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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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火在悄无声息的燃着,烛芯偶尔跳动,并不明显,角落里还点了香,屋内盈满了香气。

    容锦绣沐浴完出来,身上只着衾衣,站在那里由宫人替她穿好衣裳,一边打量着怡兰轩的陈设。

    她方才去制衣局收拾了东西,这怡兰轩的位置又较为偏远,她位分低自然没有轿撵,只能走着。

    她的许多东西都是自制的,旁人去她怕磕碰坏了,还是自己收拾放心些,一来二去的花费了功夫,不过这地方只住了她一个主子,胜在清净,就是这装饰陈设,还是寒酸了些。

    容锦绣眉头微皱,比之她在制衣局的大通铺是要好上许多了,却仍是不够,她是要爬上宠妃的位置的,一个小小的选侍并不能满足她。

    幸好,原身的绣工她掌握的不错,不然今日也不会被皇帝注意到,只待她把握住机会,假以时日,这宫里头的第一得意人定落不到别人手里去。

    现在想起她以选侍的身份回到制衣局的时候,那些人的眼神。

    手指抚过身上的精致的衣裳,容锦绣眉梢跃上一抹得色,从此以后,她是主,她们是仆,她便是要报复,那些人也得咬着牙受了。

    宫人替她擦干了头发,又轻声问,“主子可要着粉脂?”

    容锦绣回神,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这张脸虽说问题不大,却因时常熬夜赶工而有些粗糙,比不得那些保养得宜的嫔妃,今日她是拿自制的妆粉掩住了瑕疵,这会宫人一问她才想起这事来。

    古代晚间光线昏暗,哪怕点了灯也是朦胧胧的,像是自带滤镜,不过未免意外给皇帝留下不太好的印象,她略一思忖,“我自己来便是,你退下罢,有事再叫你。”

    “是。”宫人行礼退下。

    容锦绣身上披了件对襟直领的披风侯在怡兰轩的大门,门口红纱笼灯透出的光撒在地上,身后的两个宫人垂头,落后她两步站着。

    等了许久,久到容锦绣觉得脚都有些酸疼了,才看见明黄色的御撵远远而来,随侍的宫人大多手执宫灯,以免天黑看不见路。

    燕长恪从来都是国事第一,其他无论是什么都要排在后头,仍旧是批完折子天擦黑了才过来。

    “嫔妾参见皇上。”

    燕长恪下了御撵,伸手将人扶起来,“无需多礼。”

    离得近,他才闻到了这个女人身上似有似无的脂粉香。

    那女人身上从来都是清清爽爽的,唯有体香。

    燕长恪撤回手,踏进怡兰轩的大门,容锦绣跟在他的身后。

    甫一进内室,便是熏香的味道,怡兰轩今日才收拾出来,选侍的位分也实在不高,屋内摆设还是看着有些乏味。

    “回头让内务府挑几件摆设花草什么的送过来,看着单调了些。”

    容锦绣急忙谢恩,“嫔妾谢皇上关怀。”

    燕长恪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眼中划过不明情绪,手指抚上她的脸,然后又转瞬收回,容锦绣愣了一下,以为皇帝是在向她表达亲昵,随即红了脸,“皇上?”

    没有她的舒服。

    那女人的脸最是绵软。

    他想。

    燕长恪看容锦绣染上粉红的俏丽脸蛋,低沉的笑了一声,性感沙哑,“这般害羞?”

    容锦绣被撩的红透了脸,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般俊秀的男人笑起来简直不要太性感,更何况这男人还是皇帝,心底膨胀的骄傲似乎要溢出来,这样的人,此时此刻对她极尽温柔。

    燕长恪长臂一伸,将人拉到怀里,掐着她的腰,在容锦绣耳畔沉声笑,“还是尽早歇息罢。”

    容锦绣捂唇轻呼,羞的轻锤他的胸膛,燕长恪却直接将人横抱起来,直直往床榻走去,不多时,屋内便传来时轻时重的喘息声,听得让人脸红心跳。

    陈德在外头面无表情的抄手站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里头没了动静,他才一扬手,吩咐人进去收拾。

    屋内的熏香已经燃尽,味道却未散去,与浓郁的暧昧气息混合在一起,让两个年轻的宫女悄悄的红了脸。

    陈德对于眼前凌乱熟视无睹,无声的站在一旁看着宫人们收拾。燕长恪看了眼发丝微湿,眼角残存了春意的女人,眼中没甚情绪。

    然后自顾自起身披了件亵衣,便到偏室沐浴净身去了,容锦绣瞥到一眼男人健壮的身材,又忍不住红了脸。

    容锦绣去的另一侧的偏室沐浴,待洗闭,燕长恪已经换好了亵衣,准备入睡了,她轻手轻脚的爬到床的内侧,不想燕长恪十分警觉,立时睁眼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重新闭上眼,“睡罢。”

    容锦绣咬了咬唇,不情不愿的躺下,她微微侧头,看着男人的挺拔完美的侧颜,心中说不清什么感觉,大抵是男人事后的无情让她有些郁郁。

    卯时,天未大亮。

    燕长恪需早起上朝,容锦绣知道宫里的规矩,跪坐在床榻上想要替燕长恪系上身侧的衣带,燕长恪却嫌她动作慢吞吞的,招手让在旁的宫人来伺候。

    “你全名儿叫什么。”燕长恪随口问了一句。

    “嫔妾姓氏为容,名锦绣。”

    “锦绣?”

    “是。”

    “把锦字改了。”

    容锦绣惊愕抬头,“……皇上?”怎么这般突然就要她改名字。

    燕长恪却并未多解释,张开双臂让宫人整理仪容,确认无误后转身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又挺住脚,对忙不迭下地行礼的容锦绣道,“今日便改了。”

    也不管容锦绣什么脸色,径直出了门,陈德扫过一眼容锦绣苍白的小脸儿,内心啧啧。

    叫什么不好,偏要带个“锦”字,虽不同字却是同音,这不是往南墙上撞吗?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可是极在意那位的。

    一个选侍。

    真是,命不好。

    陈德摇了摇头,跟一个小黄门低声吩咐两句,便跟上燕长恪的步伐。

    “这是甚?”

    容锦绣看着这碗黑乎乎的汤药,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苦涩药味儿,闻着几欲让人作呕,她忍不住拿帕子捂住了鼻子。

    小黄门一脸笑意盈盈,“回主子,您喝了就是了,这方子还是太医院的老太医开的,总归对您没坏处,还补身子呢。”

    容锦绣似乎明白些什么,又有些摸不准,斟酌着开口,“这是皇上吩咐的?”

    “容主子您说笑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敢擅作主张。”

    这话的意思便是燕长恪知道,也允了。

    那这碗汤药便是,避子汤……

    “主子您快些趁热喝了,不若这药凉了药效便不好了,奴才还得给您重新熬一碗去。”

    容锦绣无法,知道她避不了,只能接过那碗药,捏着鼻子往嘴里灌,好在这药分量少,一口的事儿,旁边的宫人见容锦绣脸色不好,忙递了一个蜜饯过去,好歹将那股子苦涩压下去。

    “这玩意日后要天天喝不成?”她皱眉指着剩了点药底子的碗道。

    “主子放心,这玩意儿苦不拉唧的,哪能让您天天喝。”

    不过是个选侍,还想着天天承宠?

    可不是笑话。

    *

    “昨儿皇上新封了一个选侍,听说是个绣娘,迁去了怡兰轩,当晚便宿在那儿了。”

    “祁妃妹妹的消息向来灵通。”

    “瞧淑妃姐姐这话说的,宫里新多了一个姐妹,本宫怎能不关心呢。”

    蒋昭仪吃吃的笑,“淑妃姐姐最是高洁,这等子琐事向来淑妃姐姐也不爱打听。”

    祁妃难得附和了一次蒋昭仪,“是极,还是蒋昭仪看的通透。”

    这头皇后在同温如瑾说话,“本宫昨儿便差人去说了,要你不必来,”

    温如瑾笑容温良,“也不过几步路,臣妾还是走的动的。”

    “你是头一胎,要知晓这女人家怀有身孕,头三个月务必十分小心,真要出了什么差池要如何,本宫又如何向皇上交代。”

    温如瑾觉得皇后似乎对她太好了些,言辞恳切不见半分敷衍,似是真心实意的为她着想。

    可她想不出缘由。

    要么,就是皇后演技太好,连她都分辨不出。

    “皇后娘娘告诫,臣妾自当铭记于心。”

    皇后突然莞尔,“不过也是,你如今年轻又身强体健的,腹中龙儿自然也是健壮。”

    “娘娘又说笑,太医都没说是男是女。”

    良美人这时笑着插了句话,“在嫔妾看来,皇子公主都好,想来皇上都会十分喜爱的。”

    温如瑾朝良美人微微一笑,然后听得皇后道,“良美人说的也在理,皇子聪慧公主乖巧,都是极好的。”

    这时祁妃往这瞧了一眼,“贤妃妹妹自己便是皇上的心头肉,爱屋及乌,哪里还用担心生男生女,皇后娘娘怕是想岔了。”

    皇后笑容不变,喝了口茶道,“原是本宫说错了话,总归是过了年宫里头第一个有孕的,便是天大的喜事,便一时高兴了些。”

    然后又似无意道,“祁妃你也是,皇上从前偏宠你一些,这肚子却总是没个动静,本宫心里也替你着急。”

    几句话堵的祁妃脸色发青,几个看热闹的眼底都划过几丝笑意,不就是嘲讽祁妃肚皮不争气?再受宠又如何,该生不出来还是生不出来。

    温如瑾倒是有些稀奇,从前皇后便是个和事佬的角色,一向是端着架子,没想到明言嘲讽起来也是个厉害的,果然宫中卧虎藏龙。

    祁妃面皮略僵,看向那些看她笑话的人,心底嗤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看这模样好像她们能生一样。

    没有皇上允许,还想生的出孩子来?

    痴人说梦。

    有本事同贤妃一样,哄得皇上放手心儿里捧着才是能耐。

    “这是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门口传来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

    与此同时伴随着陈德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众嫔妃忙拾起脸上的幸灾乐祸,又站起来不着痕迹的整理仪容,皇后与温如瑾皆不动声色的放下茶盏,站起身来迎接圣驾。

    “臣妾/嫔妾恭迎皇上,皇上圣安。”

    燕长恪大步走进来,大手一挥,“起罢。”

    然后走到温如瑾面前,抬手替她将鬓边的发丝捋到耳后,又握了握她的指尖,“怎的这般凉。”又抬头看向荣熙宫伺候的宫人,沉声道,“朕千叮咛万嘱咐要你们好好伺候贤妃,不想竟这般怠惰,脑袋不想要了?”

    青芍茯苓忙跪下请罪,温如瑾替她们解释,“臣妾一到了这个时节手便容易发凉,从前吃过多少药也无济于事,说起来还是臣妾的不是,来的路上青芍要替臣妾带个汤婆子,臣妾嫌麻烦便不曾带,皇上莫要怪罪她们。”

    “你就是心软替她们说话,”燕长恪听得直皱眉,又轻斥温如瑾,“你也是,多大的人了还这般任性,就是没吃过苦头。”

    “朕瞧着那两个嬷嬷也不怎么管用,身子还是这般差。”

    温如瑾无奈,便是调理也需得日久见效,这才几日,怎么会立竿见影。

    皇后笑意一如往常,就这般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近,心底无甚波动,从前她求不得,如今是他求不得,她放下了,他却陷进去了。

    女人永远比男人更懂女人,她瞧着,贤妃对皇上也不是那般痴情。

    嗤——

    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旁人可不如皇后这般自在,心底的嫉妒就跟野草似的疯长,嫔妃们看在眼里,不由得狠狠揪住了手里的帕子,仿佛那帕子就是温如瑾的脸一般。

    撕烂了才好。

    皇上一进来,眼里便没了别人,就凭肚子里的一个种便把皇上钩过去了?

    恁的没道理。

    好在燕长恪终是放开了温如瑾的手,坐到主位上去,皇后便坐到了旁边的位子。

    “朕下了朝,正巧空闲,便过来瞧瞧,正巧同皇后商议些事,不想你们竟还未散。”

    “可是什么要紧事?”皇后微微偏头看向燕长恪。

    “不是甚大事,”燕长恪顿了顿,“不过是同你来商议贤妃晋位一事。”

    下首众人脸色还算平静,心底却是另一番滋味,虽说贤妃有孕,晋升是早晚的事,可这乍然从燕长恪嘴里说出来,还是有些怔然。

    皇后也是一愣,拿不准燕长恪什么意思,“这……宫妃晋升不是向来由宗人府承办,皇上要同臣妾商议什么?”

    “贤妃有孕,这是喜事,合该晋位,朕算着待贤妃腹中孩儿降生时正巧在年关,宫内许久未曾大封过了,便想借着这次机会大封六宫,也算是喜上加喜,凑个双字。”

    话音落下,众嫔妃的脸色又是变了再变,不曾想,这贤妃有孕,她们竟然也能得了便宜。

    大封六宫……

    前提是贤妃腹中子能平安降生。

    她们此时再看向温如瑾的目光,便是夹了许多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