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另一枚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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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辛苦苦不容易 上次在生死关头,秋宸之将他救下, 少年的心中只觉得钦佩仰慕不已, 一直想当面向其致谢。
只可惜这段时间未见其面。
今日宗门大比, 白子羽竟然无意间撞见了自己一心想见之人,不禁喜不自胜, 心里已是存了好多话想跟面前这位好看又厉害的道友讲。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这一句,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
“瞧瞧这是谁?这不是上一届宗门大比时,被对手一个照面就给打下台去,结果哭了鼻子的小师弟吗?”
白子羽的动作瞬间一僵,随后怒气冲冲的看向自己身后:“谢师兄!”
在他背后, 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的壮硕青年懒洋洋的走过来, 讥讽道:“小师弟呀,师兄不过说两句真话而已, 你不会又要急得哭鼻子了吧?”
壮硕青年身边跟着一群门内弟子, 一听这话, 不由都掩口讥笑起来。
这人名叫谢铭, 乃是南华长老的亲传二弟子,己身修为不差,平素却偏偏爱欺辱修为不如他的弟子。
白子羽因为年纪尚幼、修为浅薄, 平时也没少被这人口头挤兑过。
十年前他不过七八岁的模样, 初次登上宗门大比的擂台上却一招落败,伤口痛到眼角落泪。只是当年他毕竟太过年幼, 这件事其余长辈和师兄师姐都没当回事。
反倒是被谢铭这厮捉到了把柄, 这么些年来反复提及, 故意羞辱于他。
如今在自己一心钦佩的道友面前,两次三番被人提起过往糗事,白子羽也是心中一急,面色红透,咬牙道:“你……”
“你别以为你是南华师叔门下,就可以这般肆无忌惮!”
“哎哟!师兄好怕呀!怎么就忘了咱们爱哭鼻子的小师弟,可是掌门的亲传弟子,招惹不起呀招惹不起…”谢铭装作一副害怕的模样,言语间的嘲讽却是越来越恶劣。
“接下来,小师弟你是不是该涕泪横流的跑到掌门那里告状,说师兄我骂你哭鼻子?”
“你!”
白子羽到底年少,被这一席话挤兑的烧不出话来,只是气愤的全身发抖,一双拳头紧紧攥在一起暴起青筋。
南华长老的这位二弟子,虽然是个欺软怕硬之辈,却也是不傻。
他心里明白那些外门弟子可以任由他欺压侮辱,可是同样是亲传弟子的白子羽,他就只能在口头上占些便宜,不敢动手。
正因为两人的冲突只停留在口头上,所以在师门长辈们的眼中,两个弟子之间的口角还不值得自己掺和进去。
所以白子羽此时虽然气急,但也无计可施。
谢铭见此情况,知道这小子拿自己没办法,愈发得意洋洋起来,眼睛一眯像是要再说两句,却突然眉头一紧,狐疑的看向茂密的梧桐树。
“谁在上面?”
方才他只顾着挤兑白子羽,没注意自己面前这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直到此时他离得近了,方才猛然发觉,茂密的枝叶中露出的一片洁白衣角。
他如今只差半步便可迈入金丹境界,可是站在此处良久,竟是硬生生没有发现树上还藏着一个人。
此人的气息竟然几乎溶于天地间,消散至无形。
谢铭面色凝重,谨慎的向前一步,沉声道:“可是门中哪位前辈再次休憩?晚辈若是打搅,便即刻离开。”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小心的又上前几步,欲要窥视树上之人的真面目。
守在树下的白子羽瞬间警觉,上前一步挡在谢铭的身前:“谢师兄不是说要离开,为何依然徘徊不去?”
谢铭瞧了他一眼,又见树上那人没有发怒的征兆,不太像那些高人喜怒无常的脾气,也就放心了些,只是笑道:“怎么,小师弟与树上这位前辈相识?”
白子羽冷着脸:“此人乃是我前段时间认识的道友,师兄问那么多做什么?”
原来不过是这小子认识的一个朋友……谢铭在心中大笑,暗骂自己想得太多。
他就说这世上哪能遇到那么多得道高人,又有哪个高人会跟一个十六七的小屁孩以友相称,想来不过又是一个装腔作势的鼠辈罢了。
一想到此处,他身上原本谨慎恭敬的姿态瞬间放下,大大咧咧的指着梧桐树,道:“既然是小师弟的朋友,便下来叫我们大家伙也瞧瞧,老是藏头露尾算个怎么回事?”
“你……”
眼见谢铭嘴里吆三喝四的毫无尊重之意,白子羽顿时怒上心口,按捺不住就想上前去好好理论一番。
只是一只温凉修长的手掌,突然摁上他的肩膀,止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白子羽顿时愣在原地。
他缓缓回过头,看向自己背后身姿如松如鹤之人,期期艾艾的喊了声:“道友?”
秋宸之清澈的眼眸看着他,微微摇着头,示意少年不要冲动。
对面人多势众,孩子你就这样冲上去,怕是要被揍成小饼饼啊!
为啥这只小金毛总是每次都被人欺负的嗷嗷叫?
他微微蹙眉,看向少年对面那群人。
以谢铭为首的那个小团体,此时也全都愣愣的盯着秋宸之,微微有些出神。
他们原本都以为树上那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必是长得一副尖嘴猴腮见不得人的形貌。
却没想到,忽见一道身影自树梢轻盈下落,翩若惊鸿,飘渺如风,端的是一副天人之姿。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被镇住了。
最终,还是谢铭率先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将自己的视线转向秋宸之的衣袍上。
只见秋宸之身上衣饰,上下素白,除了腰间悬着一柄狭长漆黑的长剑外,衣袖间再无一点纹路装饰。
谢铭不禁心中一喜。
太虚门内,掌门长老们的领口上会绣有金色暗纹,亲传弟子的袖口腰带上烫着细细的红纹,内门弟子的衣袖上染有浅灰云纹。
只有无依无靠、毫无根基势力的外门弟子,一身衣衫才会上下素白到如此地步。
虽然自己眼前的这位美人,身上所穿道袍并非外门子弟的样式,但观他浑身上下毫无半点修为气息,想来不是早已得道成仙返璞归真,就是真的只是个毫无法力的凡人。
谢铭美滋滋的认为,面前之人当然是后者。
他微微咳嗽一声,掩饰住自己面上的惊艳之色,满脸堆笑看着白子羽道:“小师弟,哪里认识了一个如此俊俏的朋友,怎么不跟介绍师兄认识一下?”
说着,他便上前一步想去拉秋宸之的手。
这厮想干嘛?
秋宸之莫名其妙的看了谢铭一眼,重点看了看他那双毛茸茸的手,颇有些嫌恶的抽出腰间长剑,剑鞘径直往他的毛爪子上一敲。
“嘶~~”
谢铭手上一疼,倒抽了口冷气急忙缩回手,只见自己黝黑健壮的手背上,已是浮现出一道红肿。
“啧!性子够烈…”
他嘴里面嘀咕着,身子又往这边凑过来。
白子羽顿时火了,“噌”的一下抽出佩剑,挡在两人之间:“谢铭你犯蠢吗?”
谢铭听他连师兄也不叫了,顿时也冷笑一声,甩了甩手道:“师弟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对着师兄都敢这样说话。”
望着白子羽明晃晃的剑尖,他不但不怕,反而一步步紧逼上前,口中言语咄咄逼人。
“前几日你那三师兄才刚刚因为残害同门,直接被掌门剥夺了亲传弟子的资格,并禁足百年……”
他故意捏着面前的剑刃抵在自己的喉间,笑道:“怎么,你也想步你三师兄的后尘吗?”
“谢铭,你——”少年像是已经完全被激怒,一双燃火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面前之人,几乎就要不管不顾的一剑刺过去。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秋宸之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拉住白子羽的肩头,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将他一把拨到一边去。
被拨到一边去的白子羽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像是一只幼犬突然被踹了一脚,满是懵懂茫然。
“道友?”
一旁的谢铭哈哈一笑,伸手就想去握秋宸之的手:“这世上总会有人识时务……嘶~~”
他突然间倒抽一口冷气,庞大壮硕的身躯猛地往后一闪,却依旧躲不过迎面而来的一道剑光。
一剑出鞘,清越凛然、亮如白昼、寒若秋霜。
转瞬间,秋宸之手中执剑,已将谢铭逼到退无可退之地。
夺人性命的剑锋就悬于头顶,谢铭瞬间冷汗直冒,毫无形象的匍匐在地,狼狈万分的滚到一旁,白净衣衫上沾满尘土污泥也顾不得了。
可是秋宸之的眸色一动,手中剑势忽而转换方向,如影随形的凛冽剑光依旧紧咬在他身后,毫无罢手之意。
谢铭心中大悔,只恨自己瞎了眼招惹错了人,此时却别无他法,在连滚带爬的闪到一旁之后,终于凑准时机,抬手将自己的佩剑召出来。
他的佩剑是南华长老亲手所赐,乃是一柄不多见的上品法器,无数次谢铭就是靠着这柄剑击败了很多强敌。
法器在手,自觉手中已有保命的筹码,谢铭心里也不慌张了,翻身从地上跃起,径直冲向秋宸之的剑光。
“小白脸,等老子拿下你,早晚弄死你……”
他恨恨的说道,催动浑身上下的修为倾注其中,手中佩剑扬起一轮清辉,与迎面而来的长剑针锋相对。
“咔嚓。”
一声及其轻微的声音传来。
谢铭脸上的惊愕还未来得及浮现,半截短剑已划过他的面颊,跌落在地,染尽尘埃。
同时他只觉得自己腰腹间一凉,再抬眼时,自己面前的白衣剑客已是负剑而立,清澈的眸子冷冷望向自己,剑刃上却没有沾染半点鲜血。
血……
谢铭苍白着脸色,僵立在原地,愣了半晌后方才颤抖着手,抚向自己的腰间。
随着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衣衫,那上佳的衣料突然裂作无数碎片,纷飞而散,显露出腰间一线细如蛛丝的红痕,正在不断的渗出血珠。
众目睽睽之下,那丝红痕逐步扩大,露出鲜红的血肉,最终扩散成横跨大半个腰腹的骇人伤口,鲜血汩汩流下,染红了半身衣衫。
谢铭仿佛被腰斩一般,捂着伤口一头栽倒在地,痛的倒抽冷气,浑身抽搐不止,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见此情况,原本簇拥着谢铭的弟子们全都是一愣,紧接着便惊骇的纷纷倒退一步,抬起头恐惧的盯着一脸漠然的秋宸之。
这种伤口……是要有多快的剑,才能办得到?
谢铭师兄只差半步就要有金丹期修为,便是在莫寒师兄面前都能坚持上百招不落败,可是在这人面前,却犹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
此人究竟是谁?
没有理会那些弟子复杂的目光,秋宸之只是掸掸衣袖上沾染的灰尘,神色从容的还剑入鞘。
他这一段时间默默学习莫寒的剑法,如今小试两招,却不想效果如此之佳。
莫寒那厮的剑术居然精妙绝佳。
不过也是因为地上那人实力不济的缘故吧!他瞥了一眼地上痛呼流涕的谢铭,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般在小说中,像这种脑残炮灰角色,实力绝对也是炮灰级的,这才被自己这个新学者给打的这么惨。
自己还是先不要忙着洋洋得意的好。
方才长剑出鞘失,他已是手下留情,心里明白地上痛呼的那个炮灰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也就没有继续留意,只是缓步走到发呆的白子羽面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白子羽抬头茫然的望向他。
秋宸之指向地上的谢铭,淡淡道:“他哭得比你惨,你不丢脸。”
白子羽莫名的望着他,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秋宸之的意思是说,谢铭被打败之后涕泪横流的模样更加狼狈凄惨,他以后不用再担心自己被谢铭嘲笑了。
想到这里,白子羽的眼眶顿时一红,不禁低下头紧紧攥着拳头,片刻之后,突然猛然抬起头,伸手推着秋宸之的肩膀。
“道友,你快走吧!”
他红着眼眶道。
秋宸之:“……”
喂!不带这样的吧!刚替你解围,你连声谢谢都不说就要赶人走?
可是白子羽却是越来越着急,推着他的肩膀的力道越来越大:“道友,此地不宜多留,你快些去找我大师兄…不!你快些去找我师尊。”
此时对面那群弟子也早已反应过来,同时纷纷高喊道:“不能他走!”
“这人伤了南华长老的爱徒,他若跑了,咱们都脱不了干系…”
“白师弟,你这是要包庇伤人的恶徒吗?”
“快去拦着他……”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是这群人只是吵吵嚷嚷的喊着,你推我挤了半天,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出面阻拦秋宸之。
所有人都被他方才那一剑吓破了胆。
倒是白子羽着急了,拉着秋宸之的手腕就想御剑离开此处。
只是还没等他动身,远远突然传来一声怒叱,声如震雷,惊得在场众人一阵头皮发麻。
“何人敢在宗门大比之时闹事?”
须发皆白的老者悠然的抿了一口清茶,手捏飞诀信,以自身神念探查内容……
“噗——”
天清子一口热茶喷了出去。
此信正是他的大弟子莫寒所写,简明扼要的向他禀报了三件事。
第一,魔君玄瑒已出关;第二,玄瑒出关后修为大涨,实力已在他之上;第三,玄瑒亦对仙器有所图谋,此次竟然在太虚门山脚下袭击一众弟子。
“咳咳、咳……”
信中所透露出的信息惊到了天清子,这位名震修真界的大能竟是被一口茶水呛到,如同一名普通老者一样闷咳不止。
虽然在这次袭击中,玄瑒并未得手,而因为秋宸之的相护,甚至没有一名弟子重伤。
但魔君与他已是多年的老对手,他自然知道以玄瑒的实力和执着,定不会因为一次挫败而放弃。
那厮盯上了仙器的仙灵,接下来一定会用尽各种手段,想尽办法也要将其夺过来。
想到这里,天清子也再没有悠哉品茶的心情,不禁将手中信件一丢,背着手在洞府内焦躁的来回踱步。
仙器是他舍命从万人只见抢回来的,就算是魔君看上又如何,关乎到将来的飞升大道,谁会将这等宝物拱手相让。
与此相比,就连众弟子的小幻镜历练都显得不再重要,方才天清子几乎想立刻出发,去将带队外出的秋宸之给拽回来。
可是他却硬生生忍住了自己的冲动。
众弟子虽是在太虚山脚下遇险,但当时竟无一人向自己的师门禀报此事。
相反,因为秋宸之想要继续赶路,所以众弟子竟然没有一人有异议,全都兴高采烈地追随着他继续上路,个个对他敬仰拜服不已。
等到他们一直赶到了山海城,被他寄予希望的大弟子莫寒,才抽出时间写信向他禀明此事。
这个时候就算追他们回来也已来不及,一行人马上就要到沧北山的地界了,
思及此处,天清子猛然间停住烦躁的脚步,不由得低下头沉思起来,一双清明的眸子也渐渐若有所思。
他之前一直以为,仙灵仙器即使实力强盛,但心思纯粹,所以他自信满满,觉得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是现在,魔君玄瑒的突然杀出,以及秋宸之我行我素的态度,已经表明,有什么东西在逐步脱离他的控制……
……
“此地为何名?”
秋宸之足尖轻点长剑,立于茫茫云海之中,透过翻滚的流云,依稀窥得脚下一座华灯璀璨的城池,于是轻声问道。
在他玉色的脖颈处,一只黑色的毛团慵懒的盘在上面,碧绿的猫眼惬意的眯着,一身墨黑柔软的皮毛没有一丝杂色,几乎要与秋宸之垂下的如瀑长发融为一体。
白子羽御剑落在他的身旁,用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盯着他肩上的那只黑猫,几乎恨不得一把拉开那只毛球自己蹲上去。
那猫儿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于是施舍一般睁开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冷漠的给了少年一个眼神。
白子羽:“……”
他发誓,他竟然在一只猫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
气炸!
再气也不能在长老的面前表现出来,他只能咽下心中所有的粗鄙之语,面带微笑的介绍道:“下面便是远近闻名的山海城,每个门派在前往沧北山小幻镜前,都会在此地落脚修整一番。”
“原来如此。”
秋宸之盯着自己脚下的繁华城池,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随手将盘桓在自己肩上的黑猫抱在怀里,习惯性的撸了一把柔软的皮毛。
黑猫微微仰头看向他的下颌,碧绿的猫眼再次眯起,舒服的抖了抖耳尖,与看向其他人时嘲讽高傲的态度完全不同。
见到这一幕,不只是白子羽,秋宸之周围不少的弟子全都悄悄地瞥向这边,毫不掩饰妒意的看向他怀里的黑猫。
啊啊啊啊啊啊!他们也想让男神给顺毛啊——
自从秋宸之从玄瑒手里救下众弟子之后,所有的弟子都愉快的忘记了发型之仇,全都改换了之前略带隔阂疏离的态度,一个个都成了迷弟迷妹。
他们一行二十余人本就是门派中的新起之秀,年轻人本就崇拜强者,在他们眼中,可与魔君正面较量还占上风的秋宸之,简直就是举世无双!
不过客卿长老一向面色清冷、寡言少语,不喜与人多接触,所以迷弟迷妹们再是憧憬,也不敢嚷嚷着给男神生猴子,只敢在心底里暗暗地跟一只猫吃醋。
作为猫生赢家的黑猫,像是又睡着了般,再次窝在秋宸之的怀里,不再注意哪些年轻小弟子们嫉妒的目光,只是微微的发出些许呼噜声。
它总是一副很累的样子。
秋宸之低头看着它,明澈的眼眸中终于染上一层浅浅的忧虑,修长洁白的手指埋入柔软的皮毛中,指尖在猫儿的下颌处打着转儿。
黑猫除了贴在他的脖颈处使劲蹭蹭的时候卖力之外,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总是蜷在他怀里睡觉,莫不是内里受了什么伤没被发现?
此次到了城里,不知有没有精通兽医的大夫。
当初在山脚下,他被这只黑猫缠上的时候,也是遭到了莫寒与白子羽两人的强烈反对。
白子羽担心这猫儿速度太快、行为太过聪慧,只怕不是普通黑猫,而是山野间已成气候的精怪。
而莫寒在见过黑猫颈间的红绳后,担心这猫是之前唤醒他的玄衣人所养,担忧会有人因这只猫与他们起争执。
秋宸之自己也知道,普通的猫不会有这般快速敏捷的身手,这只黑猫必然不是反物,但是……
但这是只黑猫!
一只全身皮毛油光水滑、没有一丝杂毛的黑猫!
黑、得、发、亮!
试问在白衣白殿白石头的太虚门待久了的一个人,在看到这么黑的一个毛球在对你亲近时,谁能抵得住这个诱惑?
反正秋宸之是抵御不住。
所以他沦陷了。
前往沧北山小幻镜之行,他最终还是过上了天天撸猫的生活。
若是这猫儿什么时候想要离开可自行离去,若黑猫真的有主人,他待忙完小幻镜一事之后,亦会帮其去寻主人。
一旦秋宸之拍板决定此事,莫寒与白子羽两人便再也未表示过反对。
“宸之。”
就在他盯着黑猫沉思之际,下去打探的莫寒已御剑返回,轻轻巧巧的落在他的身旁,轻轻唤道。
秋宸之怀里原本沉睡的黑猫闻言,顿时从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噜声。
每当莫寒直接唤“宸之”的时候,黑猫总是要不高兴的呼噜一阵。
可惜有些人天生就是个剑痴,眼中一向没有不重要之人的身影,更别提一只猫的抗议。
于是莫寒再次忽略了那些带着小情绪的呼噜声,只是向秋宸之说道:“山海城如往常一般,并未有异常情况,我已安排好众人的食宿之处,众人可随我下去休息。”
秋宸之挠了挠怀里不高兴的小猫,聊做安慰,向莫寒颔首道:“辛苦你了。”
黑猫再次不满的低吼一声。
一行人再不多话,跟着莫寒径直降落,落至山海城中。
山海城颇为富庶,城墙高达五丈,白石垒就,高大险峻,颇有些固若金汤的感觉。
城中更是繁华,街道纵横,飞拱斗檐,路面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群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其中大多数人做凡人打扮,中间亦有为数不少的修士穿行其中,整座城池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山海城在多年前,也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镇。
也不知从何时起,天降异物于沧北山处,自成一幻境,其中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引来无数修士前来争夺探险。
只可惜,沧北山地界除了幻境之外,其余皆是世间最为穷凶险恶之地,灵气稀薄,怪石嶙峋,方圆数百里寸草不生,无一生灵可再此存活。
而山海城的所在之处,则是离沧北山地界最接近的人烟之处。
久而久之,许多前来探宝的修士,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在此处做最后的休整,也在这里购买一些所需之物。
当地的百姓见此商机,全都主动来此做生意,原本的城镇日益繁华壮大。
后来,就连许多修士也被吸引而来,在此地开始做些生意,卖一些符水灵丹、法衣宝器,甚至开始是从小幻镜中寻到的宝物。
如此一来,众多寻宝的修士更是方便,愈来愈多的人再次做最后的修养调整,原本的小城镇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发展成了如今繁华富庶的山海城。
莫寒领着一行人来到城中最大的酒楼处。
酒楼名为“仙客居”,乃是城中最有名的食宿之地,向来只招待各大门派的修士,一些实力较弱些的散修都挤不进去,从来不招待凡人。
酒楼中的店小二身上都会些呼吸吐纳的粗浅功夫,更是极有眼色,见秋宸之一行人踏入殿中,一眼就望见了修真界第一大派太虚门的校服,急忙谄媚的迎了上去。
直到店小二看见众弟子脑袋上一人顶着一个斗笠时,才不由得愣了一愣,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这玩意一向只有大能寺的僧人出门在外时喜爱随身携带,太虚门的道士们什么时候带过这玩意?
但当他一眼瞄到莫寒与白子羽腰带上代表亲传弟子的红纹时,马上就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更是卑躬屈膝,领着众人往楼上走:“太虚门的仙长们,还是老规矩,顶楼给仙长们留着呢!”
仙客居的规矩与修真界一样,皆是实力为尊。
修真界除了魔域外,实力最强大的便是四大门派:太虚门、大能寺、万书坊、惜花宫。
仙客居的酒楼有数层,最顶上的楼层风景便越好,酒食服务也是最周到的,越是实力强大的门派弟子入住时,楼层越靠上。
按照实力划分,最顶上的一整个楼层归太虚门所有;往下一层,便是大能寺独占一层;
再往下,同为四大门派的万书坊与惜花宫,都只能共享一层。入住时,万书坊弟子在左侧,惜花宫弟子在右侧。
出去顶上三层之外,剩下的中间几层,便是修真界其余数百个大小门派争夺划分的地盘,拥挤的很,实力稍差些的都抢不到好位置。
至于无门无派的散修们,只有少数的几个有资格入住,也只能在一楼的房间里面挤通铺。
太虚门之前已有多次入住此地的记录,店小二也有了经验,一见太虚门内的亲传弟子前来,没多废话,直接就把人往最顶层领。
众人刚踏上楼梯,忽听背后传来一阵吵闹声。
“你看太虚门的那些人都已经上去了,我们却在此等候多时,怎么还没有下人招呼我们前往顶上三层?”
秋宸之听闻背后喧闹之声,不禁好奇回头望去,便见一楼大堂的正中央,有一红衣美艳女子,手卷钢鞭,正提着一名店小二的衣襟,满面怒容的质问道。
“你们不招待便罢了,我们欲要自行前去,你们这些下人怎的又推三阻四、阻拦推诿起来?将我们耍着玩吗?”
在这美艳女子身后,零零落落散着几个同样身穿红衣校服的女子,看来皆是同一门派的弟子,此时都随着美艳女子的问话,怒视着店小二。
见秋宸之看向那些女子,白子羽也探出小脑袋望上几眼,不禁“咦”的一声。
“那些不是惜花宫的女弟子们吗?怎么店家不让她们上去?”
唯有掌门居于太虚门主峰,向来以凌云为号,不以己身名称改动。
门内,各峰长老与掌门所收弟子为亲传弟子,约有上百人,皆放于自己膝下教导;普通弟子三千人,集中在各座小山头居住,按时登上讲经堂,听取各位长老的教导。
此外还有上万外门弟子,居于山脚之下,无缘长老的教诲,只能通过门内执事的指点和修行的书籍,在修行一途中蹒跚独行。
门内还有仙仆若干,皆是些无缘修行、却始终不肯放弃的凡人,只会些粗浅的呼吸吐纳之术,并不被视作修士,却始终对踏入修行之路有那么一丁点的奢望。
十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即将来临,无论是内门、外门亦或是亲传弟子,全都振奋起来,不约而同的加紧修炼。
历届宗门大比,只有五百人参赛的名额,亲传弟子一百人,内门弟子三百名人,外门弟子一百名人。
所以大比前,内门外门通常都要先经历一番残酷的选拔。
外门弟子想拼搏一把,争取在外门选拔测试中进入前一百名,就有资格与内门弟子同台竞技,说不准就取能得进入内门的名额。
内门弟子也想努力一下,争取在内门选拔测试中进入前三百名,就能得到机会与亲传弟子一同较量,只要发挥出彩,说不定就被哪位长老瞧上收作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数量稀少,几乎没有淘汰的人选,除个别人外,皆有资格参与宗门大比。
但他们内部竞争依然很激烈,每个人都想在大比中取得一个好排名,表现越是亮眼的,就越是得自家师尊青睐,越可以得到修真资源的倾斜。
更不用说,这次大比的前二十名,还有资格跟随掌门前去沧北山,有机会一探小幻镜。
一时间,整个太虚门都笼罩在一种隐隐的焦躁感中。
“为何门内人心躁动不安?”
秋宸之身着白衣,腰间悬剑,立于青云山颠,望向身前的莫寒问道。
距离他暂住莫寒的洞府已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与莫寒独处,虽然时不时便要被他拉去切磋讨论剑道,但胜在清净无扰,总算让他紧绷的神经松了口气。
莫寒虽是掌门亲传弟子,但素喜清净,并未与其他师兄弟同样居于凌云峰,反而搬出来自己独居。
掌门爱惜看重自己这个大弟子,直接拨给他一整座山峰居住。
此山名为青云山,虽然比不上长老们所居住的重要山脉,但也面积不小,烟霞渺渺,流水潺潺,柏苍松翠,风飒林间,山景无限好。
再加上莫寒又是个少言寡语的室友,反正秋宸之是住的很开心。
平时莫寒与他讨论剑术,他都是采用上辈子所学的哲学问题,力求用最简洁的语言,将他忽悠到“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三个层面中来。
若是莫寒想要手动与他切磋,他就只能拔出一直悬挂在自己腰间的仙器长剑,争取在三招内,用自己横平竖直的剑法,将莫寒的佩剑再砍出一条缝隙来,逼得这个嗜剑如命的家伙不得不罢手。
不过短短几日,莫寒的佩剑“浮云”,已是被他砍得伤痕累累,浑身上下挂满了后现代主义风格的纹路。
他都有点替浮云心痛。
但莫寒这厮不但不心疼,反而每次都是一种感悟至深的表情,剑术不但越来越精进,就连对秋宸之的态度也是越来越信赖亲近。
单是他每日在秋宸之身边练剑的时间,也是越来越久,久到秋宸之只要一看到他的身影,脑中都已经可以勾勒出他的无数套剑法。
秋宸之也是觉得自己越来越仙。
只不过好景不长,自从掌门许下大比前二十名一探小幻镜的资格后,就连眼中只有剑的莫寒都精神一震,开始没日没夜的修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