。

    边城的大军此时也被他调到了距离壤东几里远的山脚下驻扎,部分人手偷了祥王爷的调令跑去了他的封地,同样调了军队往另一个邻近的城市进发。

    楚国君主和祥王爷虽然是一母同胞,却也不算是绝对的信任,在诸多王侯之中,祥王爷是唯一有封地却不允许长住封死的亲王,只能常年待在都城。

    虽然安清觉得就楚国君主那沉迷玩乐与美色的状态,可能他弟弟做了什么都发现不了,但好在兄弟俩是一个货色,完全是一模一样的脑子缺根筋,“知足常乐”的标准典范。

    很明显,那个劳什子祈祷会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绞杀,宫里的禁卫军基本就什么也阻挡不了,边城的军队本来就比都城更加有战斗经验,再加上人多,想不沦陷非常难。

    成功杀掉楚国君主之后,苏熠并没有昭告天下,甚至封锁了消息源,假装一切都没变,然后让部分边城士兵去支援祥王爷的军队,攻打另一个城市。

    因为楚国有超过半数以上的城市都是藩王封地,而藩王们都有自己的护卫军,所以并不是杀了皇帝就可以获得全国上下的统治权的,得一个个的攻破城门才行。

    而且这一系列的举措必需在其他国家反应过来之前才行,否则边远的城市可能让邻近的樊国捡了便宜。

    别看这动作下来要不了几天就能获得一个国家,但实际上苏熠算是蛰伏的比较久了,从建立自己的势力开始就花了很长时间,毕竟他外祖家也不是无偿资助他,很多努力和付出过去了才能到稳定收益的时期。

    安清现在就想见到苏恬知他们,但也知道急不得,只得做出好多个方案,事先对应了几个不同的时间段,反正现在楚国君主和祥王爷还活的好好的,也没有什么神.棍出现,那苏熠人肯定还没到,她回转的余地大的很。

    去祥王爷府上唱戏的戏团成员们在快到晚膳的时候才回来,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好,特别是朝凰,完全不见了平时尽力维持的仪态,一脚就踹开了院门,把刚从房间出来的安清吓了一跳。

    霍临原本心情很好的,毕竟感受到了自己正被先生所需要着,认同感得到了极大的上升,结果被封里杨拉到一边去,再一听那些糟心的待遇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们是戏班子!又不是青楼,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是这么说,但霍临并不是真要问祥王爷什么意思,对方那样做表达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只是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之下脱口的习惯性言语。

    封里杨也很无奈,兼带着心里有些愧疚,来楚国的决定是他做的,虽然当初也有被霍临要顺路去运秧村的行程影响到,但他依旧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毕竟当初霍临是独自先出发了的,实在也不能说他们那么晚跟上能起到什么护送的作用。

    “总之,下次寿宴的时候还是别让朝凰去了,省得惹出什么麻烦。”

    “恐怕不行。”封里杨说得有些艰难,“祥王点名要朝凰下次还去。”

    霍临张张嘴,却最终没把那句骂人的话吼出口,还让朝凰去?去干嘛?唱戏还是被上下其手啊?!

    正如他刚才所说的,他们这是戏团不是青楼,就算有句俗话叫做戏子无情,就算很多学士其实很看不起戏子,那也没有直接送手下的角儿进火坑的道理啊!

    虽然没做多久的东家,但霍临自觉还是很替下人着想的,就算戏团里很多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给他,也还是不习惯这么草率的处理一个人的未来,那祥王的意思,不就是让他们把朝凰送给他玩嘛。

    更让人生气的是,如果今天去的是安清,也会被这样当做玩物进行口头暗示交易。

    孙启昌说的对,还是拿楚国开刀最是快速且正确!只要宰了那头不知所谓的肥猪,眼前的困境就自动解除了。

    “祥王其母的寿宴在何时?”

    祥王的母亲其实就是楚国国君的母亲,也就是楚国太后,寿宴的举办地自然是在宫里,请戏团还是祥王看寿宴什么都不缺,干脆请几个出名的角儿来哄老太太开心。

    “就在七日之后。”

    还有七天,应该够他们做点什么了。

    霍临点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既不说让朝凰别去然后他们想办法,也没有告诉封里杨自己不愿意在别人的地盘上冒险,让他劝一下朝凰,弄的封里杨不知道该不该追问一下。

    朝凰坐在房间的桌旁生闷气,却并没有把房门关上,她的房间又刚好朝着院中间,来来往往的总有人路过,所以很快整个戏团都知道他们的小祖宗又发脾气了,但并没有一个人要上去安慰他。

    平时这时候已经要有人在背后说他矫情作妖了,只是今天却和往常不同,虽然依旧没人好心的凑上去,可都是一副戚戚然的表情,大部分人都是跟着去了的,回来一转述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尽管有一部分人几乎是恨极了朝凰,到底也是从小在戏班子长大的,私底下也顶多诅咒朝凰在戏台子上出错然后被观众嘲,祥王爷那样的人,被他看上了可不止是清白不保的问题,听那些传闻就知道了,是要出人命的!

    安清可不管那么多,在别人看来她是“逃过一劫”最后让朝凰顶锅了,然而安清本人可不这么觉得,为了戏团的其他人着想,如果她被那王府下人选中了,也是一定会去王府的,但就祥王爷那个脑子,苏熠的手下装得了神棍她也装得了。

    压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好吧。

    当然现在的气氛已经这样了,安清也不至于把这种话说出口,他们爱私下讨论就讨论呗,这时候倒是看着都站在朝凰那一边了。

    对于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儿是吃晚饭,其他事儿都要排在后边,反正不还有七天呢嘛,什么主意想不出来啊。

    她想的轻松,但大家可并不如她这么淡定。

    别人可以通过打开的房门看见里面正坐着的朝凰,那他自然也可以看见外面,又正是晚膳的点,大家都在院里拿着碗领自己的膳食,热热闹闹的让朝凰看着更气了。

    她怎么说也算是这个戏团的功臣吧?她现在面对这样的困境,可这些人呢?完全不在意!究竟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了?!

    其实真要说功臣还算不到她头上,顶多只能说有功劳,台柱子又不止她一个,平时的朝凰对于这一点还是认得清楚的,只是嘴上爱说大家都靠着她过活而已。

    但在她依旧维持着骄傲和冰冷的面庞之下,真是有些害怕的,不管怎么想,似乎都是把她交出去给祥王更符合戏团的利益,而且就算团长和东家想保他都没用,怎么保?

    他是一个绝对喜欢女子的男人,光是想到今天祥王抓着他手抚摸的感觉就恶心到不行,但午膳没吃现在想吐都没东西,又没心思进食,盯着外面看起来热闹的场面心里纠结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安清若无其事的端着碗,一个人正给她分食物,心里的所有害怕、恐惧、气愤、羞恼和恶心仿佛一下子都找到了缺口,唰的一下站起来就往外冲,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踹在了安清的手上,连带着手里的碗统统都飞了出去,碗中的食物飞溅了一地,甚至还有的弄到了安清的衣服上。

    就是安清也瞬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唤醒她的是手上的疼痛,新鞋子粗粝的底板过于凶狠的擦过,不仅泛起大片的红肿,还有一道伤口渗出了鲜艳的红色,纵横过整个手背。

    她好好的准备吃饭,这是招谁惹谁了?

    安清的第一反应是可笑,甚至还没来得及气愤,更别说从蹲坐着的姿势站起来质问朝凰了,旁边的人就已经被孙启昌推了一把,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单手掐住了朝凰的脖子!

    院中响起一阵整齐的惊呼声,很多原本想上前拉开朝凰的人这时候都不敢动了,谁也没想到本来老老实实像个欢乐青年的孙启昌会突然爆发,这比朝凰刚才的动作还要不可思议,毕竟大家都知道朝凰的情绪就是这么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