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陪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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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辛苦苦不容易  耳边闹哄哄的一片, 秋宸之疲累的想睁开眼睛, 可是眼睑却像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他的手指微微颤动着,胸口像是插着一柄利刃般疼痛,全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嘎吱作响, 黑暗笼罩在他眼前始终不散。

    更别提外面的人声鼎沸, 叫嚷呵斥哀嚎声不断,那些吵闹声赶也赶不走的钻进他耳中, 烦躁的几乎想让他掀了自己的棺材板……

    等等!棺材板?

    黑暗中的秋宸之终于猛抽一口气, 瞬间睁开了眼睛。

    眼前依旧是昏暗一片, 不见一点光亮, 压抑的让人窒息。他竭尽全力, 终于颤巍巍的挪动了自己僵硬的手臂, 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那片盖在自己眼前的黑暗。

    自己临睡前明明躺在自家床上,怎么会一睁眼就躺在一口……

    “一口棺材!”

    血魔老祖手起刀落削掉一个人的脑袋后, 终于冲到了最前面, 可是他却猛然间瞪大眼睛,失声怪叫道:“不是说仙器出世吗?为何金光坠落之地, 只有这口晦气的棺材!”

    三日前, 一道金光忽然自天际坠落, 整个修真界都为此震颤了一下。只见那金光落于南方十万群山之间,半边天空都被其染红, 一股无比浓郁的灵气随之充斥了大半个修真界。

    顿时修真界中的所有人都疯了。

    宝物!绝对的宝物!这等异象此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说不定是什么万年难遇的仙器问世。

    那还等什么, 抢呀——

    四大门派的掌门人、邪域排名前十的邪魔老祖,全都不约而同的扔掉自己高人的风范与颜面,无论正派邪魔、修为高低,所有修行之人都卯着一股劲儿拼命往南方群山赶去,皆想抢在别人之前夺得此宝物。

    不过短短三日,南方的群山之间就堆满了惨死的尸首,最后能够踏过尸山、淌过血海来到目的地的人,无一不是强者中的强者。

    可是等到他们互相争斗着来到这里之后,却没看到什么宝物仙器,只发现了一口……棺材?!

    死了这么多人,到最后若是发现没有什么神兵利器,如何不令人着恼。

    听到血魔老祖这么一呼喊,顿时在场的所有修士都是呼吸一窒,不约而同停下彼此的对峙,瞬间拥过来,目光齐刷刷看向那金光坠落之地。

    当真只有一口棺材,棺木没有平放在地上,而是高高束立着,半截棺木砸进泥土中。

    棺身非金非木非石,颜色暗沉乌亮,看起来甚是厚重,棺盖紧紧闭合着,像是要把棺材中的人死死地封在里面。

    可是却有一柄明如秋水的长剑斜劈在棺木上,半截剑刃直直的刺入棺中,只有几点暗沉的血痕,迸溅在雪亮的剑身上。

    众人的目光先是被那口棺材吸引,随后一见到那柄长剑,皆是眼前一亮。

    好剑!

    还未近前,便已经感到那柄剑身上的深深寒气,虽然这柄剑到底神奇在何处还未可知,但到底是众人拼死争抢了整整三日的宝物,只要拿在手中细细查看,想必……

    离此剑最近的血魔老祖,一想到这儿顿时兴奋不已,再也顾不得那个让他大叫晦气的棺材,上前一步就想将神剑从棺木上拽下来。

    “魔头休要轻举妄动!”

    一条白练似的浮尘突然袭来,卷着血魔老祖的手腕一收,猛地将他甩至一边。

    血魔老祖原本志满意得的脸上顿时满是羞恼之色,血色的衣袖一挥,震开自己手腕上的浮尘,踉跄两步站稳,方才免于落得个手骨尽折的下场。

    他转过头,阴冷的目光注视着刚刚出手之人:“天清真人,背后偷袭,当真是一派名门正道的好风范。”

    被他盯上的人是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身着一袭深蓝道袍,须发皆白,手持一柄玉浮尘,正是当今修真界第一大派太虚门的掌门人。

    天清真人将浮尘悠悠甩回自己臂弯上,面无表情的看向血魔老祖:“承让!方才老祖为抢先一步,一刀便削掉了贫道徒孙的头颅,此时老祖怎么反倒向贫道讨起公道来了。”

    看着正气凛然的天清子,血魔老祖干瘦的脸颊抽了抽,桀桀怪笑起来:“真人这是责怪本尊杀人太多?你们四大派杀的人又何曾少了,我们魔域的十位老祖,拜你们所赐,这一路上可是足足少了一半。”

    天清真人淡淡道:“这不是还剩下一半嘛。”

    血魔老祖一噎。

    修道之人与修魔之人向来互相看不顺眼,新仇加旧恨,都在这一回彻底爆发。

    经过这三日的殊死搏杀,正道四大门派中的惜花宫宫主阵亡,仅存太虚门、万书坊、大能寺三派掌门人。

    可是他们魔域中的十位长老却硬生生被斩杀了五位,现如今修魔之人中,拥有老祖修为的包括他在内也才五个。

    虽然从数量上看,五个人似乎可以群殴三个人,但是那太虚掌门天清子却是当代名副其实的正道第一人,这次死掉的五位邪魔老祖,其中三名都是由他出手斩杀。

    除非把魔域中正在闭关修炼的魔君给硬拽出来,不然在场的众人,只怕没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此时此刻,与天清子对峙着的血魔老祖心中懊恼,只恨自家魔君为何不早不晚,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闭死关,任何人不得打扰,生生错过了仙器出世这等万年难遇的大事。

    若是他们魔域此次有魔君坐镇,又何惧那区区的天清子。

    血魔老祖暗啐一口,面上虽然还硬撑着,但心里面终究还是有些发虚,不自觉的又往后缩了两步,只是嘴硬道:“我们这边虽然只剩下五位长老,但真人那边也剩下三位掌门。”

    “这神剑只有一把,只怕到时候三位掌门不好分啊…”

    他假惺惺道。

    这话原本只是为了挑拨正道那边的关系,可是没想到他师弟紫河老祖是个一根筋,一听他这话,马上跳起来急道:“师兄,我们魔域此次死伤惨重,现在仙器就在眼前,难不成我们就这么拱手让给那群伪君子……唔!”

    血魔老祖脸上面无表情,心里直骂智障,一巴掌就将紫河老祖那个铁塔般的莽汉给扇一边去,一双眼睛的余光依旧偷瞄着天清子。

    天清子心里明白这群魔头挑拨离间的小伎俩,也不屑于拆穿,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反倒是他身边的万书坊掌门清笑一声,将自己手中的折扇“唰”的一合,一张书生般儒雅的面上尽是嘲讽之色,朗声道:“仙器最后究竟怎么分,那便是我们的事,不劳外人挂怀。在下只是不明白,老祖此时怎么还在这儿?”

    言语之间已经开始明晃晃的赶人了。

    大能寺住持之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也是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眼见正道三大掌门人不过须臾间便站在了一边,血魔老祖心里一沉,知道这次他们魔域只怕是真的敌不过,可是那万年难遇的仙器就在眼前,若是此时放弃……

    他心里还在犹豫不决、难下决断,一道黑影却趁着众人不注意,突然奔至棺材旁边,抬手一把握住长剑就要扯下来。

    竟是刚才被一巴掌拍到一边紫河老祖!

    刚刚才维持住的平静被打破,众人顿时大惊,几乎同时扑向棺木。

    天清子瞬间捏起雷诀,夹杂着怒意直劈紫河老祖,魔域其余四位长老急忙前去相护,但还是晚了一步。

    紫河老祖庞大魁梧的身躯被劈了个正着,顿时一口黑血喷出,铁塔一般的血肉已经皮开肉绽,他本人也是双膝一软,扑倒在地。

    而他手中的长剑,也是一声轻响,被他连带着揪出了棺木。

    只是那雪亮的剑身上,还带着半截淋漓的鲜血,就像是刚刚从谁的胸膛中拔出/来一样。

    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灵气突然四散开来,原本毫无声响的棺材震颤一下,刚扑上来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沉重的棺盖被一脚踹开,散成碎片消失在空中。

    一股劲风袭来,这群强者中的强者、连同正道第一人的天清子,竟是没有一人可以抵挡得住这股力道,一时间全都被掀翻在地,毫无还手之力,个个狼狈至极。

    等到又惊又怒的众人重新爬起来,再次抬眼望去时,却全都愣在原地,目光怎么也挪不开。

    那阴沉笨重的棺木中,一道惊鸿般的身影,缓缓踏出。

    仿若一块无暇美玉在棺中凝结成冰,年轻男子清俊的眉目间都似带着严霜,一眼望去,便先被那清冷漠然的气势所夺,神/韵独超、亭亭如鹤,唯有一双明澈眼眸,犹如清冽的山泉淌过,尚未被霜雪凝结。

    任谁也不会想到,棺中竟会是这么个出尘绝艳的人物,方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众人,竟是谁也没有回过神来,那把貌似不凡的长剑,反倒被遗忘在脑后。

    棺中男子也不知为何,身上原本穿戴着一袭墨白相衬的道袍,此时却像是被人扯烂,松垮的披在身上,胸口露出一大片冷玉般的肤色,心口处袒露着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此时,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那道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一抹浅浅的伤痕,和胸膛上未来得及拭去的血迹。

    随着男子缓慢的走动,他头顶原本束着的道冠也渐渐松散开来,最终破损的道冠不堪重负,滚落在地,那头墨染般的青丝也如瀑般滑下,垂落至男子的腰间。

    魔域那边不少好色的魔头,甚至为这惊艳的一幕发出了不小的惊叹声。

    那清俊男子眸子里却露出一丝迷茫,他缓缓侧头看向滚落至脚边的道冠,又将自己的目光慢慢挪移至道冠旁边的长剑上。

    贸然拔下长剑的紫河老祖,先是受了天清子一记雷诀,又正面受了棺中男子出棺时的冲击,此时竟是早已骇人听闻的化作灰烬,飘散四方,再寻不见。

    只有那柄染血的长剑孤零零的躺在原地。

    清俊男子漠然的注视着长剑,最终,手臂微微探去,像是要触碰地上的利刃。

    众人先是摄于男子的实力,后又摄于男子的容貌气度,此时都不敢轻举妄动,全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默默的注视着接下来的发展。

    可是还未等那修长白皙的指尖触及剑柄,棺中男子的身形却是突然晃了一晃,就像是积攒已久的气力终于耗尽一般,男子一个踉跄,昏倒在地,一双秋水般的的眸子也合上了。

    围观的众人:“……”

    这是什么神转折?!

    正邪两道的人怔愣许久,唯有天清子率先反应过来,紧紧盯着地上昏迷的男子,眼神从若有所思到逐渐热切起来。

    他轻声道:“难道……”

    “难道,此人才是那真正的…万年难遇的仙器!”一旁的万书坊掌门人接过他的话,哑声道。

    只有那双捏着扇骨用力到发白的指尖,才暴露了他此刻真正的心情。

    比起那柄剑,棺中的那个人,才更像是传说中仙气缥缈的宝物。

    突然,一名邪魔老祖跳起来亮出兵刃,径直的冲向地上昏倒的男子,伸手便想抢夺。

    三大派的掌门人眼神一凝,瞬间上前阻拦,厉声喝道:“魔头尔敢——”

    两方人马再次战成一团。

    ……

    与此同时,九重天之上,上仙界。

    百年一度的六界大会即将召开,护法神将手中捧着黑白相衬的道袍,匆匆赶向仙尊的日常起居殿。

    刚刚赶到起居殿门口,神将便看见一名小道童神色惊惶的跑出来,见到他之后如同见到救星一般,一把扯住他的袖口道:“仙君,找不到仙尊大人了!”

    护法神将把这个小不点从自己衣袖上拽下来,没当回事:“莫闹!仙尊前一段时间闭关,如今六届大会在即,约莫也该出来了。”

    道童焦急道:“我已查看过,仙尊大人闭关之地门户洞开,人却不在那里。”

    神将抚了抚自己手中新做的道袍,摇头道:“劳烦转告仙尊,属下知道六届大会很无聊,但届时各界之主都不会缺席,我仙界之主若是不去,实在太落人颜面,还请仙尊忍耐一二。”

    眼见别人不当回事,道童都快急哭了:“仙君,是真的,哪里都找不着仙尊大人!仙尊此时莫不是已经不在仙界了?”

    护法神将嗤笑一声,道:“仙界与其余四界的连接处并无动静,说明仙尊大人并没有前往其它各界。”

    他拍拍道童的脑袋。

    “你难不成以为,仙尊还能一个脚滑摔到下界凡间去吗?”

    可是几日前,掌门一行人外出归来,不但没有带回传说中出世的仙器,反而带回来一个仙气缥缈的俊美男子。

    清心寡欲了半辈子的掌门,更是不顾门人弟子惊诧的目光,径直将那昏迷的男子带入自己的起居殿,几日来寸步不离的看守照料,并下令门内弟子一律不得窥探。

    整个太虚门简直炸开了锅。

    什么鬼?单身近千年的掌门终于老树开花?

    说好的去抢仙器呢?

    就在刚才,足足昏迷了好几日的男子据说终于清醒,掌门唤人拿一套整洁的新道袍过去。

    身为凌云峰小师弟的白子羽,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仗着自己平日里年幼受宠,直接拦下前往起居殿的仙仆,自己接过衣服偷溜了过来。

    今日大师兄出关,掌门师尊一向对大师兄寄予厚望,一定会抽出时间前去探视,此时此刻他就算偷溜过去瞧瞧,想必师尊也抓不着他。

    白子羽心里这样想着,一时间脚步更是轻快,少年的身形轻飘飘的便踏过山峦沟壑,一会的功夫就来到掌门起居殿。

    因为早已下过禁令的缘故,此时掌门住处比平时更显清幽,四周静悄悄地连个仙仆都寻不着,唯有碧树山花幽草为伴,雾霭泛起,远处山涧白茫茫一片,竟是安静的有几分死寂。

    白子羽此时又想起掌门禁令,终于也显露出几分胆怯来,只是事已至此,他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踏入殿中。

    殿内也甚是静谧,没有一丝人声,他却悄悄松了口气,想着师尊果真不在这里。

    心里那口气还没放下去,脚步刚刚走过一个转角,他无意间一抬头,却又硬生生倒抽一口冷气,平稳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离他不过五步之遥,一道白色身影跪坐于地,身形削瘦,腰背挺直,侧影好似一柄森然的利剑刺入他的眼帘。

    白子羽惊愕的盯着跪坐之人,竟是愣在原地,一双手将捧着的衣饰紧紧攥出了褶皱。

    只一眼,他便知晓,何为翩然若仙。

    跪坐的那人样貌极其俊美,身上只着雪白亵衣,及腰墨发未加束缚,披散而下,侧颜好似冷月映雪,眉眼之间都带着霜寒,一双眸子空茫的望着窗外山景,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放在眼里。

    白子羽从未见过比自家师尊更仙风道骨之人,也从未见过比自家大师兄更森然冷漠之人。

    现在他见到了。

    自己面前这人,即使容颜俊美、衣衫单薄,也是让人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心。

    大约是他怔愣的时间过长,惊动了望着窗边沉思的人,那男子缓缓的转过头,一双辰星般的眸子安静的看着他,不言也不语。

    男子看向他时的模样太过认真,好像眼中只有他一个人一般。

    白子羽不禁呼吸一窒,心头一跳,不敢再与男子对视,急忙低下头看向别处。

    可是他的视线一下移,一眼便望见这人的亵衣松松垮垮披在身上,胸前露出一大片苍白如玉的肤色,一道浅色的伤口印在心头。

    少年的脸颊顿时爆红,脚步慌乱起来,连连踉跄着后退好几步,几乎将自己的脸庞埋进所捧的衣物中,看也不敢看地上的男子一眼。

    直到衣物柔软的布料接触到他的鼻尖时,白子羽才猛然回过神来,想起来自己手上的衣服待会就要穿在那男子身上,顿时止住把脸埋进衣服里的动作,脸色却是羞愧的红透了。

    “这、这位道友……”

    他为自己方才的失态羞愧不已,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是师尊命我拿来的衣物,山中天气凉寒,还请道友…请道友换上……”

    看着面红耳赤的少年推过来的衣物,矮榻上跪坐着的男子却依旧看着他,不言不语,没有丝毫动作,也没有将衣物接过来的意图。

    白子羽还是扭着头捧着衣服,羞涩的不敢看他。

    一时之间,室内的两人竟是谁也没动,陷入一种诡异沉默的氛围中。

    ……

    秋宸之看着眼前给自己送衣服的少年,面上虽然镇定自若,心里却是早已慌得一批。

    应该说,自从他睁开眼睛之后,心里便一直持续崩溃着。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不过和往常一样,临睡前倒在床上玩了会手机,然后就关灯闭眼睡觉。

    没有车祸、没有触电、没有熬夜猝死、更不是挖坑作者被人诅咒穿越填坑——

    可他还是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穿越了!!!

    从棺材里醒来绝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更别提等他好不容易从棺材里爬出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在一个战场的中央。

    而围着自己打得血肉横飞的两拨人马,更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一眼望过去就没一个正常人类。

    强烈的危机意识,迫使秋宸之拖着自己那好像突然得了小儿麻痹症的身躯,艰难而又僵硬的弯腰,想要捡起地上的一把长剑来自卫。

    手里面有个家伙,就算打不过人家,好歹还能垂死挣扎一下。

    可是还没等他碰到剑柄,眼前突然一黑,再次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眼之后,便是在这起居殿中,旁边有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盯着他,身侧还放着一柄长剑。

    内心已经崩溃成土拨鼠尖叫的秋宸之,脸上反而神奇的镇定起来。

    为了保命,秉持着多说多错的态度,他自从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坚持不言不语,谁也不鸟。

    面对他的高冷态度,那白胡子老头居然也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很是高兴,一直拉着他的手说个不停,半分高人矜持的风范也没有。

    通过那老头絮絮叨叨的话语,秋宸之也终于勉强弄明白,他穿越的这个世界貌似是个仙侠世界,面前这个老头是当代的正道魁首。

    白胡子老头和自己的老对头魔君斗了上千年,前些日子魔君为了精进修为,已经宣布闭关修炼,而他在修炼上却遇到了瓶颈,一直不得突破。

    恰好,在魔君闭关期间,却有万年难遇的仙器问世,白胡子老头子便想率先夺得仙器,借此寻求机缘突破自己的瓶颈。

    一番努力之下,凭借着自己全场最高的修为,他还真的将仙器全都给抢了过来。

    全都给抢了过来!

    也就是说,除了那柄长剑,秋宸之本人,甚至连秋宸之躺过的那口棺材,这老头全都一个不漏的纳入囊中。

    真狠!自己吃肉连点汤渣都不给别人留。

    因着秋宸之一直不言不语不配合的态度,也不知为何,那白胡子老头竟然认为,秋宸之应该是从那柄仙器长剑中诞生的剑灵。

    仙器有灵,并不奇怪,新生的器灵不通人言、不辩人语、对人情世故懵懂无知也不奇怪。

    如此一来,秋宸之的不言不语,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浓郁至极的灵气,这个现象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秋宸之:“……”

    他拜服在修仙人的脑洞之下。

    你们家的剑灵不好好在剑里面待着,反而被钉在棺材里?

    如此,那白胡子老头一直盯着他唠叨许久,直到方才听闻老头心爱的大弟子出关,那白胡子才一甩浮尘,再次恢复仙风道骨的高人风范,脚踏七彩祥云仙气飘飘的离开了。

    只是还没等他耳根子清净多长时间,远远地便听见又一个人闯进屋内。

    等到那人走进了,他方才转过头看去,却只见一个清秀少年捧着一叠衣物,不知为何涨红了脸颊。

    等到那少年结结巴巴、颠三倒四的说完,秋宸之才意识到,少年是来给自己送衣服的。

    望着那叠被少年紧张之下给揉得皱巴巴的衣饰,他在迟疑很久之后,终于伸手接了过来。

    白子羽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秋宸之接了衣衫,方才松了口气,面上热度稍退,忍不住又悄悄偷瞄过去。

    不过这次他不敢再盯着别人的脸看,只是低垂着眉眼,视线在秋宸之精致的下颚上停留一下,又转向那一缕在耳畔散落的发丝。

    按理说,送完衣物之后,他便应该及时离开,以免被回来的师尊给捉住。

    可是白子羽心中好奇仍未消除,而且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见到如此风采斐然的人物,竟是一时有些不舍,心里面盘算着能不能有幸与这等人物交谈几句。

    他心里面的小算盘还没打完,耳边突然听到一道轻微声响,一顶檀木道冠骨碌碌地滚落至他的脚边。

    白子羽急忙抬头望去,只见秋宸之跪坐于榻上,修长匀称的手指执着一缕墨发,此时也正望着地上的道冠怔怔出神。

    望望地上的道冠,再望望那冷玉般的苍白指尖,白子羽突然恍然大悟,急忙捡起道冠道:“道友可是不会束发?”

    这句话问得正中死心,本就寡言的秋宸之瞬间更沉默了。

    身为一个现代人,他不但不会束发,甚至连那一身道袍也不会穿。

    感受着他身边那简直要凝固的低气压,白子羽不知怎的,就觉得心里一突,瞬间竟是莫名察觉出几分突如其来的胆怯。

    就像猛兽不悦时,洞中的野兔也会察觉出一丝瑟缩着的危险。

    但他还是微微摇头,将自己心头那点莫名其妙的恐惧挥去,只是靠近秋宸之,温声道:“道友若是不介意,在下可否代劳?”

    秋宸之沉默的看着他手中的道冠,沉思许久,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墨色的眸动了动,终于缓缓点头。

    他甚至缓和了眉眼间的寒意,抬起头望向有些紧张的少年,嘴角若有似无的向上翘了翘。

    白子羽瞬间被他嘴角边的点点笑意击中心脏,拿着道冠的手掌颤了颤,连耳尖都红了个透彻。

    他深吸一口气才压下自己心中异样的激动,拿出平日师长们教导的礼仪,缓和着自己面上的神色,绕至秋宸之的身后,执起一缕漆黑的墨发。

    感受着指尖顺滑的触感,少年面色又红了一红,从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一支木梳,道了声:“冒犯了…”

    ……

    凌云峰最南端。

    一人登高而立,背负长剑,一袭白衣烈烈。

    莫寒已在此地伫立许久,他的身影几乎要与险峻的峭壁融为一体,唯有萦绕在身侧的剑气依旧凛冽无比,整个人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锐不可挡。

    过往的弟子们看见出关后的大师兄,各自都忍不住赞叹一下自家大师兄的天赋异禀。

    此次出关,看来大师兄对剑意的感悟又上一层楼,年纪轻轻便已有如此修为,称赞一句年轻一代的第一人也不为过。

    只不过赞叹归赞叹,众弟子也都知道自家大师兄为人冷漠,不喜与旁人套近乎,于是也不敢在此多留,远远地就御剑避开此处。

    只余下莫寒一人负剑而立,良久之后,方才睁开双眸,抬眼向上望去。

    太虚掌门天清子脚踩祥云,甩了甩浮尘,停留在他的正前方,眼中带着几分欣慰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大弟子。

    莫寒冷峻的神色依旧未变,只是拱手行礼道:“弟子参见师尊。”

    声音也是清冷不已,带着几分迫人的剑意。

    还未等天清子发话,他已是再次直起腰身,眼睛看向师尊,径直问道:“弟子听说,此次师尊外出,却是带回一男子?”

    天清子沉默一下,终究叹了口气:“是。”

    莫寒的眉宇瞬间皱起来。

    清心寡欲了半辈子的掌门,更是不顾门人弟子惊诧的目光,径直将那昏迷的男子带入自己的起居殿,几日来寸步不离的看守照料,并下令门内弟子一律不得窥探。

    整个太虚门简直炸开了锅。

    什么鬼?单身近千年的掌门终于老树开花?

    说好的去抢仙器呢?

    就在刚才,足足昏迷了好几日的男子据说终于清醒,掌门唤人拿一套整洁的新道袍过去。

    身为凌云峰小师弟的白子羽,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仗着自己平日里年幼受宠,直接拦下前往起居殿的仙仆,自己接过衣服偷溜了过来。

    今日大师兄出关,掌门师尊一向对大师兄寄予厚望,一定会抽出时间前去探视,此时此刻他就算偷溜过去瞧瞧,想必师尊也抓不着他。

    白子羽心里这样想着,一时间脚步更是轻快,少年的身形轻飘飘的便踏过山峦沟壑,一会的功夫就来到掌门起居殿。

    因为早已下过禁令的缘故,此时掌门住处比平时更显清幽,四周静悄悄地连个仙仆都寻不着,唯有碧树山花幽草为伴,雾霭泛起,远处山涧白茫茫一片,竟是安静的有几分死寂。

    白子羽此时又想起掌门禁令,终于也显露出几分胆怯来,只是事已至此,他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踏入殿中。

    殿内也甚是静谧,没有一丝人声,他却悄悄松了口气,想着师尊果真不在这里。

    心里那口气还没放下去,脚步刚刚走过一个转角,他无意间一抬头,却又硬生生倒抽一口冷气,平稳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离他不过五步之遥,一道白色身影跪坐于地,身形削瘦,腰背挺直,侧影好似一柄森然的利剑刺入他的眼帘。

    白子羽惊愕的盯着跪坐之人,竟是愣在原地,一双手将捧着的衣饰紧紧攥出了褶皱。

    只一眼,他便知晓,何为翩然若仙。

    跪坐的那人样貌极其俊美,身上只着雪白亵衣,及腰墨发未加束缚,披散而下,侧颜好似冷月映雪,眉眼之间都带着霜寒,一双眸子空茫的望着窗外山景,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放在眼里。

    白子羽从未见过比自家师尊更仙风道骨之人,也从未见过比自家大师兄更森然冷漠之人。

    现在他见到了。

    自己面前这人,即使容颜俊美、衣衫单薄,也是让人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心。

    大约是他怔愣的时间过长,惊动了望着窗边沉思的人,那男子缓缓的转过头,一双辰星般的眸子安静的看着他,不言也不语。

    男子看向他时的模样太过认真,好像眼中只有他一个人一般。

    白子羽不禁呼吸一窒,心头一跳,不敢再与男子对视,急忙低下头看向别处。

    可是他的视线一下移,一眼便望见这人的亵衣松松垮垮披在身上,胸前露出一大片苍白如玉的肤色,一道浅色的伤口印在心头。

    少年的脸颊顿时爆红,脚步慌乱起来,连连踉跄着后退好几步,几乎将自己的脸庞埋进所捧的衣物中,看也不敢看地上的男子一眼。

    直到衣物柔软的布料接触到他的鼻尖时,白子羽才猛然回过神来,想起来自己手上的衣服待会就要穿在那男子身上,顿时止住把脸埋进衣服里的动作,脸色却是羞愧的红透了。

    “这、这位道友……”

    他为自己方才的失态羞愧不已,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是师尊命我拿来的衣物,山中天气凉寒,还请道友…请道友换上……”

    看着面红耳赤的少年推过来的衣物,矮榻上跪坐着的男子却依旧看着他,不言不语,没有丝毫动作,也没有将衣物接过来的意图。

    白子羽还是扭着头捧着衣服,羞涩的不敢看他。

    一时之间,室内的两人竟是谁也没动,陷入一种诡异沉默的氛围中。

    ……

    秋宸之看着眼前给自己送衣服的少年,面上虽然镇定自若,心里却是早已慌得一批。

    应该说,自从他睁开眼睛之后,心里便一直持续崩溃着。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不过和往常一样,临睡前倒在床上玩了会手机,然后就关灯闭眼睡觉。

    没有车祸、没有触电、没有熬夜猝死、更不是挖坑作者被人诅咒穿越填坑——