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135章
字数:15339 加入书签
此为防盗章 巴县属蜀州兴古郡, 临交州, 此地山民集聚,多是未教化之民众, 原江东周瑜曾引山民下山达两万之数, 后江东孙氏被灭,交州尽落于蜀汉诸葛亮之手,诸葛亮再次引山民下山, 行以山民自治之法, 于诸葛亮在时,山民皆守汉律。
后诸葛亮逝,曹盼以魏军一统天下,改元乾清,为收拢民心, 免赋五年。这是大魏重划十三州众皆如是的政策。
如今才乾清六年春, 赋税都还没开始征收,叛乱即起,要说这里面没事, 谁能信?
不过她这才进了兴古郡却叫人给堵了,堵她的人,夏侯珉一见就连忙见礼,“薇姐!”
来人正是益州刺使夏侯薇,是为夏侯氏的族人。大魏朝既出了女帝, 女相、女官、女侯、女爵, 自然也是层出不穷。
夏侯薇与曹盼的年纪相差无几, 辈份差了一辈,谁让曹盼是曹操最小的女儿,是曹操四十方得的嫡女,在曹氏与夏侯氏里属于年纪小辈份高的主儿。
这位夏侯薇相貌平平但目光如同一潭静水,沉着干练,这是去岁刚晋升为益州刺使的人,刺使这等封疆大吏从来都是曹盼亲点的,绝不徇私,若无本事,如何能当上。夏侯薇……
“殿下一行辛苦了。”夏侯薇与曹恒作一揖,曹恒与夏侯薇也作一揖道:“刺使怎会知道我今日到兴古郡?”
“非臣之功,是陛下早来信提醒了臣,让臣估摸这个时候在此迎殿下,免得殿下还是派人去传臣一回。”夏侯薇在曹恒刚离开洛阳的时候就收到了曹盼的密信,那时她心有诧异,但在曹盼说的时间,位置,她还是来迎了,没想到一迎就着。
夏侯薇虽然不确定曹恒是不是与曹盼商量好的,但是相应要准备的东西,夏侯薇都准备妥当,“殿下接下来是何打算?”
“不如刺使与我说说,益州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州起了叛乱,刺使亦有过。但曹盼从不提夏侯薇和这件事里有没有干系。然而曹盼早早猜到她的行踪,也将料到她需要什么而让夏侯薇准备下,夏侯薇……
“益州,是陛下未整肃之地。”夏侯薇这样地说。曹恒看向夏侯薇,夏侯薇再道:“陛下政令若非强制的,益州的世族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这一点曹恒早就有所怀疑,否则免赋五年,如何会在这个时候爆发动乱。
“文书不必给我,来之前我已经找户部吏部查看过了。”曹恒看到夏侯薇身后两个女部捧着的文书,直接表示不需要。
“臣给殿下安排住宿。”夏侯薇只是将该准备的准备上,曹恒需不需要那是曹恒的事。
曹恒道:“不必了。姐姐回刺使府吧,有事需要姐姐配合,我会找姐姐的。”
公事谈完了,曹恒也与夏侯薇叙起私情来,夏侯薇与曹恒作一揖道:“殿下可知,殿下明面一行而来都发生了什么事?”
曹恒眼中闪过一道冷意,“自然清楚。”
不过是层出不众的刺杀罢了,曹恒早就已经料到,否则也不会明面上一拨人走着,她自己带了人急行赶来巴县。既是要避那刺使,也是想在他们没来得及准备前,先一步查个清楚。
“殿下既然知道,如今殿下入了巴县就更危险了。”夏侯薇忧心忡忡地看着曹恒,生怕曹恒有半点差池。
“无妨。”曹恒无所谓地说着。
“殿下。”纵然曹恒不以为意,夏侯薇担心得很。
曹恒扬手道:“这样的局面,哪怕母皇从来不说,也不代表她心里没数。我从答应这件事开始也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危险。”
有曹盼在身后当靠山她都不敢这些人斗,以后,她又怎么敢。
“我明日会去见一见庞将军。”曹恒早就打算好。夏侯薇瞧了曹恒身侧才那么几个人,“臣派人保护殿下?”
“不必。我身边有人。”曹盼给她的一支暗卫由赤心带领,她见过了,心里大致有数。
夏侯薇待再劝曹恒,曹恒目光沉静地看着夏侯薇,“你得记住,我是大魏女帝之女,女帝能开创一个大魏朝,我若是连区区一个县的叛乱都平不定,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当自己是大魏公主。”
这些人担心曹恒有意外曹恒能体谅,可是,像曹盼这般由着她成长,看着她不断的变强才是她最喜欢的。
她很清楚自己将来要承担的是什么,她也知道,在这个时候有曹盼在她的背后撑着,她只需要放心的去做。做错了也没有关系,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有曹盼在,她不用怕。
夏侯薇见到曹恒这个眼神,迫人的压力自曹恒的身上传来,夏侯薇再也说不出继续劝曹恒只管顾住自己安危的话来。“请殿下保重。”
夏侯薇终究是再说了这一句,曹恒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夏侯薇道:“臣告退。”
送走了夏侯薇,曹恒道:“兵分数路,你们去打听打听这一带的百姓近况如何,我去巴县附近看看。”
“殿下莫要以身犯险。”崔承之一言劝了曹恒,曹恒理所当然地道:“尚未弄清楚巴县的情况,我不会。”
不会,只是表示这一次不会,至于以后会不会,得看需不需要。
崔承之皱起了眉,杨嚣算是一行里最年长的了,与曹恒道:“殿下慢行,嚣与承之去打探百姓的的情况。”
“好!”曹恒一声应下,杨嚣拉着崔承之与曹恒作一揖,杨嚣长得俊美,类似其父,崔承之哪怕算是长得不错,但跟杨嚣站在一块一衬也只能是绿叶。
赤心守在曹恒的身侧,夏侯珉道:“珉要跟着殿下。”
曹恒也没打算让夏侯珉一个人去,转身牵过马,想到关于巴县只许出不许进的话来,如今眼看着春种要来了,曹恒往巴县的田地去。
田地是百姓的命根,除非是战乱不休,否则百姓绝不会荒废田地。
待见到零零星星在那儿翻土的百姓,曹恒走了过去,与一个老人家道:“老人家有礼。”
客客气气的作一揖,老人家本来翻着地,诈见曹恒一个标致的小娘子与他见礼,虽说曹恒的脸上并无笑意,不过这真心假意的问候,半只脚都要跨进棺材的人还是能分得清的。
“小娘子有礼。”老人家学着曹恒还作一揖,只是不习惯,做得有些僵硬。
“如今都快春种了,怎么就你们这点老人忙活翻土?县里的青壮们呢?”曹恒注意着四下在田地里忙活的都是些老人,不解地询问。老人家摆摆手道:“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听小娘子的口音是外地来的?”
“是!我自洛阳而来,家中长辈道我年纪不小了,该出来历练历练,一行而来,见着快要春种了却不见青壮,甚是不解。”虽然一般的时候曹恒并不多话,但重要时刻,她同样很会说话。
“自洛阳而来。小娘子可曾路过上庸?”老人一听曹恒自洛阳而来,竟然第一反应是问起了上庸郡。
“我自洛阳经南阳,襄阳,不曾路过上庸。”上庸郡那是大魏的传奇,亦是曹盼的发家之地。
如今大魏所种的两季水稻,名震天下的神箭军利剑,都是自上庸郡曹盼练出来的。当然,上庸郡每一年的粮食产量,也一直都是大魏各郡之首。
老人听着不无遗憾地叹了一声,“真是可惜了。原以为能亲耳听一听上庸郡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叹息中那隐藏的羡慕,曹恒道:“听说大魏女帝自将益州平复后,免赋五年,又在各州推行两季水稻,还派专人教导,百姓的生活应该越过越好。听老人家的意思并不是?”
“皇帝的推行的政策再好又有什么用,当官的阳奉阴违,我们这里地处偏僻,谁都不会管。旁的地方免赋,我们这里却是赋税一年比一年的重。”老人家说到这里是直抹眼泪。
曹恒听闻眼中闪过一道冷光,竟然有如此大胆的人,不免赋也就算了,还敢加赋。
“什么人竟如此大胆,难道就没人管?”夏侯珉在一旁听着义愤填膺地质问。
“没人管。我们听说女帝设了鸣冤鼓,我们的人都告到刺使那儿去了,可是一个个都是有去无回。”老人家见着夏侯珉那感同身受的气愤,忍不住继续地诉苦。曹恒道:“你们的人去找过刺使?”
“可不是。我们听那些外来的人说了女帝免了五年的的赋税,偏偏我们这里不免不说,还加了。大伙一块去找县令要说法,县令不肯解释,只要我们交税。最后我们就想去找刺使,每一个都有去无回。”
如此消息是令夏侯珉与赤心都为之震惊的,齐刷刷看向曹恒。
“从前要说顽皮,殿下不及陛下的十分之一,先帝也罢,夫人也好,都没打得陛下这般狠,更不会不给陛下饭吃,陛下如今反倒是又打又饿殿下,陛下是要怎么?”平娘扒了曹盼的亲爹亲娘,还把曹盼的黑历史都道了出来。
“殿下多乖巧,自小不哭不闹的,懂事知礼,闯出宫去,还是陛下一力撺掇的,如今殿下真闯出去了,那是禁卫无能,陛下该罚的是禁卫,是他们守不住宫,怎么能只打殿下?”
平娘在宫里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曹恒被打,负责洛阳宫守卫的禁卫将军紫梢可没挨罚。
“平娘,我饿了。”眼看这情况不对,曹恒张口说了一句。
正要继续数落曹盼偏着外人专打自己女儿的平娘一听曹恒这话,立刻收了一脸的怒意,与曹恒低声细语地道:“殿下躺着,我这就去给你做。”
说着已经风风火火地往外去,曹盼见她走了,看了曹恒一眼,曹恒摊手道:“母皇,我帮您解围。”
“朕得谢谢你?”曹盼问这么一句,曹恒哪敢啊!
“今日之事,怎么看?”曹盼转了话题,曹恒道:“母皇早年就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今日不过是借儿臣让朝臣再次清楚地牢记到这一点。”
曹盼笑了笑,曹恒瞧出她笑中之意,这是觉得她所言不全?
“你说的不过是其一。以你为首的四十人一同闯出宫门,你是主谋,朕给你两个选择让你来选,你知道自己选第二条意味着什么?”曹盼说着已经走到了曹恒的榻前,坐在曹恒的身侧,曹恒道:“知道。”
曹盼道:“收拢人心。他们是跟着你做事的人,事发了,你愿一人受罚而不让他们因你之故而受责,这就是给他们,乃至朝臣万民都发出了一个信号。”
“你,曹恒,是个敢担事的人,只要跟着你做事,你就会庇护他们。阿恒,以己度人,想要人心归附,这样一颗心很难得。朕很高兴阿恒做出这样的选择。”曹盼这样的跟曹恒说。
曹恒的脸上虽然看不出笑意,不过眼角流露出的欢喜可窥她很高兴曹盼的肯定。
“你要记住,做人做事,都逃不过一句人之常情。今日之事,朕助你收拢了人心,而朕借你警惕朝臣,知法而犯法者,无论是何身份,皆严惩不怠。往后你也可以借此事,警告你身边的人。”曹盼教着曹恒,只是区区一件小事,曹盼想得很长也很远。
曹恒动了动,“母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打算的?”
所指何意,曹盼岂会不知,拿曹恒当靶子的事,曹恒想知道自家亲娘什么时候动的心思。曹盼勾勾嘴角,“一开始,不过你用了六年的时间才成功闯出宫门,朕有些失望。”
刚刚被夸了的曹恒面对曹盼毫不掩饰的失望,立刻敛了神情,睁大眼睛看着曹盼。
曹盼道:“先掉乱了禁军换值的令牌,这一招有点小聪明,但是你最后却发现这一招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因为在换值的人没来之前,在值的禁军竟然无一人离开宫门,由此,你可有所得?”
“儿不解母皇之意。”曹恒确实是没明白曹盼为什么会点明这一点。
“今日的天不太好,很冷,排值之事是禁军统领与副统领的事。两个时辰一换,这是朕定的。他们早已过了当值的时辰,迟迟不见人来接替,以己度人,换了是你会如何?”
“儿原以为打乱了排值的令牌,到了时辰他们一定会离开的,没想到……”
“没想到你等了近半个时辰,哪怕早已过了原定的换值时辰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守在泰安门的侍卫没有一个离开。”曹盼将曹恒所见所闻先一步道来,曹盼一顿,目光转向燕舞。
曹盼道:“宫中的事,但凡朕想知道的,没有朕不知道的。当日朕与你有言在先,只让你对付宫中的禁军,燕舞所掌之暗卫不会帮禁军拦着你。不拦着,那也不等于你做的一切他们不会看着,不会告诉朕。”
听着曹盼理所当然的语气,“那母皇为什么每次都让我自己说闯宫的的经历,母皇再每次都针对我的计谋一一抨击,您明明早就知道一切。”
一指弹在曹恒的额头,痛得曹恒直捂额头,曹盼道:“这是怨朕?怨朕没有干脆让人不动叫你走出宫门?怨朕今日打了你十鞭?”
连连摇头,曹恒道:“儿臣不怨,儿臣比谁都清楚,在母皇的心里,儿臣是母皇的命。正因为如此,母皇才不能将儿臣庇护于羽翼下,让儿臣无忧无虑的长大。长在温室里的花,连草都不如。”
“今日母皇打了儿臣,因儿臣有过。无论儿臣究竟为了什么而闯宫,犯了错就是错,错就该罚。母皇心疼儿臣,才偷天换日只让儿臣挨了十鞭。”曹恒心中有数,曹盼听着抚过她的发项,“算是朕没白养了你。”
曹恒难得煽情一回,被曹盼这一句说得什么情绪都没了。
还是言归正传,曹恒想要起身,曹盼先一步拦住她,问道:“起来做甚?”
“请母皇教我。”曹恒虽然被曹盼拦了起身的动作,却还是郑重地与曹盼请求。
“朝臣也罢,将士也好,要想让他们的大部份人的心在你这里,向着你,时时的为你着想,急你所需,你也得急他们所需,想他们所想。所谓欲取之,必先予之。”
欲取之,必先予之。这七个字看似简单,但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曹恒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曹盼,等着曹盼说下去。
“宫中禁军不过是大魏军队的一小部份,禁军的前身,是朕一手训练出来的军队,利剑!朕曾经与他们同吃同住,一道沙场冲锋,朕清楚地知道他们所求所为仅仅只是食能果腹,衣能裹体。所以一开始朕就跟他们说过,他们想的好日子,只要他们跟着朕一起好好体系事,朕一定会帮他们达成。”
“朕说出也做到了。征战立功,不问出身,不问姓氏,只要对朕与大魏百姓忠心,只要为朕与百姓做实事,做好事,朕赏罚分明,从不亏待任何人。朕在他们脑子里刻下,有朕在,就有他们一天的好,朕若有失,损失的也将是他们。而朕给了他们想的,对他们所有人只有一个要求,恪尽职守。”
“镇守宫门的意义是什么,是护卫朕的安全,是保卫这座宫殿,甚至他们所有的幸福的基础。在他们清楚地知道,一但朕有意外发生,他们也会因此遭遇损失的时候,只是多站一些时间而已,他们虽然心中埋怨,却也会牢牢地忆起朕对他们的要求,恪尽职守。”
话说到这里,曹恒悟了,“母皇之意还是从前那句话,说清楚讲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做对了有赏,做错了要罚。规矩立好了,谁也无话可说。”
点点头,曹恒悟得不错,曹盼拿着曹恒当例子道:“如你一般不就是挺自觉的?”
曹恒……这以己度人的,还真是半点不假。曹恒得认了。
“母皇这是多少年前就算计着儿臣了?”想当初曹盼给曹恒画饼,说什么自己闯出宫门去那是一种成就,曹恒也觉得自己该多练练手,一斗下来,整整六年。
想想她这六年来是怎么跟禁军斗智斗勇只为闯宫门的?结果刚以为自己胜了曹盼一局,却惊觉从一开始她就落入了曹盼的圈套,亲娘坑起她来丝毫不曾手下留情。
曹盼伸出慈爱的手,再次揉了揉曹恒的头,“知道当初你祖父开始算计朕时,朕几岁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曹恒顿了半响,“平娘说过,祖父在官渡之战平定北方归来后,欲让祖母和母皇回府,几次三番用计皆以失败告终,彼时母皇三岁有余。”
某位不要脸的女帝道:“你道朕算计得你太早,当朕被你祖父设计的时候那是比你还早,我能破你祖父的局,你破不了设的局,我之过?”
不,不,不,曹恒垂下头道:“儿不及母皇。”
曹盼扫了曹恒一眼,“朕可从来没有未战先认输的。”
“为人父母的,都希望儿女远胜于他们。朕记得当年你祖父接二连三的计谋被我识破,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事后也会暗自高兴。阿恒,朕盼着你能将来有一天能算计成功我。”曹盼这大度的表态让曹恒倍觉压力山大。
“母皇给儿定的目标有些高远。”曹恒还是挺清楚自己的,被曹盼坑,那都坑习惯了,反坑曹盼,虽然不是没动过这样的念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又是没打就认输了,那你是肯定赢不了了。”曹盼给曹恒下了定论。
“但儿臣会好好跟母皇学,现在不行,以后努力做到。”曹恒肃着一张脸表明她是个有上进心的公主。
这个态度曹盼是非常满意的,“你都十二岁了,跟那么多的先生纸上谈兵了那么多年,该学以致用了吧。”
曹恒一下子看向了曹盼,曹盼的笑容很灿烂,“益州,想去看看吗?
能说不想的吗?
“你猜猜明天早上会有什么与你有关?”似是牛马不相及的两个问题,曹恒的心思全然被牵制住了。
“紫梢啊!不知如今意识到禁军的问题没有。”曹盼望着远方幽幽地说。曹恒……
完全跟不上亲娘的思路。
好在这个时候平娘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了,一来见曹盼还在,立刻瞪大了眼睛,“陛下怎么还不回去休息,还想打殿下?”
曹盼……
曹恒目光变得柔和,“是啊,官逼民反,他杀县令事出无奈。为官为民,当官不思为百姓谋福,于百姓受苦受难时雪上加霜,大魏出了这样的官,是要步秦之后尘?杀被走投无路的而只能杀官的百姓,是要大魏自取灭亡?”
这话谁敢接,哪怕他们未必没有亡魏的心思,曹恒问得直白,他们却不敢答得干脆。
“为官者知法犯法,以势压人,这样的官,该不该杀?”曹恒扬声再次地问,百姓们毫不犹豫地道:“该!”
曹恒要的就是这个答案,如愿所得,立刻抽出一旁士兵的刀将大胡子身上的绳子断开了。
“法理不外乎人情,今日当着成都百姓的面,我将你无罪释放。请母皇赦你无罪的奏折我会随后送回洛阳。谁若对我的奏疏有异议,只管上书请母皇与朝中诸公共议。”
“公主殿下英明!”成都百姓看曹恒行事干脆,体恤民情,由衷高声山呼。
如果说一开始对曹恒的到来他们并不欢迎,先有曹恒三跪九叩祭奠诸葛亮,后有这昭示巴县叛乱的内情,如今更是表态要保住这个被逼得只能杀官的大胡子,直叫百姓们对曹恒的好感蹭蹭上涨。
大胡子当日在巴县落入曹恒之手,曹恒后来又押他入狱,道是让他帮个忙,大胡子即是没有拒绝的权利,同样也想为巴县的百姓赌一赌,赌曹恒真是来救他们巴县的人。
“你可以回家了。”曹恒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声音平静无波。但就是这样平静无波的声音让他们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
“多谢殿下!”大胡子本已存了死志,大难不死自是对曹恒感激涕零。
曹恒与他摆摆手,赤心请了大胡子离开,曹恒回头迎望一群益州的官吏,“半柱香的时候到了。”
百姓们尚未反应过来曹恒话中之意,曹恒已经再次地问道:“果真无人认罪?”
一片哑然,本来还在吱吱喳喳地说着话的百姓感觉到曹恒身上散发的冷气,不约而同地消了声。曹恒道:“好,很好!”
说着很好,听着的人都觉得不好,曹恒下令,“来人。”
魏止出列应声,曹恒继续道:“按账本上的名册捉人。念!”
曹恒最后一个念字是跟夏侯珉说的,夏侯珉对与她颔首,打开手里捧着的账本,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念出来,魏止偷瞄了曹恒一眼,曹恒目光如炬,魏止想到离开洛阳前曹盼的交代。一路上做晃子什么事都没干就到了益州,实有负陛下所托,现在是时候出力了。
“上。”魏止朝他身后的人挥手,“被念到名字的诸位应一声,免得捉错人就不好。”
魏止很是体贴地提醒一句,官吏们会理才怪,名字被念出来了,人不认识是不能乱捉的,夏侯薇在这个时候朝着一旁的诸葛瑾道:“诸葛司马久居益州,熟知益州百官,诸葛司马助殿下一臂之力?”
诸葛瑾没有说过话,一直观察曹恒的言行举止,对曹恒所做所为不予评价,亦不说可或是不可。被夏侯薇一提,诸葛瑾道:“敢问殿下这册上有名的人,殿下如何处置?”
“查。”曹恒答得果决,“除了这份名单,我还有人证供词。凡贪赃枉法,查实罪证确凿之后呈于殿前。”
她想要依律而处,也得走程序。她眼下最该做的是把证据都拿到手。
“殿下即知行事禀明陛下,何以作主放了杀官之人?”诸葛瑾隐含的提醒曹恒听出来了。
“定罪百官,纵人证物证俱存,亦当请母皇定夺;放一个人,我也做不了主?”曹恒的回答让诸葛瑾挑不出刺。
一州官吏的定罪,叛刑,曹恒自然是做不了主的。但放一个人,这点小事如果曹恒都做不了主,她还能做什么主?
“况且,诸葛司马,民意难忤。”曹恒算是解释了为什么她敢做这个主。民意难忤,刚刚成都的百姓都一致认同了曹恒放人的做法,哪怕曹盼在,曹盼会违背民意?
不会!所以曹恒现在把人放了,即是顺应民意所为,根本无人能挑曹恒的刺。
“滔和。”曹恒唤了杨嚣一声,杨嚣立刻出列,“殿下。”
“按册上的名单告诉魏将军谁是谁。”夏侯薇提醒诸葛瑾帮忙认,诸葛瑾却不同意曹恒做法,不仅不同意,还是反对的。诸葛瑾不帮忙曹恒就没办法了?曹恒虽然不认得益州这些官员,不是还有杨嚣,
杨嚣此人类父杨修,聪明绝顶且过目不忘,识人认脸,比其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杨嚣到成都三天,想通过杨嚣打探曹恒消息的官员不知凡之,曹恒不用问都知道,做贼心虚的官吏一定已经去见过杨嚣。
“诺!”嘴角弯了弯,想他这三天在成都是来者不拘,无论是多小的官他都见了,夏侯薇还专门提醒了杨嚣一句切不可坏了曹恒的大事,杨嚣没有解释依然我行我素,等的正是此时。
“张继。”这个时候夏侯珉又继续地读起名字来,杨嚣与魏止作一揖,“自左第三排倒数第二位。”
魏止一挥手,两个黑衣铠甲士卒上前将杨嚣指出位置站的人架了出来。“你们,你们要做甚,做甚。放开我。”
“太吵了。”曹恒对于喧闹之声十分不满,士卒一听已经将那人的嘴给堵上了。
夏侯珉再念了一个名字,杨嚣配合地指出对应之人所处的位置,魏止再让人去捉人。
三人配合无间,有了曹恒一开始直接堵嘴在前,后面的人就不敢叫嚷了,只是喃喃说道:“冤枉啊殿下,下官冤枉。”
“冤不冤枉的,查过就知道。”曹恒冷冷地回了一句,还是刚刚那老者出言,“殿下如此兴师动众,就不怕益州大乱?”
曹恒面对这疑问却更似是警告的话回头问夏侯薇,“夏侯刺使,拿下这些人,会让益州大乱?”
夏侯薇已经立刻道:“殿下放心,臣会安顿好益州。”
“与诸位大人说说,你要如何安顿益州?”曹恒像是求解地问,夏侯薇却挺直了脊梁,“回殿下,县令被捉,以县丞或是众曹、县尉而替,以此类推,代理一县诸事。”
“若是一县之中,县令、县丞乃至众曹、县尉皆涉案?”曹恒再问,夏侯薇不紧不慢地道:“以一县中德高望众,品行端正者代理县中之事。为县为丞所为何事,县令式已写明,臣既为一州刺使,当巡视益州各县,查官吏之行。”
换而言之,当官的该做什么早就已经有相对应的为官日常手则下发,只要照着做就是。至于各人做得如何,因人而异。
“诸位还有什么想法?”曹恒问了一通问题,得了夏侯薇一个又一个解释,再问了这么句,目光看着刚刚那带着威胁语气问她的老者,老者不再多言,看着曹恒的目光渗着恶毒,却不敢再多言。
在曹恒与夏侯薇一问一答间,夏侯珉已经将账本上的名册念完,魏止也将人捉完,今日前来拜见曹恒的益州官吏,直接被下狱大半,这才是区区一个巴县县令贿赂的账本名单。
那老者虽然不在名单之列,脸色亦十分难看。
曹恒的目光同样很冷,“人已经拿下了,不日审问,诸位大人是想一块听审,还是各司其职?”
“殿下不介意,臣等旁听。”旁听,至少能知道谁说了什么,能够最快地了解情况。
就现在拿下的人来说,并没有触及益州官员的核心,但是这些人被拿下了,他们会不会说出什么牵扯上官甚至更多人的话来,那就未必了,
“对了,我在巴县招安百姓,竟然有人假借我的名号,道我下令兵马攻占巴县,诛杀巴县百姓。那些人竟然恰好都穿着益州军队的铠甲。”曹恒看事情说得差不多了,又想了这另一件也算是胆大妄为之事。
夏侯薇和诸葛瑾听着都同时看向曹恒,夏侯薇上前一步问,“殿下,人呢?”
“皆是死士,被庞将军拿下后自尽了。”曹恒那么说,本来刚提起心的人又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死人说的话比活人更可信。”曹恒又冒出一句话来,所有人都巴巴地看着曹恒。
“诸位应该听说过原刑部尚书,今日的尚书右仆射崔申断案如神,死人会说话是他说的。我带来的人倒是与他学过些本事。”曹恒幽幽地说,已经有人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曹恒似是不经意地道:“尸体已经在查了,只要尸体还在,总能查出些东西。我倒是要看看,谁竟然敢假传我令,行此天怒人怨之事。”
诛杀一县百姓,人神共愤,曹恒既恨别人栽赃她,更恨那人丧心病狂至此。
一县百姓是多少人命?如果不是曹恒早有防备让人拦下,就大胡子领的一群百姓,只会成为刀下亡魂。
杨嚣看了曹恒一眼,曹恒专门提的这一句要说没有别的意思他绝不信。尸体是会说话,但曹恒带出门的人里并没有学到崔申本事的人。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曹恒想要引蛇出动在他看来挺好。哪怕曹恒拿了巴县县令的账本,又拿下了那么多益州官吏,依然未曾真正的撼动益州的官场,主角们,都好好的。
掠过那些个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曹恒做的这一切都无所谓的人。是不是真的无所谓,很快就会知道了。
认怂认得实在是快,曹盼道:“错在何处?”
已经很多年没有被那么揪着问话不放了,曹盼觉得一个个是不是觉得天下太平了,有时间跟她斗心眼了,所以想来试试手?试就试,她斗不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