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安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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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殿下在……”
白里在怀里小声嘟囔了句, 声音软软糯糯的。
白景尘嘴角弯起,把她的头靠到他的怀里,手搭在她的头上。
一下又一下摸着她柔顺的发。
“好啦, 做事情吧……。”
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抬起眼对着他的双眸笑了笑。
“殿下, 微臣去外面拿些艾草进来, 把厨房里面的锅具都煮干净。”
他点点头,脸上笑意不减。
刚打开门,一抬头, 白里的目光与阳笙交集在一起。
他的手里提着些许艾草, 她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接过。
“多谢了!”
一双杏眸上带着些许闪烁。
“没事, 用不用我帮……”
“没关系, 我自己来就可以, 何况恩王殿下还在里面,也能帮一帮。厨房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阳笙看着白里的脸,眸光里有些暗淡,点了点头, 没有说话。
她低下头去整理艾草,回身进厨房,自然而然地关上了门,她没有想到阳笙会一直站在外面没动。
本陷入一些思考的他被突然的关门声音惊醒, 在面前的, 是一扇紧紧关上的门, 阳笙望向里面的方向,眸光中显而易见的痛。
他本是想再嘱托她几句的。
他把手伸出来,在门上触碰了一下,想推开,最终还是没有。
“阳笙先生,这里需要怎么……”
一个士兵隔着老远向他这边喊过来。
“来了……”
他又看了一眼紧紧关上的厨房门,转身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走过去。
白里把手上的艾叶放在厨房的地上,随手拿过来一个小板凳,小板凳看起来已经用过了很久,上面被火光熏染的有些发黑,有些地方也被人坐得亮亮的,没介意那么多,白里擦了擦上面积了许久的灰尘,直接坐了下来。
用手挑着艾叶,这艾叶很独特,和其他地方的都不同,偏偏只是生长在里朝,有着消毒的功效,下面的根须可以入药,直接煮水难免有些浪费,她坐在小板凳上,一根一根的艾叶拿起来,又一点一点地剔除掉所有的根须。
“本王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白里抬眼看了他一下,盘腿坐在那堆草的上面,眼睛里依旧亮亮的。
她身上把艾叶拿给他看了看。
“这里,清理干净,然后好好地放在这边,聚拢成一个小堆。”
“好。”
白景尘回答得倒是清脆,没有一点点的犹豫。
她一边处理着艾叶,一边看着他弄得到底行不行,是不是符合标准,后来发现,她的担心多虑了,白景尘总是说自己很聪明,看来确实,什么都不需要多教,白里就把刚才他挑好的根须给他看了一眼,他就能正正好好地挑出来几寸,不多不少。
看着他这么能干,白里对着他说了句。
“还不错。”
然后晶亮的眸子盯了盯他。
“那是自然。”
白景尘脸上的调笑意味明显。
见着他嘴边马上就要不老实说些什么出来,白里站起身,把刚才挑好的艾叶放到锅里,熟练地拿起废柴烧火。
白景尘本没看她去干什么,专心地做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毕竟这处理药材也是个细致活,半吊子做肯定是不行。
但是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却见着他家大人正在想办法生火,眉间皱了一下,女孩子家家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但见着她的行为好像还很熟练,眉皱得更深了。
赶紧站起身来,走到白里的旁边去,把她拉了起来,接过她手里的柴火,自己坐在了她的小板凳上面。
“诶,那板凳上面脏。”
“不碍事。”
他淡淡的回复了两句,语气里是少有的正经。
白里的眉间闪过丝丝疑惑。
想着把他手里的柴火夺回来。
“殿下,这些粗活,还是微臣来做吧,你何时做过这样的事情。”
白景尘一把拦住她的手,然后抬眼看向他。
“大人是本王未来的夫人,粗活,自然是该本王来做。”
然后他轻轻执起白里的双手。
“大人的这双手,还是去处理药材比较合适。”
不等白里反驳些什么,他把目光重新放回在柴火上。
她也不好再说什么,顺着白景尘的意图草堆上,处理着那些艾叶,不过还是有些心猿意马,总是不经意,或者是故意地抬眼看一看白景尘。
他本来就生的极为帅气,侧颜更是惊为天人一般,尤其是现在认真起来的模样,更是迷人。
看起来,他生火的样子,也很熟练,这倒是让白里觉得有些疑惑。堂堂皇子,难道也需要做这些粗使的劳役活?
就这么想着,她手上的动作却也是没停,不小心被艾草的根茎划了一下。
“嘶……”
她马上低下头去,查看自己的伤口,还好,不深。
“怎么了?大人?”
他在听到白里声音的时候便立刻站起身来。
“没事……”
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白景尘就已经半蹲在了她的跟前,两个人离得很紧,甚至再稍微靠前一点,额头便可以相互碰触。
他霸道得拿过白里的手,查看着伤势。
还好,确实不是很严重,只是浅浅的一道血痕,并没有鲜血溢出来。
“小心一点,剩下的这些艾叶本王来挑。”
白里眼神愣了一下,其实她自己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微臣来也可以的。”
“本王来。”
白景尘的语气霸道不容拒绝。
她点点头。
“那微臣去看一下火。”
“不需要,本王已经处理好了。”
她一瞬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突然有了一种依靠感,就好像自己什么事情都不做便可以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处理人还十分尽心尽力,质量上绝对没有问题。
“哦,好。”
白里没有继续再说些什么,反正就算是说的话,白景尘也不会同意她去做。
“那……”
她只是想表达,那她就坐在这里好了。
“那大人就坐在这看着本王做事就可以了。”
她点点头,早便能猜到他是怎样的想法。
这次的距离更近些,白里更清楚地看到了白景尘刀削斧凿般的好容颜,一双桃花眸一眨一眨间写满了认真与严肃。
好像一瞬间被鬼迷了心窍,她轻轻地凑上前去,吻了白景尘的额头。
不仅仅白景尘没有想到。
连她也没有想到。
白景尘把头抬了起来,一双眸里不见调笑,反而有丝丝的感念,里面甚至还有一点点的讶异。
白里也与他一样。
“嗯,那个,殿下,你继续摘……”
她的声音有些支支吾吾的,目光左右闪躲,故意避开白景尘的目光。
他竟然少见的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重新回到他的工作中。
不知道为什么,白景尘刚才的眼神,让白里没有办法忘记,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从心底涌出来,很心疼他,他的眼神中写着她不知道的经历,她知道,那经历一定很痛苦。
她一直都很喜欢白景尘把手搭在她头上的时候,他的手很暖,就算什么话也不说,也能给她一种安定感。
白里伸出手,看向自己的手心,不知道,这种安定感,她能给他吗?
她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嘴向手心里呼着气,然后又搓了搓。
觉得不够,又用力地搓了两下。
然后,轻轻地,把右手放在白景尘的头上。
她的触碰,让他意外。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努力把头部动作放缓,视线对上白里的双眼,扯起嘴角,轻轻地笑了,然后把他的手覆在白里的手上。
“谢谢,大人。”
他的语气,与以往的哪一次都不一样,浓醇的嗓音里,窝着化不开的温暖。
他把白里的右手从他的头顶拿了下来,之后轻轻落下一吻,然后把她的右手放回她的左手边,伸出他的双手,握住白里的一双小手。
“很温暖。”
他的嘴角重新带回一抹笑容,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了很久。
白景尘重新拿起地上的艾草。
这时候屋子里也被他熏得火染上丝丝温暖。
“小的时候,本王的母妃没有那么得到父皇的怜爱,本王生下来,也只是起了一个尘字,尘埃里,不起眼的一个皇子而已,下人们爱看颜色,处处刁难母妃,甚至连火都烧不起,还是身边的母妃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偷偷去外面用嫁妆换得炭火。开始换炭,后来换不起了,只能烧柴火。”
他的声音顿了顿。
“所以本王小时候与你并没有什么太大差别,只不过你不在牢笼里,而本王在这华丽的皇宫里,过着下等人的日子。”
“甚至到后来,父皇都记不住还有本王这样的一个孩子,小的时候,本王刻苦读书,刻苦练武,都只是为了得到父皇的青睐,也是后来,慢慢的,本王处处的课业,武功都在所有皇子的最前面,父皇渐渐记得了本王,也念起了本王母妃的好,重新宠爱母妃,把她从贵人扶到了后宫的妃位上,本王的日子,也才过得好了一些。”
白里一直听着白景尘的话,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她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小时候,竟然还有这么一段痛苦的历史。
“所以本王一直都不喜欢皇帝的那个位置,小时候贪恋父皇的温暖,到后面也才发现,那温暖不过是因为本王有用,以及后来,母妃受宠,他可以随随便便地把一个人打入深渊,可是那些,并不是他再次把他们拉起来,就能够弥补的。”
“那殿下,恨吗?”
白里小心翼翼地插了句嘴。
白景尘地目光从那种遥远地回忆中剥离出来,脸上又带上那熟悉的笑意。
“恨?丞相大人好大的胆子,恨皇帝这种事情说出来,还不怕掉脑袋?”
她皱了下眉头,伸手拍到他身上。
她最讨厌他这个样子,明明心里痛得很,还偏偏要以一副玩笑的模样自己承担,不管多累多难。
他以为他这个样子白里心中就会好受,他不知道的是,他越这样,白里越是心疼他。
她垂下好看的杏眼。
“殿下,在微臣面前,不需要这样的。”
白景尘愣了一下,抬起头,一双桃花眼对视向白里,目光里带着深沉,良久,他嘴角扯出一抹笑。
“没有,都是过去的事了。”
白里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着他牵强地笑了一下。
她明白他的心,但是他更希望的是,他愿意把痛苦交给她一起承担,既然是他给的,那她,愿意抗。
白景尘许是看出来白里的样子,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脸上还是那标准的白景尘式笑意。
“走吧。厨房里面大体地都处理差不多了,煮沸这些厨具就交给那些士兵去做吧,大人也累了,出去休息一下。”
白里不想反驳他些什么,虽然在厨房里她没做什么,但是去莫名觉得身子沉重,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
因为白景尘说了那些话,也算是他第一次对她敞开心扉,愿意把他痛苦的经历展示给她,就算没有全部都说出来。
她明白,他一直以来一定特别辛苦。
就在白景尘准备拉开门的那一刹那,白里顺手把门又推了回去,然后转过身一把抱住白景尘,她的双手拥在他肌肉分明的后背上,头在他的下巴窝蹭了蹭。
“微臣一定会对殿下好的。”
然后她顿了顿。
“不够,要更好。”
她抱住白景尘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
白景尘听见了她的话,把下巴在白里的脸上蹭了蹭,眼中有些酸酸的,嘴里依旧是不正经。
“本王都是骗你的,哄大人更爱本王一点的话,不能当真。”
“你闭嘴。”
白里甚至都没有听完他那句荒唐话就又说了一句。
他鼻子里哼出一声笑。
“好,闭嘴。”
屋子里的火光融融,两个人的心,靠得更近了一些。
“丞相大人 !丞相大人!您快出来看看!”
本来闭着眼睛的白里,瞬间一双杏眼瞪得老大,从白景尘的怀里挣脱出来,两个人目光对视,拉开厨房的门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不约而同两个人说出口。
“您看……”
一个士兵指向外面的方向。
白里把门推开了一个小缝,向外面看着。
眉瞬间皱到一起。
“白里……”
阳笙显然也是看过了那个人。
她没有回头,只是用手一挡,意思让阳笙先别说话。
她透过那个小缝隙仔细看着窗外。
一个人,准确的说,是经过白里很仔细地判断,才确定那是个人。
“她”还是“他”也没有办法分清楚。
只见那个人,蓬头垢面,身体以一种极为怪异的方法扭曲着,头发长得特别长,就是那种一般人蓄起来,得续个六七年的样子,不仅长,而其极为浓密,披散在身体的四周,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形状,把身体紧紧地遮盖住,甚至没留什么缝隙。
就好像,就好像是穿了一件头发丝做成的斗篷。
白里继续小心地窥探这些什么,那个人走几步,背佝偻起来,再走几步,背再次佝偻起来,越走越小,越走越小,最后甚至把自己缩成一个无比惊悚的形状,然后再瞬间弹开,继续重蹈覆辙。
“本王看看。”
他看清楚了基本情况以后,把位置让给了白景尘,她回过头去,正好对上阳笙的双眸,他朝她点点头。
白里面色凝重,目光里带着深沉,也点了点头。
看来她想的没有错,就是蛊,是西止国的蛊。
她不禁把刚才那个人的状态与大理寺卿府上密室的奇怪壁画联系在一起,细思恐极,甚至连流程都是一样,那疯狂生长地头发,正好像是那壁画上的斗篷。
白里的眉皱地更紧了。
“快过来看!”
他们两个在白景尘的号召下,再次挤到了那个小缝隙边上,接下来便是更为恐怖的一幕。
那个人地速度越来越快,不停的重复着动作,快到让人担心他的骨头会不会因此而散架。
就在快到不能再快的瞬间,那个人猛得双手向太阳升起,然后像被喷了化尸水一般,在地上留下一滩黑色的水。
就在他们还陷入惊讶的时候,一只鸟飞了过来,在那滩水旁边徘徊,低头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又迅速飞走了去。
“我去看看。”
白里说出口。
“我也去。”
阳笙也跟着附和。
“那本王。”
“殿下在这里,屋子里,起码我们三个要留下一个,第一次见到病患,还是如此奇特地景象,我和阳笙去,更稳妥一下。”
两个人披上斗篷,向刚才那滩水边上走去。
离近上看,其实没有什么奇怪的,甚至和正常的水渍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更黑了一些。
白里蹲下身子,用手在水渍上面扇了扇,气味,也没有什么变化。
她与阳笙对视了一眼,同样的疑惑。
“按道理来讲,不应该,若是蛊的话,总该有什么东西入体的,这尸体都残破成了一滩水了,什么都看不见,绝对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她简单做着分析。
“没错,会不会是,刚才那只鸟飞来叼走了什么?”
阳笙顺着她的想法继续探索着。
白里耸了耸肩。
“虽然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是看起来那只鸟并不是什么稀有的品种,只是很普通的里朝的一种鸟而已,所以说就排除了是西止国某些特意训练出来、对蛊毒无所的鸟的可能性,那既然这样,那鸟吃了毒性这么大的蛊虫,不死,不太可能。”
阳笙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那会不会,会不会,那蛊虫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以后,便和这人一起消亡了,化到了这滩水里面。”
听了他这话以后,白里觉得十分有理,根据她当时在西止国行兵打仗的经验,这种蛊,西止国好像是曾经研究出来过,她盯了盯地面上化开的那滩水,越想越觉得阳笙说得有道理。
如果是真的化在了这滩水里,那蛊虫必然会变成一滩粘液,这水自然也就带了粘性。
她拿出一张手帕,对着水沾了一下,觉得可能不够,又换了一个方向再次沾了几下。
白里把手帕对折,显然阳笙也做了她这样的设想,朝着她点了点头。
就在她刚要把手帕打开的时候,突然刮了一阵弥天大风,卷起几颗土石一下子迷了白里的眼睛,她赶紧站了起来,却不想脚下不稳晃了两下,阳笙因为背风的原因没被迷了眼睛,伸手拉住了白里。
“没事……”
她处理好了眼中的尘粒,再看向手中的帕子的时候,却发现被风吹过,沾着液体的那面正好贴在了白里的手上。
“白里!”
阳笙赶紧抓住了白里的袖口。
“快进客栈去洗手!”
白里把手上的手帕抖了抖,刚想说些什么,却直接被阳笙拉着向客栈走去。
“你别那么紧张,我手上又没有伤……”
那个口子还没说出来,白里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伤口。
伤口!
本来是没有的,可是刚才,被艾叶划伤了……
“没有伤口,要是有伤口还坏了……”
阳笙一边说,一边拉着白里加快了脚步。
她突然想到自己受伤被划伤,因为着急一下子拉住了阳笙。
“怎么了?”
他似乎看出了白里脸上的不安。
她的目光有几分闪躲,张了张嘴,却换了内容。
“刚才我确认了一下,咱们想的不对,液体中没有拉出丝,所以蛊虫没有化在液体中。”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
阳笙又再次拉住白里。
不想却被白里再次拽住。
“刚才的事,不要对屋子里面的任何人说,免得军心不稳。”
他皱了下眉,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恩王殿下也不能说。”
“嗯,不能说。”
阳笙没有说话,两个人向屋子里面走去。
推开门,直接看到的便是白景尘一张写满了焦急的脸。
“怎么样?”
“没什么结果。”
白里如实向他汇报。
“本王是说你怎么样?”
“微臣还能怎么样?”
她脸色一僵,然后笑着躲开白景尘的目光,在艾水旁边仔细地洗着自己的手,然后把手帕丢进炉火里烧毁。
“天色快晚了,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说完这话,白里率先进了自己的屋子。
一小盆炭火烤着,屋子里冷得很,当年她身体虽不好,但也没现在这般差,没钱多加一盆炭火,就生生挨着,这身上也没有现在这样疼,仔细想想,这也就三四年的光景,她的身体却仿佛苍老了十年一样。
她摇摇头,掏出一方新的手帕,沾着艾水,捂住自己手上的伤口。
面容上有几分忧心,她是大夫,所以更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像刚才那种情况,感染的几率,甚至可以占到八成以上。
她心里清楚地很,深深叹了一口气。
白景尘等着大家都纷纷走进了屋子里面去,然后装作无事发生地推开了白里房间的门。
她思考问题太过于投入,所以一直好用的耳朵也没有注意,直到白景尘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才猛得打了一个哆嗦,手中的帕子都微微有些颤抖。
他一推开门便对上了他有几分惊恐的目光,眯了眯一双桃花眸,表示不解,向前走了几步。
“别过来!”
白里的声音有些大,她害怕自己传染到白景尘。
“怎么了?大人?”
说着白景尘还要走过来。
“等等,别过来。”
白里瞬间站起身来,言语中也少见的严肃。
见着白里这般样子,白景尘眸中很是不解,但也听话地没有再往前走。
“大人?”
他的声音窝在嗓子里,浓醇中带着柔软。
听得白里心头一疼。
“恩王殿下,微臣现在以一个大夫的身份与您约法三章,若您答应了,微臣,微臣便把大婚的事情再次提上一个日程。”
白里仔细思量着,或许,没有什么其他办法能让他乖乖听话。
白景尘点点头。
“大人,那约法三章之前,能不能让本王先抱一抱。”
白里知道他刚才很担心她,可是,她不能。
白里坚定的摇了摇头。
“接下了微臣说得这些条,若是殿下做不到,那微臣便永不考虑与殿下的婚事。”
“为什么?”
听到这话他瞬间嘴边问出来,然后又垂眸,皱了下眉。
“大人说。”
“好。”
白里稳了稳心神。
“因为我们每个人的免疫功能都不一样,就是简单来讲,有些人容易被一种病所感染,有些人就容易被另一种所感染,在这边区域里,不同的病症来源很多,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所携带,所以要紧事,就是不能相互交叉,把更多的病症带到其他人身上。”
她这话其实有的地方说得不对,说给阳笙听绝对不行,但是说给白景尘还是可以的,毕竟他不通药理。
“所以,第一点,从现在开始,殿下不准再随意靠近微臣,因为微臣要一直接触第一线瘟疫,你我身上的病源混合,很有可能造成很麻烦的后果。至于距离,就是殿下的身高,殿下必须与微臣保持这样的距离。”
见着白里语气中不同意也要同意的模样,白景尘点了点头。
“好。”
“第二点,微臣的房间,不管是微臣在还是不在,绝对不能进。”
她目光坚决。
他点了点头。
“最后一点,微臣过手的东西,殿下,也不许碰。”
“好。”
白景尘答应的话语中带着无奈。
白里垂眸没有看向白景尘的方向,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会忍不住抱上去,那样她才是真的害了他。
“那殿下便出去吧,明天见。”
“明天见。”
他的嗓子有点哑,转过身的背影让白里心头发酸。
“对不起。”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身影,她在心里对他道歉。
夜过于寒凉,就算她的房间已经加了一床被子,依旧让她打着哆嗦。
白里把身体紧紧地蜷缩在一起。
想起来今天白天她说得话,本来是想把这间客栈打造成避风港的,却没想到她最先成了这客栈里面的危险因素。
因为有了这些麻烦,所以本来没有那么着急的事情也需要提上日程了,白里想的是明日先去走访一下边缘地区,因为瘟疫一发生,四村便只许进不许出,后来事态愈发严重,四村便开始不许进也不许出,算下来,其实没被感染的人应该还是有的,但是他们在哪里,是个问题。
白里本来先打算去找一找这些没有感染的人,但是看着她的这个突发状况,看来明日,没感染的人,和感染的人要一起找了。
只希望这个病发作的慢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了玉儿的家书,那个弟弟好像是说,他慢慢的在发病,不是瞬间变成那副恐怖的模样,若是这样便还好,老天还能给她一些时间。
想到那男孩,白里还答应玉儿一定要找到他弟弟,根据玉儿说的,他弟弟应该就在这个村子里面,至于是在哪里,那就不知道了。
能引起注意的话,就是那青黑色的月牙形胎记,白里努力把这个特征在心里记了几遍,然后努力闭上眼睛睡觉。
梦里晕晕乎乎的,白里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战场,那段总是乌云密布的时光,她好像是看到了大巫师身上盘着一条巨大的蟒蛇,穿着那骇人的袍子,以及那像太阳一般的痕迹。
这个梦,白里做的并不是很安生。
另一边,顾西凉。
白里这边一直为国事操劳着,她也一直为白里的事情操劳着,只不过白里今天没有什么收获,顾西凉的收获倒是挺大的。
开了一个窍,她一直拿着阳笙的画像沿着那一路问着,终于还是问到了,看着画像,很多人都认出了阳笙,说他是个悬壶济世的神医,那个时候治好了他们家谁谁谁的病,那叫一个妙手回春,那叫一个神仙。
看样子,那一路,几乎没有人不认识阳笙,顾西凉挑起了一个阴森又狠厉的笑容。
“那不知道各位老人家,知不知道他身边的那个小徒弟在哪?”
“小徒弟?什么小徒弟?”
稍微年纪长了一些的人对那个小徒弟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恐怕也是因为时日久了,又在顾西凉走问了几家之后,有一家人记起来那个小徒弟。
一来顾西凉一个漂亮弱女子的形象就很容易博取别人的信任,二来她装作是阳笙的朋友,帮阳笙找小徒弟的下落,所以沿途的老百姓都纷纷把能想到的告诉她,甚至还好酒好肉招待着,有的人家,还要留顾西凉晚上留宿。
“俺记得那个小徒弟嘞,丫头长得真是俊,医术还高,当年,俺还给她好几个鸡蛋,她偏偏就是看不上俺。”
一个男人,看起来二十左右的光景,长得很是壮,不过说话的时候,像极了一个铁憨憨。
“那你可知道那小徒弟现在何处?”
那人摇了摇头。
“不知道,他们一家都搬去京城里面了,虽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么突然,不过好像听说,都是他家那丫头在京城里发达了,然后便把他们一家都接了过去。”
顾西凉抓住了他话里面的要点。
“你说,他们一家人都在京城里面?”
“据说是这样的。”
“你可知那小徒弟叫什么名讳?”
虽说那男子看起来像是个铁憨憨,听到这话也是愣了一下。
“姑娘不是替阳笙大夫来寻人的吗,名字怎还不知道。”
顾西凉皱了下眉,嘴角扯出些不满,但很快又掩饰了过去。
“都怪我粗心,本来阳笙大夫给画了张画像,下面还标注了名字,可是偏偏不晓得被我什么时候弄丢了去,实在是惭愧……”
听了这话,那壮汉拍了拍胸脯。
“听说那姑娘好像是姓李,具体是叫什么,小时候可能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实在是没了印象,可是那姑娘生得实在漂亮,这么多年了,俺一直清清楚楚地记着,那这样,凉儿姑娘你等一下,俺给你画一张画像。”
顾西凉有些疑惑。
“你来画?”
听到这话那壮汉也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俺一时着急忘了俺画得不好了,没事,俺媳妇画得好,俺给她描述,她来画。”
顾西凉点点头,对他们表示感谢。
“那边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站在一边,看着那壮汉的媳妇拿着画笔一下又一下的画着,看样子他媳妇好像还很是个特别心灵手巧的主儿,画出来倒是像模像样的。
那壮汉在一边指挥着。
“那眼睛,好像是猫眼。”
他媳妇刚要落笔。
“不对不对,好像是杏眼。”
“那鼻子,鼻子好像是有点往下,诶不对,再往上面一点。”
就这样,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也不知画废了多少张黄纸。
“成了,就这张,这张最像,凉儿姑娘,你就拿着这张画去京城里面寻,绝对寻得到人。”
顾西凉揉了揉眼睛,本来她还对这幅画抱有很大的兴致,但是后来看了看,总觉得这两个人有些不靠谱,慢慢对这幅画失去了兴趣。
所以拿过来的时候,也没抱多大期望,随便向画上瞟了一眼。
“什么?”
“你确定是这个模样?”
“是个姑娘?”
“确定不是个男孩?”
顾西凉在看到画的一瞬间本来的困意都消失了去,这画上的人,像极了。
像极了白里。
那壮汉和他媳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有几分傻愣。
“俺确定,俺确定就是这幅模样。”
“没错啊,就是姑娘家,这模样,怎么可能是个男人家,娇滴滴的。”
一边说着,他媳妇对着那壮汉就是一甩袖子。
“媳妇……诶……”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事情,朝着顾西凉笑了一下,便去找他媳妇去了。
此时顾西凉已经不在意他们之间发生什么矛盾,闹什么,只是看着这一副像极了白里的画像发愣。
她的头脑飞速旋转着。
这上面的人,根本就是和白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是看起来比现在的白里稚嫩几分,她告诉自己,这就是白里。
另一方面,另外一种想法又在脑子里叫嚣。
这个人不可能是白里,或许是白里的什么姐妹之类的,毕竟白里他是个男子,女子怎么可能领兵打仗,女子怎么可能官至丞相。
慢慢理智占了上风,她渐渐把目标锁定在白里身边与她长相相似的姐妹身上。这么一说似乎什么都可以理解了,阳笙回了里朝,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那个心里一直挂念着的小徒弟,结果突然发现了白里,这个与他那小徒弟长相非常相似的男子,所以便跟在他身边,趁机找他一母的姐妹,寻找他的徒弟。
可是这么说,还是说不通。
若是那小徒弟真的是白里的一母姐妹,那阳笙应该早就找到了她才是,而不应该整日在白里身边闲逛。
难道说?他那小徒弟死了?他把思念寄托在一张相似的脸上?还是他迟迟没能找到白里身边的一母姐妹?
顾西凉的脑子越转越快,这么冷的天气,头上竟然冒出些许汗水。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趟倒是不虚此行,虽然没有找到阳笙的小徒弟,但是还是知道了不少线索,若是真的像是顾西凉想的那样,阳笙还没有找到他的小徒弟,那她便是一定要快他一步,在前面把他的小徒弟杀了,让他好好体会一番失去心头所爱的痛苦。
对了,她顾西凉还要一步一步地控制白景承,让他顺利登基,之后把白里那个狗官折磨致死,他阳笙在意谁,她便一定要毁掉谁。
另一边,四村客栈。
阳笙从梦里惊醒,心上有些不大舒服,觉得有些憋闷,不由得烦躁地慌,把窗子轻轻拉开一个角,虽然有些凉,但是空气倒是新鲜了不少。
他看着窗外,想起了白里今天在外面被帕子染到了手,想想便觉得懊悔,这些事情不该让她过手的,本就该他来做。
白里半梦半醒。
阳笙惊醒。
白景尘也迟迟没法睡着。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便能想起来刚才的事情,白里决绝的话语,虽然她说起来头头是道的样子,仿佛真的是从安全的角度出发,可是就是莫名其妙的,感觉那里不对劲。
但是若是要他说哪里不对劲,还说不出来,偏偏觉得有些地方解释不通,但是强行解释一下,便还是通了。
他时而睁开眼睛,时而再次闭上。
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