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孟繁星故作讶异, 对祝欢笑了一下, “眼光不错嘛, 棋乐。”

    这算是……见家长吗？

    祝欢一怔，大脑卡机数秒，才记起来向他点头打招呼：“……叔叔好。”

    无论是见苏诗涵还是孟繁星，气氛都是尴尬的。好在孟繁星并未挑剔祝欢的表现, 注意力一直在旁边女子身上。

    那女子对他耳语几句，他含笑倾听，眼睛里缱绻着万千情意，似乎女子是他此生挚爱。

    实际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去趟洗手间的功夫就够他换一名女伴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苏棋乐握住祝欢的手紧了紧，不想和父亲多说半句话。

    “急什么？棋乐真是个大忙人。”他伸手示意苏棋乐别走，对方并不理会，“爸爸和你讲一些谈恋爱的经验, 一年你哪天被甩了躲被窝里哭。”

    他语气随意, 如同在招呼自家养的宠物。

    真令人不爽。

    “她哪需要您教啊。”

    不屑的轻笑从祝欢喉咙中呛出, 她松开苏棋乐的手，忽而扬起下巴瞥着孟繁星，像是在瞅路边耍赖的流浪汉。

    “苏棋乐知道她母亲的痛苦，自然会明白如何尊重和爱别人。”

    极具挑衅力的眼神, 祝欢曾这般挑衅过无数闹事的小混混, 却想不到有一天她会这样看自家老丈人。

    既然苏棋乐不喜欢这个父亲, 祝欢也懒得嘴下留情, 继续道：“十分感谢您让苏棋乐成为和您相反的人。也请求您别教她了，您不配。”

    说罢，她转身离去。

    孟繁星脸上笑意加深，喜怒不明。女子顺了顺他的胸口，问他：“生气了吗？”

    “没事。小孩子嘛，陪她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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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刚才太大胆了。”苏棋乐语气严厉，眼神却冷不起来。

    “帮你出气嘛，”她笑眯眯的眼里闪着星星，“反正你也舍不得骂我。”

    这就叫恃宠行凶。

    “确实不舍得，”苏棋乐叹口气，指尖梳了梳她跑乱的额发，“这样直率的你，我也很喜欢。”

    花坛后的墙边不怎么起眼，会长站那就能吸引路过同学的注意力。有人想上前看看是哪个倒霉鬼被记名了，见另一个人是祝欢，又自觉走开了。

    “我就说嘛！她俩真有一腿！”

    下午四点日将落，宾客们游览完校园又叙了会旧，前往宴会厅观看校庆节目。

    封锁许久的宴会厅今日启用，黑褐色木椅浅蓝桌布，配色与校徽呼应。苍龙破冰而出的图案占据整面地毯，从上方俯瞰会被其气吞山河之势所震撼，此乃潍麟大气磅礴的校徽。

    可惜身处宴会厅之中，祝欢只能望着满座宾客，发出感慨：大海啊你全是水，宴会厅啊你人挤人。

    “快迟到了，你还有空吟诗。”布歌弹了下祝欢脑门，拽着她狂奔赶到化妆室。

    别人在忙活，许瀚在说相声：“呦，你俩好像都冒了点黑眼圈。昨晚干什么了？”

    这次的造型过程异常细致漫长，光编盘发型就用了大半小时，妆容反复精啄细磨后，雍容华贵的公主走入了现实之中。

    银灰色长裙的祝欢雪肤红唇，妆虽浓却不显突兀。她看着镜中，对比自己女鬼流化妆技术，暗叹不愧是高级化妆师。

    实际上化妆师的技术为次要，她五官精巧，素颜引过无数羡慕的目光，化妆师只需贴合她原本的容貌多加勾勒，便可还原剧中美丽的公主。

    “好了吗？”

    苏棋乐走向她，胸前金属挂饰碰出轻响。

    “太隆重了，”祝欢说，“像婚礼一样。”

    “婚礼会比现在更隆重。”

    苏棋乐想摸她头发，又怕不小心碰掉发饰，转而用掌心碰了碰她垂在脸边的发丝。

    “前提是和我结。”

    镜中两人堪称珠联璧合的一对，苏棋乐沉思片刻，询问化妆师：“能再给她加一层浅色的腮红吗？”

    化妆师犹豫道：“那样会显得她醉醺醺的。”

    “就是要这种效果。”

    化妆师端详祝欢叙旧，点头道：“那我试试吧。”

    两缕卷发懒散的垂在脸边，脸上泛起红晕，如品酒后的微醺。一夜没睡，她的眼睛有点无神，却歪打正着的展露出忧郁与含情脉脉，加深醉意。

    “哇，挺好的，”化妆师点点头，“有点类似近期流行的晒伤妆，不过……年纪大点的人可能接受不了给公主改妆容。”

    “没关系，在场只有孟繁星是艺术家。”苏棋乐伸手扶祝欢起身，“他一向瞧不起老套，更希望看到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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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压轴的话剧是苏棋乐女扮男装呢。”

    “我去看过排练，很好看！像漫画里的阴柔中性美人！”

    金丝边眼镜的男子听见议论女儿的声音，不觉挑起眉。

    “看，戴眼镜的就是孟繁星！”

    “看上去好年轻啊，旁边是苏棋乐的妈妈么？”

    “怎么可能。那是新女友，他一年能换二十个女友。”

    “那苏棋乐好惨，摊上这种爹……太倒霉了。”

    主持人念完开场词，帷幕缓缓拉开，女二摇晃酒杯，向苏棋乐饰演的男主敬酒：“你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乔亚殿下。”

    “我坚信我将获得亚特兰蒂斯的广阔疆域，”

    乔亚淡色的唇轻启，笑得势在必得，眉宇间已展露出王者气度。

    “与寒冰深处沉睡的美人。”

    席间响起轻呼声，有人情不自禁地鼓起掌。

    开幕二十分钟后，祝欢才登场，她提着裙摆，露出银色高跟鞋上的纤细脚踝。

    鞋跟细如树枝，各环绕着五朵蔷薇花。

    她伸手邀请祝欢共舞：“将夜空照亮的美人啊，我是否有幸能与你共舞一曲？”

    按剧情，公主拒绝了他的邀请。祝欢向他走去，正要说出拒绝的台词，脚腕突然一扭，她重心不稳，狼狈地向前摔去！

    苏棋乐反应很快，稳稳地扶住了她。

    她连忙站直身体，左脚用力蹬着地，不敢动弹一下。

    左边的鞋跟……断裂了。

    怎么办，怎么办……

    她眼神慌乱，额间冒出细小的汗珠，台下千百观众的目光像针在扎她的后背。

    她想象着孟繁星在台下轻蔑地笑，甚至拍着手开怀大笑，嘲弄着苏棋乐的心上人把话剧搞砸了。

    嘲笑祝欢无所谓，可她宁愿死也不愿意拖累苏棋乐。

    怎么办。

    苏棋乐动了动唇，无声地告诉她：没关系。

    没关系，不要急。

    “你是拒绝，还是欲拒还迎呢？”

    苏棋乐一开口，全场哗然。

    她竟然临场修改了剧本！

    “我……”

    祝欢迟疑，僵硬的手臂轻微颤抖，苏棋乐注视着她，又一遍以口型告诉她：没关系。

    “我不过是绊了一下，可别自作多情。”

    反复研读剧本后，她早已了解公主的说话语气，现编的台词足够贴合人物性格。就算是看过剧本的人，也只觉新奇不觉违和。

    她搭上苏棋乐的肩膀：“勉为其难陪你一曲吧。”

    后台密切关注着舞台情况，听到新台词后迅速播放舞曲。

    曲调比考试前夜哼唱的那首更快一些，但祝欢能够跟上苏棋乐的步伐，轻盈地在舞台上旋转。

    但凡是苏棋乐教她的，她都学的很快，无论是习题还是舞蹈。

    随着悠扬的曲子，她们跳至舞台边缘，一个旋转隐藏进了幕后，把场地留给男二登台。

    后台中，祝欢撑不到回休息室，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长时间绷紧的左小腿抽着筋，苏棋乐帮她揉了揉，她指指鞋道：“怎么回事，鞋跟断了。”

    苏棋乐脱下她的鞋，翻过鞋底，鞋跟处的断面一半整齐一半粗糙，显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幸运的是，往后的剧情不会再露出鞋子。祝欢去找后勤人员借了双百搭的黑色高跟鞋换上。

    “苏棋乐。”

    “怎么了？”苏棋乐一脸风平浪静。

    “我刚才的表现，还好吧？”她不自信地询问。

    “你做的很好。”苏棋乐对她微笑，“不是安慰你，在我眼里，我们的配合做到了完美。”

    听到她的回答，不安与慌张瞬间消散，祝欢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剧情进入高.潮，两名主角的诀别吻，随后便是公主的死亡和故事的结局。

    她们在灯光与瞩目下接吻，睫毛相触，吻得细腻又克制。祝欢恍然想起这一幕排练了许多遍。

    台下有人轻声议论。

    “现在小姑娘对待话剧很敬业啊。”

    “兴许她们真的是一对呢。”

    “唔，有可能。”

    一个小时后，苏棋乐饰演的乔亚无声靠在椅背上，原本耀眼的金发似被情绪感染，暗淡了几分。

    乔亚缓缓闭上眼，帘幕缓缓的同时，浪潮般掌声涌来，响彻不息。

    鞋跟断裂的小插曲并未毁掉话剧，反而将宾客的评价推向高峰。主持人将麦克风递给前排几位嘉宾，均夸赞了两人的临场应变能力。

    “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的拿捏，她们都非常出色，让剧中的人物活了过来！”一位嘉宾称赞道。

    “看来话剧可能成为今晚评价最高的节目。”主持人说着客套话，将麦克风递给下一位嘉宾。

    孟繁星。

    “是吗？我不觉得。我觉得她们的改编……”他跷着腿，无聊地观察杯中酒液的晃动，一字一顿道，“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