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残害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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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辛苦苦不容易
“所以楚云小时候在惜花宫的地位很是尴尬, 也并不被老宫主看重。”
说着, 他悄悄瞄一眼依旧一脸骄纵的楚汐, 继续小声八卦道:“后来老宫主生了小女儿楚汐,本打算让这个女儿继承自己衣钵传承, 所以看重娇惯不已。
“而对于楚云这个长子, 她则更是忽略轻视, 宫内弟子也惯会察言观色, 皆是对这个小少主漠不关心,谁也没把他当回事。”
“可谁也没想到,楚云竟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硬生生在女子的心法中感悟出一套新的修炼法决, 另辟蹊径, 在短短数年内便练就一身修为,成为当时一代年轻人中的翘楚。”
“当年太虚门没有出莫寒这个剑修天才,年轻一代就要被楚云给压得抬不起头。”
“修真界实力为尊,而楚云又是如此争气, 心性与资质也是上佳, 无论从何处看, 都比被搅蛮任性的楚汐要来得好。”
“渐渐的, 惜花宫门下弟子们即便大多是女子,也还是逐渐偏向楚云。就连老宫主也不由得意动,开始审视自己当初关于继承人的思量。”
“那时候, 估计只有一心认为自己必定是下任宫主的楚汐, 才会满心怨愤, 处处与自己的亲生兄长争锋相对。”
说到这里,卫小寒看着那边性格迥异的兄妹俩,不禁嗤笑一声,终于褪去些许傻气,只是向秋宸之献宝炫耀道:“人心不齐,也怪不得惜花宫在没了老宫主后,会骤然不济。”
秋宸之默默地听了个这么个大八卦,顿时不知是该吐槽惜花宫重女轻男的传统,还是该吐槽修真界中竟然还有如此老娘舅画风的门派。
另一边,一袭红衣华服的楚云已分开众人,匆匆来至几人之间。
楚汐见状,顿时满脸喜色,指着秋宸之直嚷嚷:“大哥你来的正好,便是此人,不但损毁了母亲留给我的武器,还当着众人的面欺辱于我,你万万不可放过她。”
说着,她又撇撇嘴,意有所指道:“那人穿着一身太虚外门弟子的服饰,气焰却还是如此嚣张,太虚门这是故意欺我惜花宫无人吗?”
她这番颠倒黑白的话一出口,便是将自己方才的故意挑事给轻描淡写的略过去,却拿秋宸之太虚门的身份说事,将整个战火引到两派之间。
果真,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便有几个年轻气盛的惜花宫弟子按捺不住,果真被轻易挑起了火气,齐刷刷的拔剑出鞘,娇叱一声:“即便是太虚门,也不该这般欺辱于人!”
“全都给我安静!”
众弟子刚被热血冲昏头脑,立即就被一年长女修呵斥一声,直接给压了下去:“一个个仗着自己年轻鲁莽行事,话都不问清楚就准备冲上去!这些年全都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吗?”
这年长女修显然在惜花宫中很有威望,被她这般不留情面的呵斥一番,众弟子虽然不大情愿,却都还是蔫头蔫脑的退了下去。
秋宸之略显好奇的看向那边,却发现说话的人,正是方才在仙客居拦住楚汐的年长女修。
卫小寒将他看向年长女修,也望了过去,一见那女修,顿时也有些唏嘘不已:“原来是惜花宫的明玉长老。”
“当初老宫主原本还想好好考虑一下,看自己的两个子女将来修行各自究竟如何,到时再决定继承人的位置。”
“只可惜谁也不曾料到,老宫主在抢夺仙器时竟意外身亡,惜花宫必须立刻推出一位新的宫主领导众人度过难关,已是没有时间给兄妹二人继续成长。”
“当时楚汐被她母亲惯坏了,一心认定自己是宫主的不二人选,但她无论是修为还是能力、以及心性,皆不及同母兄长楚云,最后竟是落得个宫内没有一个人支持她的尴尬地步。”
“最后,反而是宫里极为颇具野心的长老皆想要上位,便与楚云彼此相峙不下。”
“后来,眼看着诺大个惜花宫要在群龙无首中四分五裂,宫里最有威望的明玉长老以大局为重,并不参与权力争夺,反而扶持了当时年纪尚轻的楚云。”
“他二人一举击败其余的长老,助楚云登上了宫主之位,也重新将摇摇欲坠的惜花宫安定下来。由此,明玉长老在宫内地位极高,即便是现任宫主也对她礼遇有加。”
卫小寒说罢,又看了看还在忙着安抚焦躁弟子的明玉长老,又感叹了声:“如今这修真界中,像明玉长老这般不慕名利、目光长远的人,已是不多见已。”
秋宸之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瞧着他,眼神复杂。
被美人这般怪异的盯着,即便是像卫小寒这般厚脸皮的人,也不由得感到几分尴尬,他不禁讪讪道:“道友,为何如此盯着在下。”
我只是没想到你对人家的家事竟然如此了解,简直连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事无巨细,堪称八卦之王啊少年!
秋宸之看了他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普通修士不会知道这么详细,自己面前这个骚包的厚脸皮身份并非寻常,却又不知为何对自己起了兴趣,一直跟踪自己,这才引出了今天这一堆儿破事。
他想自己有必要问个明白。
眼见美人在问自己身份,卫小寒瞬间抖开自己装逼的玉骨折扇,风流的一笑,朗声道:“道友既然发问了,在下自然事无巨细的告知,我便是……”
“原来是山海城少城主。”
他风骚的话语刚说到一半,楚云已是走到两人面前,皱着眉头打断他接下来的话:“不知少城主怎会卷入今日这一滩事端中?”
被打断的卫小寒顿时被噎在当场,好半晌才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首先向楚云见礼道:“见过楚宫主。”
一边说着,他一边偷偷去瞄秋宸之的反应。
秋宸之的确是有些震惊。
那个传说中英明神武的山海城城主卫远雪,究竟是怎么生出了这么个基因突变的儿子?
许是他震惊太过,情绪从他向来平静地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卫小寒顿时敏锐的捕捉到这些情绪,顿时内心除了尴尬之外,更添几分崩溃。
啊啊啊啊!他是不是在美人面前丢脸了?不行,他要补救自己在美人心中的形象……
所以就在楚云面色凝重的走向秋宸之时,卫小寒率先跳了过去,展开双臂挡在秋宸之面前。
他一张嘴,便连珠炮般说道:“楚宫主你这是要做甚?刚刚明明是你妹妹先挑事,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我告诉你这里是山海城,即便这位道友只是个外门弟子,我也是护定他了……”
秋宸之恢复了面无表情,一巴掌把这厮从自己面前糊开。
被糊到一边的卫小寒顿时着急,急忙回头望去,只见楚云一张俊秀的脸郑重不已,站在秋宸之的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双手渐渐抬起……
“不要…”他徒劳的试图阻止道。
“想必阁下便是太虚门新任的客卿长老,对否?”楚云一拱手,向秋宸之见礼,语气平和的问道。
卫小寒:“……嘎?”
猛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准备阻止的姿势顿时滑稽的停滞在半空中,整个人的表情都愣在脸上。
不远处的楚汐,脸上的表情也是猛然一惊,五官几乎扭曲。
那人衣袖领口空空如也,不是个外门弟子吗?
面对着礼数周全的楚云,秋宸之也不好意思就这样晾着他,便也颔首致意,清冽的声音缓缓响起:“楚宫主是如何知我身份的?”
见他回礼冷淡,楚云身为一宫之主,却无任何被慢怠的感觉,只是直起身子,淡淡道:“秋长老的气度风采让人见之难忘,即便周身气息并未外露,但举手抬足间足以窥得高人风范。”
“如此翘楚人物,旁人却又不曾见过,再加上长老身着太虚门道袍,只要用心想想,便能将最近太虚新任客卿长老与阁下对的上身份。”
言下之意,只有没脑子的蠢货才猜不到你的身份。
没脑子一号卫小寒:“……”
没脑子二号楚汐:“……”
大堂里那名被揪住的店小二,面对着女修的一身杀气,面色不改的说道。
只是话语虽谦卑,但他的语气中却听不出有多少恭敬之意,甚至还带了些少许不耐烦的意味。
“你!”
女修果真被他的语气激怒,扬手抽出腕上卷着的细鞭,冲着店小二的脸颊就想抽下去。
可是还未等她有何动作,一旁比她年长些的女子立即察觉出不妥,急忙冲上去前去摁住美艳女修的肩膀。
“楚师妹,休要冲动,山海城中不得擅伤凡人!”年长女子喊道。
女修闻言,顿时红了眼眶,一张艳丽娇俏的脸蛋微微扭曲了下,倔强的盯着年长女子,道:“明玉师姐,你也听出这凡人的意思了吧?这无赖暗地里挤兑我们惜花宫呢!”
店小二大约是在仙客居干活的时间长,见过的世面也多些,此时就算修士的钢鞭已经悬在自己的头顶,也是毫无胆怯之意,只是懒懒的一撇嘴,反驳道:“仙子这话就说的过了。”
“刚才小人的话在场所有人都听着呢,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哪里有半点不敬之处?仙子就算是名门修士,也不能这般空口白牙的诬赖于人啊!”
“再者说了,小人也不过就是个酒楼里面跑腿的,仙子把不顺心的火撒在小人头上又能如何?仙子若因此真的打杀了小人,坏了山海城的规矩,到时也免不了去城主府走一遭。”
听到店小二提到城主府,美艳女修像是稍稍冷静了些,犹豫一二,举在小二脑袋上的钢鞭终究还是缓缓放下,看起来甚是忌惮旁人口中的城主府。
秋宸之有些意外,低声向白子羽问道:“城主府?”
善解人意的小金毛立刻读懂了他只有一个单词的疑问,积极回答道:“山海城城主姓卫名远雪,年逾不过三百,已是一方修道大能,听闻实力竟是与大能寺了空住持不相上下。”
“卫城主经营山海城已经多年,将城内治理的井井有条、繁荣形貌,百姓无不爱戴。后卫城主又收容了一些各地的散修,招揽了些年轻有为的修士,近些年来山海城的实力隐隐有了些大门派的样子。”
“这些都是我在书上看的,现在也是第一次来到山海城再详细的就不知道来了。”白子羽望着大堂的场景,微微蹙眉道,。
“只是大概听师兄师姐们说过,卫城主这几年严禁修士伤害城中百姓,凡是被他抓到破坏规矩的人,都要请他去城主府走一趟。”
“若抓到的是些小门派的弟子或是散修,城主府不是让他们赔钱就是赔命,若是四大门派的弟子被抓到,虽不至于赔命,但一般都会扣下犯人身上所有的财物,然后将其驱逐出城。”
“小门派完全不能反抗日益强大的山海城,四大门派因为山海城并不危及自家弟子的性命,于是也愿意给卫城主一个情面,皆告诫自家弟子不可在城中犯戒。”
“而对于弟子们来说,若是因为打杀凡人而被山海城驱逐,则是件非常丢脸的事情,甚至一个人的名声都会因此而毁,所以对于城主府还是比较畏惧的。”
正在两人说话间,楼下大堂又突生变故。
只见那女修收起自己手中钢鞭,忿忿不平的放开了店小二的衣襟,阴沉着脸说道:“罢了,放你一马,还不快些带我们前去顶上三层!”
可是被她呵斥的却是懒懒的一掀眼皮,推诿道:“各位仙子,先前小人不是说了嘛!这次万书坊的仙长们来的多了些,早已将顶上三层住满了,倒是顶上的四层还有些空房间。”
这句话瞬间又戳爆了女修的怒点,只见这位美艳俏丽的少女猛地一拍身旁的桌面,显然脾气又上来了。
“胡扯!顶上的第三层向来是我惜花宫与万书坊共享,什么时候沦落到三层之外与那些小门派争抢的地步了?”
她怒视着店小二,咬牙切齿道:“你们仙客居分明是看到我们换了掌门人,以为惜花宫实力不济,于是就开始一个个狗眼看人低。”
店小二低着头,一副乖乖挨训的模样,垂下的嘴角却不屑的撇了撇。
不只是店小二,听到这年轻女修在众人面前口不择言的自揭短处,原本坐在一楼大堂吃饭喝酒的各个散修,此时也不由得暗自好笑。
修真界谁人不知,上次在十万群山争夺仙器的时候,惜花宫不但空手而归,白白折损了许多精英弟子不说,前任宫主甚至还被多个魔域长老围剿致死。
四大门派中只有惜花宫死了掌门人,万书坊和大能寺虽然也折损不少弟子,但人家各自的掌门人好歹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太虚门的掌门人更是直接夺得仙器。
没了老宫主的惜花宫整体实力骤降,即便惜花宫已经推举了老宫主的亲生子上位,但那位新宫主尚且年轻,修为并不足以与其余三大门派掌门人抗衡。
掌门人就是一个门派的顶梁柱,自家顶梁柱平白无故的矮了人家一头,在实力上自然不能与别人平起平坐。
而修真界最是注重实力。
特别是商人的嗅觉尤为敏锐,还没等惜花宫彻底从四大门派的位置上滑落下来,这仙客居的老板已经直接把惜花宫弟子的位置往下挪了一层,专门腾出位置讨好万书坊。
这才有了如今惜花宫弟子质问店小二的这一幕。
对于这样的场景,大堂中的散修们没有一人心怀同情,他们这些散修平时时常被大门派的弟子欺压,如今见到大名鼎鼎的惜花宫落难,自然全都是怀揣着看好戏的心情,心底暗自嗤笑。
只不过也不知哪位散修,胆子也忒大了些,看戏看的入神,竟是没有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女修猛然间听到这声嗤笑,顿时阴沉下脸色,扬鞭指向堂下围观的众人,语带威胁道:“何人敢笑我惜花宫?”
顿时,原本还在暗中看好戏的散修们,顿时安静下来,拼命低头往嘴里扒饭灌酒,不敢再往那边看一眼。
惜花宫虽然实力大不如前,但它就算掉出四大门派的位置沦为普通门派,整体实力依然不是他们这些孤苦伶仃的散修招惹得起的。
女修扫视一圈,没有找到方才嘲笑她们的人,不由得心下愤然,恨恨的一拍桌子,轰然一声将好好地一套桌椅拍垮成渣。
她还待转身与店小二理论,一旁的年长女修终于看不下去,急忙拉住她道:“师妹,莫再丢人了!不过是个仙客居,不住便不住吧。”
“宫主刚刚传来信息,已寻到另一处客栈落脚,我们何必在这里耗费功夫,另寻它处便是了。”
面对着年长女修的劝导,美艳女子却是心不甘情不愿,显然是个常被娇惯的主,恹恹的撇着嘴角道:“可是明玉师姐……”
她们惜花宫若是就这么退出仙客居,以后的面子往哪儿摆?
落脚在山海城的修士们总爱往仙客居里面挤,并非城内没有其它的客栈,只不过经历了多年的风风雨雨,仙客居已经无形中成了众人攀比的对象,成了众多门派在城中实力的象征。
如今她们惜花宫就这样被万书坊从仙客居给挤出来,灰溜溜的另寻他处,若是传扬出去,以后整个门派的脸还要不要了?
所以美艳女子这才在此大吵大闹。
一眼看透小师妹的不情愿,年长的女修叹了口气,道:“楚师妹,你再这样吵闹下去又有何结果?还不是平白无故的叫人看了笑话。”
“现在我们实力确实不如之前,在这个紧要关头更是要避开锋芒,绝不能与万书坊和仙客居正面冲突,这也是宫主的意思”
美艳女子犹自不甘,笑声嘟囔道:“哥哥这是何意,做了宫主还是那么窝囊……”
“楚师妹!”
眼见自己这小师妹张口就要诋毁新宫主,年长女子的耐心终于告罄,顿时横眉倒竖,李生喝道:“师妹慎言!”
“虽然宫主是你的兄长,但他如今身份已不同往日,一举一动代表了我惜花宫的脸面,有些话师妹不可轻易出口。”
美艳女子被她这么一吼,倒真被吓住,表情空白,喃喃道:“明玉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年长女修叹了口气,直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其拽出仙客居:“今时不同往日,楚师妹你多少也懂点事吧!”
一边念叨着,她一边也招呼着其余惜花宫弟子离开。
恰在此时,在顶层已经安置好所有弟子的莫寒,此时也走来楼来去寻自家客卿长老与小师弟。
如往常一样,他习惯性伸出手欲搭上秋宸之的手腕,却不料原本还在怀里安睡着的黑猫突然跳起来,直接一爪子抽过去。
莫寒的手背被狠狠地挠了一下,不由得沉静下来,诡异的与秋宸之怀里的黑猫对视着。
黑猫警告般摆动着尾尖,一双碧绿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他。
总觉得这黑猫的反应哪里不大对,但却想不出哪里不对的莫寒,在与其对峙几秒之后,最终还是放弃思考这个问题,直接开口道:“宸之,楼上房间已安置妥帖。”
终于将注意力从大堂转回来的秋宸之,回头便看见莫寒手背上几道爪印,顿时一惊,歉意道:“抱歉,伤口如何?”
莫寒摇摇头:“都未出血,不过一时半刻边消了。”
却见秋宸之微微皱眉,一手捏起黑猫的两只前爪,一手拍了拍它的脑袋,一脸严肃道:“以后绝不可如此。”
黑猫被他捏着爪掌的肉球,挣脱不开,顿时不满的咪呜一声。
你竟然为了这轻薄之人训斥我,你不爱我啦——
猫儿不爽的眯起眼睛。
眼见一向待人冷淡的秋宸之,竟是对这么一种小猫另眼相待,莫寒虽是一心向剑,此时却莫名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
他不再说话,转身向楼上走去。
秋宸之一手揣着猫,一手拎过还在往堂下探头探脑的白子羽,随之跟了上去。
谁也没发现,早已走出仙客居大门的惜花宫一行人,此时那名美艳女修回过头来,正好遥遥望见秋宸之一行人上楼的背影。
美艳女远远望着太虚门的白色云纹校服,眼中慢慢的都是妒意和恨意。
呵,太虚门……
铸机长老掌控执法堂,凡是太虚门内弟子犯了错,无论大错小错,皆要到执法堂前去领罚。
铸机长老又向来是个不苟言笑、严肃认真的性子,处罚的时候从来没有手下留情过,天天冷着一张脸在太虚门内到处巡视,维护门内秩序。
以至于凡是太虚门内弟子,一听到铸机长老的声音,都会本能的瑟缩战栗,个个被吓得魂不附体。
如今宗门大比,铸机长老自然也是前来维护校场秩序,结果正好就抓到了他们一伙人。
白子羽一想到铸机长老的严苛程度,顿时苦不堪言,却又不想丢下秋宸之一人面对,只得转过身拦在秋宸之面前,试图用自己的小身板把人给遮住。
“铸、铸机师叔。”
他不敢抬头,缩着脑袋行礼道。
铸机长老的外貌倒是出乎意料的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的年岁,模样是个严肃冷峻的青年人。
此时他一眼望见白子羽,眉头不禁皱起来,整张脸显得更是严肃,问道:“怎么回事?”
他记得白子羽这小子是掌门师兄的小弟子,平时也还算乖觉,没犯过什么大错,也从不主动惹事,怎么今天这么不知轻重,偏偏在宗门大比的时候与人当众闹起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谢铭那边的人抬起头,小声道:“长老,白师弟领人重伤了谢铭师兄。”
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抽搐的谢铭,恰到好处的哼唧了两声,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满身鲜血,看起来倒是颇为吓人。
“重伤?”
铸机走近谢铭的身边,俯下身简略检查了下伤势,淡淡说道:“一点皮外伤也值得把你们吓成这样?”
“啊?”
差点以为自己被腰斩马上就要活不下去的谢铭一愣,抬起头,一张糊满眼泪鼻涕的脸看向铸机。
铸机差点被他脸上的鼻涕恶心到,皱着眉头转过脸不去看他,冷声道:“只不过是腰腹处一道皮外伤,连内脏都没有伤到。”
“以修士的体质,敷上药后修养一两天就能痊愈,只不过你若是继续这般赖在地上打滚,那鲜血流干之后就只能等死了。”
谢铭一听自己并无性命之忧,立马来了精神,从地上踉跄爬起后径直指向秋宸之:“铸机师叔,便是这人伙同白子羽,将我打伤。”
瞎说!
秋宸之心中腹诽。
明明是我一个人打的。
可是没想到白子羽这小子竟然真的跳出来抢人头,咬着牙来到铸机面前,请罪道:“师叔,此事乃是弟子所为,与旁人并无牵扯。”
铸机望着他,嗤笑一声:“就凭你?”
“你年仅十七便有筑基修为,天赋着实不错,但谢铭已有上百岁,如今离金丹之境只差半步,你如何伤的了他?”
白子羽面色一僵,紧攥着手掌说不出话来。
秋宸之缓缓上前,伸出手臂将少年拦在自己身后,漠然道:“非他所为,是我。”
听他承认,白子羽霍然抬头,紧张抓着秋宸之的手臂,焦急辩解道:“这位道友是为了袒护我,方才……”
秋宸之打断他:“与你无关。”
我真的只是觉得那胖子欠打而已。
“道友,我……”
白子羽还想说什么,却见秋宸之突然回头看他,冷冰冰的问道:“你知道我姓甚名谁吗?”
少年一愣,喃喃道:“不、不知…”
他继续问道:“你可知我的真实身份?”
白子羽低下头,神色黯然的摇着头。
“你既不知我姓名,又不知我身份,世间哪有如此的朋友?”他冷冷的说道 “从头到尾,你我不过无关之人罢了。”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炸响,砸得少年昏头转向,张口结舌却又无从说起。
白子羽此时的神情,倒真的有几分像是被抛弃的幼犬。
但铸机却不理他们两人之间的争论,一双深沉的眸子只是紧紧盯着秋宸之,眉头都快皱成一个死结:“你是哪位长老的弟子?”
他实在是看不透面前之人的修为,甚至这人身上所穿的服饰都不同于太虚门内的普通弟子。
这人莫不是……
秋宸之眨眨眼,解答了他的疑惑:“我并非太虚门人。”
霎时间,周身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铸机长老瞬间拔剑出鞘,剑气长啸,直指于他。
“阁下究竟何人,来我太虚门所为何事?”
来路不明的外人,却偏偏实力强大到看不透修为,莫名其妙在宗门大比这个关键时刻出现,一出手便是打伤门中弟子。
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心怀善意而来。
铸机紧紧盯着自己面前这个如霜似雪的青年,不敢有丝毫大意。
谢铭见自己师叔如此举动,又见秋宸之果真是个外人,一时甚是得意,以为师叔在为自己撑腰,重新抖擞起来,捂着肚子叫道:“对!你是哪里来的魔头,竟敢混入我太虚门中。”
“师叔前往不要放过此人!还有,这魔头乃是白子羽引过来的,这厮必定是邪道那边的内应,师叔一定要一并拿下……”
“蠢货闭嘴!”
铸机长老被他吵得不胜其扰,猛然回头厉声喝道。
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他突然内心一突,瞬间脑中警铃大作。
他还未来得及回头,眼尾已经扫过一道惊鸿般的剑光,径直向他逼来,速度之快,竟让他躲闪不及。
完了!
铸机不禁心内一凉。
他只不过被身后那蠢货分神了一瞬间,竟然就被面前之人抓准了破绽,眼看就要取他性命。
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一个蠢货给拖累到如此地步。
铸机心中悲凉不已,迎着那道闪躲不及的剑光,闭目待死。
凛冽的寒光却擦着他的面颊,瞬息而过,耳边蓦然间响起谢铭那蠢货的惨叫声。
想不到自己竟然逃过一劫的铸机睁开眼,震惊地回过头,只看到一柄明澈的长剑,从胸口贯穿了谢铭的身躯,将其死死地钉在地上。
谢铭口鼻处不断渗出血丝,凛冽的剑气却是蜂拥而来剿碎了他的筋脉,令他的惨嚎越来越惨烈,周围的弟子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拔出那柄剑。
这次可不是皮外伤那么简单。
侥幸捡回一命的铸机却不敢大意,丝毫没有顾忌惨叫的谢铭,只是再次回过头,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望着秋宸之。
秋宸之缓缓走上前去,却没有看铸机一眼,只是手打剑指,召唤长剑回来。
他的神色是如此认真,像是世间再没有其余物什可入他眼。
长剑也听从他的召唤,一寸寸从谢铭的胸口拔 出,如一道流光般投入秋宸之的手中。
随着长剑的离开,谢铭的惨叫声也是瞬间尖锐到了顶峰,一声过后,随之整个人都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一般抽搐不已,浑身上下成了个血人。
拿回自己的保命仙器的秋宸之却松了口气。
自己方才学着其他修士的模样,第一次尝试着召唤自己的兵刃,没想到这柄长剑也着实给力,自己一招手就过来了,让他一次性成功,没有在众人面前出糗。
不过现在…
他转过身,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被他一席话打击的失魂落魄的小金毛,如临大敌的太虚门长老,惊恐万分的众弟子,只剩下一口气的炮灰谢铭……
很好,他闹得动静够大了。
掌门天清子应该也快赶来了吧!
这次他之所以一反常态,如此嚣张的出手伤人,就是想印证自己的一个猜想。
这个猜想是在方才突然从他脑海中冒出来的。
而问题的答案,则需要天清子为他揭露。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远处一道人影姗姗来迟,一名白发老者如同惊雷般怒吼道:“何方魔头,竟然重伤我的亲传弟子?”
秋宸之顿时一皱眉。
不对,来的人不是天清子。
他面前的铸机长老惊讶抬头,喊道:“南华师兄?”
他的话音未落,那名白发老者已经祭出法器,倾尽全力一击,无上的威压夹带着风雷威力,径直向校场边的秋宸之劈去。
大乘修士已是修真界中顶尖战力,南华长老大乘巅峰的全力一击之下,其威力更是无法想象。
就连一直都在失魂落魄的白子羽,陡然间见此一幕,都不由得瞪大双眼,眼中充满了绝望,失声道:“不……”
还未等他话音落地,刺眼的白光已是直坠而下,集中于白衣清俊的青年身上,彻底将其淹没。
他最后看到的一幕,便是那青年面露茫然之色,轻轻举起长剑拦在自己身前。
紧接着充斥在他脑海中的唯一事物,便是火焰。
黑色的火焰,霍然间拔地而起,安静冰冷,瞬间席卷天空,悄无声息的吞没了整个太虚校场。
没有一个人逃得掉…
太虚门在举办宗门大比时,谁也想不到竟有一道不明幽火突如其来、席卷全场,当时场内所有弟子长老,无一幸免。
造成了门内有史以来最为恶劣的影响。
太虚门下足有数千名修士,在一息之间,身上衣衫佩饰已是全部被燃成灰烬。
众人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见那铺天盖地的黑焰瞬间吞噬自己,紧接着周身一凉,小风一吹,漫天灰烬散尽,就只剩下一群光着屁股的修士们依旧挤在一处,彼此惊骇莫名的“坦诚相对”,各自惊得瑟瑟发抖。
什么情况?
那冰冷的黑焰也是来的蹊跷,只燃烧死物,不吞噬活物。
那些被火焰席卷过的修士,虽然个个全都衣不蔽体,但所幸未伤及身躯修为,只是全身的毛发也随着身上的衣物,一起飞灰湮灭……
…真是活生生把一群太虚门的道士,给烧成了大能寺的和尚!
终于姗姗来迟的掌门天清子,在看清会场上的这一幕时,当时就眼前一黑,差点从云端栽下来。
他们太虚门的脸啊——
待他看向罪魁祸首时,却只见在一群光着屁股胡乱躲藏逃窜的弟子中,只有一人负剑而立,神情淡漠,白衣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