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首次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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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辛苦苦不容易
铸机长老掌控执法堂, 凡是太虚门内弟子犯了错, 无论大错小错, 皆要到执法堂前去领罚。
铸机长老又向来是个不苟言笑、严肃认真的性子,处罚的时候从来没有手下留情过, 天天冷着一张脸在太虚门内到处巡视, 维护门内秩序。
以至于凡是太虚门内弟子, 一听到铸机长老的声音, 都会本能的瑟缩战栗,个个被吓得魂不附体。
如今宗门大比,铸机长老自然也是前来维护校场秩序, 结果正好就抓到了他们一伙人。
白子羽一想到铸机长老的严苛程度, 顿时苦不堪言, 却又不想丢下秋宸之一人面对,只得转过身拦在秋宸之面前,试图用自己的小身板把人给遮住。
“铸、铸机师叔。”
他不敢抬头,缩着脑袋行礼道。
铸机长老的外貌倒是出乎意料的年轻, 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的年岁, 模样是个严肃冷峻的青年人。
此时他一眼望见白子羽, 眉头不禁皱起来, 整张脸显得更是严肃,问道:“怎么回事?”
他记得白子羽这小子是掌门师兄的小弟子,平时也还算乖觉, 没犯过什么大错, 也从不主动惹事, 怎么今天这么不知轻重,偏偏在宗门大比的时候与人当众闹起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谢铭那边的人抬起头,小声道:“长老,白师弟领人重伤了谢铭师兄。”
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抽搐的谢铭,恰到好处的哼唧了两声,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满身鲜血,看起来倒是颇为吓人。
“重伤?”
铸机走近谢铭的身边,俯下身简略检查了下伤势,淡淡说道:“一点皮外伤也值得把你们吓成这样?”
“啊?”
差点以为自己被腰斩马上就要活不下去的谢铭一愣,抬起头,一张糊满眼泪鼻涕的脸看向铸机。
铸机差点被他脸上的鼻涕恶心到,皱着眉头转过脸不去看他,冷声道:“只不过是腰腹处一道皮外伤,连内脏都没有伤到。”
“以修士的体质,敷上药后修养一两天就能痊愈,只不过你若是继续这般赖在地上打滚,那鲜血流干之后就只能等死了。”
谢铭一听自己并无性命之忧,立马来了精神,从地上踉跄爬起后径直指向秋宸之:“铸机师叔,便是这人伙同白子羽,将我打伤。”
瞎说!
秋宸之心中腹诽。
明明是我一个人打的。
可是没想到白子羽这小子竟然真的跳出来抢人头,咬着牙来到铸机面前,请罪道:“师叔,此事乃是弟子所为,与旁人并无牵扯。”
铸机望着他,嗤笑一声:“就凭你?”
“你年仅十七便有筑基修为,天赋着实不错,但谢铭已有上百岁,如今离金丹之境只差半步,你如何伤的了他?”
白子羽面色一僵,紧攥着手掌说不出话来。
秋宸之缓缓上前,伸出手臂将少年拦在自己身后,漠然道:“非他所为,是我。”
听他承认,白子羽霍然抬头,紧张抓着秋宸之的手臂,焦急辩解道:“这位道友是为了袒护我,方才……”
秋宸之打断他:“与你无关。”
我真的只是觉得那胖子欠打而已。
“道友,我……”
白子羽还想说什么,却见秋宸之突然回头看他,冷冰冰的问道:“你知道我姓甚名谁吗?”
少年一愣,喃喃道:“不、不知…”
他继续问道:“你可知我的真实身份?”
白子羽低下头,神色黯然的摇着头。
“你既不知我姓名,又不知我身份,世间哪有如此的朋友?”他冷冷的说道 “从头到尾,你我不过无关之人罢了。”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炸响,砸得少年昏头转向,张口结舌却又无从说起。
白子羽此时的神情,倒真的有几分像是被抛弃的幼犬。
但铸机却不理他们两人之间的争论,一双深沉的眸子只是紧紧盯着秋宸之,眉头都快皱成一个死结:“你是哪位长老的弟子?”
他实在是看不透面前之人的修为,甚至这人身上所穿的服饰都不同于太虚门内的普通弟子。
这人莫不是……
秋宸之眨眨眼,解答了他的疑惑:“我并非太虚门人。”
霎时间,周身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铸机长老瞬间拔剑出鞘,剑气长啸,直指于他。
“阁下究竟何人,来我太虚门所为何事?”
来路不明的外人,却偏偏实力强大到看不透修为,莫名其妙在宗门大比这个关键时刻出现,一出手便是打伤门中弟子。
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心怀善意而来。
铸机紧紧盯着自己面前这个如霜似雪的青年,不敢有丝毫大意。
谢铭见自己师叔如此举动,又见秋宸之果真是个外人,一时甚是得意,以为师叔在为自己撑腰,重新抖擞起来,捂着肚子叫道:“对!你是哪里来的魔头,竟敢混入我太虚门中。”
“师叔前往不要放过此人!还有,这魔头乃是白子羽引过来的,这厮必定是邪道那边的内应,师叔一定要一并拿下……”
“蠢货闭嘴!”
铸机长老被他吵得不胜其扰,猛然回头厉声喝道。
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他突然内心一突,瞬间脑中警铃大作。
他还未来得及回头,眼尾已经扫过一道惊鸿般的剑光,径直向他逼来,速度之快,竟让他躲闪不及。
完了!
铸机不禁心内一凉。
他只不过被身后那蠢货分神了一瞬间,竟然就被面前之人抓准了破绽,眼看就要取他性命。
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一个蠢货给拖累到如此地步。
铸机心中悲凉不已,迎着那道闪躲不及的剑光,闭目待死。
凛冽的寒光却擦着他的面颊,瞬息而过,耳边蓦然间响起谢铭那蠢货的惨叫声。
想不到自己竟然逃过一劫的铸机睁开眼,震惊地回过头,只看到一柄明澈的长剑,从胸口贯穿了谢铭的身躯,将其死死地钉在地上。
谢铭口鼻处不断渗出血丝,凛冽的剑气却是蜂拥而来剿碎了他的筋脉,令他的惨嚎越来越惨烈,周围的弟子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拔出那柄剑。
这次可不是皮外伤那么简单。
侥幸捡回一命的铸机却不敢大意,丝毫没有顾忌惨叫的谢铭,只是再次回过头,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望着秋宸之。
秋宸之缓缓走上前去,却没有看铸机一眼,只是手打剑指,召唤长剑回来。
他的神色是如此认真,像是世间再没有其余物什可入他眼。
长剑也听从他的召唤,一寸寸从谢铭的胸口拔 出,如一道流光般投入秋宸之的手中。
随着长剑的离开,谢铭的惨叫声也是瞬间尖锐到了顶峰,一声过后,随之整个人都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一般抽搐不已,浑身上下成了个血人。
拿回自己的保命仙器的秋宸之却松了口气。
自己方才学着其他修士的模样,第一次尝试着召唤自己的兵刃,没想到这柄长剑也着实给力,自己一招手就过来了,让他一次性成功,没有在众人面前出糗。
不过现在…
他转过身,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被他一席话打击的失魂落魄的小金毛,如临大敌的太虚门长老,惊恐万分的众弟子,只剩下一口气的炮灰谢铭……
很好,他闹得动静够大了。
掌门天清子应该也快赶来了吧!
这次他之所以一反常态,如此嚣张的出手伤人,就是想印证自己的一个猜想。
这个猜想是在方才突然从他脑海中冒出来的。
而问题的答案,则需要天清子为他揭露。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远处一道人影姗姗来迟,一名白发老者如同惊雷般怒吼道:“何方魔头,竟然重伤我的亲传弟子?”
秋宸之顿时一皱眉。
不对,来的人不是天清子。
他面前的铸机长老惊讶抬头,喊道:“南华师兄?”
他的话音未落,那名白发老者已经祭出法器,倾尽全力一击,无上的威压夹带着风雷威力,径直向校场边的秋宸之劈去。
大乘修士已是修真界中顶尖战力,南华长老大乘巅峰的全力一击之下,其威力更是无法想象。
就连一直都在失魂落魄的白子羽,陡然间见此一幕,都不由得瞪大双眼,眼中充满了绝望,失声道:“不……”
还未等他话音落地,刺眼的白光已是直坠而下,集中于白衣清俊的青年身上,彻底将其淹没。
他最后看到的一幕,便是那青年面露茫然之色,轻轻举起长剑拦在自己身前。
紧接着充斥在他脑海中的唯一事物,便是火焰。
黑色的火焰,霍然间拔地而起,安静冰冷,瞬间席卷天空,悄无声息的吞没了整个太虚校场。
没有一个人逃得掉…
太虚门在举办宗门大比时,谁也想不到竟有一道不明幽火突如其来、席卷全场,当时场内所有弟子长老,无一幸免。
造成了门内有史以来最为恶劣的影响。
太虚门下足有数千名修士,在一息之间,身上衣衫佩饰已是全部被燃成灰烬。
众人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见那铺天盖地的黑焰瞬间吞噬自己,紧接着周身一凉,小风一吹,漫天灰烬散尽,就只剩下一群光着屁股的修士们依旧挤在一处,彼此惊骇莫名的“坦诚相对”,各自惊得瑟瑟发抖。
什么情况?
那冰冷的黑焰也是来的蹊跷,只燃烧死物,不吞噬活物。
那些被火焰席卷过的修士,虽然个个全都衣不蔽体,但所幸未伤及身躯修为,只是全身的毛发也随着身上的衣物,一起飞灰湮灭……
…真是活生生把一群太虚门的道士,给烧成了大能寺的和尚!
终于姗姗来迟的掌门天清子,在看清会场上的这一幕时,当时就眼前一黑,差点从云端栽下来。
他们太虚门的脸啊——
待他看向罪魁祸首时,却只见在一群光着屁股胡乱躲藏逃窜的弟子中,只有一人负剑而立,神情淡漠,白衣翩然。
一旁,一个血淋淋的胖子倒在地上,烂泥一般微微抽搐,显然性命垂危,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铸机长老半跪在白衣人的面前,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拄着剑粗重的喘息着,身上的衣衫自然也早已灼烧殆尽,但兴许是因为他身为长老功力深厚,竟然在那黑焰中保住了自己的头发。
最让天清子感到吃惊的是,他那向来张扬跋扈的师弟南华,竟然也在现场,而且还像是被人震伤了一般,口鼻处渗出血丝,捂着胸口不断闷咳着,一双眼睛充满血丝,愤怒不已的盯着白衣之人。
天清子又上下打量了南华长老一眼。
嗯~~显然他这位师弟修为不错,不但护住了自己的头发,就连衣衫都只被烧毁了一半,还留下半套在身上摇摇欲坠。
这时,场中唯一一个姿态从容的白衣人,抬起头轻描淡写的望了他一眼。
被那双静若止水的眸子淡淡瞄上一眼,天清子心头突然一震,急忙放弃盘算自己心中的小九九,自云端降下,落于秋宸之面前,深深拧着眉头。
他问道:“秋道友,为何怒火滔天?”
得嘞!他还是先把这位小祖宗的情绪安抚好再说。
……
广阔无垠的黑暗中,陡然亮起两枚寒星。
猛然间惊醒的男子,再次合上发亮的黑眸,站起身来,玄色袍角微微晃动。
半晌后,他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似的微笑。
“在凡间。”
那老头表面上看起来一副风轻云淡的高人姿态,但通过他醒来后那短短半日的相处,秋宸之就已明了,这厮绝对是一个人老成精的角色,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话语都充满对他的窥视探究之意。
若是再与那老头待在一处,他真怕自己这个冒牌剑灵分分钟就要露馅。
思及此处,秋宸之眸色一动,静静地看向等待回答的莫寒,半晌之后,终于缓缓颔首。
现在他真的急需详细了解这个世界,才能计划接下来的路途。
自己面前这人,看起来虽是个剑痴,却最是心思纯净之辈,绝对是那种凭实力单身狗、抱着剑睡一辈子的人物。
答应此人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莫寒见他点头,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缓和之色,抬手指向自己,郑重介绍道:“在下莫寒。”
秋宸之看着他,沉吟许久,道:“秋宸之。”
莫寒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话,不由讶然:“你的名字?”
他垂眸:“是。”
见他并非不会言语,莫寒更是高兴,满心觉得刚出生的剑灵便能听懂人言,绝对是天赋绝佳。
将来在剑道一途中会走得更远。
多年不曾如此振奋的他,一心只想与新生的剑灵寻一处僻静之处,认真磋磨探讨彼此的剑道,不由得手上一用力,拽着秋宸之的手腕将其拉到自己身边。
秋宸之措不及防之下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撞到莫寒身上,急忙站稳脚跟,蹙着眉头直视他。
莫寒瞧着竟然有了点小情绪的剑灵,心里更觉有趣,向来冷峻的面上不由露出点清浅的笑意,右手一招,将自己裂了一条缝隙的佩剑找出来。
还没等秋宸之反应过来,莫寒已经将他一把拉过,跃至佩剑之上,两人踩着轻薄的剑锋,瞬间直越云霄、逐风而去。
望着脚下万水千山须臾而过,感受着靴底轻巧锋利的剑刃,秋宸之不由得沉默了。
前方御剑的莫寒像是感知到什么,回过头看他,疑问道:“怎么了?”
他垂下眼帘,冷声道:“无事。”
第一次坐悬空飞机都没有恐高,很好。
自己真棒!
……
莫寒带着秋宸之御剑飞过。
地上不小心经过的弟子,不经意间一抬头,顿时瞪大了眼珠子。
不多时,又一道骇人听闻的传闻瞬间传遍太虚门上下。
向来待人冷漠的大师兄莫寒,去了一趟掌门起居殿,出来后与一人并肩同行,并将此人带回自己的府邸。
据沿途弟子亲眼所见,一直不喜与人亲近的大师兄不但携此人同游于飞剑之上,还一直紧紧攥着那人的手腕不放,甚至对此人面露微笑!
大师兄面露微笑?
此言一出,无数小师妹的心都哗啦碎了一地,只剩下个别人还在负隅顽抗,坚信一切不过谣言而已。
毕竟,大师兄从小到大,只有在遇到心仪的名剑时,冰霜般的面容上才会显露出浅浅的笑容。
不过负隅顽抗的人到底是少数,更多弟子则是开始卷入随之而来的八卦浪潮中。
大师兄从起居殿带走的究竟是何人?凡人修士?何门何派?修为境界?两人如何相识相知……
群众们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不多时,就有弟子指认出,与大师兄相携而去之人,正是当日掌门带回门中日夜亲手照料的人。
惊天大瓜!
吃瓜群众这个瓜还没吃完,又过几日,掌门竟然下达了对自己三弟子杜惊的处罚。
杜惊因违背掌门禁令、残害同门,本应被废除修为、逐出师门,但念其胞姐杜茗为门派牺牲,遂从轻处罚,改为剥夺掌门亲传弟子身份,禁足百年。
望门内弟子引以为戒。
众弟子不禁一片哗然!
掌门外出,带回一人安置在起居殿;
小师弟主动前去为此人送置衣物;
三师兄违背禁令也要前往,不知为何怒而生恨打伤师弟,被掌门重罚;
大师兄前往,将人带走,表情美滋滋的带回自己洞府。
这几件事连在一起看,是怎样一个跌宕起伏、狗血虐心、分分钟可以让人脑补几十万字的多角恋爱脑残风流话本。
顿时,各种匪夷所思的流言遍布太虚门上下,且越来越有往离谱方向靠拢的趋势。
此等言论传到天清子耳中时,他正在喝茶。
猛然间听到心腹门人将这几日的门中流言一一禀报时,向来仙风道骨的掌门一个猝不及防,茶水喷了满桌,呛得他掩口咳嗽不已。
“一群混账东西,师门长辈也敢随意编排!”
恼羞成怒的天清子猛地一摔手中书卷,厉声喝道:“背后若无人推波助澜,谣言焉能愈演愈烈?”
“我命你等探查的那几个外门弟子,已查阅的如何?”
眼见掌门盛怒,周身气压陡然一降,心腹门人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急忙俯首道:“弟子已命人将几个外门押入刑堂,日日拷问不休,终不负掌门所托,问出一些眉目。”
“三师兄被人挑唆之事,似与…南华长老有些干系。”
天清子动怒的面容僵硬一瞬,马上又恢复如初,淡淡道:“哦?继续。”
心腹低头道:“故意挑唆的那几个外门弟子,近来都与南华长老座下弟子走的近些,也是南华座下弟子率先猜测,掌门带回的那位公子是位善于蛊惑人心的妖人,他们不过有样学样。”
“那些外门还承认,南华座下弟子向他们暗示过,若是外门弟子表现良好,便可收作入室弟子,入南华山一脉。”
“他们几人满心以为,自己不过几个不起眼的小虾米,违背禁令这件事若是事发,大部分矛头只会指向三师兄,他们这些狗腿子没人注意。所以他们才起了贪念,铤而走险在三师兄面前胡说八道。”
“哼!贪慕荣华却又贪生怕死,愚昧不堪。”天清子重新捡起桌上的书卷,拿在手中,冷冷评价道。
不过……
他眉头一皱,沉思道:“此事若是与南华长老牵扯上,的确是不大好办。”
南华真人,他那好师弟!当初同他一般,皆是上任掌门的入室弟子,都曾被师尊赋予重任。
师尊在仙逝之前,甚至在掌门的人选上再三犹豫,不知在两位同样优秀的弟子中该如何抉择。
但天清子终究凭借着自己年长、以及对剑道的独特感悟,夺得师尊的青睐,成了太虚门如今的掌门。
南华真人心中当然是有不满,但天清子大势已成,在位多年又有勤勤恳恳,修为日益精进,并成为正道中的魁首,人脉、修为、威望皆高出他一截,他才逐渐认命,渐渐安分下来,成为太虚门地位最高的长老。
可是最近,天清子先是修为遇到瓶颈,后来率领门人弟子外出征战损伤惨重,南华真人想是见此时机,那颗不安分的心又躁动起来。
挑唆他那莽撞的三弟子闯祸,是为了试探他。
而在门内流言背后故意推波助澜,想必就是为了逼他出来澄清,自己这次外出征战究竟有没有带回仙器。
若是他真的没有带回仙器,只带回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那么太虚门内那么多弟子白白丧命,门人弟子以及其他长老必然会不满,届时他这个掌门的威望也会受到重大打击。
若是他带回了仙器,那么借着他此次站出来澄清的机会,他那好师弟也能一窥仙器的真面目,为日后再做打算。
就算他真的发现此事与南华真人有关,但是除了几个外门弟子的指证外,他手上却是什么证据也没有,不可能随意拿一个长老下狱逼问。
此事到头来也只能无疾而终,自己捏着鼻子吃了这个哑巴亏。
南华真人处处计算的很周全,只可惜……
想到这儿,天清子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嘲讽。
只可惜,任他那好师弟怎么也想不到,他这次带回的仙器…真的就是个大活人!
当初,他带着门内弟子赶往南方群山,结果弟子折损十之八九,最后能活着杀到仙器出世之地的人,皆是各门派掌门人和邪道老祖,没有一个普通弟子。
所以在他夺得仙器之后,除了那些落败的掌门和逃窜的老祖外,也再无外人知晓。
而等那些掌门老祖回归之后,或是因为他的威胁利诱,又或是因为自家利益,每个人都选择暂时缄口不言。
所以仙器的真面目到底如何,直到现在大部分人都还不知晓。
而这,就给了他充足的反击机会。
“掌门,现在门内流言蜚语遍布,可要此时前去澄清?”心腹门人恭恭敬敬的询问,打断了他的沉思。
天清子垂下眼帘,冷冷道:“澄清自然是要澄清的,告诫门人,此等诋毁长辈的无稽之谈,决不允许再出现。”
“但公布仙器的真面目……还不是现在。”
他倚在椅背上,苍老的手指慢慢敲着椅子扶手,像是在沉思什么,再开口却是谈论起另一件事:“宗门大比的日期不远了吧?”
心腹低声应是。
他摆摆手,道:“吩咐下去,这次宗门大比的前二十名弟子,将由本掌门亲自带领,前往沧北山小幻镜历练。”
心腹闻言,诧异的抬头。
修真界谁不知道,沧北山小幻镜乃是上古仙人留下的宝器空间,与此次闹得沸沸扬扬的出世仙器乃是同等珍贵,幻境内虽然遍布危险,但是遇到珍奇异宝以及各种机缘则是更多。
无数人都梦想着前去小幻镜一探,但是幻境入口难开,至少需要三名掌门级别的大能,耗费大量心力,方可打开一条缝隙。
幻境开启的条件如此苛刻,由此,想要进入一次小幻镜自然是千难万险,可不知掌门为何突然提出……
像是看懂了心腹眼中的疑问,天清子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只是淡淡道:“这次我太虚门精英弟子损失惨重。”
“是时候再次选拔出一批精锐了。”
“我家仙尊掉哪儿去啦?”神将云华一声哀嚎。
前一段时间,小仙童向他哭诉仙尊不见时,身为天宫护法神将的云华并不在意。
那时他满心以为,自家仙尊不过是厌烦了百年一度的六界大会,所以暂且自己躲清静去了。
但是等到他将仙界翻了个遍之后,才终于不得不承认——仙尊根本就不在上仙界!
仙界与其余四界的链接也毫无动静。
那就只能说明……
猛的想到唯一的一种可能,神将云华的脸色顿时绿了。
仙尊厌烦开会已经烦到这种地步了吗?宁愿一个人躲进污浊的尘世间,也不愿让别人找到他。
要派人去凡间请仙尊归来吗?
可是千年前,仙尊大人就已经亲自下令,凡是没有他的命令,仙界中人一律不得前往尘世间滋扰。
想起了当初仙尊下命令时的情况,云华神将的面色更苦,脑中的回忆像是潮水般汹涌而来,堵也堵不住。
自从天地初开之后,此世间的万物便演化为三界。
一处为混沌界,一处为冥府界,一处为尘世间。
这三界孕育了世间上最初的生灵。
混沌界的生灵自称为混沌神,人数极为稀少,但此界生灵从出生开始,便有呼风唤雨、移山换海之能,天生天养,生而为神。
冥府界内有一条冥河,冥河可接收世间万物之魂灵,受冥河滋养,冥界最初的生灵便在冥土中诞生,此界生而无魂无魄、体质空灵、寿数极高,但待人冷漠,外界难以接近。
唯独那尘世间所繁育的生灵,种类繁多,毫无法力,多病多灾,彼此之间争斗不休,极为弱小。
最初,在另外两界人士看来,尘世间的诸多生灵不过蝼蚁小虫,不足挂齿。
直到万余年前,在莽莽尘世间,竟有一人参透天地玄术,领悟修真大道,习得通天彻地之能,号太虚子,立无情道。
太虚真人一剑割去尘世间灵气最为充裕之地,随其飞升而上。
随后,更多凡人参透太虚真人的遗留的修真法决,汲取尘世灵气成为修士,最后又追随着前人的脚步飞升成仙。
上仙界诞生。
猝不及防之下,世间多了一界,还不等视凡人为蝼蚁混沌界和冥府界如何惊怒,尘世间又横出一位天才,抛弃无情道另辟蹊径,悟出古魔决,飞升成魔。
古魔学习太虚子,一刀砍去尘世间最为险恶之地,自成古魔界。
随后,同样有无数凡人追随他的脚步,修魔得道,飞升入魔界。
就在人族仙魔两道相争不下之时,尘世间的精怪也终于参悟大道,割去尘世间水草繁茂之地,自立妖神界。
至此,世间六界俱全。
当时的混沌界与冥府界,面对着突然冒出来的三界,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却也不敢再心怀轻视。
现在百年一聚的六届大会,也正是那时定下规矩。
只可惜……今非昔比。
一想到这里,神将云华便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直发愁。
尘世间本是灵气充盈、人杰地灵之处,不然也不会孕育出太虚子、古魔和妖祖这三位一界之主。
但是当年三界飞升,本就已经割去尘世太多的灵气。其后,无论是道修、魔修、还是妖修,在修炼飞升的过程中都需要汲取天地的灵气精华。
尘世间就是有再多的灵气也禁不起这么耗。
久而久之,灵气日益稀薄的尘世越来越污浊不堪,其余五界的人到了此处,都会觉得不堪忍受。
而尘世也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再飞升上来了,近千年来最后的得道者只有……
云华神将想到这里,忍不住顿了下,一双眼睛无言看向自己脚下,像是要透过整个上仙界,将目光投向莽莽的尘世间。
仙界最后一个得道者…就是仙尊。
云华飞升成仙的时间已是很久,当年他便是太虚真人的贴身护法神将。
千余年前,太虚真人竟然不顾尘世间的污秽,亲身下界,自凡间抱来一个不满岁的孩童。
他直到此时,仍能清楚地回忆起那孩子的眼睛。
小小的一个孩子,眉清目秀,尚在襁褓之中,竟然不哭也不闹,一双点墨黑眸沉静如水,沉默无声的打量着自己身边的新世界。
如雪般洁白、如霜般冰冷的上仙界。
云化还记得,太虚真人将孩童抱来的第一日,轻声的唤这孩子“宸之”,随后竟是解下自己万年不离身的佩剑送于孩童。
这个举动当时惊掉了仙界所有人的下巴。
那是太虚真人从不离身的佩剑,竟然如此轻易的就送给了一个连握剑都不会的孩子?
但更让人惊掉下巴的事情还在后面。
那孩子几乎是被太虚真人藏起来一般,随后百年间,仙界众人都没有机会见其一面。
等到孩子再出现时,已是双十年华的青年模样,眉眼间与太虚真人如出一辙的清冷表情,墨发高冠,墨白道袍,一副欺霜赛雪的容貌。
不足百岁,已然得道。
众人还没有来得及惊叹青年的资质悟性,太虚真人突然便宣布由此人接任仙界仙尊之位,而他自己本人则不日将以身合道。
搞事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仙界众人惊呆了。
没等所有人回过神来,太虚真人就已经很爽快的将位置让出来,飞速的以身合道,从此茫茫天地之间,再也寻不见其踪影。
等等,为什么好好地突然要以身合道?
霎时间,整个六界都被太虚真人这手骚操作震惊了!
别闹!仙尊可是一界之主,把这位置如此随意的抛给一个不足百岁的毛头小子,太虚子合道前是不是闭关闭傻了?
而身为事件中心的青年,坐上仙尊之位后依旧冰冷漠然,像是一块捂也捂不热的寒冰,好似全无感情一般,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闭关。
仙界的仙人们面对着这么一个新仙尊,心情的复杂程度简直难以言喻。
但心里面就算再不情愿,现实却没有留给人们争执的时间,失去了太虚真人的仙界,不得不立刻行动起来,开始组织防御、积极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