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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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深夜, 荣熙宫仍是灯火通明, 外室坐的满满当当, 许是燕长恪的脸色并不好看,以至于屋内静的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皇上,奴才花了些功夫,带着人搜罗了许久, 找出来几个人,只肖小顺子认人。”陈德进来禀告。
燕长恪嗯了一声,“带进来。”
几个宫女低着头进来行礼跪拜,众人的眼光一下子集中到这几人身上, 是以不曾看见蒋昭仪瞬间变得扭曲的脸色。
陈德指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宫女,对小顺子道,“你来认,这几个可曾觉得眼熟。”
小顺子仔细看了半晌,犹豫着指了一个穿了天水碧衣裳的宫女, “好似是她。”
那小宫女立马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口称冤枉。
蒋昭仪面色铁青道, “你可看清楚了,若是认错了人,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
祁妃瞥了她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 “蒋昭仪这般着急作甚, 难不成——这个宫女同你有什么关系。”
“祁妃娘娘还是慎重说话的好, 东西可以乱吃, 话却不能乱说。”蒋昭仪面色不善。
皇后看了她们一眼,开口道,“这是哪个宫的。”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没人承认,皇后的目光已然冷了下来,半晌,似是顶不住这样冷凝的氛围,蒋昭仪不情不愿的起身,紧抿着唇道,“......是嫔妾宫里的粗使宫女。”
“这贱婢先前在冬月里犯了错,嫔妾便让掌事太监罚去做些粗使活计,也不知为何与贤妃娘娘扯上关系,嫔妾当真不知情,还请皇上皇后明察!”
燕长恪冷冷看她,“你宫里的,你说与你无关?”
蒋昭仪的脸立时变得煞白,直直跪到地上,口中艾艾央求:“嫔妾不曾做过,皇上难道不信嫔妾吗,嫔妾不是这样的人!”
“那可说不准,平日里蒋昭仪平日便对贤妃颇有怨怼,这人一旦心有不满,便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李贵嫔凉凉的插嘴。
蒋昭仪狠狠朝李贵嫔看去,那眼神仿似凶兽,然后又扭头看向燕长恪,“皇上明鉴!嫔妾......嫔妾就算嫉妒贤妃娘娘比嫔妾受宠,却也不至于痛下杀手。”
祁妃笑,“这还没审问什么呢,蒋昭仪就这般急于撇清自己,难不成真是心里有鬼?”
良美人开口道,“蒋昭仪虽说平日里直来直往的,但想来也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王淑妃拂了拂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柔柔笑道,“良美人还是天真了些,需知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人呐,最是不能看表面。”
皇后冷眼瞧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似已然给蒋昭仪定了罪。
怕就怕,这里头有人浑水摸鱼。
“如今咱们在这儿说,事实却也不一定就是想得那样,”皇后看了眼燕长恪,“皇上,臣妾觉得还需仔细审问的好,此事马虎不得,且不可让真正的坏人钻了空子。”
燕长恪点头,“那便审。”
温如瑾一直站在漆木双面彩绘的屏风后头默不作声,她站的位置讨巧,又有帷幔遮掩一二,倒也不曾被察觉。
听得燕长恪要审,再不躲藏,由青芍扶着从内室出来。
“皇上。”
陈德忙往椅子上铺了个坐垫让温如瑾坐下。
皇后看着她衣衫单薄,语气轻柔, “身子虚弱便不要出来了,仔细又染了风寒。”
“劳皇后娘娘忧心臣妾,臣妾不碍事的,本来也没有那般严重,就想着出来看看是谁想要害臣妾腹中的孩子。”说到此处时,温如瑾眼中含泪,语气凄怆。
青芍将帕子递给温如瑾,一边无声安抚。
果然见燕长恪愧疚道,“朕定然会为你主持公道,莫哭。”
温如瑾垂眸拭泪,遮掩住眼中的流光,“臣妾多谢皇上,皇后娘娘。”
她心里也明白,燕长恪今日这般大的火气,无非是觉得自己的帝王权威在大庭广众之下遭到了挑衅,不然也不会愿意为自己出头,几个月前漪兰楼的经历历历在目,这个男人心里冷冰冰的,她要是一蒙头扎进去,才是真的傻。
也不用说什么情肠绕指,燕长恪对她的情意,不比祁妃这些人多到哪里去,男人都是视觉性动物,燕长恪是个正常男人,对她也多半是新鲜感作祟。
几分真几分假。
“自家姐妹,谢甚。”皇后温言。
“皇后娘娘审问便是,臣妾不会碍事的。”
温如瑾都这么说了,见燕长恪也没有意见,皇后便扭头看向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的宫女,“你唤甚。”
“奴婢名叫杏儿。”
“杏儿,若你想活命,本宫问你什么你就需得如实回答,不然不只是你死罪难逃,再祸及了亲朋家人才是不好,你可明白?”
“奴婢......奴婢明白。”
“那好,本宫问你,你可识得小顺子?”
杏儿看了一眼小顺子,摇头,“奴婢不曾见过他。”
“满口胡言!你当本宫是傻子不成!”皇后拍桌,“小顺子已然招认那夜见得人手上有个痦子,你敢说你没有?!非要用刑才肯招认不成!”
杏儿仍是高喊冤枉,“皇后娘娘饶命,奴婢手上是有个痦子,可奴婢当真不认识什么小顺子,奴婢也不知他为何要陷害奴婢,还请皇后娘娘为奴婢做主!”
皇后再问了小顺子是什么时间与蒙脸女子见的面,又命人将倦勤楼的宫人叫来。
“你与她同住?”皇后指着跪在地上的杏儿问。
那宫女瞧了一眼杏儿,低眉顺眼的回道,“是。”
“初三那日晚上,你可能见过她半夜出门。”
那宫女想了片刻,似是在回忆,“奴婢那夜睡得早......不曾...哦,奴婢记起来了,奴婢半夜起来醒来一次,见睡在旁边的杏儿不在,原本以为是去了茅厕,是以又闭上眼睡过去了,不知这算不算......”
一直半阖着眼默不作声的燕长恪此时开口,“若是不说便拖下去割了舌头,一辈子都说不了话。”
这般轻描淡写却暗含狠厉的话让杏儿打了个冷颤,“奴婢说!奴婢说!皇上饶命。”
“是昭仪娘娘......昭仪娘娘见不惯贤妃娘娘怀有身孕,便派人暗中找了奴婢,说只要奴婢帮她做成这件事,便,便向皇上举荐奴婢为更衣......”
话还不曾说完,就见蒋昭仪“噌”的站起来,直接上前给了杏儿一巴掌。
“你这贱婢!我何曾苛待过你,要你今日这般污蔑于我!”
“蒋昭仪!”皇后呵斥,“成何体统!”
祁妃嗤笑一声,“这样儿的还敢肖想皇上——痴心妄想。”
“祁妃。”皇后看向祁妃,不咸不淡道,“少说两句。”
祁妃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温如瑾一直暗中观察众人的神色,蒋昭仪的愤怒不似作假……要么,她是阴谋被发现而感到恼羞成怒,要么就是这杏儿在扯谎……
若是后者,那杏儿为何说谎,说了谎又有什么好处,她背后是否还有什么人。
“如今人证已全,你还有什么话说。”皇后看着蒋昭仪,眼中不带任何暖意。
“嫔妾……”蒋昭仪急得抓心挠肝,突然福至心灵,扬声道,“皇后娘娘,那血燕中不单只有桂圆糖水!还有红花粉!”
是了,红花粉。
祁妃勾唇,都说人往往在生死关头才会变得聪明,看来确实如此,看看蒋昭仪,脑袋瓜不都变灵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